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紧攥了审言的衣服,说道:“就不走!爹想让娘抱着,就不让我在这里!”大家都笑,审言叹道:“不是,你去两天,回来娘就抱你。”

言言说道:“可我想让爹抱了!现在就要抱着!”

审言气息微弱地说:“爹抱不动了。”我刚要说话,言言说道:“那我抱着爹就是了!”依然依在审言胸前,抓着审言的衣服,根本没动。

钱眼拍手笑道:“还真有不吃人家那套的人。言言,好!”

言言听了,嘻笑着在审言胸前拿鼻子乱拱,审言叹息道:“言言不听爹的话了。”

言言不停,说道:“当然听话,娘说言言是最懂事最听话的孩子。”

审言微皱眉,“那为何还不随你王伯伯出府去?”

言言说道:“等我和爹玩够了就出去。”他马上接着说:“我没玩够就不走!”钱眼大笑。

审言正色说道:“爹说你现在就得走,以后回来再玩……”

审言的话没完,言言的眼里立刻流出泪来了,像自来水一样。他哭泣着说:“爹不要我了!我没干错事,爹就不和言言玩了!好几天没抱着言言写字了。言言的报纸,爹从来不看。言言这么好的孩子——娘说的,爹都不抱着。言言抱了爹,爹还是要让言言走。爹对娘有耐心,对言言就没有……”

审言抱着言言轻摇,说道:“言言不哭,爹抱着了,就别哭了……我怎么没耐心了?”

言言哭着说:“爹不等着言言,让言言好好玩,就是没耐心。”

钱眼拍手道:“说的好呀,言言哪里学的?”

言言呜咽道:“娘对莲蕊姨说的,王伯伯如果不等着莲蕊姨,就是没耐心……”

我哀叫,杏花捧腹大笑,钱眼也笑得跺脚,王准脸色古怪,那个老者连哼带咳。李伯皱眉道:“莲蕊那孩子才十七岁……”

王准严肃道:“她已是妇人,抚养了这几个孩子,有慈心善意……”

我对王准说:“你对她,可有怜爱敬爱之心?”

王准点头说:“夫人,我过了半生,见了莲蕊,才知道有女子能经历了那些事情,可无损良心,这么爱护孩童。明白了风尘与德行,并无关联。”

我点头,钱眼叹气,“真是的,小了二十多岁呢!”

杏花又掐住钱眼,“你想什么呢你?!”

他们正在打闹中,一个仆人跌撞着跑进来,喊道:“夫人,有很多衙役来抓大人来了!他们闯进来了!”

言言第一个跳了起来,说道:“我来保护爹!我是第五大高手!”脸上还挂着泪珠,可飞快地下了床,跑向门口。我一把没揪住,王准刚要阻拦,那个老者说道:“小公子武功高强,自然必胜无疑!”两个人对看了一下,紧随在言言身后出了门。

钱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知音,我该跟你打个赌,这赢了猜测,没有银子,不过瘾哪!”

李伯起身,严肃道:“姑爷,不要出门。”

审言摇头,脚下了地,说道:“如果你们不敌,我就随他们前去,也无妨。”

钱眼大声说:“你听听,李伯,有这么看不起咱们的吗?!这不气咱们吗?!咱们给他露一手去!娘子,你随夫君来,以后,好真心叫我大英雄。”

我给审言穿了鞋,为他披上外衣,钱眼打头,开了门,李伯在审言身边,杏花跟着我。

外面明月当空,一队黑影已经叫嚷着到了小院子里面,言言当院面对着门站着,王准他们一边一个站在言言身边。

来的人中一个人大喝道:“罪臣谢审言!我等奉命缉拿于你,还不乖乖受绑就范!”

审言静静的,钱眼却笑了,“奉谁的命呢?他是皇上的红人,谁想要治他的罪呀?”

那人骂道:“什么人胆敢出言抗命?!给我与那谢审言一同拿下!”

钱眼叹息道:“又是一个瞧不起我的人!”

