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笑,轻轻摸过小金的身体,说:“那是自然。”

“公主,”她凑近前来喊了我一声,我问:“什么事?”

“这个…呃,请公主收下。”

我一看,又是一大叠的的莎草纸卷。

“荷尔迪亚,你说老实话,这些让你送信的人,是不是给了你好处?”

“那是自然!”她得意洋洋的从腰兜里倒出一堆珠光宝气的首饰珠宝来:“这些都是他们央告我的时候拿出来的,来来,咱们一人分一半吧。”

我简直哭笑不得:“不必了,你自己收着吧,这些信,你也拿回去还他们。”

荷尔迪亚点头说:“我知道啦,你心里只有曼菲士王子一个人嘛,但是人家一片痴心,你就看看信也没…”

“谁说我要和曼菲士好?”

她讶异:“难道不是吗?”

我有点头疼,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以为?嗯?最难以解决的小曼本人也这么以为,实在是…

该怎么解决啊?

40-1

日复一日,新年转眼就到来了。

也就是说,便宜老爹法老要迎娶努比亚公主答依俐的日子,到了。

“公主,这身礼服真的是太合适了。”亚利跪在狡辩替我整理裙摆,又离好腰上的饰物:“真美。”

“还不就是那样,今天最漂亮的应该是新娘子才对。”我说:“努比亚的家装,今天就进城吧?”

“是,公主,其实昨天就可以的,但是要郑重嘛,所以赶在今天上午送进来。”

我点了下头,有点不太适应。今天这顶金冠稍重可一些,下面是莲花环绕,上面是双蛇绕日,十足真金,份量十足。发尾还缀满了波浪形的金流苏。额前的束环上还镶满如石榴花般火红的石榴石和红宝石,亚利奉承我美,我倒是怀疑今天那些人能不能看到我的长相,八成在他们能看清之前,已经被这些饰物的珠光宝气耀花眼了。

我今天就像个活动的珠宝架子。但是没有办法,谁让答依俐进门的时间,正式太阳历新年呢?我并不是为了她进门才这样的打扮,而是因为今天一早我还有一场祭典要主持呢,实在不能不这么做。

祭典也可以交给神官们来主持…

但是…

我拿起黄金的盒子,挑了一点殷红抹在唇上那个,轻轻涂开。

但是神官们掌握的权利太大,利弊各半。为了将来,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小曼,我必须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把能捉到手中的神权和政权尽量的抓牢。权利场上没有保持原地踏步一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败就是万劫不复。

这就是权力,很残酷,也很诱人。

尝过其中滋味,很难抽身后退,也不大可能从其中抽身。

外面有侍女进来跟亚利禀告什么事情,我问:“有事?”

“啊,也不是什么大事。”亚利笑容满面的说:“只是刚才侍卫们回报,从宫门口一直到神殿,一路上已经挤满了人了,都为了公主而来的。”

我低头看看自己涂着金粉的指甲,很精致很完美。

“小心有人趁乱生事。”

“公主请放心,曼菲士王子一早已经把自己的亲卫都派来了大半,专卫保护公主的。”

我点下头,忽然想起来:“那曼菲士呢?”

“王子他…”亚利欲言又止。

“什么?”

“他说气闷,已经骑马带人出去了。”

“真胡闹。”我把数字扣在桌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就算不满那女人,祭典也不来了吗?”

“公主,王子他…”亚利说:“他也真的是心情难过才会出去的,公主不要生他的气。”

“我生他的气干什么?如果让父王和他生了嫌隙那就不好了啊。”

40-2

我有点苦恼的站起来:“现在那个女人来了,宫里的各方势力均衡势必要被打乱重洗,朝中的事,也…有点难说。现在可不是四平八稳的无事时候,他任性冲动的脾气真该改改。”

“是,等他回来再好好劝他吧,公主,时候到了,改动身躯神殿了。”

我点了下头,亚利跪下来替我穿上鞋子。我劝过她,这些事情让小侍女来做就好,亚利一定不肯,硕士小侍女才不配贴身服侍我,而且经过上次中毒的事情,她现在操心劳力的范围可算不小。要不是还有荷尔迪亚分担一部分,我担心她早就累趴下了。

荷尔迪亚也从我这里领俸禄的,看她的架式吧是不打算结婚嫁人,一门心思巴着我,估计等哪天我从公主变成女王,她就会变成我的首席女官啦,跟我混,她的前途倒也光明灿烂,可她就枕一点儿也不想结婚吗?

