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伤了当然不方便,不过有人关怀体贴,郝妙并未觉得很辛苦。而最让她意外的是,叶文远每天到咖啡馆报道。

开始他只在午餐时间出现,后来下午也不离开,拿着作曲专用的本子写写画画,静静地,占据了店内最深处那个角落。

每次他来总是点一杯牛奶,还有吐司之类的食物。咖啡没踫了,蛋糕一向不是他的喜好。郝妙深知他挑吃,脚伤好了以后早上开店前特意到市场买来新鲜的菜肉,给他准备不一样的餐点。

叶文远对她做的食物没提任何意见,通通吃得碟底朝天,时间久了,假如有天不来,也会在前一天留个字条。

将一切看在眼内,叶子薇不怀好意地取笑她:“你们是不是重修旧好了?”

郝妙摇摇头:“哪里?”

“姐姐,人家天天来捧场,而你特意给他做饭,这不叫重修旧好?分明暗渡陈仓已久了!”

“有……有吗?”郝妙被一言惊醒,连忙否认:“我只是出于朋友的立场,给他少许关心而已,绝对没半点非分之想!”

“还不认!”叶子薇戳她的胸:“前段时间是谁让他接送去换药?是谁定时定候的留意着门口,每当他一出现就笑咪咪,时间过了没来就频频看手表?其实你的心思早又放在他身上了,还死鸭子不认。”

“不!绝对没有!”

郝妙扔下抹布,不理会叶小妞的质问,走进厨房。叶子薇不肯放人,追着进去。“妙子,我看得出叶文远对你根本就余情未了。先不说他每天来报道的意图,昨天那个楚辞给我们做访问时,他瞪眼怒视着你笑得热情的画画我就可以断定,这家伙快要被醋淹死了。偏偏他磨磨蹭蹭屁也不放一个,看着让人火大!”

叶子薇越说越义愤填膺,郝妙却垂着头,拿起勺子平静地搅拌玻璃碗里的糖浆。

“喂!好歹说句话啦!既然郎有情妾有意,干嘛复合算了!”

最怕闷葫芦,叶子薇夺过她手里的勺子,逼她正视问题。郝妙叹了口气,微转身,背着死党说:“薇薇,我跟他……是不可能的了。”

“为什么?”叶子薇大声疾呼。

“你想想,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人的人,撇去家境不说,他本身就是高高在上的音乐王子,而我……只是万千世界中的一只蝼蚊,没钱没才华。”

“你这二货,经历了那么多,你竟然还学人家玩自卑?”叶子薇瞪着眼,对好友的说话实在不能苟同。

郝妙重新拿过另一只勺子,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又要骂我自卑,其实在没认识他之前,我真的从不会自卑。我开朗乐观有纯真,甚至还相信这世上有童话,而我就是那个得到王子青睬的灰姑娘。起初跟他在一起时,我很努力地融入他的世界里,可是现实归现实,即使灰姑娘与王子最后在一起,观念上始终有所不同。身份地位不平等,注定灰姑娘受尽冷眼。与其灰姑娘因为这种事对王子大吵大闹,让他生厌,倒不如趁早一刀两断。”

叶子薇摇头:“妙子你太没自信了,而且你这个想法很自私。我并非要帮叶文远说话,像他这种骄傲自大的人,决定要跟你这个小人物在一起时,肯定也承受了各方面的压力。但他不畏惧,坚持与你同行,这点勇气值得加许。但因为你的胆怯、退缩和不信任,硬生生让一段爱情夭折。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他满心欢喜的为你付出,得到的却是失望。”

“薇薇别再说了!”郝妙“啪”声放下手里的东西,“之前我有做错的,该道歉出道过了,而他也欣然接受,所以我们之间早就不存在谁欠谁。我对他示好,是因为觉得受了他的恩惠,我这叫报恩,而他的平静相对,大概是我的退让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我不否认他爱过,可是分开大半年,他从没主动找过我,即使重遇后,他依然处处表现得不可一世,连关心也是那隐晦和别扭。所以对他来说说,自尊比爱更重要!而我,不需要这样的男人。”

