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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呆在屋中很闷的,我出来透口气。他…没有发火吧!”窝阔台不准她提君问天的名字,她就不提。

“你应该担心朕会不会发火,皇后和耶律大人和你说什么了?”他撩起龙袍,在栏杆上坐下,伸手把她抱在膝上,也不管园子里有没宫人经过。

碧儿身子一僵,没有挣扎,“他们只是表示一下关心而已,能和我讲什么。”

“见鬼的关心,”窝阔台低咒了一声,“他们那点心思,朕还不清楚,无非是朕为你疏离国事。朕有吗,哪天不阅折到深夜,哪件国事延误了。朕不是沉迷于女色的昏君,朕只是庆幸遇到了心仪的女子,不想错过。人生能有多长,有时候也要为自己着想。你看你,又是满头的汗。”他心疼地用衣袖替她拭着面颊上的汗珠。

“大汗,我在舒园时,飞天镇上的人叫我祸害精,意思是谁遇到我,就会沾上不幸…。”

窝阔台耸耸肩,打断了她,“你少吓唬朕,朕得这江山是踩着人头上来的,朕不信那些。即使不幸,朕也认了。”

碧儿轻笑,斜睨了他一眼,“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就凭我这容貌也是一祸国红颜,真是辱没了红颜这让人想像联翩的词。”

“不准用这种嘲讽的语气和朕讲话,该打!”窝阔台宠溺地捏了下她的粉腮,“记得初见你时,这小脸白里透红的,现在都瘦成瓜子壳了。等你生下孩子,朕一定还把你养得粉粉嫩嫩、娇娇柔柔。朕舍不得让你再怀孩子,也容不下有孩子夹在我们之间。”大掌抚着她的长发,亲吻着她的发桃,眼中不自觉染上了几份春色,气息不自禁重了点。

碧儿突地撑住他的肩站了起来,吃力地托着腰,沉默不语地走下亭子。

窝阔台苦笑摇头,起身追上去,揽住她的腰,“朕情不自禁,知道了,朕会抑制自己的,不过,真是好期待我们的大婚之日。”

碧儿扭头,以笑作答,清眸闪闪烁烁。

五十二,此情可待成追忆(中)

五十二,此情可待成追忆(中)

君问天目不斜视地走出御书房,俊容冷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小亭子中有一双深情的视线一直默默追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殿阁之间,才黯然收回目光。

“少爷?”陪着君问天过来的君总管讶异地看着他,少爷前一刻进去还满面春风般,这会犹如遇到了什么冷雨严霜,脸色乍这么难看。

“没事,到行宫外绕一圈。”君问天伸手扶着马车的缰绳跨进车内,手握处,鲜血淋淋,君总管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行宫外今日重兵把守,十丈之内不准车辆靠近,不时还有侍卫队交错巡视。君问天撩开车帘,看了看高耸的围墙,眼底燃起团团怒火。想起碧儿期待的小脸,他愤怒地放下车帘,重重闭上眼,小闯祸精又要责怪他食言了,不知会和他赌气成什么样,身子那么重,她又冒冒失失的,要是动了胎气,该怎么办?碧儿怀孕快八个月了,他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少,真是苦了他的小闯祸精。

恍恍惚惚的一路回到君府,后堂的庭院中站着几位骆家塞的家丁,看到君问天忙恭敬地向他施礼。君问天欲回厢房的脚步方向一转,忙往王夫人的庭院走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君青羽豪爽的哭声,震耳欲聋。

君问天愣了愣,跨了进去。

君青羽扑在王夫人怀中,朱敏无措地立在一边,门外修长的身影一闪,她娇羞地看过去,丽容陡地明亮。

“少爷回府啦!”她忙不迭地给他拿椅子、砌茶。君问天眼中象没看到这个人,“出什么事了?”他问青羽。

青羽听到他的声音,从王夫人的怀中抬起眼,扑进了君问天的怀中,君问天吓了一跳,直觉想推开,但还是忍下了。

“云飞说要为家中死去的老老少少报仇,留下一封书信就不见了,我寻了他近一个月,没一点音信,愁死我了,问天。”当着外人的面,青羽从来不提及骆云飞的真实身份,就连王夫人也不清楚骆云飞是辽国王子耶律著。

“那可不是几个毛贼,姐夫那点武艺斗不过别人的。”君问天顺着她的话说,“我想现在多半是藏在哪个小旅馆中等待机会,我明日找人打听打听。”

