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机立断:“不然我们还是先以公事为重吧,分秒必争。”

史迪文也确不是做做样子,他还替我备好了一份功课:市场开发人员的奖励机制。

我飞快地悄悄质问他:“你这是在耍什么花样?”

史迪文理直气壮:“帮总部拿下这毒瘤,奖金大大的,机会多多的,我全力以赴怎么叫耍花样啊?”

“怎么突然这么上进?好好当你的金牌交易员不好吗?”

“那猴年马月才能买Q7给你?呵,我说呢,怎么连A6都不稀罕。”

“莫名其妙,”我微微发抖,“我们说了十八遍结束,二十六遍分手,然后到今天你还要买Q7给我?”

“你管我呢!我就爱买。”史迪文看都不看我,自己和自己较劲,“躲开,别理我,在我买Q7给你之前,一句都别理我!”

大难不死,必有厚福

更新时间:2013-4-27 1:20:50 本章字数:3179

月黑风高夜,我去敲了史迪文的房门。铫鴀殩午我对他只有一个问题,假如,一山不容二虎,到底是他走,还是我留。我铁了心地要和他推心置腹,说时辰未到,我自岿然不走,没有哪家公司会菩萨心肠,白白收养不中用的大肚婆,要我一年半载颗粒无收,我不答应。所以出于人道主义,他走我留是不二之选。他一介金牌交易员,香饽饽一枚,走起四方来一准儿虎虎生威。

可惜,我报着必胜的信念而来,却连那扇房门都突破不得。

人史迪文说睡了,明日请早。

转天,史迪文照旧全身心投入工作,天津方面有限的三五只小兵小卒当史迪文是救世主,满脑子都是上头一维新,下头便致富。

我一直在伺机和史迪文一对一地对话,可他狡兔没三窟,却也有千种对策,比如声如洪钟,喝退我的悄悄话,比如一捂肚子,屎尿滚滚来灞。

最后一次,他的托词还在酝酿中,汪水水又打来了电话。科技太发达,一来电还显示照片,汪水水的无毛孔美颜一闪一闪,平添俏皮。

史迪文又一次遁去:“接个电话先。”

再转天,我孤注一掷,直接向北京方面告了病假,便又一次捧场京津城际列车,神速地返回了北京潸。

下了火车了,罗某才给我打来电话:“小何,人呢?”

我才说身体不适,那边罗某就小声地复述给了谁:“她说身体不适。”接着,史迪文音量没控制好:“问她哪不适?”

“头晕恶心。”我说。

史迪文索性拿下电话:“头晕恶心?你这不过是亚健康状态,小题大做!什么时候回来?”

“没准儿。”我挂断了电话。

我马不停蹄地去了一家广告打得铺天盖地的医院,满走廊都是蔫头耷脸的女子。

大夫态度中立:“孩子都成形儿了,不要了?”

“成形儿?不光成形儿了,还和我互动来着呢。”我面无表情,像个坏女人。

“有原因吗?”

“我还没结婚。”我这也算是实话实说。

“那怎么到这时候了才做?”

我一撇嘴:“造化弄人。”

大夫开了几张单子给我。我排在缴费的队伍中,到了这最后关头,倒突发奇想,想给大壮改个名字了。这样一来,也不枉她和我相聚这一场,将来我悼念她,念个婉约的名字,脑中也好描绘出一张可人的小脸儿。可是…可是叫她什么好?我叫荷,而她叫春兰秋菊吗?还是按大壮的路数,叫她大丫或是二妮儿。

我将后来人让过去一个又一个,绞尽脑汁。

厚福。

就是它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死了,将来再投生,更加要有厚福才是。这也并不是个秀气的名字,可总好过大壮。

厚福,厚福。我叨念着,再满意不过了,喜极而泣。

“你交不交啊?”缴费窗口内的语气并不和善。

我让到无人可让,抹干了脸,只好将单子和钞票慢吞吞地递上。对方长相粗壮,可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就那么几张纸怎么接也接不过。我才诧异着,对方就说了:“撒手啊,再扯扯撕了,我可不负责啊。”

她的话倒给了我启发,我更加大了力道,像是那几张单子一撕,这事儿就会这么不了了之。

无奈对方松了手,我措手不及,狼狈地退了两大步。

“捣什么乱啊你!”她说。

我硬着头皮迈回去,几乎将脑袋扎进那窗口:“我不是来捣乱的,这种事儿,谁还没个怯场啊?听说是什么金属的家伙伸进去好一阵鼓捣,血肉模糊,根本没有无痛这一说,是不是?听说还有可能落下后遗症,月经不调,不孕不育,是不是?那还不行我犹豫犹豫的?”

对方高我一个层次,一张嘴就是精神层面:“犹豫?到了这个时候还犹豫,那根本就是为了那个男人在犹豫,什么疼不疼落不落病的,都是幌子。”

我平生最扛不住的便是激将法,这下,一股脑将单子和钞票塞了进去。

偏巧这时,手机一响,我又理直声高,大斥一声“慢着”。

手机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我却煞有介事地抽回了钱:“公司打来的,刻不容缓。”

顶着对方的白眼,我缩回脑袋接了电话。对方说小月啊。我说啊,有事儿吗?对方又说,喂?是小月吗?我说是啊,有什么事儿吗?对方咕哝了句什么,便挂断了。可我还得继续:“火烧眉毛了?好,好!我这就到!”

