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俩是直奔书店,等出来了才感觉到饿,齐文浩邀请袁可遇去他家用个“便饭”,“钟点工炖了一只鸡,不一定好吃,不过闻着挺香。”

袁可遇光是笑,笑到齐文浩心虚,他弯起食指蹭蹭鼻尖,“怎么了?”

“没什么,就笑你假谦虚。说是便饭,准有几大碟;说是不一定好吃,其实应该很好吃。”袁可遇不客气地揭他的底。在她面前,还装?这模样根本是成竹在胸,准备了一桌好吃的。

“是有几个菜。”齐文浩老实交待,“我昨天写了张菜单,让她按单做。出来前我看了下,有两道做得还不错。”他略带委屈地看着袁可遇,“你带我去了不少好馆子,我是回报一二。”

好好,慢慢来,不急,袁可遇笑眯眯,后日漫长,不妨多回报一点,不枉他是她认识的真正的有钱人。

菜说多也不多,两荤两小炒两蔬菜。一段白鱼,和火腿片一起蒸,鱼肉鲜嫩,火腿咸香。鸡是嫩母鸡,做法类似汽锅鸡,但除了数片紫苏叶外不见其他香料。有了两个清淡的大菜,小炒口味比较重,是回锅肉和豌豆炒牛肉粒。蔬菜又换了风格,白灼芦笋和白灼菜心。

“钟点工是你自己找的?”袁可遇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这种好事,随随便便能找到可心意的钟点工。

“别人介绍的。”齐文浩帮袁可遇盛饭,“你需要吗?我让她一三五去你那。”

袁可遇接过饭碗,“多谢。但是不用。”她习惯的小世界不希望被打扰。

齐文浩租的这套房子里样样都好,只是还少个书柜,吃过饭袁可遇帮他把书分门别类地摆开。齐文浩翻翻这本看看那本,她拿了自己想看的,窝在沙发里飞快地浏览。

“在看什么?”齐文浩注意到她看得入神的样子。

她举起让他看封面上的书名,《阿波罗是如何飞到月球的》。

齐文浩:……

袁可遇翻到前言,把其中一段文字读给他听,“登月是骗局这一挑衅性提法是进化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所说的一种快速繁殖文化基因。……用歪曲事实来支持虚假理论很简单,包括在听众缺乏严格判断手段时(往往如此)散布伪科学言论。”她挑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坦荡荡地说,“抱歉,这本书是我想看的,也让你一起买了单。”

齐文浩继续……“没关系,一本书而已。”他只是困惑,女孩子爱看的不是小说吗?

“这本书写得很细,也不枯燥。”袁可遇像是看穿他的想法,“我喜欢细节描写,可以解开我的疑问。比如飞船离开地球时有支架、靠燃料推动,月球表面什么都没有,它是如何做到回来的。”

齐文浩张口结舌,谁知道,反正他不知道。而且……谁关心它是怎么回来的。

“你知道吗,最早的宇航员在太空中是用望远镜,如同海员般靠眺望定位所在的位置和前进的方向。”

齐文浩闭上了嘴,但又忍不住问,“真的吗?”

“不告诉你,你自己看。”

从高大上的阅读突然跳到就“不告诉你”,转换太快,齐文浩有点吃不消。他默默整理了一会书,才若无其事地自动忽略刚才的话题,“你的爱好很多。”从音乐到天文,他没忘记音乐会上自己睡着的事。

余生漫漫,不多些爱好又何以遣怀。袁可遇放下手里的书,从书堆抽出一本《化工设备基础》递给齐文浩,“这本可能用得着。反正你也不是做研究,知道个大概就行。至于不被人蒙……”她沉吟了一会,“其实交学费是难免的事。不过你学管理的,懂得管理公司就行,有企业各项制度的制约,不会太离谱。”

那得在熟悉的环境下,现在可以说两眼一抹黑,也没有得力助手,齐文浩压力山大。

“你弟弟呢?”袁可遇小心地提醒他。虽然这弟兄俩的相处模式有点怪,但怎么说也上阵两兄弟,自家人一起盯着总好过单干。

“他在管家里原先的厂,那一摊事多。”齐文浩把原因简单化,着重于化工厂的未来图景,“全靠自动化控制,对员工的技术专长要求较高。主产品一个,副产品两样,市场么,估计十年内供小于求。只要产品达标,只要能被大化学公司接受,利润会很可观。”

“那就好。虽然我没在企业做过事,但在我看来,只要方向对就行。很多大公司的管理也很烂,有时我们开玩笑说他们绝对在比谁更烂。”袁可遇安慰他。

咦,约她来并不是真的为了求教,为什么要严肃地讨论公事?齐文浩回过神,把重点放到他关注的地方,“你经常看技术书?”

