比她漂亮的、会玩的他交往过,比她能干的也有,可是不一样。齐文浩想不起来了,最初他看她打牌,觉得她赌品好,接着失约,又觉得她气量大,再后来接触得越多,越发现她的好处越多。

袁可遇打个呵欠,抱住他的腰呢喃道,“睡吧,降落后还要换飞机再飞。你说得对,我在自找苦吃。”

在内陆又飞了一个半小时,下午驱车200公里赶两个景点,晚上到酒店后袁可遇只想洗澡睡觉。住的是双人标准间,另一张床的团员有家人一起跟团,所以袁可遇让她先洗,方便她洗过澡去探家人,自己去了小超市买水果和酸奶。

袁可遇刚扣上门,齐文浩出现在走廊里。

跟别人不一样,他住的是间套房。袁可遇笑,钱的好处在这里,难怪领队对他特别周到,第一个安顿的是他,而不是老人。

“看着不错的话就住下。”在袁可遇打量房间的时候,齐文浩跟在后面,发出了“邀请”。

好是好,只是袁可遇还没做好准备。感情的账簿上,剩下的份额已不多,她想省着点花用。人生漫长,以六十五岁退休的可能来说,袁可遇余生还有一大半,必须给三十五、四十五、五十五岁的自己留下肖想。村上在《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里说,如果想至死都是十八岁,除非在十八岁时死去。袁可遇对青春没有执念,她只想活到耄耋,为了将来就得克制现在;不想给未来的回忆添堵,就得郑重地选择当下。

“我们是不是太急了?”袁可遇想过这个问题。

齐文浩敏感地问,“你反感?”他解释,“我以为我们认识有段时间了。”又在旅途中,是两个人最容易增进感情的机会。

“我们再想想清楚。”袁可遇没有一口咬定地否决。要知道,拒绝英俊的齐文浩的邀请,对她来说也是艰巨的任务。

“可是可遇啊可遇,”袁可遇在听了整晚邻床的鼾声后,不得不自勉,“人之所以占据食物链上端,得成于忍。”

尽管第一天所有人累着了,但旅行团的行程得继续。好不容易盼来在皇后镇的自由活动日,大部分人睡了个懒觉,袁可遇也是其中之一。等睡到自然醒,她才和齐文浩懒洋洋地逛街。

如今团体都知道他俩是一对情侣,齐文浩又是个有钱人,很有几位阿姨怂恿袁可遇拿下他,“现在的世界不一样了,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弄得袁可遇略为尴尬,怎么说也是*,虽然回去后谁又认识谁。

人与人的感情真是奇特,袁可遇心想,正因为素不相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是院里的同事,不管私下怎么说,只要有第三个人在,肯定站在道德的立场上劝她小心,别上了花花公子的当,即使两厢情愿也能说成女方吃了亏。

而齐文浩呢,她本以为他很单纯,谁知道他只是不出手,论起吃喝玩乐简直内行得很,竟然招待所有成年人团员去赌场玩了一次,收买了大批人心,包括领队在内,说到他都赞好。

袁可遇不由检讨这次的错误是旅途中带进熟人,如果齐文浩没来,她应该能享受到一个平淡但自在的假期。她本可以装成生性冷漠,不爱跟人打交道;但齐文浩来了,她没法装。

假如来的是姜越,会不会好些?袁可遇迅速否决了这个可能性。就算和他曾经两小无猜一起长大,隔了许多年已经不行了,他只比别人好些。

她喝了口酸奶。齐文浩在接电话,不知谁打来的,他慢慢动了气,声音越来越冷,语速越来越快,然后就走到旁边去吵架了。

袁可遇把喝空的酸奶扔进垃圾桶,齐文浩仍然在接电话,他已经察觉到她在等,歉意地做了两下手势,表示尽量快点结束。

他也做到了,咬牙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有事?”于情于理袁可遇都无法装作没看见。

“一点小事。”齐文浩闷头走。

前方路边出现一阵拥堵,是游客碰到了影星,全冲上去请求签名和合影。袁可遇拉住齐文浩,等他们散去。

看着众星捧月般的热闹,齐文浩若有所思,“他们的爱能维持多久?”