我孬种地甚至没敢再多看看那缴费的窗口,三步并作两步,重获新生。

医院内外有天壤之别,其内有如炼狱,其外气候适宜,而我则像一具木乃伊,不出三两分钟,备受滋润,又鲜活如初。倘若说,初时设计史迪文,喜获厚福,是我自编自演的一场闹剧,那么我一旦在这医院张开*双腿,那便更是一场残忍的,黑色的,荒诞的,并非闹剧的悲剧。

我大步流星,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被我远远甩在脑后。

这是头一回,厚福农奴翻身把歌唱。她没有任何诸如何家,或是传宗接代等等的附加含义,她纯粹地,是我何荷的千金。她和我血脉相连,心心相印,将来我会对她指天誓日,说即便妈咪之前犯下大错,滔天大错,可在最后关头,我对她的不舍,重于了一切。

我们是彼此的救命恩人。若失去她,我将不是何荷,真真正正沦为何家的工具。一把工具,何命之有。

我不过才出京三日,郑香宜单独行事,就行出了岔子。

她打电话向我求救,说她去和网友见面,然后被骗了。我都无须问来龙去脉,直接呛她,什么年头了,你还去和的网友见面?还被骗了?你还真是全套的。

郑香宜在一家高级西餐厅里等我搭救。那位网友向她借钱,不但拿走了事先说好的数目,巧舌如簧,还让郑香宜当场掏空了钱包。网友说为答谢郑香宜的借钱之恩,这顿他请,而他却在吃了个底儿朝天后,不辞而去了。郑香宜恰如吃了霸王餐,脱不了身了。

两个人吃了一千四百多块,郑香宜也就两分饱。她谨记了节食二字,到头来更是亏了个大发。

而我一摸钱夹,摸了个空。皮包上被割了道口子,正正好是我钱夹的大小,那小毛贼真的好手艺。

郑香宜一开始幸灾乐祸,可乐着乐着就又哭了,整个人疯疯癫癫,到头来对我说:“表姐,我还是想和综维好。除了他,我想和别人好,也不会好了。”

我搬救兵直接搬出了于小界,反正,今天也要见见他的。

于小界穿着条工装裤就来了,被西餐厅的侍应生拦了住,说我们这儿衣衫不整者不得入内。

我对着于小界迎了出来,说要不你把钱给我,在这儿等我们。

于小界从容地掏出钱夹,一边掏一边对侍应生说:“这到底是谁立的规矩?廉价的西装你们恭恭敬敬,而我这条裤子,大概价值你半年的薪水,反倒不得入内?”

于小界的口吻中毫无嚣张,他只是在陈述。

而他掏出来的也不是钞票,而是一张这儿的贵宾卡:“请问这样可以入内吗?”

我和郑香宜就这样风风光光地被搭救而去。

在那辆令史迪文魔障的Q7上,我和郑香宜坐在后排。于小界扭了扭后视镜,以便在和我对话时,可以和我对视。他问我,送她回哪里。而郑香宜摽着我,说表姐你陪陪我。于小界大度,说:“那…我来安排节目好了。”

我垂着眼,不大和于小界有交汇。他对我百般迁就,我对他言而无信,是我不好。

于小界带了我和郑香宜去置装,他说稍后有个派对。

置身于滑不留足,仙乐飘飘的礼服店,我再打量于小界的工装裤,问道:“你呢?一会儿也要改头换面吗?”

于小界才一落座,礼服店店员立即奉上画册,他刷刷地翻阅着:“也不是什么太正式的场合,你们打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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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陪我跳支舞

更新时间:2013-4-27 1:20:50 本章字数:3220

郑香宜行尸走肉般,被我安排着试了不下十套,性子倒还有,但香汗淋淋是免不了了。铫鴀殩午店员毫无微词,礼貌地奉上纸巾。这样的态度,那是多亏于家的身家支撑的。

“让她试试这套。”于小界点了点画册。

杏色的及膝一片裙,效果极佳,肤白,腰线明朗,小腿即便不纤细,但也匀称有致。我鼓掌,对于小界由衷赞叹:“我以为要选黑色,我以为要裹得严严实实…”

于小界又翻回之前的某一页,他刚刚在那页上折了角,他说:“这套是你的。”

我说不用了,我天然去雕饰就好。于小界了然我这臭脾气是勉强不了,索性也不勉强我,径直去出了血。我悄悄收好了收据,这笔钱,也要连同饭钱一并还他才是濮。

临走前,郑香宜晕晕乎乎地走在前面,脱胎换骨后,频频同手同脚。我被于小界拖后,和他并肩立在了镜子前。

于小界对着镜子里的我说:“何荷,我有不好的预感。”

“于小界,今天是Party还是蛋包饭,依你。脱”

