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天是傍晚到达大都的,让白一汉安排好几十位护卫,听白一汉禀报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梳洗好,看到忽必烈牵着诗霖在花园里散步,他走过去谈了几句。心中不由大惊,这才上了几天的课,诗霖的言谈和见识就与从前大相径庭,侃侃而谈,有条有理,不是死搬硬套书本上的东西,而是带有自己的观点。她似乎更喜欢《史记》和《地理》,对蒙古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妹妹这次真的是用心做一件事了,君问天自豪地一笑。

喜坏的何止他一人。忽必烈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激动,他预感到察必一定会成为一位杰出的皇后。以前都是他说,察必听,而现在,是察必说,他专心倾听。察必懂得可真多,还会奶声奶气地给他唱民谣,会跳象鸟儿飞翔的舞蹈。他的小察必慢慢就会长大,会越来越美丽。而这个慧黠、可爱俏丽的小丫头是他的,这是件多么让人兴奋的事啊!

他都有点等不及六年了,蒙古女子九岁就可以嫁人,他一定要找个理由说服姐姐和君叔。

好期待可以和察必成为夫妻的那一天。

“诗霖,娘亲呢?”君问天不打扰两个孩子的相处,忽必烈现在漠南,回来一趟不容易。

“娘亲在自己的厢房,说要和爹爹在厢房中用晚膳,不到花厅了。诗霖今晚在祖母房中吃。”诗霖回道。

君问天倾倾嘴角,小闯祸精今晚又要打什么主意了?

“察必,那株红色的花真好看,给烈哥哥摘一朵来,好吗?”忽必烈指着不远处的几株怒放的月季说道。

“好的!”诗霖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忽必烈转过身,神情有点严肃,“君叔,今天我听大哥说耶律大人到军营调走了上百位身手不错的将士,不知道执行什么任务。”

君问天淡淡地挑了下眉,冷冷地说道:“如果是冲着我来的,那他简直就是太蠢了。”

“大汗自达慕节后,居然戒了酒,日日临朝,贵由太子分管的几项事务,大汗也接了过来。贵由太子现在等于被悬在空中,乃马真皇后有些慌了,几次找大汗试探缘由,均被大汗挡在了门外。君叔,我想大汗可能会有所举动,让君婶多多保重。”忽必烈有些担忧地看着举着花笑着跑过来的诗霖,想起姐姐,希望不要生出什么意外。

以大汗对姐姐狂热的痴恋,再次见到死而复生或者就说是面容相似的姐姐,怎么不如飞蛾扑火般的扑上来呢?

窝阔台现在再无用,毕竟还握着皇权,还有耶律楚材帮着他,想办什么事还是能办得到的。

“呵,小王子不要担心,我自有防备。”君问天自信地笑了笑,“晚上不忙,就留下和诗霖一起吃晚膳。她一直念叨达慕节那天烈哥哥没有理她呢!”

“嘿嘿,”忽必烈不自然地挠挠头,“我想理,可是怕给君叔你带来不便,就没有过去招呼。”

“不需顾忌这些,现在的君叔已非从前的,我早没有了那些可笑的雄心壮志,只想一家平平安安地过日子,管好你君婶,让她太太平平平生下孩子。”君问天亲亲诗霖,摆摆手,转身而去。

忽必烈恭敬地目送他,“察必,以后我们也象你爹娘这样子相爱,好吗?”他蹲下身,抱起诗霖,问道。

君诗霖眨巴眨巴眼,爹爹和娘亲那样子就叫相爱吗?那样做起来好象没多少难度,小脸象花一样绽放出靓丽的笑颜,“好的,烈哥哥!”

忽必烈看得心一乱,情不自禁抱紧了她,在她的粉颊上印上一个青涩的吻。

君问天走进庭院时,天已经完完全全黑了,一抬眼,看到厢房的窗纱上映着淡黄的烛光,会心一笑。

无声地踏入房内,果真看到一桌的酒菜,和一身紫色的纱裙、隐约可见里面内衣的异常娇美的林妹妹。

林妹妹没有把泳衣穿回来,可是她穿越那天,里面穿的是一件非常性感的内衣,蕾丝花边,巴掌大的布条遮着私密的部分,外衣一解,那效果比穿泳装还要来得强烈。

在穿越回来的那一晚,憩息于飞天堡船坞里,他已经有幸见识过一次。

烛光虽然不太明亮,但他还是看清了林妹妹纱裙里面的乾坤,精壮的胸膛不由地起伏了个不停,呼吸也加重了。

他的眼对上轻笑的她,“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林妹妹化了个淡妆,抹了点腮红,俏丽得象朵花。她盈盈地走上前,拉住君问天的手,按坐下,“干吗要问什么日子,天气这么好,心情这么开心,我们两个人一起吃个浪漫的晚餐,过一下甜蜜的二人世界,不好吗?”她斟了两杯清酒,将一杯酒交给他,美目流转,啄吻下他的唇,“亲爱的,我爱你!干杯!”