“也没有,除了要考试的时候。”中学时师长爱说考上大学以后就没难考的试了,绝对属于胡萝卜。袁可遇发现几年来自己可以算没停过,大大小小的考试,有的是为了自己专业资格,有的为了晋升,还有的是为了设计院的荣誉-靠知识换钱的地方,必须随时证明本所在头脑上的实力。“大部分时候吃饭看电影听音乐,有时也逛街,假期出门玩。”

“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人挺好,吃饭不用考虑别人的口味,看电影不怕旁边有人泼冷水,假期更可以做自己,做一根呆木头,谁都不用理……袁可遇真心诚意地这么觉得,要不是齐文浩实在是近年少见的英俊,她还懒得理会不够条件的人。

她喜欢他的长相,更喜欢他这性格。

“没和朋友一起?”齐文浩好奇地问,挪了挪,坐得离她近些。他不是朋友满天下的人,基本算宅,但也有那么几个会联络一下的人。

“我这个年纪的人,朋友有不少正在结婚生孩子的关口,忙于家务,也不好老把她们叫出来玩。”仔细想最近一次跟朋友的聚会,该是同学聚会。袁可遇略为感慨,来的大多是过得不错的,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有两位生活艰难的同学未到场,袁可遇知道后曾在群里提及帮一把的事,无人响应,她只好独自汇了一小笔钱给他们。

“同学聚会无非诉旧,有钱的没钱的一样曾经是同学。”在齐文浩面前,袁可遇不设防把当日一点感慨说了出来,“再有钱有势,未见得容老同学沾光,何苦与有荣焉。过得再不好的,也有他们的自尊,又没求讨告苦,何必避开十丈。”连通知都没发给他们,只说他们未必有兴致来参加。世态炎凉,人情淡薄,然而听着也不失主办者的道理,生怕刺激到他们,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更多不快,免得人比人气死人。

可是尊重呢。来或不来总该由他们自己决定,不问过就取消。

“怎么能帮他们?”齐文浩问。

袁可遇摇头,她打听过,一个不知为何精神出了状况,没工作,没结婚,因为程度不严重,申请不到补助。另一个长期生病,找不到稳定的工作,还有孩子。曾经是一样的天之骄子,各有际遇,渐行渐远。她惆怅,“这种时候我倒希望自己是老板,可以给他们一个工作的机会,可惜我不是。长贫难顾,光靠捐助也不行。”人的心要是变了,生出其他的东西来,又是长期捐助的不对了。

这一点齐文浩知道得太清楚,他盛情邀回公司工作的同学,在钱面前变得比谁都快。

“让我想想。”他沉思,有什么经营项目可以接收两个劳动力不强的人,要不开个小超市?如今送货都是统一配送,搬搬抬抬有送货工人;此地治安情况不错,也不用担心看店的人被抢。

齐文浩把想法告诉袁可遇,“小超市的加盟费不过几万,加上房租水电人工,我承担得起。你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我来处理,不会让他们觉得是有人特别照顾,就是正好有这么一份工作。”

袁可遇说给齐文浩听的本意也不是想他伸手,但确实如他所说这点投入对他不是问题,毕竟小超市也是一门有利润的生意,彼此可以双赢。她失笑,难怪人总是追求金钱,总因为金钱可以办到的事不少。

“有讨到你的欢心吗?”齐文浩握起她的手,“我的理科生大人。你为什么选理科,是因为从小喜欢科学?”

不,因为中学时喜欢上一个帅哥。这种事,袁可遇绝不会随便告诉别人,不过和齐文浩说说也无妨。

他摸摸脸,“我长得好?”