郝妙喘了口气,苦笑:“跟他分手之后,我想了很多。两个骄傲的人在一起,总得先有个人服输,而我们都不可能当先低头的那个。”她举起勺子,在碗边敲了敲,看着糖浆缓缓流下,眼睛变得迷矇。“其实世界这么大,没有谁非要跟谁不可。说不定有朝一日,我能找个跟自己旗鼓相当,对我低头哈腰的男人。我不用揣摩他的喜怒,不用被**地限这限那,更不用受高贵婆婆的气。我只做我,可以对他大小声,可以对他撒野吵闹,不是更好?”

“你真这么想?”一道低沉冷漠的男声突然从厨房门口传来,两个女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只见叶方远单手扶着门框,脸已经发黑。“郝妙,原来你想要的伴侣,是一条对你俯首称臣的狗。”

说完他冷冷地转身离开,剩下一对好友面面相觑。

66

踏入十二月,天气更冷。

今天是叶小妞的生日,昨晚她家大叔来电,拜托郝妙帮忙搞个生日party.

最近小夫妻吵架的时候很多,死党心情不好,总是愁眉苦面,偏生问她又不肯坦白,只隐晦地反问,道义是不是比夫妻感情重要,既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伤害对方,为何还要冥顽不灵?

未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郝妙不懂得怎么回答。况且在爱情这个课题上,她也是个失败者。既然大叔想哄回老婆,自己只好尽一分棉力。

早上把生日蛋糕做好,中午叶小妞回来,郝妙说出晚上办派队的提议。

“是他叫你做的吧?”

小妞是个人精,一下子就猜中。郝妙呆呆地点头:“你都气好久啦,既然他已经低头,你就算了吧。两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别把关系搞僵好吗?”

“哈。”叶子薇不屑地吱笑:“不是我非要把关系搞僵,我想要什么他很清楚,给不了以为赏个糖就能解决问题吗?”

“薇薇。”曾经甜蜜的小夫妻,咋闹成今天如此对立的局面?郝妙替老友婉惜。“那不当不是为了秦大叔,我这个好朋友给你做生日,总可以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叶子薇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睨向她:“如果你要陪我过生日,就别在咖啡馆里待了,我们找家酒吧,好好喝一杯才够high!”

“酒吧?可是……”这妞的胃不好,只怕大叔会宰了她。

“是死党的就别推搪我!”

最后一张黄牌落下,郝妙没办法了,原来所有安排好的场合全部没用,只好在心里默念着“大叔对不起”这五个字。

老板娘过生日要庆祝,咖啡馆九点就提前关门,所有员工兴高彩烈地出席。

地点是郝妙挑的,叶子薇没意见。打车到河滨路逛了一圈才找到,还被耻笑说定的地方都找不到。进场后发现是家清吧,昏暗的室内挂满了心型的汽球,还有一闪一闪的灯饰,缤纷得像过节日。

这别有用心的装饰,惹来叶小妞的一瞥,后来大块头在场中心现身,叶子薇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大叔给了你什么好处?”

郝妙听罢顿时一噎,心虚得真如出卖了好友。叶小妞倒镇静,即使生气也没有拂袖而去,表现出应有的大度,率领着几个年轻人往订好的桌子杀去。

唱生日歌切蛋糕这些环节少不免,吵吵闹闹的气氛很high.。大叔献上花,还给小妞送了个镶钻的手镯,众人大吵着要热吻热吻,小妞非常大方地扭住丈夫的脖子往他的唇上响亮地啵了啵。

随后咖啡馆三个小鬼头轮着灌大叔喝酒,叶小妞只在一旁安静地笑,仿佛吵架从没发生过似的。

总算和好了吧?郝妙不禁兴幸,只是随后一想,大叔为人正经,再加上是刑警的身份,沉常极少沾酒。以前叶小妞就曾因为他被一个同事灌酒而大发雷霆,当众把那个同事炮轰了一轮。现在已经一扎啤酒饮尽,叶小妞脸不改色,没阻止反对,还随大伙起哄让他喝。