“他家人到底被什么人所杀?”王夫人刚才顾着安慰哭得呼天抢地的青羽,没问清楚什么事。问天这口气象是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哦,以前生意上的对手!”君问天轻描淡写的说,拍拍青羽的肩,“没消息其实就是好消息,他要是真闯了什么祸,只怕大都城里早闹翻了天。你放宽心,好好呆在君府中,我来想办法。”

青羽听了这话,揪着的心稍微好受了点。王夫人问起孩子的事,她放开君问天,揉着眼转过去回答。

君问天沉默地坐了一会,朱敏一阵阵暗递过来的秋波让他有些厌烦,突地站起身,招呼也不打,直直地往外面走去。

身后响起细碎的追赶声还有衣裙的磨擦声,女子柔柔的轻喘近在耳侧。

他陡然回头,对上朱敏妩媚多情的双眸,“有事吗?”他冷冰冰问道。

“我…我看你心情不好,想陪你聊会天。”朱敏揉着腰下的丝绦,故意挺直了身,让丰满的胸部抵上君问天的胸膛。

“就聊天?”君问天伸手钳住她的下巴,把她推离了几步。

朱敏扬起小脸,脸部激动地一耸一耸地跳跃,“你若想别的,我…我都依你。”

“朱敏,”君问天阴冷地眯起眼,眼中射出狰狞的寒光,“娘亲会为你的泪水打动,我不会。我们之间,我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你结束了。我很讨厌一句话重复来重复去,我不是个多情的男人,更不是重情的男人。现在容下你,是娘亲还在惊恐中,需要人陪伴,不然我早一脚把你踢开了。你少来惹我,当心我掐死你。”

“少爷!”朱敏娇柔地轻呼,媚眼转了几转,“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能呆在君府经常看到你就知足了。”

君问天轻蔑地哼了声,“你的想法确实不多,看着看着,偶尔偷个情就行了,对不对?朱敏,以前为什么会找上你,只不过是想给君仰峰一点教训,我对你没有一点感情,你趁早醒醒。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在我面前转来转去,你和白翩翩一个下场。喜欢男人就去花月楼呀,好不好?”

朱敏花容瞬时失色,忙不迭挣开君问天的手,慌慌后退,“你…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所以说你笨呢,别人早就发现我是个恶魔,就你还不怕死的扑过来,记住我的话。”君问天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绝然远去。

朱敏身子摇晃了下,打了个冷战,一下瘫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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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雷等了几日,看到窝阔台还是没有上朝,宫中又打听不到什么确切的消息,终于按捺不住,让王妃准备了点人参、夏虫冬草之类的东西,拎着进了皇宫。太监引领着他走进寝殿,窝阔台面色蜡黄地躺在卧榻上,少气无力地向他挤出一丝笑意。

“四弟!”窝阔台凄然地说,“我这病是不行的了。”

自窝阔台继汗位之后,兄弟间已是君臣名份。这一声“四弟”好象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拖雷不由地想起年少时兄弟们在草原上并驾驰骋的情景,一时有些感慨。

“三哥偶染小疾,三五日就会好的,何出此言?”

窝阔台说道:“方才巫师为我祈祷,上天怪罪,定要拘我,若我不去,说除非亲王代我才行。亲王都是手足,都有妻有子,我怎能开口要求他们代呢?”

拖雷微微握紧拳头,身子紧绷着,感到掌心中渗出密密的冷汗,他谨慎地看了看窝阔台,斟酌了下,问道:“巫师说怎么个代法?”

窝阔台从枕头下抽出羊皮卷,“四弟请看,都写在这上面呢!”

拖雷觉得整个人象突地掉进了冰窖中,浑身冰凉。那张羊皮卷是他亲笔写给君问天的,上面详细地写着推翻窝阔台的布兵摆阵,何时动手、有谁接应、粮草在哪、兵器几时到位…。行行列列,条条目目,清清楚楚,最后还特地签下自己的大名,加盖了印章,以证真实。

“大汗这病原来是专为我生的呀!”他自嘲地倾倾嘴角,面色惨白,握着羊皮卷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窝阔台微微一笑,坐起身来,“朕本来无病,但君堡主非要给朕送药,朕承不下情,只好病了一场。四弟,你真的愿意代朕赎罪吗?”