“直到有喜欢的新人出来。”袁可遇不喜欢此刻沉郁的气氛,笑着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你也有本钱做明星,找个本子,花点钱组套班子,自己做男主角,请个有点名气的女明星做女主角,未必会亏本。说不定以后走路上,别人冲上来问你要签名。”

齐文浩随口说,“我请你做女主角,说不定就红了。”

“那好,以后我也不画图纸,改画眉毛眼睛。”

前方的人群缓缓散开,齐文浩感慨了一句,“就算他为拍电影吃过许多苦,这个时候一定得到补偿了,此刻爱他的人不少。”

袁可遇不以为然,“曲终人散总有回家的时候,外头再热闹也有保质期,过了就不再。”

齐文浩默然。

袁可遇以为他不想再聊,没想到他幽幽地冒出来一句,“我想和你在一起,曲终人散至少你在我身边。”

这可不是一夜两夜情,说到婚姻了,袁可遇只觉惶恐,何德何能。她暗暗吸口气,没有什么,他一时情绪不稳才说出如此的话,“走吧,缆车那排队估计很长了。”

齐文浩猛然抓住她的手,“我说的是真的,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证明的方式是跳伞,从5000米高空跳下来。

这决定居然让团员们一片叫好。

对袁可遇的劝阻,齐文浩耍赖,要不接受他,要不让他表明心迹。

两者有关系吗!袁可遇想不通。对,新西兰的蹦极、跳伞是旅游项目,每年不知多少人在玩,很安全,不会有事。可两者有关系吗?

“既然你这么担心,何不接受他?”姜越在电话里对她说。

袁可遇气得按断电话,连他都来说这种话,是否在别人眼里她该庆幸得到这种表白。

姜越的电话又打过来,“我说着玩的,你气什么,要气也该气我,不应该自己生闷气。那边风景怎么样?”

挺好的,碧海蓝天白云,除了有人抽风。

姜越笑了一下,“形容得好。你担心什么?有许多人专程飞过去玩这个,人家玩的就是心跳。”

那些是别人。袁可遇说不出话,是啊她担心什么,她可以不答应。

“你知道的。”她的眼泪流下来。她最怕生离死别,因为怕,所以恨不得切断所有害怕的因素。她连过山车都不坐,她希望身边的人都好好的。但千里相随终有一别,所以她对相聚没有欢喜,因为终有一别。相聚有多欢喜,别离就有多伤悲。她以为姜越能了解这样的想法,六年前她跟他说过一次,但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忘了。

“你能跟我说,干吗不去直接跟他说?”姜越的声音隔着大洋听上去特别远,“我们怎么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不说。这真的只是很小事,上次不是还有位九十几的老太太也玩了把心跳,在生日的时候跳伞?”

袁可遇真气自己居然跟他掉了眼泪,有和他说的劲不如去跟齐文浩说。

她去三楼敲齐文浩的房间门,“是我,可遇。”

齐文浩应得很快。

他来的时候才一只电脑包,从机场开始不断买,行李箱,衣服,各种各样的东西,现在房里已经有两只箱子。幸好买回来的东西都收好了,房里并不凌乱。此刻他身上穿的就是在新西兰买的运动服,上身连帽,拉链没全部拉上,行动间露出了点肌肉。

齐文浩原先也有开玩笑的成分,没想到袁可遇为此苦恼,见她眼圈红润,就知道刚才哭过了。

一时间他别的说不出,光一句,“你别担心。”

他要是继续耍赖皮,袁可遇倒有一堆话来斥责他,可他只是温和地说这句,她莫名其妙涌出满腔酸楚,竟然又哭了。

齐文浩还是头一次见袁可遇哭。他又是拿纸巾,又是拍她的背以安慰她,乱七八糟地道歉,“我不去了,我闹着玩的,是我不好!”

袁可遇抹了把泪,抬眼看他,“我害怕。”

只要一想到万一,她就觉得自己会疯掉,她不想失去任何亲近的人了。

☆、第十四章

每个人都有不想触碰的地方。

齐文浩拿着有脸那么大的“大脸汉堡”,心情略为复杂。凭姜越的片言只语他摸到袁可遇的软肋,可感觉很不好。

袁可遇已经从短暂的情绪波动中平伏,此刻边吃冰淇淋边看着远处的雪山。云彩披上夕阳的光芒,一朵朵缓缓浮向天际。在淡红色的霞光中,天地万物如展开的画卷,她看入了迷,没有察觉到齐文浩屡次欲言又止。

生命苦短,她浪费过去的十几个小时在忧虑中。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袁可遇决定不必停留在里面,不管齐文浩的本意是想获知她的心意,还是他喜欢追求冒险以得到刺激,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她不要任何一丝可能发生的意外跟自己挂上钩。