言言大声说:“我不让你碰我爹!”挥着小拳头就冲了过去。王准在言言头上方一掌击出,言言面前的人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王准道:“小公子记得出拳要领,真是聪明!”

言言高兴得大叫:“娘!你看我能保护爹了!”又是一通胡乱的对空拳打脚踢,王准和那个老者在言言的身后交错挥掌,那些人纷纷后退痛叫。

突然,外面杂乱的人声,一大群人从院门院墙涌入了院子,李伯和钱眼都向前迈了一步,杏花依靠了我,审言紧握着我的手。只听王准说道:“都不许动手!小公子好不容易有此机会,要让小公子好好练练拳脚!”

那个老者也道:“仔细看着,给小公子喝彩!”

我明白了,那些人是林赵两家的人,果然,后面言言每次出拳,那些人都齐声叫好,很像电视台安插给脱口秀捧场的观众。

打了一会儿,言言累了,一拳打出,失了平衡,跌坐在了地上。当场放声大哭,爬起来,跑向我,喊道:“爹!娘!快跑吧!”到我的身前,我抱起了他。钱眼笑,说道:“好小子!也敢看不起我!”才要上前,王准说道:“动手!小公子赢了,不想打了。”

那群人中有人说道:“他哪里赢了?都是……”旁边等了半天的众人一轰而上,七嘴八舌道:“早就赢了!”“还不服?我都看困了,你们这样还敢和我们小公子过手,活得不耐烦了吧?”……不一会儿就绑了那些大多躺在了地上的人。

王准对审言道:“请谢大人示下。”

审言说道:“这些人冒充衙役,骚扰民宅,天明时分,解往衙门,要求查出谁是指使。”不认他们是衙役,我们也就没有干犯法的事。

王准点头,向众人说:“听见了吗?!带他们出去,大人要睡觉了!”

大家应了一声,除了王准那两个人,其他人都走了。冬夜深沉,言言在我肩头已经睡着了。我把他交给王准,低声说:“还是送他去林赵府中吧。”王准点头,那个老者说道:“随我去林府!”王准抱着言言走向外面,也低声说:“夫人交给了我,自然是赵府!”老者说:“夫人说的是林赵,先林后赵!”……

他们走了,钱眼对着审言说道:“今夜该消停了,再有个把时辰,我来找你。”审言点了头。

杏花说道:“就让姑爷多睡吧……”

钱眼说:“那不行,我爹说一天都不能歇,这样,他能活到一百二。”

李伯道:“那好,我在此守候,你来接班。我明日也随车上朝。”

钱眼说:“也好,我爹有个伴儿,也不至于等得无聊。娘子,咱们走吧。”说完向我们点头告别,扯住杏花的袖子,小声说:“娘子,良宵苦短,你今夜得叫我……”

杏花打他道:“胡说什么呢?”……

他们走了,李伯说:“我四周看看,就歇在外厅,你们休息去吧。”

我和审言回到屋中,匆忙洗漱后,在床上躺下。被褥都是羊毛做的芯儿,外面是棉花的套,我脱得只余小衣服,还觉得热乎乎的,审言穿着厚衣服,手还是有些凉。我钻进被子,张开四肢抱着他。他的唇寻找到我的嘴唇,我们吻在一起。

如果我错了,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夜。那些残忍的可能像在黑暗里逡巡的鬼影,可我心里像燃烧着一团光芒,根本不容他们近前:我看到的未来,是我与审言的美好和甜蜜。这个未来如果只剩了一天,我依然感到幸福。

我们默默地吻着,舌尖在对方口里柔转缠绵,像是挑逗,像是嬉戏。没有什么言语能表达出我想告诉他的情感,我只能不停地吻他。又一次,我尝到了他口中的甜味儿,嗅出他肌肤上带着清香的气息……