“君问天…。”拖雷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眼睛血红。

“不要喊他了,他听不见的,四弟啊四弟,枉你和他私交也不错,难道你不知君堡主是个何等人物吗?”窝阔台面色一沉,摆上了君王的威严,“其实怪不得别人,是你送上门来给人家机会的。朕对你看得透透的,但因是手足,一忍再忍,没想到你却不当我是你的三哥,罢了罢了,我不再说兄弟之情,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让这事不声张,免得让你的儿子们在人家抬不起头,我会继续给他们王子的封赏,你好好地去吧!替朕赎罪,是朕想到的最周全的法子,让你有尊严的离开,保你一世英名。”

“三哥替我都想好了,我还有什么话讲呢?”拖雷轻笑,缓缓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窝阔台,“我笨,着了君问天的道,大汗你呢,你是聪明人,怎么想到染指他的娘子呢,你不知那个鬼灵精般的女子是他的命吗?他会轻易放过你?”

“哼,现在不是他放不过放过朕,朕放过他就不错了。”窝阔台冷冷笑道,“四弟,你三哥比你高明之处,就是守得寂寞,耐得住等待,你太性急了。”他转头,拍了下手掌,一个披头散发的巫师走了进来,双手合掌,一阵念念有词,不知怎么的,象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取出一杯酒,然后,递给拖雷,说道:“王爷把这酒饮下,即可往天神那里领命了。”

拖雷仰面大笑三声,这是什么酒,他不知吗?英雄一世,没倒在战场上,反死在阴谋中,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认命!他接过酒,什么话也没说,一饮而尽。只觉得头重脚轻,四肢无力,舌根发硬,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窝阔台让人将拖雷送回四王府。

四日后,英勇无比的草原英雄拖雷在王府中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隔了两日,病了近一个月的大汗窝阔台病情真的好转,草原上秋风四起时,他英气逼人的走进了议政殿。

拖雷下葬那日,君问天让人整理庭院,开窗清扫厢房,备马车,他要去行宫接娘子舒碧儿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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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今天特别的安静,所有的侍卫全部撤去,府中就几个佣仆出出进进,门倌懒懒地倚在大门边打盹,听到马车响,忙睁开眼。

“君堡主,小姐已经等你多时了。”门倌掩面,偷偷打了个呵欠。

“她…。她好吗?”优雅的磁性嗓音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下,脚下恨不能装个轮子,快快地滑进去,见到他朝思暮想的小闯祸精。他这么激动,以至于都没注意到门倌对碧儿的称呼。

“小的没看清,小姐坐轿进来的,帘子遮着呢!”

“坐轿?”君问天停下脚步,心底隐隐的不安,“她不是住在这行宫吗?”

“谁说的,早就搬进皇宫了,今儿是特地为堡主才回来的。”

君问天深深地吸了口气,眉不自觉地蹙起,君南怎么也不给个信呢?

门倌领着君问天来到行宫的客厅,而不是碧儿原先的厢房。远远地,他就看到碧儿硕大的肚子,脚步蓦地加快。

碧儿一身簇新的宫装、头戴珠冠,肚子耸得高高的,几乎可以遮住她的小脸。坐,对于她来讲,也已是一件很吃力的事了。

“碧儿!”君问天瞧着心都疼得揪起来,半蹲下身,握住她的小手,爱怜地放在嘴边吻着,“想我没有?我来接你回府了。”

碧儿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原先活泼生动的眼眸象一弯死水,木然空洞。

“君问天,太晚了。”她轻轻说道,“今天大汗已经封我为舒贵妃,我不再是你的娘子了。”

“宝贝,”君问天温柔地笑着,笑意邪魅性感、深情款款,“不要耍小孩子的脾气,是不是怪我接你接晚了?我不好,回府后,让你打让你骂,我保证不回嘴不回手,全听你的。乖,咱们回府。”他抬手欲抱碧儿。

碧儿摇头,闭上眼叹了口气,“没有谁能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你说日日来陪我,你没有来,你让我收拾好行李等你过来接,我眼都望酸了,你没有来。君问天,我知道朱敏现在府中,你分不开身,我不怪你,食色性也,这乃是人之常情。我也劝慰过自己,让自己去理解你,但我的承受实在有限。没有人永远会在原地等待的,我失望不动了,我累了,君问天。”

“碧儿,又说气话,”他拥紧她,揉乱她的秀发,亲昵地咬了咬她的鼻子,“乱吃飞醋,这天下哪个女子能有我家小娘子让我情不自禁呀!”