生命可贵。

“对不起。”齐文浩低下头,看着他的膝盖,运动裤是在旅途中买的,随便挑了条。段玉芳得知他的请假后大发雷霆,他怕又被她扣在家里出不了门就撒了点谎,直接从办公室溜去机场。离开公司的时候,他除了钱包和证件之外只有一个空包。

袁可遇有几分好笑,真的不需要再三道歉。她把冰淇淋的最后一点蛋筒送入嘴里,意犹未尽地拍拍指间的碎屑,“齐文浩,我没有怪你。”她补充道,“谢谢你为我花的心思。”

可齐文浩现在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这份淡定,会难受、会生气才是把一个人放在心上的表现。他闷闷不乐地举起汉堡,“来一点?”袁可遇接过去,撕了一小半,把剩下的还给他。一路上旅行团的伙食虽然不错,但她还是开始想家了。

袁可遇的手指无可避免地沾上了酱汁,齐文浩把汉堡放在旁边,用纸巾帮她抹去。她穿了抓绒衣和薄毛衣,但指尖仍是冰冷,他把她的双手包在自己掌中,试图帮她暖过来。

齐文浩小声埋怨,“这种天不应该吃冰淇淋。”

袁可遇不习惯他的亲昵,轻轻往外抽,“只是手冷,后脖子暖和着呢。”判断孩子身上冷了还是热了,只要摸她的后脖根,袁可遇小时候经常被父母像抓小鸡般拎过去,冷暖躲不过他们的“测量”。面对齐文浩的目光,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别!”他跃跃欲试,看样子挺想摸她的后脖根。

他收回了眈眈的目光,没精打采地说,“可遇,我是真心实意地提议。既然你也不讨厌我,我非常喜欢你,为什么不在一起?”

傻瓜,这样的事怎么在光天化日下说,难道需要过明路吗?袁可遇简直要替他叹气了,可惜他生了一付俊朗的模样,难道不明白,暗室中两两相处,你情我愿,难拆难分,意志力统统扔到一边去的时候才会水到渠成。她意意思思尽量大方地说给他听,齐文浩听着就看着她笑,“不好吧。”他的想法是大家说清楚,到那种时候再被拒绝,更难堪。

谁会拒绝你。

袁可遇但笑不语,齐文浩脸慢慢地就红了。

他长个比较晚,初中毕业的时候还像豆丁,第一次表白就被人不留情面地拒绝。高中时个子猛蹿,可口语不流利,成绩也不好,性格更谈不上开朗,女同学觉得他略为阴沉,并不喜欢跟他相处。再后来,圈子里的人知道他的身世,圈子外的知道他有钱,他交了几次女友,没一次有好下场。也许是他的问题,但段玉芳也没少插手。

在三十岁以前把婚姻搞定,拿到父亲留给他的所有遗产,从此过自己小家庭的生活,这是齐文浩的小算盘。

他看向袁可遇,她面相可亲。初见那次,姜越让他坐她旁边,其实姜越不说,他也想跟她亲近,那么多人中,她……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只是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永远运气不好,遇不到合适的人谈婚论嫁。

“结婚不是男人能表达的最大诚意吗?”齐文浩有些发急,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袁可遇也喜欢他,却毫不动容,连考虑的余地也不留。

当然……不是。袁可遇握住齐文浩的手,他的手很温暖,问题在于她并不需要婚姻啊。婚姻所代表的承诺与义务,她给不起,也不想给,她也不需要哪个男人帮她离开现在的生活。人之所以结婚,除非恋爱昏了头,心心念念想跟对方用同一种步伐前进,同一种节奏心跳,要么就是改善目前的状态。后一种才更促进婚姻的缔结。

而爱这件事,袁可遇凝视他。怎么说呢,此刻她看着他心里很欢喜,可能维持多久,又有多强才能让她忘记他背后的其他。她还有力量吗?去爱一个没有血缘的人,去承担他的一切。

齐文浩并不知道她内心所思,然而她沉郁的目光让他情不自禁想安慰她,吹掉她心头的阴霾。他的关心从视线中流淌出来,让她莫名地好受许多,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至少他此刻很真切。