袁可遇诚实地点头。

他略为茫然,“可是有人说我的长相过时,已经不流行了。”

喔,是吗?笑意从她的眼角漫延开来,溅落到他的唇边。

☆、第二十一章

袁可遇回到家的时候还不算晚,她略收拾一下屋子,洗洗也就上床休息了。

确实没有看错人。袁可遇喜欢慢条斯理的节奏,把恋爱中最愉悦的一段尽量拖长,以保持探索对方的兴趣,难得齐文浩愿意配合她。

袁可遇临睡前看了眼手机,有女同学发过来的微信。说见群里聊老同学袁可遇的男友,她因工作关系对齐文浩略有所知,私下想做个提醒:此人订过婚,不知何故又解除婚约,可遇不妨当面问他,免得感情日深后才发现有残留问题。

果然世界很小,转来转去都有认识的人,最了解内幕的无过于“我同学”、“我朋友”、“我亲戚”、“我同事”这四大类。袁可遇犹豫了一会要不要回复,她不在意齐文浩的过往-有未来才会牵涉到前因后果,她又没打算过未来,何必费这个心。但对于热心人,不做回应似乎过于冷漠,要是对方以为她没收到信息,没准还会想法再联系她,不如现在就复得好。

袁可遇回了条,“谢谢告知,我会留意。”

夜来又是一场雨,袁可遇做了怪梦。梦里她去某处开会,大厦中有许多办公室,不乏打官腔者,也有机灵的年轻人。又忽然传来通知声,说潮水将来,各部门注意撤退。她匆匆走到过道尽头,两米多高混浊的浪头破窗而入。她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往何处去,却有人握住她的手,拖着她往外走。她踉跄跟着,不知哪来的闲心,竟还回头看了眼。

奇!浪潮如镜头倒回般退走了。

袁可遇抬头,看清拖住她的人。那人眉目清朗,口香糖广告男主角般,正是齐文浩。

虽然是梦,她还留着几分清醒,不觉讪笑自己,等来了救星么?

醒过来袁可遇在黑暗中出了会神。她虽然不是响当当的女权主义者,但出生在富饶地带,有父母的馈赠,又受过教育有良好的职业,实在很不信女人非得依靠男人。大米和水送货上门,煮饭用天然气,停电、停水找物业,所有体力活都可以找到相帮的人,无需亲身上阵劳苦不堪。不再是过去的农耕时代,必须靠劳动力撑门户。

袁可遇继续自嘲,难道自己下意识对金钱极为看重?齐文浩随意出手即可解救他人出困局,她便在心中把他当成了保护者?

这些念头蓦然涌下来,又随着闹钟的铃声退下去。

想那么多干吗,不就是谈一场恋爱,去到哪里是哪里,袁可遇坐起来就把胡思乱想全扔到爪哇国去。她唉声叹气地换衣服,感觉到经过昨天的打包装箱工作,全身筋骨都有隐隐作痛的迹象。

真是头上一句话,小兵跑断腿。

这天齐文浩又早早过来报到,送她去了院里。另外还有一件事,他问袁可遇,“劳伦斯和他的未婚妻来了,他们过来发请柬给一些相关人士。今晚我想请他们吃饭,你愿意来吗?”

这样啊……袁可遇问齐文浩,“你想我去吗?”她抬抬眉,满是“说真心话”的威胁。

“想,就是可能会不太愉快。他的未婚妻是我家世交,有阵子我们双方父母希望我们可以结婚,不过我不想。所以,场面应该比较僵。”齐文浩叹口气。所谓哀兵必胜,他相信袁可遇会有义气撑他完成这顿饭。这样,她也算和他的家人正式认识了。

他虽然看着前方,但能感受到袁可遇安静中的思量。

弟弟和未婚妻来了,做哥哥的自然要出面招待,然而又是这种关系,不尴尬才是假的。袁可遇帮齐文浩也叹口气,犹存一线指望,“她自己知道吗,联姻的事?”

“她?知道。不过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他的态度表明得很彻底,一般来说女方会受伤吧?但齐文浩不懂刘安妮,她似乎从来没有强烈的意愿,总是一切服从家里的安排。他含蓄地解释给可遇听,“我们的想法对长辈来说并不重要。”听话的孩子有糖吃,他们弟兄仨个,他不算在内,大哥和小弟之间是小弟最讨继父欢心。劳伦斯中学起就在公司实习,被继父带在身边耳提面命,让他在各个岗位轮训,还特意安排专门的人员给劳伦斯讲解,又让他参与各项商业谈判,任他发问。尽管大哥是陪继父创业的人,但公司里谁都把小弟认定为将来的接班人。

袁可遇像昨晚的齐文浩一样张口结舌,不过是暴发户一代二代,有必要那么讲究吗?