君问天一手勾住她的腰际,抢过她的杯子,“孕妇不可以饮酒,华大夫没告诉你吗?”

“那…。那我喝什么?”林妹妹顺势坐到他膝上,抚摸着他的胸膛,熟门熟路地挑战他快要崩溃的底限。

“你以茶代酒,酒我来喝。”君问天在二十一世纪呆过三年,知道浪漫的晚餐后通常是浪漫无力的激情之夜,身子早已坚硬无比。

“哦!”林妹妹故作无奈地起身砌茶,一背过身,得意地伸伸舌头,笑得鬼鬼的。

以茶代酒,她也不换位置,依然坐在他膝上,娇笑地连敬他三杯。

“老公,骑了一天的马,很累吧!”她为他夹了一些菜,“我现在也不算真正的米虫,我也有很认真地给诗霖上课。她好聪明哦,一点就通,呵,我的遗传因子真好!”

君问天邪魅地一笑,托起她的下巴,“我是很累,但还不曾累到抱不动你的地步。”

他声音吐出的气吹在她发梢。

“你确定?”她淘气地问着。

“要不试试?”他揽着她腰的双手用了力度。

林妹妹笑着拍打他的手,“知道啦,你是猛男。好了,今天是我们难得一次的浪漫晚餐,要多喝几杯酒,不醉不上床。”

君问笑出声,瞟了眼桌上的酒瓶,他虽然不爱喝酒,但不代表他没酒量。生意场上应酬多,他可从来没醉过。“好啊,那为夫今天就舍命陪娘子。”他纵容地吻吻她,夫妻私下里玩些小情趣,他毫无意见。

“好啊,好啊!”她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忙不迭地给他斟酒。

一杯接着一杯,菜没吃几口,酒瓶却很快见底,君问天眼眸清明,炽热地盯着她。

“老公,你醉了没?”林妹妹在他眼前晃着五指,皱皱鼻子。

“醉了!”他慢条斯理地说。

“不对啊,醉的人通常都说自己没醉。”长睫扑闪扑闪,林妹妹摇摇酒瓶,确是空了,一斤多呢,度数又高,应该醉了吧!

“老公,如果醉了,我扶你上床睡。”她跳下他的身子,作势要扶他。

君问天朗声大笑,将她搂入怀,“妹妹,你实在还不了解你老公呀!”

她呆愣着,怎么会不了解呢,结婚六年多了,都快过七年之痒呢!他身上哪块她没看过,他那性情,她也摸得透透的。

纤细的身子突地被腾空抱起,君问天稳健地走向大床,悄悄解开衣襟,抿嘴一笑,里面果真是那身让他血脉贲张的内衣哦。

锦幔轻落,罗帐低坠。

“老公,你不困吗?”帐内,突然传来林妹妹纳闷地发问。

“我不舍得发困。”君问天低沉地笑着。

“哦!”她咂咂嘴,华大夫的医术是不是值得怀疑呢?

接下来,君问天用无限的温柔,证明了自己没困,但是醉了。

醉汉允许做色狼,允许邪肆,允许疯狂,允许英雄跨不过美人关。

浪漫的晚餐后,浪漫的夜正式开始。

五更天,曙色未起。林妹妹悄悄坐起,推了推君问天,凑近他的耳边,喊道:“老公,老公,你醒了吗?”

君问天睡得极沉,动都不动,俊容一派放松、恬静。

林妹妹轻吁口气,俯身吻了下君问天,“对不起哦,老公,我会非常非常小心的,你好好地睡,醒来后,我说不定已经回来了。”昨晚她可在酒中下了三倍的剂量呢,按华大夫的说法,应该到傍晚才会醒。

穿好外出的衣着,她蹑手蹑脚地出了厢房。

晨光里,白一汉领着一群打扮成山民模样的护卫们已经在等了,秀珠拎着贡篮站在马车边,一个个神情都非常严峻。

一瞧见林妹妹走了过来,白一汉吃了一惊,她真的做到了。

“呵呵,搞定,我们出发。”林妹妹神采奕奕地挥了挥拳。

“秀珠,保护好夫人,还有你们一定要盯紧了,一发现目标,格杀勿论。”白一汉收起平时的憨厚,凛然地叮咛众人。

护卫们郑重地点下头。

“夫人,请千万千万要保重!”白一汉抬手过顶,对林妹妹深深地作了个揖。

林妹妹故作轻松地笑笑,“哈,我是个有夫有女有子还怀着孩子的女子,肩负多少条人命呢,不敢不保重。”

没有人笑出声来。

众人鱼贯走出后院,上马的上马,推车的推车。

林妹妹拎着裙摆跨上马车,渐露的白光里,她默默回首,眷恋地扫视着君府,然后她毫不怀疑地钻进车内,她相信再过几个时辰她还会回到这里的。

秀珠无言地瞅着林妹妹的一脸笃定,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声,说实话,她一点把握都没有,因为她知道她们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无疑将是一个凶险的征程。