不过,我自己也并不像结婚嫁人,倒不用五十步笑百步。

按现代的标准,我未成年,她也就是个大学未毕业的年纪,现在说终身大事还早了些。虽然埃及人也挺早婚的,十三四岁就当孩子娘的那是普遍情况。

我坐着步辇,因为太阳没有升起来,所以上面的垂纱是勾起来的,我能看见道路两旁,那些人也可以看到我的身形。但是我想,面容就算能看见一眼,也一定被珠光宝气映的全然看不清。可是似乎这也并不能影响那些人的热情,不少人把摘来的鲜花投到我要经过的道路上,还有些落在步辇的边上,小金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山呼海啸一样的人声对它而言是不存在一样,因为前面路窄要转弯了,步辇在原地停搁下来,一个很小的孩子正被大人抱在怀里盯着我看。花市他扔过来的吗?

那个人战战兢兢的走近,被侍卫拦在几步之外,恭敬的行礼说:“我,我们绝不是想冒犯公主…只是,今天是新年,或许,或许公主开恩,愿意替我的孩子赐福…”

我抬了下手,侍卫们的刀斧移开,那个人跪着膝行到步辇旁边,把孩子托高递到我面前。

我抬手在那孩子的额头上虚抚了一下,小金却一下子竖起头来,闪电般探出去在那孩子眉心舔了一下。

那个父亲惊呆了,跪在那里瞪眼看着我的手。

“这孩子以后会平安成长的。”我微笑着说,步辇又开始缓缓前行,那个人如梦初醒似的追在后面喊:“神,神迹!公主是神女!感谢公主为我的孩子赐福!感谢守护神为我的孩子赐福!”

只是让小金舔了一下,也就这么激动啊。

“喂,看来你这个守护神很能骗人呢。”我抬起手笑着说,小金不理会我,自顾自又开睡了。

“懒蛇一条。”

我抬起头望着前方,神殿已经在望。

太阳神阿蒙的神殿…

我忽然想起以前,有一次我和亚利出去看河祭,那时候是另一个人在主持祭典…

其实,中间也没有过去多久,但是,想起来好像是隔了许多年一样令人恍惚。

“公主,到啦。”

步辇缓缓落地,我扶着亚利的手走下来,站直身。

一瞬间,排山倒海似的欢呼之声像洪水一样呼啸而来,震的人几乎站也站不住,脚下地面发颤,有种要被声浪击倒的错觉。

我定一定神,微笑着,一步步走上神殿的台阶。

每一步都似乎牵动一点心事。

那些艰难的,心痛的,无奈的,愤恨的…

那些事,我都踩在脚下。那些人,我都抛在身后。

我一定会笑到最后,笑得最美。

41-1

我垂下眼帘,看着点燃的香,烟气袅袅四散,环绕身周,像是把身外的喧嚣都隔开了。

祭祀开始之后,神殿外面的民众也要安静下来,石砌的广场上跪满了人,却听不到说话的声音,一瞬间的肃静,让人觉得有些惊心。

僧侣们分做两排,恭敬的念诵着太阳金经里头的句子,几点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足有一个半钟头那么长的时间才结束。就算我体力很好,也难免觉得有些疲惫,戴着沉重的金冠的头颈有些麻木酸痛。

我缓缓走出神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下面的众人,慢慢抬起手臂,做了一个上升的动作。

底下人陆续站起来,不知道是哪个带的头,高呼着太阳神万岁,法老万岁,群情激涌,像是开了锅的热油里溅入了冷静的水滴。

我觉得也许他们就是平静的热油,我就是冰冷的水滴,两样加起来,场面反而更加的火爆了。

我坐着步辇回去,埃及人既有浪漫的一面,也有严守规则的一面。虽然情绪都那么激动,但是却守在道旁并不会拥挤上来。

回到王宫的时候我第一句话就是:“快点,更衣!我的脖子都要断了。”

亚利说:“公主啊,今天是好日子,不要说…”

“谁的好日子?”我郁闷的都想骂粗口:“快快,我都要撑不住了。”

荷尔迪亚今天也总算打扮了一番,好歹是过新年,而且是法老要娶亲,举国同庆。她在黑发上插了一朵大大的红花,衬着水汪汪的眼睛倒也比平时多了好几分的娇艳。

“公主的气势真是一日千里,人望都超过所有的神官了。”

“因为我比较美,比神官有看头?”我瞪了她一眼,亚利叹了口气,还是过来帮我把金冠摘掉了:“公主难得这么盛装打扮一次,这就换掉么?多可惜。”

“可惜什么。”我说:“好啦,什么轻便拿什么过来穿戴吧,再拿重的厚的我要翻脸的。”

亚利叹口气,把我日常穿的纱衣拿下来,荷尔迪亚过来半跪坐在我身边,替我拆掉头发上的金流苏,改为缀上小彩珠的发饰。

“王妃几时到?”