分明有意随他喝死,郝妙很不安,总有这对小夫妻的关系日趋恶化的感觉。很想阻止他们别再喝,大叔明天恐怕还要上班,奈何自己以什么身份?只怕还要被小妞责骂。

过了一会,叶子薇听了个电话,说要出去一下。郝妙以为她要走人,紧张地跟着起身。

“我就出去打个转,很快回来,你们谁也别跟着。”叶子薇把她按在沙发上,目光往秦牧阳身上一扫,走了出去。

两个人只好硬着头皮按捺不动,互望了一眼,大叔眼内有疑问,郝妙傻傻地摇头,表示也不知情。这时,小店员心仪推了一瓶啤酒过来,大声嚷道:“妙姐,今晚这么高兴,没道理只有我们喝,而你就喝白开水!”

“对哦对哦!妙姐快喝!喝!”

“呃?我……我不行啦。”想不到那群小鬼把主意打到她身上,郝妙连连摆手。

“不行!喝一瓶!”

工读生男硬把酒瓶往她手里塞,冰凉的瓶身冷得她打了个冷颤。转头望向大叔求助,可惜人家心事重重的在沉思,郝妙只好委屈地说:“就一瓶,喝完一瓶后别再灌我!”

“先喝了这瓶再说,干!”

全世界只怕就她这个老板当得如此窝囊,对方的酒瓶主动敲过来,郝妙只好苦着脸把一瓶啤酒喝完。

“看!还是能喝的嘛!不行,你和阿乐喝完,就轮到我了!”心仪倒了满满的一杯,递给她:“妙姐,我对你很仁慈,用杯的。”

杯比瓶好多少?盛情难却,于是郝妙又喝了两杯。“不行了,我……呕。”打了个酒嗝,把要说的话都堵住。郝妙无比懊恼自己的酒量差,不理他们的哄叫,起身直奔厕所。

问了服务生,厕所就在店里的尽头。其实感觉还好,除了有点儿头晕,她觉得自己很清醒,一路走去没要倒下的迹象。

可是为何,她会看见叶文远?揉揉眼睛,以为自己老眼昏花。黄色的灯光下,那个被一个美女搂着脖子献吻的人确实是他不错。

自从上次他听到自己的说话气愤地跑掉后,他们有一段时间没再见面。他中断了每天到咖啡馆用餐的习惯,甚至销声匿迹。原来,已经找到第二春?

脑内突然传来“嗡嗡嗡”的叫声,她闭上眼,敲敲头,再张开时眼底下的两个人已分开。美女讪讪地起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走开。

叶文远定定地盯着她,脸色阴沉,似在探究着什么,大概还有不悦?

郝妙告诉自己要镇定,不就踫见前度跟女人亲热,气什么?收回目光,没打招呼,直笔笔地进了厕所。

小解完毕,刚才喝的酒几乎顶到喉咙,她抱着洗手盆干呕了几下,确实没东西吐出来,才往脸上拔了些清水。心里空空的,很难过。她好像能猜出原因,却不愿承认。把脸上的水珠抹掉,扶着墙身出厕所。

门口外,那人守在一旁,挡住她的去路。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女人只是搭讪!”

他的脸容憔悴,一双好看的眼混满血丝,解释仍是那么冷硬,郝妙听着就有火,用力推他:“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事干嘛哭?嗯?”他伸手拑住她的下巴,抬起。朦胧的灯光下,她的两颊通红,眼眶内,还闪着泪光。“看到别的女人吻我,你嫉妒,吃醋,对不?”

