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除了这个,别的我仍然是什么也记不得,想不起。

或是明天就要起程回去,晚上我躺下好久也没有睡着,亚莉和我小声说话,不停的劲我:“公主,快睡吧。闭上眼一会儿就睡着啦。”

“不知道小曼是胖了还是瘦了…这些天他一定吃不香睡不好。”

亚莉笑:“是,公主不在,王子当然吃不下睡不好了。”

我叹口气,亚莉这话说的…

我和小曼是不可能的啊,不管埃及王室什么传统,我是绝对不能接受姐弟成婚这件事的。

小曼只是现在生活的圈子太窄了,将来他再遇到更加漂亮活泼的女孩子,很快就会放下这段少年心事的…

38

我们还在半途,新的消息已经送到了。

我看过之后无语,递给亚莉。

她轻声念:“王已定于…下一个太阳年的新年,迎娶努比亚公主答依俐…为妃。”

我看着尼罗河水泛起的波浪,河风吹在脸上。

“公主,这…”

“木已成舟啊。”我说:“这一次,让她占了上风。”

“可她别有图谋,公主你和曼菲士王子须小心提防啊。”

“是啊,”我笑笑:“那也没什么,她就算当了王妃,难道我就对付不了她了。”想想那个老男人给我的那号称情人药的东西,多半是说来骗人的。不过这世上的毒药难道还少了?就象我身上中的那种毒,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厉害的很哪。

“亚莉,你以后要更忙啦,”我说:“凡是这世上有毒的东西,你都找找问问,多搜罗一些来吧,以后公主我也要做点坏事给人瞧瞧,个个都当我是吃素的,好欺负…我怎么能让他们这么误会下去啊。”

“是,公主。”亚莉说:“我一定好好尽心去办。”

“得抓点紧。”

“是。”

我蹲下身,伸手去拨弄那从船边拂过的芦苇叶子。

“亚莉,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公主,活着是难的,可是所有人还都是想要活下去啊。”她说:“您的路更艰难,曼菲士王子勇武有余细谨不足,公主得好好的帮着他啊。”

“我知道啊。”我叹口气站起来:“不为了他也得为我自己,那些人是一定不能放过的。”

“是啊,公主早动手就好了,也不至于还有这一次的变故。”亚莉说:“虽然说公主这次中毒安苏娜的嫌疑最大,不过,也难说…公主这边病倒,那边努比亚那骚公主就来了,这中间若说没一点联系…”

“嗯,现在说是谁下毒也没关系了,反正她们都是要死的,一个也不能留。果然古语说的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亚莉念叨两遍,两眼放光:“这话说的对啊,先下手为强,出手慢了就受人所制,这真是…”

“行啦,就这么着吧。”我说:“后天就到孟斐斯了吧?”

“是啊。”

我点头说:“那就是了,好好预备吧,我们可得迎接一位法老的新王妃啊。”

船到了离王宫最近的码头,我站在船头,一眼就看到小曼骑在马上,高傲又焦急的样子,忍不住抬起手来朝他挥了几下,一边回头催促:“划快些。”

小曼不等船靠岸,一跃从马背上跳了起来,登上船头,张开手把我紧紧的抱了起来。

我两脚离地,不得不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这孩子…不过是几个月没见,怎么他竟然好象长高了这么多?

“姐姐!”

“曼菲士。”

他的力气真大,勒得我喘不上气来。

我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喂,放我下来。”

他固执的说:“不放!”

船已经靠了岸,这孩子把我横抱起来往马背上一放,自己也翻身上马,一提缰绳,催马就向前驰。

马蹄声脆,热风烈烈的吹在脸上。

我仰起头闭上眼,有瞬间的恍惚。

小曼紧紧抱着我:“姐姐,你再也别离开我了!”

