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腿一软,恐怖地跌坐在地。

“腿长在你身上,你若想走,本宫不会留你。不过,提醒你一句,在这,本宫还能保护你的安全,这一出寺若被剁成肉泥,本宫可不会让侍卫出手相救的。”

春香被他的话吓得一呛,一阵猛咳,咳了好一会才把这口气顺过来,连咳带喘,抬起头,瞅到近在咫尺的眼眸闪出一抹寒光,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她知道宛玉公主从不会开玩笑的,“春香再也不敢了,公主,春香会好好侍候公主的。”她嗫嚅地低语。

“这才是个乖奴才,起来,回房睡吧!瞧这天气不错,明天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喜呢!”宛玉背着手,慢慢飘远。

月光清寒,人影清冷。

春香瑟缩地哆嗦了一下。

第二天早晨,真应了宛玉的话,有一个惊喜正拭着汗,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南山寺,一如往昔,香火鼎盛,香客不绝。

早膳后,宛玉在梅林中弹琴,林子里还有一丝雾气,空气凉凉的很舒服,鸟儿站在树头,好奇地对着她啁啾。

春玉苍白着脸,站在另一棵树下。

“公主…。中门外有个敬香的女子,好似君堡主的新夫人。”一个侍卫从小径上急匆匆跑来。

琴声戛然而止,宛玉抬起头,沉声问道:“真的吗?”

“属下不会看错,那一头的卷发特别显著,还有后面提篮的侍女,是上次抱孩子的那位。不过,公主,属下猜测这一定是君堡主的诱敌之计,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诱敌又如何?”宛玉亭亭立起,掀去面纱,让狰狞的面容坦露在晨光中。“本宫不管他是圈套还是巧合,来了就要好好欢迎。机会对于我们不是很多的,有一个就要紧紧抓住。”

“公主,可是…。那会很危险…。”春香惴惴地支支吾吾说着。

“现在还有什么不危险?”宛玉瞪了她一眼,“本宫来到这蒙古,就没想过活着回南宋,本宫宁可与君问天鱼死网破,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去,让人在大雄宝殿准备着。如果君问天暗中跟着的护卫出手,你们就给本宫大开杀戒,不管是香客还是僧人,一律格杀勿论。本宫到要看看是君问天狠,还是本宫狠。”

侍卫怔了下,没有说话,施了礼回身执行命令去。

“春香…”宛玉唤道,不见人应声。侧目一看,春香匍匐在地,正慌不迭地往林中爬去。

“哈哈!”宛玉仰天大笑,笑声阴森恐怖,林中的鸟儿扑打着双翅,惨叫地飞了出去。

山阶上,秀珠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斜睨了下身后,看到几个化装成山民的护卫紧随着,轻吁了口气。“夫人,不要走太急!”

林妹妹今天才感到怀孕的不适,这才走了几步呀,就气喘个不停,汗流得象小溪似的,托着腰,看看山顶,哦,没几步路了。“这什么破寺庙呀,神经兮兮建在什么山顶上,不是折腾人吗,难道放山下菩萨就不肯住了吗?”她没好气地埋怨道,脚下不停。

秀珠叹了口气,夫人怎么就一点也不紧张呢?

“夫人,你不会忘了今天敬香的真正目的吗?”秀珠小小声地问。

“当然不会。”林妹妹杏眼圆睁,“可要是我表现得太过于不安,那些暗中窥探的眼睛,不就一下看出来了吗?你也放轻松,肌肉僵硬着,对身体不好。你…有看到熟悉的嘴脸?”

秀珠把贡篮换了下手,借机扫视了一周,“暂时没有,不过我没见过几个侍卫,除非是宛玉亲自出来,不然我也认不出哪些是南宋的人。”

“你看这些香客里是男人多还是女人多?”林妹妹突然发问。

秀珠愣住,心扑通扑通的跳。这如潮水般往山上涌动的香客,女人一簇簇的,男人屈指可数。如此一看,几个打扮成山民的护卫就显得特别显目。无形之中就暴露了身份。

“夫人,这可怎么办?”秀珠慌了。

“别露在脸上,也没往后面看,你走你的。我们的护卫身份暴露,那宛玉的侍卫也不会轻易出来,因为我们也会一眼看出。”林妹妹沉声说道,两人已经走进了寺院中,她看看排着长队的香客们,秀眉挑了挑,“现在,我们只有见机行事。希望护卫们聪明点,懂得掩护。”

她把最后一句话放得很轻。

秀珠还是惊住了,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担心自己的武艺不够保护夫人的安全。但现在又不能中途转身,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进。

今天值日住持是一个身高体壮的冷面僧人,面无表情地让香客排成两排,从殿门的两侧缓缓进入大殿,每个人只准在殿中停留半柱香的时辰。

林妹妹发现,男香客是一律不准进入大雄宝殿的。她咬着唇,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溜转个不停。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呀!