四十四,帘卷西风(三)

四十四,帘卷西风(三)

南山寺仲夏的夜晚,清凉宜人,为了阻挡夜寒,宛玉让春香放下竹帘。

挑灭了烛火,半依着床榻;外边的星月向窗内挥落点点银光,树影是银光中的活泼主角,挥洒宁谧的生动气息。这座小院的前方是荷花池,夜风从竹帘的缝隙间,轻轻地吹进阵阵荷香。

她没什么睡意,拿过床头的古筝,借着月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单调的琴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单,一如她的心情。

是呀,是孤单,一个无家可归、无人怜爱的女子,不是孤单那又是什么呢?

白天去边境打探缓兵的侍卫回来禀报,边境已被蒙古士兵严密封锁,蒙古将士还在隐密的山林中驻扎了大营,不时有身穿铠甲的将军和士官出入,这眼看蒙古就要向南宋发动进攻,她探听了消息,却又送不出去。一直跟随她的两只信鸽,一只死在飞天堡,还有一只形只影单,几天不吃不喝,也死了。她知道南宋的局势本来就不乐观,如果蒙古士兵打过去,这外忧内患,双管齐下,父皇是撑不了多久的,她引以为傲的家园就要成为蒙古挞子的了。这真让人不甘!

不甘又能如何,如同君问天不肯爱她一般,她能拿君问天怎样?

她哪点抵不上他那个卷发娘子呢,不懂礼仪,又没什么容貌,除了一双大眼还算灵秀,其他哪项能和她比。可偏偏君问天恋她象着了魔,不管自己如何主动投怀送抱,正眼都不瞧自已,甚至为了她,还把自己扔进了花月楼,沦落成了一个娼妓。

堂堂公主,被一群猥琐的男人压在身下,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允许自己苟活着,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以血洗净自己身上的耻辱。为了这一天,她毁了自己清雅如梅的面容,放弃了一次次回南宋的机会,潜伏在南山寺中,伺机而动。

南山寺的方丈,是南宋宫庭中的法师,父皇信佛,近似于痴迷,她自幼就认识方丈。有些大臣说方丈是妖孽,蛊惑皇上不理朝政,欲杀害于他。方丈不得不逃出了南宋,偶然来到南山寺,发现这是一块宝地,就留了下来。凭着丰富的佛理和圆滑的处事,很快就夺到了当家方丈的位置。

她和一群侍卫从飞天堡逃出来时,欲从南山寺附近出边境,恰巧遇到了方丈,她灵机一动,觉得南山寺是个极佳的避难所。于是,她留在了寺中。

上天不负有心人,竟然让她在寺内看到了君问天的女儿,可惜那天太突然,机会不算太好,没能杀掉那个小丫头。

宛玉阴寒地倾倾嘴角,不过,想必君问天很快就要来到南山寺了。她没有象君问天猜测的那样,以为行踪暴露,就慌不迭地逃躲,不,她好整以暇地呆在寺内,哪里都没去,她要专注地等君问天的到来。

她是个执著的人,做任何事,都要有始有终。

琴声也不能按抚内心的躁动,她探身下床,掀开竹帘,吹吹风吧!走出房间,便是柳苑。南山寺的寺后有四个小园子,柳、荷、梅、菊,中间隔着细碎的石子铺成的小径,这四个园子,涵盖了春夏秋冬的热闹。这让香客们礼佛之外,也可以赏赏景。自从她居住到这寺后,这里就不准外人踏足了。

前方荷池边传来声响,宛玉警觉地望向前方,月光下一个单薄的身影一闪,“春玉?”她低声唤道。

身影一滞,转过身往她这边走来,“公主,怎么还没睡呢?”春香一身的夜露,额头的发丝紧紧贴着肌肤。

“你在外面站了很久?”宛玉讶声问。

春香咬着嘴,低下头,半晌才说话:“公主,为什么我们还要呆在这寺内呢?你不是说带春香回江南去的吗?”

宛玉倨傲地一甩衣袖,“怎么你怕了?本宫还有些事没有了结,暂时不回江南。”事实,现在也出不了边境。就是出了边境,江南说不定也已没有她的家,还不如破釜沉舟,最后一搏。这世间,对她来讲,除了雪耻,已无别的留恋。

“可是,可是…。当初你对春香讲的,只要把飞天堡毁于一旦,让舒夫人成为一摊肉泥,我们就永远离开蒙古。现在这些事,公主都做到了。君堡主现在回来了,公主你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前几天王夫人看到我了,君堡主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春香惶恐地扯住宛玉的衣袖,哀求道,“公主,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赶快离开吧!”

“啪!”宛玉神情一冷,突地掴了春香一巴掌,“放肆,竟然敢对本宫拉拉扯扯。本宫做事,哪容得你这奴才指玫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