“看来你是试过不少女子才得出这个结果的。”碧儿苦笑,“你再多试几个,就会发现胜过我的女子数不胜数,我充其量就是一只青涩的酸苹果。”

“我就喜欢吃酸苹果,对我的胃口。碧儿,娘子,小闯祸精,宝贝,不无理取闹了,来,我们回府。”他轻咬着她的唇瓣,放肆地把舌抵进她的口中,横冲直撞。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君问天,我说的是真的。”碧儿推开他的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君问天没有动,眼眨都不眨的看着她,突地低下头,咬住了她的脖颈。

碧儿轻轻拧眉,发出一声嘤咛,但她没有动。

“为什么?”好一会,君问天才抬起头,碧儿的脖子显目地印着两行带有血迹的牙印。

“接受一个爱你的人比接爱一个你爱的人轻松太多,大汗的爱不比你少,和他一起,我不用猜疑,也不用牵挂,不会患得患失,当然更不会失望,也不用担惊害怕。孩子生下后,我会送回…”

“啪,啪!”

碧儿雪白的面颊上两边瞬时印上五个指印,她没有抬手触摸,只是黯然地眨了眨眼睛。

“说好了要彼此信任,不过一个月,你就等不及我的解释吗?我在君府中夜夜都牵挂着你,宝宝有没有烦你,你有没好好吃饭,有人陪你说话了吗,身子有没不适?如果可以来,我怎么会丢下你?”他心痛地问道。

“我不想等一个随时都会骗我的人,太委屈了。我们的婚姻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结束是正确的。你一有事,就会把我推开,我怎么去信任你?够了,君问天,我不想和你吵,我真的很累,以后…我们不会有机会碰面的,你多多保重。”

如果君问天细心点,就会看到碧儿整个身子一直都在颤栗,可惜他已经心痛如割,疼得没有了理智。

“你真的要抛下一切,离开我吗?”他咄咄问道,扣住她的手腕。

“我以为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碧儿低下眼帘,“其实你现在和我讲什么都不合适了,我是大汗的妃嫔,请注意分寸…能够相遇也是一场缘份,君问天,我们好聚好散。”

“说得真轻巧,”君问天狞笑着,“说我无情,你才是真的无情,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你就如此耐不住寂寞吗?”

“挺着肚子嫁给别的男人,不说明我是多么的无奈和可怜吗?你不让我绝望、死心,我能这样做吗?君问天,有时候,人是无法选择的。”碧儿狠命的咬着唇,咽下夺眶的泪水,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再说下去,她一定会哭,也许会忍不住说出真话,那样,君问天一定会破釜沉舟,舍了命的和窝阔台顶着干。君府和飞天堡会夷为平地,几百口人血流成河,骆云飞、君青羽、婆婆、君问天还有腹中的孩子都不能活着,她不是个天使,她是斤斤计较的小女人,掂量了又掂量,觉得舍弃小我保存大家很划得来,才不得已这样做的。

“你想要我怎样爱你?”君问天托起她的下巴,目光冷得刺人,“婚后这些日子,你都感觉不到?”

“那又怎样,我起先爱的人并不是你,我是被你强暴才无奈和你一起的…”

“啪!”君问天抬手又甩了碧儿一掌,碧儿半个脸高高地肿起。他视若无睹地转过身,觉得身子被她的话戳得破烂不堪,每个伤口都在往外滴血,“你这样认为,我就不拦住你的锦绣前程,舒富贵夫妇这下子是名幅其实的富贵了。你有句话说得对,比你好的女子数不胜数,飞天堡有的是银子,我想娶多少就娶多少。何必在你这棵树上吊死呢?舒妃娘娘,打扰了,请问草民君问天现在可以退下了吗?”

这世上也只有她能把他伤得支离破碎,心空了,她翩然投向别人怀抱,他再不完整了,脚下在打飘,身子摇晃,趁他还有一点意识,让他带着最后的尊严消失。不,他已经没有尊严了,他被她践踏得毫无自尊。老天,这就是你眷顾我的方式吗?

他笑,笑到泪流满面。

“请便!”用尽了全身力气,碧儿低头镇定地吐出了两个字。听到脚步声远去,她才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