他默默俯过去,将唇覆在她的唇上。没有进一步的亲近,像手握着手一样,淡淡的,宁静的。

*

“不要在旅途中下决定。”短短的吻后,袁可遇说,“现在所想的,回去后都会变成笑话。”他怔怔地看着她,没明白她所说的吗?袁可遇叹口气,右手挣脱他的手,伸指轻轻滑过他英挺的眉毛,鼻梁,唇,下巴,喉结,“你想要什么?我们在飞机上聊天,在汽车上又聊天,恨不得把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告诉对方,我们以为了解彼此,没有比对方更适合自己的人。这些是不够的,文浩,我们在平时的生活里带面具,可旅途中的我们也不是我们。”她掉转头,不再跟他对视,“都是假象,我哭也好,笑也好,是因为我感觉在路上可以放纵一点。”她硬起心肠,“不要傻了,齐文浩,你自己并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你以为仓促地结婚就可以摆脱家人对你的控制?”

“你-知道了?”

“抱歉。”袁可遇回头正视他无比震惊的脸,“那天你接电话我听到了一些,不是故意的。”尽管他压低了嗓门,又是用的方言,但毕竟离得不远,她还是听到几句。不多,但足够让她勾勒出前因后果。

袁可遇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些,“气头上冲动是正常的。现在让我们都忘掉。”齐文浩张口要说话,她想堵住他的嘴,却被他手疾眼快抢先握住手。他问,“那你觉得怎么样才是郑重的交往?”

“不知道。”袁可遇坦率地说,“至少时间久些,让彼此有反悔的机会。”

齐文浩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了。”暮色四合,他明亮的眼睛让袁可遇心底微微发颤。她故作轻松站起身,“行了,明天有四百多公里的路,估计我们又可以扯闲话。”

他俩一前一后沿着湖边走。

风吹过袁可遇冷得发抖,齐文浩脱下外套,不顾反对硬给她披在身上。

外套又长又大,带着他的体温,袁可遇也不客气了。她指指前方,“我们跑过去?”

默不做声跑了一会,齐文浩突然叫道,“可遇。”

袁可遇应了声,他却没说什么。

直到再也跑不动他俩才停下来,原地踏步,调整呼吸。齐文浩比袁可遇好些,但呼吸也重。他站到她面前,“可遇。”

“嗯?”袁可遇顾不上说话,挑挑眉,示意“说”。

“多说说你,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怎么长大的,最爱什么,最讨厌什么,……”他一口气往下说,“一直是我在说你听,我想知道你的。”

这样啊,袁可遇简单地概括为,“很幸福地长大”。别看她如今忧国忧民地沉重,想当年也是学校一混世魔王,上课摸鱼看小说,自习旷课去爬山,诸如此类没少做过。这些黑历史她可不想亲口说给齐文浩听,那就光提结果-“年年三好学生的好孩子”,幸好过去以成绩论英雄,成绩好就是好孩子。

校园单纯,其实人的未来哪会由成绩决定,当然成绩好也是条出路。袁可遇读书时想过许多种将来的职业,最后不过随命运安排做了设计院的一名普通员工。可以想象按资历晋升,到四五十岁时她大概是高工,再厉害些是教授级高工。

平稳的未来。袁可遇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有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有两年她特别怕夜晚的来电,那仿佛等同于坏消息。

“我的生活比较乏味,还是说你的。”她把话题扔回给齐文浩,“你呢,读书时想过将来会做什么?”

想过,“赚很多钱,每天坐在家里账上的利息就够开销。”

绝对“壮志”。袁可遇被齐文浩的豪语给震到了,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跟小富即安完全不同概念。她重重地啧了下,竖起大拇指,挤眉弄眼表示佩服。

笑吧,齐文浩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他想的时候是认真的,挣到再也不用担心钱的一天,一家人就可以不用为钱担心了。

现在他知道那是孩子的幻想,即使有天富有到钱只等于一个数字,人还是会为了数字劳心劳力。

☆、第十五章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袁可遇度假加休假十多天,回到所里居然人人都在说跟某个工业所两所合并的事。市领导安排的,前期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在小长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宣布了,上上下下乱成一团。顶尖的头儿脑儿自然早就安排好自己的出路,中层忙着找领导表达,以争取安排到好一点的岗位,普通员工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烧香”。袁可遇大大吃惊,不是为前景担忧,而是没想过自己在所里的人缘这么差,竟没人给她透风。

中午她去咖啡馆吃简餐,遇到了郭樱。

“你心也太宽了,挑现在出门玩。”郭樱上上下下打量袁可遇,“不过气色不错,可惜晒黑了。小心白不回来,我们年纪不小了,恢复能力比以前差得多。”她又热心地推荐了几个大牌的护肤品,La Prairie的洗面奶,鱼子酱眼霜, La mer的海蓝之谜修护精华,“天气开始热了,否则你可以试试它家的王牌面霜,冬天用正好。长痘的地方抹上,第二天淡不少。”

袁可遇哭笑不得,这些东西要有用的话,那些大牌女明星不用怕被拍素颜了,她们花在保养脸的精力和时间不可能少。

扯了会护肤,郭樱回到正经事,“想好去哪了?”