我没出声,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象是刮过了千年的沧桑,千年的孤寂。

就算我不出声答应,我的未来,和小曼的未来,也是紧紧绑在一起的,更何况,我们是彼此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血脉相连,斩不开,割不断。

被他这么一路载回皇宫,我的妆也脏了,头发也散了,看到等在宫门口的法老,倒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回来了就好啊,”他也乐呵呵的迎了上来,张臂把我从马上抱了下来,轻轻举了一下:“我的女儿更漂亮啦。”

“哪有啊,我倒觉得比以前胖多啦。”

“女孩子一个两个都要苗条,你再瘦可不好看啦。”他把我放下,一手拉着小曼,一手拉着我:“走走走,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聚一聚,说说话。”

我心里本来又暖又甜,可是他下一句话就让人噎住了喉咙:“等过了新年,咱们又多添一个家人啦。”

小曼脸色顿时一变,我微笑着说:“是啊,答依俐公主温柔漂亮,我们大家也见过的,互相也有几分了解,总比陌生人好。”

法老也笑,就小曼板着脸不说话,法老也不和他理论,说他天生就是坏脾气,接着就说起来我打小就温柔听话,小曼从小就爱哭爱闹,好几个奶妈都伺候不了他。说的小曼脸色越来越难看,一顿饭吃下来一句话也没说。我担心他再憋非憋出内伤来不可,意思意思吃了点东西,就拉着他告退走人。

“气死我了!”一出来小曼就甩开我的手,拔出剑来冲着柱子乱砍乱劈,直劈得木屑乱飞,嘴里骂着:“我就看不惯!一天没有女人就象要活不下去…”

“喂,闭上嘴。”我拉他一把:“去我那里吧。”

他站着不动,我又拉了一下,他才悻悻然的还剑入鞘,跟着我回去。

亚莉已经把我的行李搬回放好,宫室宛然,帘闱依旧,就象主人从不曾离去一样。

“坐下吧,”我说:“我从底比斯给你带了礼物来。”

“我不要!”

“好啦,你到底是生谁的气啊?生别人的气,就不要给我脸色看,”我拿出一个精美的木盒子:“打开看看。”

他没精打采的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卷起来的羊皮纸。

“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哪。”

他把关皮纸卷拿出来,一点点展开,脸色一点点变得郑重而惊喜。

“姐姐,这是…”

“这是地形图。”我微笑着他身旁坐下来:“你喜欢吗?将来你做了法老,一定要领军东拼西闯的,这东西你用得着。”

“姐姐,你对我真好!”

我笑笑。

这还是从老男人那里顺手牵羊摸来的,他走南闯北,这地形图应该是他亲手所绘。反正这些地形都记在他心里,他再画一幅也不难,我摸走这张他心里有数的很,不过也默许了我的所为。

39

那日子,小曼切齿愤恨的日子。

对他来说,这不仅是对他的权力的威胁,也是对他心目中,母亲地位的侵犯。

埃及王妃,应该只有母亲一个。

别人都不配。

但是现在法老又把那个位子给了,只比我们大一两岁的女子。

我倒没有他那种感觉。

宫里还有个传言,说我不是王妃生的,也就是,我和小曼同父不同母。这说法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宫人们一直小声的在议论着。之前法老用雷霆手法处置了一次,没再听人说起。但是…或许其他人还是会有在心里琢磨吧。

尽管琢磨好了,我的继承权可不会因为这小小的传言而动摇。

“公主见过铁剑?”

“是啊。”我说:“那剑很短,但是十分锋利坚硬。若是铁剑与青铜剑相遇,那么青铜剑碎的机率要大很多。”

“那人是谁?公主没有留下来吗?”伊德霍姆布急切的问,身子探前,一脸渴切。

“没有,”我摇头说:“是那个人从河中救了我,送我到底比斯就离开了,铁剑有两把,一把在他手中,一把…”

路卡是谁,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他的埃及话说的流利纯熟,没有半点口音,但是他的发色打扮却实在不象是埃及人。

“我们自己没试出铁剑来吗?”