“没有!我没有!”她抵死不认。

叶文远把她逼往墙角,低头恶狠狠地朝那张老说出违心说话的小嘴吻下去。

两张嘴里都混着不同的酒味,隐约还夹杂着一股惺甜,那混蛋粗暴的咬破她的唇!“放开我……嗯!”柔韧的舌头入侵,把拒绝的话吞拼。他带着疯狂,极度的压抑,还有不顾一切,强势地霸占了她的感官。

“妙……你真的不要我了?真的不再喜欢我了?”呓出的呢喃,有一丝凄凉,这个骄傲自大的男人,也有软弱的时候。郝妙的心一软,泪水就滚了下来。他捧住她的脸,唇在被泪水湿润的眼皮周围摩挲。

身后忽地响起一阵口哨声,两个身体迅速僵直。郝妙清醒了几分,别过脸推他。叶文远挺直腰,拉开大衣把她整个人包住。“我们离开这里。”大手把她往胸前一压,郝妙被半抱拉拖的带出酒吧。

坐上那辆跑车,郝妙懵懵的尤在梦中。发生什么事了?她不是只上了趟厕所?侧头偷偷看他,那人正捕捉到她怯怯不安的眼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酒精挑这时候冲上脑,使她错觉横生。这种久违的温暖,是怎么回事?她竟然还眷恋,竟然还想拥有?她明明要远远的逃离这个男人!

抱着头,狠狠地敲。清醒清醒!可是脑袋此刻已不听使唤,任她抓破头,仍是浑沌不清。

车子冷不妨停住,他下车时风从外面灌进来,冷得她直打哆嗦。大衣呢?手袋呢?还有电话?她呆呆地摸着身体,旁边的门“咔”一声开了。

叶文远弯身凑近,解开安全扣,一件长外套盖下来,连人带衣一并抱起。

危险!警钟大响,可惜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缩在他的怀里,她只能发出无力的请求:“送我回去……我要回家。”

叶文远低头吻吻她的额,声音一改之前的冷漠,软软贴贴地安抚:“嗯,已经到了,回家了。”

“呜!”他指的家,肯定不是她指的那个。很难过,好像永远逃不掉,到最终仍是纠缠在一起。“叶文远,我不想再和你好了,很痛……不想爱了。”

“不想也得要!”温润的声音带着无法抗拒的霸气。加快脚步,床就在楼上。

感谢今晚的借酒消愁,感谢那个想占他便宜的陌生女子。要不是被撞个正着,他永远不会看到她痛苦忿恨的一面。

这个狠心的女人,害他吃尽苦头。骄傲没用,放下姿态也没用。踫上她,是命,避不过,只好认了。今晚,他必定要将这大半年来丢失的一切,补回来!

67

一夜缠绵,第二天醒来身边的女人跑掉了,你会怎样?

叶文远当然是非常愤怒,起身套上衣服,打算杀去咖啡店把人绑回来。....起动车子后,脑里猛地蹦出昨晚她说过的话——“叶文远,我不想再和你好了,很痛……不想爱了。”

胸口忽地一紧,痛得他蜷缩起身体。

她就那么想——逃开他吗?

没错是可以狠,可以趁她醉酒毫无反抗之力下强要她。但只要天一亮,这个胆小的小女人又会再次缩回那个筑得坚硬的小龟壳里。

心结一日未解,矛盾始终存在,即使勉强在一起,也是没完没了的争吵。时间久了他也会累,也会疲惫不堪。王子与灰姑娘,最终又会因为两看相厌而再分开。

经历了几次的分分合合,叶文远在这一刻终于有所觉悟。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熄了火,额头抵着方向盘,陷入沉思。

而郝妙在屁滚尿流的滚出别墅区后,首要做的事是找了家药房。回到宿舍心底还有戚戚然,怕他来纠缠,连手机也关掉。直到上班干了大半天活,预期中要出现的人根本没露面,她才敢肯定,昨晚酒后乱性的,不止她一人。

他是不是,也后悔了?

忐忑地完成一天的工作,晚上惯例是她关门。下好锁,再来回摇了摇,确实锁死了,才转身离开。

天气冷,导致人特别疲乏,好想尽快回去休息。加快脚步走出小庭院,马路对面的的树影下,一个高大英俊的人靠在红色跑车旁,默默地隔远相视。

郝妙浑身颤了颤,下意识就要逃走。脚刚踏开,他大声呼喊过来:“谈谈好吗?”