我心中安详,微笑着渐渐睡去,可在睡梦里我还是吻着他,一离开了他的唇就会醒来,马上再贴上去……直到钱眼在外面咳了一声,审言一动,我才与他分开。

审言练功回来,吃了早餐,天还是黑的。想起爹说让他多穿衣服,我格外用心地为他着装。他的棉裤是皮毛的里子,可在他的膝下,我还是给他多绑了皮子里夹着棉花的护垫。在他的布袜子外,我给他穿上了我让人做的貂皮和兔子皮双层缝的像小靴子似的袜套,从脚面用一根长长的细绳鞋带般地捆到脚腕之上。外面再穿了朝靴。他的上身,白衣外是虎皮背心,两肋处都有系带,让背心紧贴他的身子。厚厚的棉衣上罩了朝服,我为他选了件裘皮里子的大斗篷,在脖颈处给他系好。审言消瘦,穿了这么多,斗篷之下,也没显得胖到那里去。最后给了他手套和护手的手炉,但知道这只管路上,上朝时是不能带手炉的。

又一次,叮嘱了仆人别忘了给审言带吃的和水,我挽着审言的手臂走到了府门。杏花和钱眼等在那里,跟在我们身后的李伯走向站在暗影里钱眼的爹,向他施礼。

审言侧身面对着我,我们一早上都没说什么话,我对他微笑着,审言盯着我好久,神色肃穆,终于沙哑着声音说道:“我会回来的。”

我点头,笑着说:“我知道,我等着你。”

他点了下头,要转身,我说道:“你两个时辰内要喝口茶,吃点干粮,别饿着自己。还有,外面的大衣服一下朝就要披上,车里冷,不要冻着。累了的时候歇一会儿,别催自己。都记着了?回来要告诉我,我讲的事儿,你都做了。”

他又点头,低声说:“娘子,我记下了。”

我笑着说:“那就好,夫君,早去早回。”

他对我笑了一下,那笑容浅淡柔和,隐约带着惆怅。他转了身,我说:“你可不能这么向别人笑呀!我会嫉妒的!”

他又回头,郑重地说:“是,娘子。”

钱眼嘻笑着,“看来你不是对女的不能笑,男的也不行了。话说,你对我笑过吗?你对谁笑过……”和审言并肩走出了府门。李伯和钱眼的爹跟了出去。

杏花两眼有点儿红,到了我身边,说道:“小姐,咱们回屋吧。”

我笑着问她:“叫钱眼大英雄了吗?”

她一扭身子,“小姐也会说坏话!”

我瞪眼说:“钱眼是个有情有义的英雄,怎么是坏话?”

杏花紧抓我的手臂,“小姐坏!我不跟你说话了!”

我说:“哇,说我坏啦……”

我们说笑着回了屋,杏花自己穿戴得很漂亮,是一身艳绿色的锦缎裙服,满身遍绣了福字,有钱眼的风格。可她像以前当丫鬟时一样,为我忙活,给我梳了个复杂的发髻,插上了金钗银环。帮我换下了居家的衣服,穿上了庄重的盛装:深红色的外罩上,下摆处金丝绣满了大朵的牡丹。都收拾好了,天也大亮了。

张嫂来见我,她也是穿了一身新衣服。像往常一样,她让我看看今天的菜单,说冬天实在没什么新鲜的蔬菜果品,现在府里只有大白菜小白菜和萝卜,外加柿子。我说审言都不爱吃,我们同时大叹审言的挑食,能把大家逼得要造反。最后想出来审言吃茄子,张嫂说马上让人去买,来个红烧茄子。我说审言喜欢吃清蒸的,最好和南瓜一起蒸。张嫂说给审言做饭只需一个蒸锅,什么煎炸烹炒,都免了。大家又叹息了半晌,张嫂去准备了。

外面一阵闹腾,言言又是哭哭啼啼地跑进来了,大声说道:“娘,我已经把坏人打跑了,怎么还不让我回家?”后面跟着满脸无奈的王准和那个老者。

言言一个箭步就猴到了我身上,杏花忙拿了条手巾给言言擦脸,说:“言言,看你娘穿的好衣服,别弄脏了。”

言言使劲睁了哭肿的眼睛,看我的衣服,大声叹道:“娘!这是我见着的最好看的衣服!您怎么不天天穿呀?”

我笑着说:“那别的衣服就不高兴了,会说,怎么不穿我呀?”