“Party。”于小界毫不犹豫。

又是一片富人区,位处郊区,比不上于家的寸土寸金,但胜在开阔。派对在花园举行,灯光炽烈,一举两得,一来夕阳西下后也形同白昼,二来还可抵御微微寒意,不是泳池趴,可也有波*霸排骨精穿了比基尼来,玩儿到尽兴时,还大呼好热好热。

我对于小界介绍:“上次没来得及好好介绍,郑香宜,我表妹,一度是周综维的青梅竹马。”

我再对郑香宜介绍:“于小界,不光是嘿摄汇的大当家,还是于家的四公子,而在于家的交际圈儿里,有周综维的一席之地。什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说根本是世界之小,才无奇不有。”

“今天有综维的份儿吗?”郑香宜天人交战。

于小界拿了酒来,自顾自灌下:“我朋友的Party,但我说话多多少少也是作数的。你们想有他的份儿吗?想的话,他半小时之内就可以现身。不想的话,他现在现身我也可以让他一分钟之内消失。”

这是第一次,于小界狂妄自大。

“顺其自然好了。”我做了主。

我支走郑香宜:“目前你还瘦身未果,节食不必在人前节,去吃吧,爱吃什么吃什么,切记三条,不吧唧嘴,不包圆儿,不打嗝。”

才支走了郑香宜,史迪文就发来了短信,区区五个字:急事,接电话。我才删掉了短信,史迪文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你先把别人都处理好,再来处理我。”于小界调头走掉。他灌酒灌得急,迟早一发不可收拾。

我迅速接下电话:“什么事?”

“嗨,你在哪?”史迪文颇有情致。

“北京。”

“我是问北京的哪。”

我警惕:“你在哪?”

“何荷,你不是亚健康了吗?不在家好好休息,莫非住院了?”

我捂住额头,原地转磨磨:“史迪文,别告诉我你也回来了,别告诉我你是专程回来找我的,去我家了?你向公司请假了?还是天津方面over了?罗某人呢?你的Water汪呢?”

史迪文好言好语:“是,我是专程为你回来的,没请假,擅自回来的,所以你最好配合我,找不到你,我明早就赶不回去,明早赶不回去,我可就露馅儿了。”

“你…”我才要恶语相加,厚福便在我腹中摆摆手,说不似的。

我叹气:“有什么话,等回天津再说。你先回去,我等‘健康’了也马上回去。”

“真住院了?”

“是是是,三甲医院,豪华病房,爹妈膝前伺候,你安心地去吧。”

“骗子。”突然地,史迪文翻了脸,句句凌厉,“何荷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不就是做个无痛吗?还豪华病房?还爹妈伺候?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做了,还是没做?做了的话,换到哪家医院做的?你又给我这儿一个人装大尾巴鹰呢是不是?你死要面子干什么?有了面子没了命你值得吗?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走道儿直打晃吧你?一脑袋栽茅坑儿里都没人扶扶你。说,你现在在哪?我***…上你膝前伺候你去…行不行!”

我不寒而栗:“你怎么知道?”

史迪文咆哮:“我怎么不知道?你一老弱病残孕那叫一个养生,什么有营养吃什么,你一老弱病残孕那叫一个在意,工作上马马虎虎,怕就怕损耗真气,好端端地你亚什么健康啊!我碰碰运气,多转几家医院,什么转不出来?信不信由你,你那几张没交钱的单子,这会儿在我手上!”

“我…”我没了下文。

“别你啊我啊的了,说,你是做了…还是没做?”

“没做。”我低低地吼了回去。

接下来,史迪文那边断线了似的死寂。我后来喂喂了两声,仍是死寂。再后来,史迪文一言未发地挂断了电话。

而下一秒,我的手机被于小界一把抢过。我就说过,他迟早会一发不可收拾。

于小界摆出了投手的姿势,将我的手机当作棒球,投出好一记漂亮的直线球。手机应声落入游泳池。

几个比基尼咋呼了几嗓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舞曲炸开,于小界一拽我,我便随他扎入了舞池。他将我的双手搭在他的颈后,而后他的双手再钳在我腰的两侧。别人都盛装,只有他穿着工装裤,我穿着西装裙,别人都在搔首弄姿,振臂高呼,只有我们踩着jungle大跳慢三。于小界埋着头,酒气层层叠叠地呼到我的脸上:“说吧。”

我才要撤回手臂,于小界就加大了力道:“就这么说。最后陪我跳支舞,这要求不过分吧。”

“对不起,我改变主意了。孩子,我要留下。”这次我斩钉截铁。

“留下孩子,你就没有我了。”这是第一次,于小界威胁我。

“于小界,对不起。论先来后到,她赢你一筹。论无可取代,她是唯一一个,而你是诸多好男人中的其中之一。论将来,谁也无法保证没有了她,我们两个就会爱到死去活来,我太复杂,你太优秀,也许将来我会爱你爱到死,可你对我失去了兴趣,又也许我还是不会爱上你,而你气不过,活活被气死抑郁而终,总之,这其中变数太多。”

“好,那这就是最后一支舞了。”于小界的双手改为环绕我的背。他偏过脸,将脸贴在我的发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