声音语调里没有命令,只单纯的询问,平静无波,郝妙咬紧嘴唇,深知逃避不是办法,只好点点头。

重新截返咖啡店开了门,在自己的店内,比上他的车踏实。给他热了一杯牛奶,自己泡了杯巧克力,磨蹭了好一会,并非有意拖延时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进门后叶文远始终沉默,目光随着她完成的每一个动作转移。直到二人终于静静地相对而坐,彼此盯着桌面,很久,郝妙的精神开始恍惚,他才开口:“妙……”

她被动地抬头,呆呆地看对面的人。...他到底想谈什么?是强制要求她复合?命令她搬去他家住?还是甩手说说,昨晚只是意外?

“我原本以为,”他缓缓地说话:“经过昨晚的事,我们又会再重新在一起。即使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也会理所当然的全部抹掉。可是,”他瞟了她一眼,“醒来后你却跑了。”

郝妙动动嘴唇,想解释自己跑的原因,却难以开口。

“今天我想了整天,一直想……郝妙,你还爱我吗?”他歪着头,突然提问。一手握着白瓷碟上的小勺子,力度颇大,隐约可见青筋。

郝妙愣了愣,这个问题更不好回答。

意料之中的反应,叶文远低头笑了笑。“其实我就猜到你不会给我答案,因为,我还没给你足够的信心,对吧?”

他端起杯子,优雅地喝了口牛奶,雪白的液体,没在他的嘴角留下任何痕迹。郝妙双手圈着装满巧克力的杯子,看得有些出神。

“郝妙,你知不知道,其实我长到28岁,就只喜欢过一个女生。即使她离开了我,又把我的骄傲随意践踏,我还是只爱着她。”

这算是间接的表露爱意吗?郝妙忍着不作回应。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没用,甚至如果我现在要求跟你复合,你必定不答应很可能还会逃得无影无踪。倘若我穷追猛打,最后也许能成功逼你就犯,也许将你推得更远。而这些,都不是我所想要的。所以郝妙……”他放下杯子,倾身过去,隔着桌子靠近了她一点。“给我时间好吗?给我让你重新无条件接受我的时间。”

经过一天的思考,他终于明白,爱情不能太急进,他需要的是等待,等待她强大,等待她有足够的信心与他并肩同行。

“我承认自己太目中无人,以为付出了你就得无条件接受,从不懂得尊重你的意见,考虑你的感受。爱情是相向的,我们都是个失败者,我们都没学会体谅对方。我相信时间可以让我们改正,只要你给我机会,别随便推开我,逃避我,更不要……喜欢别的男人!”

他伸出手,去握她捧着热巧克力的手。隔着厚厚的陶瓷,他依然能感受到来源于那液体的温度。

“怎样?可以吗?”

他一再提问,如此诚恳,郝妙半张着嘴,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今天的他太出人意料,她很迷惘。她没想到,这个骄傲的男人会低头,而且姿态那么卑微。

挣脱他的手,举起杯子心急地喝了口巧克力,却因为太热,不慎被烫得舌尖生痛。仓惶放下杯子,液体因撞击而溅出,飞到她的手背上。

“哎呀。”她连着叫了两声,舌尖来不及仔细感受有没有烫伤又得去看遭了殃的手。

“有没有事?”他跳起身绕过桌子来到她的旁边,蹲下握住她手仔细察看。白皙的手背上只有一小片红色,仰头单手抬起她的下巴:“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这动作太亲密,郝妙挣脱自己的手,抿紧嘴巴呐呐地看着他。从他的眼中,她读到失望。

“你还恼我吗?”他伸手按住桌边,苦笑。“也对,这大半年中,我从没有找过你,重遇的时候,还给你脸色。我始终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冷眼看着你,所以你今天生气是应该的。”

郝妙低头,轻轻揉着烫痛的手背。极想表现得无动于衷,却发现自己的情绪开始因他的话而波动。

叶文远呆呆地盯着她,非常渴望触摸她的发,手伸至半空,又讪讪地收回。不行呀,她还没接受他!认清事实,往往带着苦涩。“如果我告诉你,刚分手那会儿,你给我准备的三餐我都有吃光,你会觉得舒坦些吗?”