言言点头,“对,要轮着来,不能只自己占着娘。”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没听清。

我拍着言言的后背说:“言言真聪明,最聪明的孩子。现在去林姥爷或赵爷爷家去玩玩吧。”

言言摇头,“不去!我醒了想回来见娘,他们不让我回来。”

我看向王准,王准叹息着说:“小公子持意要回来,闹了半个时辰了,几乎哭得昏厥。我家老爷说,带他来见夫人。”

正说着,言言那个圆胖胖的林姥爷和干瘦的赵爷爷都走进来了,两个人全是武打短装。我忙抱着言言起身,躬了下身,说道:“林老爷赵老爷,我这就让言言随你们去。”

言言立刻大哭起来,手脚并用箍住了我,我尽量严厉地说:“言言听话!”

言言哭得要背过气去,踢蹬着双脚大喊:“不听!娘对我凶!言言生气了!很生气很生气!娘要好好哄哄我!说对不起!”

我小声说:“对不起,但是先跟他们去……”

林姥爷说道:“夫人,我们已经派出了人,从宫门到这里,都随时可传消息。看看情形再走,也可以。”

赵爷爷马上跟嘴道:“我们带言言走十分容易,让他在这里与你多待会儿……”

有人突然跑了进来,说道:“老爷,谢大人与钱大人和国舅出宫了!”

林姥爷立刻紧皱了眉头,“怎可如此?!”

赵爷爷一击双掌,“那国舅是想要谢大人的性命!”

我把言言推向王准,说道:“带言言走吧。”

言言哭着死抓着我的衣服,“谁想要爹的命?咱们去见爹!我要见爹!”

我被他哭得心乱,点头说:“好,去跟王伯伯,他带你去见爹。”

言言哭叫,“娘撒谎!”

王准抱了言言的身子,说道:“小公子,我带你去见爹……”

言言扯了我的衣服哭着摇头,“我要娘带我去!”

林姥爷说道:“夫人!一起走吧!”

我摇头说:“大人会回来见我,我在这里等他。你们走吧。”

言言抬头看我,眼泪汪汪地说:“娘等着爹,那我也等着。娘说过,我小时候就护着娘,我走了,娘怎么办?”

我微笑着说:“言言是最好的孩子!娘什么事也没有,爹也没事。你就是去玩玩,还会回来的。”

言言抱着我啜泣:“娘,不能骗人呀!”

我还是笑,“言言,真的!娘不骗人!”

外面仆人说道:“董夫人来了!”

丽娘疾步走了进来,见满屋子的人,匆匆地施礼,说道:“老爷上朝了,我来看看你们就回去。”

我问道:“哥哥冬儿他们怎么样?”

丽娘说:“清儿和张神医在看约见了的病人,冬儿在照顾着澄儿和明谊。”

我迟疑地问:“丽娘,没准备……”

丽娘一笑,“老爷不走,谁也不会走。你哥哥和张神医说好了,如果出事,那明谊,就是张神医的徒弟了。我家澄儿就跟着李伯吧。可如果是满门的事儿,那就跟着我们,省得连累了别人。”她说得很随意。那时皇上要对爹动手时,丽娘没有准备束手待毙,但现在,爹上朝了,丽娘也就随了爹。看来,丽娘该是我最知底的朋友。

她伸手向言言道:“过来!让姥姥抱抱!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言言皱眉看着她,抽抽搭搭地问:“姥姥不会把我送走吧?”

丽娘笑着说:“我不会,就抱抱你。”

言言点了下头,丽娘抱过了言言,深亲了口,小声说:“小宝贝儿!”说完点了言言一个穴位,言言睡了过去。

丽娘把言言递给了王准,过来拉我的手,塞给了我一个小包,低声说:“老爷说了,不要落入那些人的手里。”然后紧抱了我,说道:“洁儿,咱们母女一场,为娘我喜欢死你了!”

我笑着抱她说道:“真会占我的便宜!丽娘,没事的!我有一辈子好好孝敬你,还你对我的情!”