“就快到了。”

我点下头:“小曼呢?”

“应该…回来了吧。”

应该?我转过头:“西奴耶呢?”

“西奴耶将军今天没和王子在一起,他领军护城呢。”

这孩子,真分不出轻重缓急啊?

“算了,不理他了,爱来不来。”

我重新戴好头饰,理好衣裳:“好了,我们去前殿吧。看看新王妃…久违的美貌。”

屋里的两个人都会意的笑出声来。

宫里的人好像都见过努比亚公主答依俐满身鸡皮疙瘩的丑状,她这个王妃要做的有尊严,首先得让大家把那个印象淡忘去才可能。但是,那么印象深刻的事情,这么会忘掉呢?

“听说答依俐公主的送嫁队伍连绵漫长,十分光鲜华丽呢。”

我们说话间已经穿过庭院到了前殿,结果一打眼,竟然看见一个我以为不会再看到她的人物。

“她怎么也来了?”

亚利也意外:“是啊,我以为她…”

我看着她:“你这些天到底在忙什么啊?”

“公主恕罪。”亚利惶恐的说:“是我疏忽了,以为派去的人已经足够收拾她,想不到还让她逍遥自在这。”

“算了,今天先不说这个了。”

我走进去的时候,法老正笑容满面:“爱西丝,你来啦。”

“是,父王,恭喜你今天迎娶王妃,我刚才在神殿祈福,还愿阿蒙神保佑父王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呢。”

“哈哈哈,你就是会说话。”法老张开手,我和他拥抱了一下。

这老不修,今天的打扮真是…格外浓艳啊!假发套闪亮簇新,身上不知道擦了多少香精油,熏向我几乎一个趔趄。我是最讨厌这种浓重香味儿的,闻了就没食欲,再闻都会吐出来。

“对了,来来来,看看今天收到的贺礼。北部卡索米的首领送了一样珍贵的宝物来,我正想着交由你保管呢。”

“是什么宝物?”我也有点好奇,法老成婚,那送的礼物肯定不会次了,若是一般的珍宝,法老绝不会这个表情的。

他招了一下书,一个宫奴捧过个金盒子来。

“打开看看吧,我的女儿。”他搂着我的肩膀,豪迈的说:“也就只有你担当得起这重任。”

我轻轻按下锁扣,缓缓的把盒子掀开。

里面垫着昂贵的闪亮的东方来的丝绸,丝绸上面是一个暗金色的手镯。

形如一只蝎子,精致华美,看色泽和纹理,似乎是件古董。

“这是…”

“这就是蝎子王之镯啊。”法老说:“传说中可以召唤死神军队的魔蝎大帝之镯。”

我记起来了,我也在神殿的典籍里看到过的,魔蝎大帝的传说,摩挲尤斯,戈莫拉城…传奇的阿努比斯的军队…

“可是,那不是传说吗?”

“哈哈,我的女儿,传说也总是从真实深化而来。”法老说:“虽然这镯子未必能够召唤蝎子王的军队,但是总是样圣物。我将它交由你…”

忽然一个声音插进来说:“法老,我愿意保管这样圣物,用我的生命和灵魂去护卫它。”

我们转过头,安苏娜正站在身后一步之外,她今天的妆饰格外浓艳慑人,身段似乎比从前瘦了一些,更显得纤侬合度,矫妖不凡。

不过她的衣服是不是太暴露了一点?布片又少又薄只能挡住一点点,身上用黛青色的彩墨描绘着饰纹,披着金丝织的纱网衣裙,金芒闪闪肉光致致的,能让男人的眼珠子都掉下来。

法老显然很意外,站在那里没出声,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法老,”安苏娜踏前一步:“难道别人说的都是对的,你真的只爱答依俐公主,对我就在没有半分眷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