说实话,当时以为他把她做的饭菜全倒掉,心里难过了很久。郝妙抬起脸,狠狠地瞪向他。

久违的神情,真的很怀念,叶文远的心底又重燃希望,继续絮絮开腔:“当时我故意不说实话,存心让你误会,其实是因为赌气。不去找你,也是气你竟然狠心离开G市,与我完全断绝了联系。现在想来,我真的很幼稚。是我的骄傲,把你推得越来越远。”

这家伙,还能更可恶点吗?因为他的绝情,她早就看破一切,现在可以说是完全放下,如今说这种话,分明就是挑她的泪点戳。

看到她泪如雨下,叶文远就急了。单膝跪着,手一捞,把坐着椅子上的她拥进怀内。“别哭,我今天是来忏悔的,不是要让你流眼泪。”

郝妙僵直着身体,既不反抗也不回抱,只哭着低喊:“叶文远你太可恶了,我不想原谅你,不想!”

“不想就不想,别哭!”他拍着她的后脑勺,低声下气地求:“你就先别原谅我,但一定答应我的要求,好吗?”

“谁管你的鬼要求?”

她的音量明显提高了几分,人却开始软化。叶文远的手劲小心翼翼地用了力,把她搂得更紧。她没抗拒,身体还渐渐放松,下巴抵住他的胳膊。嘴角悄悄勾起一个弧度,他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声音更低沉:“你可以啥都别管,当好你自己就行。我呢,只是你的爱慕者,我努力把你追回来,好吗?”

凭什么他说啥就啥?她脸一昂:“不给你追!”

这句话赌气的成分居多,叶文远的笑意更深,推开她,两只拇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你可以不给追,但我会努力!”

“我去跟别的男人好!”

“你敢!”语气轻柔中带着隐隐的强硬。

郝妙用泪眼与他对望,久久,最终败于他坚定的目光中。心里骂自己不争气,三几下被他摆平,别过脸暗生闷气。

霸道适可而止,不可逼得太紧,否则会引起反效果。叶文远叹气,放开她站起身。走到门口的玻璃窗前,看外面狂风呼啸。

室内因没了人声而寂静,郝妙也趁此收拾好情绪,把眼泪擦干。他一直临窗而立,背影看着有几分惆怅,郝妙又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他已经作出退让!怯怯地度步过去,走到与他有几步之隔停住,嗫嚅着声线说:“我答应……让你追,但你不一定……会成功的哦。”

他侧了侧身,以为自己听错。结果郝妙说完这话就后悔,红着脸羞愧地转身,快步跑去拿钥匙,嘴里嚷嚷:“要说的都说完了,已经很晚,我要回家!”

看着她跑得比小白兔还要快的小身板,叶文远哑然失笑。

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以为无望了,却柳暗花明。原来退一步,真会海阔天空,他受教了。

68

叶文远的追求方式并未如预期中的强烈,没鲜花攻势也没为搏红颜一笑一掷千金,就连之前经常来咖啡店里驻守也省掉。[].

不过他的行踪,郝妙却了如子掌。每天从早上起床,他的信息会陆续发来。

“我在练琴。”

“我要去录音。”

“我要到X市参加一个活动。”

诸如这样的信息,一天收到好几条,即使她不回复,他也不间断。白天不打扰她的正常工作,晚上他总会来接她下班。

刚开始郝妙不理他,他就默默地跟在身后,直到步行回到她的宿舍为止。

每晚的夜深,从咖啡店到宿舍的街道上,常看到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这样的相处方式很平淡,但他没怨言,后来还会絮絮说些自己小时候的事。郝妙偶尔禁不住搭上两句,他会讲得更起劲。

关系不见得有升温,却比之前的要好。

圣诞节的时候他出国开演奏会,信息依然每天准时倒来。他问她要不要让司机接送,郝妙一口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