丽娘笑着放开了我说:“你快把我的白头发说出来了。”她左右看看,叹道:“真乱!哪天我得来好好给你收拾收拾!”说完,走出了门。

我摸摸手中的小包,里面是几颗丸药,我小心地把小包放进了衣兜里,知道这次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我对屋里的人们说:“你们带着言言走吧。”

一个府中的仆人跑了进来,气喘着说:“夫人,大人,还有钱大人,和国舅出城了,钱老伯和李老伯骑马跟着去了,让我回来说一声。”

我皱眉,“他穿了外面的大衣服没有?”

那个仆人摇头,“大人一直被国舅的人围着,我想给他衣服,可他们不让我近前。”

我眼中有了泪,脱口说:“城外那么冷,没有斗篷,他冻着怎么办哪?”

王准突然把手里的言言交给了身边老者,对着我一抱拳道:“夫人,我去给大人送衣服,一定不让大人受寒!”不等我答话,他转身对赵家的老爷一躬身,赵家的干瘦老者冷冷地点头道:“带上几个人,别送个衣服都送不到,给咱家丢脸!”

我忙说:“不要鲁莽……”

王准已经出了门,林家老者哼道:“他们能送衣服,我们就不能送个热茶?来!把言言给我!昨夜你就没争来……”

那个老者把言言交给了林姥爷,说道:“老爷教训的是!衣服有什么难的?咱们要谢大人在外面喝上口热的!看什么能暖和了他!”

我又说:“不要……”话没说全,那个老者已经没了人影。

我叹息着对林家老者说道:“你们不该介入……”

林家的圆壮老爷说道:“夫人不必见外。我们林家得了道路特许,多少资助了此次西征。如果国舅当权,必不会让我们有好日子过。我们本该救谢大人于危难,但谢大人傲骨难折,不能屈身避祸。我们只能好好抚养那两个孩子,让大人和夫人放心。”

赵家老者出声道:“那两个孩子在我们府中,你莫要插手!”

林家老爷讥讽道:“那是因为你家王准巧言诱惑那位莲蕊女子……”

赵家老者哼道:“你根本不懂男女情爱!”说完向我点头告辞,转身出去了。他的那句话惹火了林家老汉,气愤道:“你个赵老贼!你纵容……”抱着言言就往外追,我忙对杏花说:“给言言盖上个被子。”杏花拿了条被子赶了出去。

屋里突然没人了,静寂非常。我能听见我心脏的咚咚跳声。

我长出了一口气,平生头一次,诚心合掌祷告:如果真的有那神圣的至上神明,我祈祷给我信心,让我相信我的预见。如果我的预见只是我的希望,而非真实,那么就让我的希望成真!如果命运所定,我所见的无法实现,我们不能回避灾难,那么就让我在死去的前一个瞬间,也不放弃希望和梦想。我要微笑着离开,心怀着一切都无关紧要的坦然。我为审言祈祷,不要让他受一点儿苦,让我们同行同止,相伴无间……

杏花走了进来,我放下了手,转身对着她,她含着眼泪说道:“小姐,我会与你……”

我笑着打断说:“胡说八道!你那大英雄指望着你给他生个女儿呢!你的弟弟也依靠你来教养成人。再说,真的没事。”

她叹息着说:“我的继母带着我的弟弟一早就走了,钱眼给了他们很多银子,可以买些田地或开个小店什么的。”

我点头道:“这样也好。”

杏花也说:“是呀,我心里就不用担心,如果……”

我笑着说:“你应该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你和大家全走了,我就不用挂念会连累你们。杏花,当初,我是看错了钱眼。他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情况不好,你们一定要离开。”

杏花垂眼道:“小姐,你真的不害怕吗?姑爷都在国舅手里了……”

我说:“杏花,我说了好多次了,我从心里相信不该有事,咱们大家都没事。可我不是神,我不敢说我肯定是准的。如果我是对的,现在就不必发愁担心。如果我是错的,钱眼把他带回来,我能他一起走,也是多好的一件事。所以,不用害怕。”

杏花点头,“我信小姐,我们都没事。”

我笑,“那我们就要按照‘没事’来活着,现在咱们该干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