“除了他俩没其他客人了,帮我一起应付,好吗?”齐文浩好声好气地问。

不就是一顿饭,听上去也不像骄纵的大小姐,能有多难。袁可遇义气当头,“没问题。什么时间?需要我早点下班吗?”

齐文浩说不用,“劳伦斯是工作狂,他今天要拜访十几处地方,亲自送请柬上去。虽然都在本市,估计办完得晚上六七点。我们到时先吃点东西垫肚子,他这人……说不定。”劳伦斯每天的工作时间是早八点半到晚九点,齐文浩曾被他多次被鸽子。想到这里齐文浩微微同情刘安妮,尽管在他记忆中她面目模糊性格温吞,但无论如何每个女孩子都应该得到爱护,而不是长年累月等待一个热衷公事的男人。

大概算鳄鱼泪,齐文浩惭愧地想,他不肯同刘安妮结婚,然而双方家庭又势在必行想联姻,由劳伦斯出来接受安排,他又反过来觉得劳伦斯不会“善待”妻子。倒不是说劳伦斯会打人骂人,只是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对于婚姻的另一方来说,总是不太公平。

然而这些跟他无关。齐文浩对自己说,是他们选的这条路。

车里两人陷入沉默。袁可遇暗暗有些后悔答应邀约,劳伦斯那张胖而嚣张的脸,她全想起来了,连他企鹅般走动的样子也好像就在眼前。奇怪,两兄弟怎么相差这么大,袁可遇仔细地看了一眼齐文浩,很快在眉目间找到两人相像之处,

作为不同父的兄弟来说,他俩的相似度已经很高,只不过劳伦斯眼白偏多,齐文浩眼黑偏多,仅仅一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就不同。还有是两人神态不同,齐文浩静静听别人说的时候多,而劳伦斯,啧。袁可遇不愿意再想他。

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设计院的大门就在前方,袁可遇下车前告诉齐文浩,“到时我在家等你。”

不管怎么说,这是场比较郑重的饭局,她应该早点回去换身衣服。

袁可遇想好了,她有条象牙色直筒裙,到时再套件米色针织衫,属于面试永不出错的装束,也可以用在今晚,保证不抢准新娘的风头。

劳伦斯和刘安妮差不多晚上近九点才出现在餐厅,那是袁可遇和齐文浩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齐文浩记得菜式和环境都不错,选择在那里招待他们。齐文浩还是老样子,衬衫卡其裤。知道劳伦斯肯定迟到后,他和袁可遇先吃了点面包垫饥。

袁可遇今天又是一整天的打包,中午请了组员们去吃饭,算增进感情之举。

“除了一个男的,其他都是年轻姑娘。我都不记得我刚毕业时的样子,看了她们才记起来。”目光明亮,爱说爱笑,因为年轻对吃苦什么的全不介意,相信明天会更好。跟她们接触前,袁可遇觉得自己还年轻;跟她们走得近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很“稳重”。

下午新的头也找她谈了一次话,比较简短,只说以后所有同事都要动起来,不能像过去早上盼中午、中午盼下班混日子。袁可遇在院里和甲方处的口碑都好,所以他才特地点她的将,希望可以进一步发挥长处,并且担起管理的责任,“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

袁可遇不了解新的头儿,不过听他这席话,倒是做实事的人。

齐文浩这一天继续审批文件、见客、去工地。也找胡存志说过几回事,互相虚与委蛇,彼此明白既然绕不开对方,不如面上处得好看些。

齐文浩也想明白了,反正他就是段玉芳摆在这里的镇山太岁,也不用有其他想头,完成任务即可。做了一天事,下班能见到袁可遇,说说笑笑,生活也算不错。

到将近九点,齐文浩懒得再催劳伦斯时,他和未婚妻总算来了。

刘安妮长得不难看,但也说不上漂亮,穿条山茶花的裙子,坐下后除了点菜就没其他话。劳伦斯则比袁可遇的印象中更胖了点,沉着脸,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齐文浩抱怨,嫌天热了虫多,司机态度不好,还有这里的东西太贵。

“有什么好吃的,值得这个价钱?”他翻着白眼说。

白白胖胖,嗓子尖锐,态度傲慢。袁可遇想到公公偏头痛,差点笑出来,赶紧低头扮作对面前的汤很感兴趣。

说着劳伦斯又骂齐文浩没用管不住胡存志,齐文浩不由生了气,“你还记得是在跟谁说话吗?”