“请问夫人,你来寺中,是准备向菩萨许什么愿呢?”林妹妹一跨进殿门,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和尚口颂佛号、双手合十迎上前来,“来这里的香客大部分是求子的,看夫人似乎已身怀六甲了呀!”

真是个色和尚,没事盯着人家肚子,林妹妹心中暗骂,脸上却带了笑,学着他,双手合十,“我是来向菩萨祈求安胎的。”她随便编了个理由。

“哦,那夫人要到那间殿室敬香。这大雄宝殿里的菩萨只接受香客们求子的香火。”老和尚和颜悦色地指着隔壁的一间偏殿。

“哦,菩萨们之间分工还不同啊?”林妹妹好奇地问,暗中捏了下秀珠的手。

秀珠脸色紧绷,笑都不会了。

“呵,夫人真是风趣,请随老纳过来。”老和尚上前引路。

“夫人…。”秀珠拉着林妹妹的手,直摇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妹妹故作轻松地对秀珠挤了挤眼。

秀珠并不放心,求救地看向大殿外面,却对上住持冷冷的寒目,她心中暗叫不好,看林妹妹已随老和尚上前,只得跟上。

“夫人,请你的侍女在殿外等候,太多了,会惊扰菩萨的清静。”在偏殿前,老和尚停下了脚步。

“这怎么可以?”秀珠怒目而视。

“菩萨的规矩真多,”林妹妹笑吟吟的,“不过入乡随俗,秀珠,你在此候着,我进去祈祷完便出来。”

“夫人!”秀珠急了,扫视到这偏殿非常冷清,“我一定要跟着你,我保证不发出声音好了。”话音还没落,突见眼前掠过一个黑暗,几步窜到她跟前,不知掏出个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口鼻,秀珠明知有异却无法闭住呼吸,担忧地向林妹妹

挥了两下,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这个让人闭嘴的方式真特别,效果很不错。”林妹妹平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秀珠,对老和尚挑挑眉,“看不出你年纪蛮大,腿脚到很灵便哦!这南山寺真是藏龙卧虎。”

老和尚淡然一笑,笑得让林妹妹感到毛骨耸然。

“不好意思啊,让堡主夫人受惊了。”他说得仿佛客气,却把这一切说得那么轻飘。

林妹妹背心发凉,脸上却没显露出来,她打了个哈哈该去见见你的'菩萨'了吧!“

老和尚有点讶异她的淡定,”夫人,请!“他礼貌地做了个请向前的手势。

四十五,帘卷西风(四)

四十五,帘卷西风(四)

去见菩萨原来不是用脚走的。

林妹妹随着老和尚走进偏殿,还没看见殿中供着的菩萨长得什么模样,只觉光线突然一暗,殿门突地关闭,脚下的地砖突然一空,“嗖”地一声,身子直线下坠,就几秒的辰光,她感到自己落进了一堆枯草丛中。

她动动胳膊,动动腿,都在,也没破皮也没流血。悠悠抬起眼,只见面前立着两双大脚,再往上看,是两柄明晃晃的利剑,剑尖直逼着她的脖颈。

林妹妹耸耸肩,这两个男人是不是高估了她的能力?她可不是武艺高强,能飞檐走壁的女侠,弱女子一个罢了。

她定了定神,问那位男子:“我是继续坐着这呢,还是去进你们的公主?”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板着的冷面掠过讶异,其中一个嗡声嗡气地回道:“公主已经恭候堡主夫人多时了。”

“坦白真好!”林妹妹站起身,拍拍衣衫上的草屑,觉得小腹有些胀痛,她揉了揉,秀眉抽痛地皱起,小脸儿默默发白。

随着两位男子在一个点着烛火的巷道里拐了几拐,推开一扇小门,拱身出去,眼前陡地光明,林妹妹偷偷逡巡了一圈,发觉进了一处林子,闻得见草木的清香,听到蝉的鸣叫和小鸟飞腾的扑翅声。

前方,宛玉白衣胜雪,款款立在一棵苍劲的梅树下,狰狞的面容用面纱遮着,这样看起来,身材窕窈、眉眼如画。

“公主,堡主夫人请到了。”两个男子抬手施礼,禀道。

宛玉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慢慢踱到林妹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阴沉地一笑,“堡主夫人,还记得我吗?”宛玉慢慢扯下脸上的面纱。

林妹妹淡然地看着她,微微闭了下眼,笑了,“妹妹,我怎敢把你忘了呢?”

“你…”宛玉倒抽一口凉气,失声惊问,“你到底是谁?”