“有…可是,并不怎么理想。”

我点头:“那就继续再试吧,等这一阵忙过,我去看一看,或许能有什么改进的办法。“

“也好。”他说:“公主也要保重身体,上次的病重…”

“这个我知道。”

我曲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好象还有什么事忘记了,一时想不起来。一转眼却看到伊德霍姆布正看着我的手,眼神…

我奇怪的说:“宰相大人?”

“啊,请公主原谅。”他站起身来:“时候差不多了,老臣就先告退了。”

“好。”

我有点奇怪,亚莉端着喝的进来:“公主说什么奇怪?”

我说:“伊德霍姆布刚才盯着我的手看。是不是他看出来小金不是个蛇形镯子啦?”

亚莉一笑:“啊,说起来那天吓了我一跳啊,公主沐浴的时候我想把小金拿去送给匠人清洗呢,结果我一拿,它忽然动啦,我差点没吓死呀。”

“嗯,我早该和你说,事情一多忘记了。”

亚莉放下托盘看着我的手腕,忽然说:“公主,其实我想伊德霍姆布大人看的不是镯子,是你。”

“嗯?”

“公主是美人啊,连我有时候都会看呆,何况是他。”

我半张着嘴合不拢:“可是宰相大人都年过四十啦…他这个人很正经严肃的…”

“别说是四十,就是过了六十,见了公主恐怕也克制不了啦。”亚莉说:“别人都说那未来王妃美貌,照我看她连公主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前天去祭神的时候,那个假正经的大神官卡布达就一个劲儿偷看公主,亏他还是侍奉神祗的…”亚莉忽然住口不说:“公主喝点水吧。”

我低下头去看着水杯,我自己的容颜映在水面上。

是啊,是不丑。

但是…

我把水喝了一半,放下杯子:“我们也回去吧。对了,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是,已经照公主的吩咐安排了。”

我点了下头,轻轻站起身来,亚莉往门口吩咐了一声“公主要回去了”,然后回过身来扶我。

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我手腕上的小金昂起头来红信咝响,我反手从侍卫腰里拔出剑来,隐在身后,亚莉一惊,来没及来问出她的问题来。我们走到了门边,步辇抬了过来,我就站在台阶上,亚莉紧紧靠在我的身侧。

步辇缓缓的落在地下,健奴我一剑朝抬轿的健奴砍了过去。

那人就地一滚避过了要害,后背上被我划开了长长一道口子。手底下嗖嗖的射出两道小飞刀来,被赶过来的护卫挡在我身前,挥剑把小刀打开。

四周的侍卫们一声呼喝,全围了上去。

“就这么点本事也来当刺客。”我把剑还给那个给我挡箭的侍卫,拍了下手:“捉了之后也不用费劲儿审问了,直接拿去喂小曼养的狮子吧。”

“是,公主。”

我抬起头来,小金邀功似的冲我摇头晃脑,咝咝出声。

“嗯,大功一件,回头给你吃好吃的。”

小金得意的吐着信子,亚莉惊道:“公主,这小蛇竟然能预知刺客到来,真是…果然是我埃及守护神啊!”

我点头说:“是啊,真是很乖的宝贝,它用处可不止这一点点呢。”

侍卫捡起刚才被削成两段的小刀,我说:“拿来我看看。”

那小刀凑到鼻尖闻一下,有股淡淡的腥味。

“上面淬了毒,所以稍微靠近一点小金就可以闻到。”小金又盘回我手腕上,懒洋洋的一动不动,就如一只金环镯。

亚莉赞叹了一下午,荷尔迪亚来蹭晚饭的时候她才住口。这姑娘跟她爹一样,盯着我的手腕看了半天,忽然失笑:“公主这镯子实在漂亮。”

“嗯?”

“自打公主那次公开在祈神时戴过这镯子,城中的贵女小姐们可都一窝蜂似的打造这样的镯子戴呢,可是哪只也没有公主这只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