劳伦斯把汤勺一扔,也不管汤水四溅,瞪着齐文浩,“说的就是你!你什么年纪了,如果争气点,妈跟我用得着这么辛苦吗?”

袁可遇愕然,但两兄弟吵架,她无从插嘴。还好刘安妮终于出来说话了,“劳伦斯,快点吃完回去休息吧。”她平淡的脸露出了疲倦,看向袁可遇的眼神中更有厌烦,“这里有外人,别闹了。”

一顿饭在沉默中完成。

眼看好不容易快捱到头的时候,劳伦斯又发作,这次用的是他们的方言,说得又快又急。袁可遇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但齐文浩的脸色很难看。他低吼一声,像是闭嘴。

劳伦斯腾地站起来,响亮地骂了声,“窝囊废!”

餐厅里已经没什么顾客,但工作人员都在,几乎在同时往他们这边看来。

劳伦斯抬腿往外走,齐文浩追上去拉住他,谁知他回身就是一拳,打在齐文浩的脸上,“嘭”的一声。

与此差不多同时,一样东西飞过来砸在劳伦斯身上,随后那东西掉下来落在地板碎成若干片,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那是袁可遇,她看到劳伦斯的举动,情急之下扔出了手上的水杯。

杯里的水泼了劳伦斯半身。他冷冷地看了袁可遇一眼,却没说话,扬长而去。刘安妮跟在他身后,没跟他们打招呼就走了。

席终人散,宽敞的餐厅隐隐还有面包香,但音乐没有了,欢笑没有了,剩下的是满地狼藉。

齐文浩低着头,他的脸*辣的,一滴又滴的血,叭哒叭哒掉在衣服上,地上。

☆、第二十二章

树影婆娑,悉悉往下落绿色的小花,空气里满是木的香气,清淡宜人。

齐文浩用纸巾捂在伤口上,他的鼻子和嘴唇破了,不过血已经止住。

“去医院处理一下?”袁可遇问。

齐文浩默默摇头,没必要。“对不……”刚说了两个字就发现鼻音厚重,应该是受伤的地方肿了起来,他歉意地一笑,清了清嗓子,“对不起,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没什么,谁没打过架。”袁可遇安慰他。她拉开车门,让齐文浩上车,自己坐到驾驶位。没办法,现在的情形只能由她送他回去。

习惯了小车,袁可遇对这辆庞然大物心里发怵,缓缓驶出停车场。

没开出多远齐文浩的手机响了,接通后刘安妮一本正经的声音通过音响的扬声器送出来,“文浩,我是安妮。”

齐文浩嗯了声,“我在。”

刘安妮代表劳伦斯向他道歉,无论如何劳伦斯不该对二哥动手,希望二哥能原谅他,并且不要把此事告诉父母。

“知道了。”齐文浩说。

“今天我们遇到大哥,他也在本市。”最后刘安妮没头没脑说了句,不等齐文浩再说话,电话挂断了。

三兄弟齐聚一城,老三向老二挥拳头,跟老大有什么关系吗?袁可遇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推测。她知道这些跟自己没关系,但又有些担心齐文浩,虽然……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到齐文浩住的地方,袁可遇把车停好,准备下车。齐文浩却没动,她也不催他。过了好一会,车内顶灯的光越来越黯淡,然后一下子暗了,他俩坐在黑暗中,唯一的光线来自七八米外的路灯。

他俯向她,重重地吻她。他的嘴唇肿了,她感受到病态的柔软和热度。还有,血。

血从开裂的唇角淌出来,咸咸的。

袁可遇想推开齐文浩,现在不是亲热的时候,他们应该上楼,赶紧敷点药,尽量减轻伤势。但他不肯,固执的,狂热地吻她,好像明天就要分开,再不这样就没时间了。

她心软了。

最后他的脸紧紧贴着她的,他在她耳边低语,“谢谢你。”

袁可遇啼笑皆非,好吧,作为朋友,她当得起他的感谢。

到了楼上袁可遇才发现齐文浩的半边脸都肿起来了,她拿纱布蘸了温水替他擦去伤口表面已经凝固的血迹,喷了药雾,又煮了鸡蛋,拿蛋白在他脸上轻轻滚动,好让伤势复原得快些。

这样的脸去上班,难免被人背后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