林妹妹戏谑地挑了挑眉,“我把妹妹记得牢牢的,妹妹居然把姐姐给忘了,真是太让姐姐心寒。”

“你不是死了吗?”宛玉惊恐地瞪大了眼,松开了妹妹,瑟缩地退后几步。舒碧儿是她亲自尸解的,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死?我有那么好的老公,怎么舍得死?告诉你,猫有九点命,我可是有十条,我可以活一千年。哈,这世上真的有那种面容相似的人吗?别自欺欺人了,白翩翩!”林妹妹蓦地一抬脚,一下子把白翩翩踹到在地,“别仗着公主的身份,丧心病狂地指使几个侍卫,象走狗一样为你杀人放火,那算什么,只会让你越来越可憎,你装淑女时,我老公都对你没兴趣,现在成了个魔鬼,怕了这南山寺的和尚都不愿多看你。”

白翩翩被她激怒了,奋力爬起身,不想林妹妹手疾眼快地从怀中掏出今早在抽屉里摸出来防身的一把袖剑,突地抵上她的脖子,“别以为就你会杀人。”她把宛玉从地上拉扯起,袖剑贴上她的肌肤,“让你的走狗们退远点,送我出寺。”

宛玉自己并没有什么功夫,也就是一个弱女子,但她现在已近颠疯,最把生死置之度外。瞅着脖前的那把袖剑,她又惊又怒,怒比惊还更多些,她猛地一低头,一口咬上林妹妹握剑的手臂。

林妹妹正专注地找寻出林子的小径,没提防,吃痛地手一软,袖剑“当”地一声掉在地上,但她反应很快地一把揪住宛玉的头发,狠狠地又给了宛玉两脚。

她没缠足,这脚带了力气,一脚下去,还是很痛的。

宛玉两眼血红,咧了咧嘴,狰狞的面容扭曲着,拼了命的一转身,扑了上去,瞬时,和林妹妹厮打成一团。

声响很快引来了几个侍卫。

侍卫们拿着剑,看着地上两个又叫又吼的女人,傻了眼,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夫人,夫人…。”林子外突然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声音越来越近。

侍卫们神子一僵,持起刀,警觉地看向林子外。

“我在这…。”林妹妹抽空回应了一声,这一回应,给了宛玉机会,她摸到了先前掉在地上的袖剑,手腕一转,冰凉的刀尖直直地对准了林妹妹的脖子。

林妹妹有一秒钟的错愕,她放弃挣扎,很识时务地随宛玉爬起身,大眼滴溜溜转了转,眼前突地一亮。

“堡主,他们在那…”春香领身在前,气喘喘地指着他们,说道。

在她的身后,站着白一汉和一帮飞天堡的护卫,正中的那位男子,俊美绝伦,只是今日有些不修边幅,头发未束,随意散在身后,衣衫上盘扣扣乱,腰间的丝绦系反了,不过,这样也不失他美玉般的风姿,如果神情再温和点就好了。

那华大夫的医术果真不能太信任,她老公还没到晌午就醒了,还赶到了南山寺,这下,她死定了。林妹妹心虚地扯扯嘴角,不敢对视君问天咄咄逼人的寒光。

“哈哈,君问天,你终于来了。”宛玉摇开眼前的乱发,狞笑着,“你还骗我,说她是新娶的什么林儿夫人,原来还是舒碧儿,呵,你可真是老奸巨滑。不过,这个我不计较了,看看好,你的心肝宝贝现在落入我的手中了,我要你亲眼看着她和你未出世的孩子死在你面前。”

君问天的脸半隐在树荫里,看不清表情,“宛玉公主,你弄错了,她不是我的什么心肝宝贝,她是一个用药迷晕我永远不会得到我原谅的女人。你请动手吧,我不会阻拦你。”

“呃?”宛玉有些傻眼了,但她随即轻蔑地哼了一声,“你又在耍什么诡计,告诉你,我不会上当的。今天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反正只有一人活下来。君堡主,我们赌一下,那活着的人是谁呢?”她微微一用力,剑尖刺进了林妹妹的脖子中,鲜血沿着光亮的刀锋流了出来。

“夫人…”护卫们惊呼出声,抡起手中的刀就要往前冲。

君问天抬手,示意他们冷静,两臂交插,好整以暇地看着宛玉。

林妹妹俏丽的小脸惨白如血,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君问天,全然忘了眼前的危险和脖子上的刺痛。老公真的生气了吗?她鲁莽了吗?

“还不动手?”君问天慢条斯理地耸耸俊眉,一双寒瞳泛起嘲讽。

“我…真的会…杀了她的…。”宛玉这时反到有些犹豫了,她想要看到君问天痛,流着泪哀求她,而不是这一幅无动于衷的表情。

“需要我帮忙吗?”君问天眉目一敛,冰冷的语气有着无情的杀机。说着,长身掠起,在宛玉还没回过神来,他已飞跃到她面前,一眨眼,林妹妹突地就到了他的怀中,就在这同时,一把真正的从君问天袖中抽出的剑直直地没入宛玉的心口,鲜血象喷泉一般喷薄而出。

飞天堡的护卫们奋勇跳起,冲向已经慌乱成一团的南宋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