袁可遇第一天回来,还在一记闷棍状态。郭樱看她的样子就明白了,不由嘲笑道,“我还以为你与世无争,别人领你的情会格外照顾你一点,看来跟我也差不多。你啊,枉做好人!”不等袁可遇反驳,郭樱亲亲热热地说,“我刚才是随便一说,别生气。主要这事关系到每个人自身利益,少一个人竞争好过多一个,人总是为自己考虑多点。要换了别的,他们肯定会通知到你。”

好的坏的全被你说了,袁可遇想。

郭樱叉着盘里的菜叶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地试探道,“结婚也是条路。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袁可遇摇头笑着说,“我到哪都一样,干活的小老百姓一个。你呢,打算到谁手下?”与其被郭樱问个不停,不如把她的问题推回到她身上。

“我等他们安排,好的话继续做,不然,哼哼。”郭樱得意地透了点风,“外头有人想挖我,愿意出现在的两倍工资。”

袁可遇微觉意外,她不以为郭樱在吹牛,只是郭樱的专业实在糟糕,工作纪律又差,万一两头不着落就亏了,毕竟在设计院总有碗饭可吃。对普通员工来说好不到哪,但也不会太差。

“好聚好散,凡事不要去到尽”,“骑驴找马,没确定下家可靠之前,别轻易放弃手头的”,几句劝说在袁可遇舌边滚来滚去,最终还是没吐出来。她看得出,郭樱不需要中庸。

郭樱耸耸肩,“幸好你没劝我。在所里呆久了,我想换换空气,就算失败了也无所谓,我又不是穷得等工资过日子。这种地方再呆下去,早晚会变得老气横秋没血性。可遇,要是你想走,跟我说一声,反正跟着我走我决不让你吃苦。”

恐怕疯了才跟郭樱跳槽,而且还是做她的下属。在别人说郭樱的众多闲话中,有一条是她特别会抢功,仗着讨人喜欢的外貌没少压同期进来的同事。袁可遇倒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另眼相看,态度友好。

下午的情况也没比上午好多少,袁可遇冷眼旁观。周围的人全卷进了合并风潮,两两三三时不时凑到角落嘁嘁喳喳,她也被带得有点心烦。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袁可遇进所后能够不漏过哪次职称、业务等级考试,是因了一位老所长的赏识。老所长看她能做实事,她也不敢辜负他的期望,除此之外最多见面打声招呼,算得上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次调整中老所长打算提前退休,他多年前是工兵部队的,达到工作年限后可以提前退休。

老所长直白地说了最后一次工作上的提点,“人走茶凉,就怕我做安排反而会连累你。”

袁可遇懂。她有技术,又肯做,不怕没人收罗。

总算忍到下班,袁可遇早早收拾好桌面,到点就走了。反而过去经常早退的同事们个个守在办公室,生怕错过最新消息。

走出大门,呼吸到马路上混夹着尾气的空气,袁可遇才有点苏醒过来的感觉。

果然环境对人的影响力很大,办公室的闷气能吸走精力,她零零碎碎地走神,直到旁边喇叭声大得震耳欲聋才注意到有车。

按什么按,又不是只有你有车!

袁可遇横扫过去一眼,她出发前把车送到四S店做全车喷漆,还没提回来。

开车的人看着眼熟,不,就是齐文浩。他已经靠边停车,下车开了副驾驶位的门,“可遇,姜越说请我们吃饭,在他新屋那。”

夕阳里,地面闹哄哄地散发一天积累的热气,齐文浩穿了件飞薄的白T恤,松松的棉质,V领,两颗钮扣扣上了,只露出少许锁骨。头发有点乱,人看着也有点累。

那辆车也不一样,鲜黄色,扁而丑怪,车头的logo 足以让路人注意到它的身价。

事实上才这几十秒,已经有人拿起手机对准车和人猛拍。

袁可遇赶紧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