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小区之中,也不乏车子来来往往,车灯照射进来,穿过布满雨迹的玻璃窗,将我和史迪文的脸孔映得忽闪斑驳。

史迪文真心求教:“何荷你说,假如三年前,你坦白对我说,你要生一个孩子,我会答应你吗?”

“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我承认是我过分,你不答应是人之常情。”

“万一呢?”

“为什么会有万一呢?因为你喜欢我而不忍拒绝我吗?可也正因为你喜欢我,你才更不会让我走上这么难走的一条路吧?而万一你答应了,我怕我会得寸进尺,我会蹬鼻子上脸地问你要不要入赘我何家,如此一来,你一定会对我坦白你成了家的真相。那我们就…真的game-over了。”我从未从这个角度细细打量过史迪文,他头发和睫毛分外浓密,鼻梁挺拔,令我因新奇而怦然。

“有道理。”史迪文认真地,“所以幸好,是你设计了我。”

“也就是说,我让你被动地有了孩子,你也并没有觉得太糟,对吗?”我小心翼翼。“对,我并没有觉得太糟。”

史迪文走的时候,雨还在下。我问他你车子呢。他说刚刚都上了马路了,还是不甘心,一时调头又没地方调,索性就将车停在马路边,人跑回来的。我说你拿把伞吧。他没接,毛头小子似的说淋淋雨会更痛快。

就这样,他一扫来时的疲态,脚步跳跃地踏出一朵朵水花。

他除了“保护”站在椅子上的我之外,此后对我再无亲密。这会儿倒实实虚虚地,对着窗口的我,用双手送来炙热的飞吻。我笑着别开头。他摆摆手,不回头地走掉了。

转天,我在九点半抵达瑞元时,进门的时候和出门的凯文撞了个满怀。他油头粉面地对我说了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便迈着猫步走了。

对此我并不意外。为招揽凯文,瑞元不惜下了违法市场的重金,和他的合作,只等临门一脚。今日他的送上门来,无疑意味着这一脚踢了个皆大欢喜。但叫我意外的是,我去到秦媛办公室时,她和毛睿正昂首挺胸地大跳着探戈。

秦媛第一个开口:“何荷,碰上凯文了是不是?合约签了,板上钉钉了,今天中午我请。”

面对我一脸的质疑,秦媛女人味十足地支走了毛睿:“我和何荷有悄悄话说…”

毛睿一走,我才有机会开口:“不过一个凯文,你会不会太乐观了?”

秦媛变脸,一下子乏力地坐回转椅颤了颤,双手扶额:“呵,我们以卵击石我怎么可能乐观?但我必须给毛睿信心。所有人都说我老牛吃嫩草,毛睿他是嫩草不假,无论怎么胡作非为,他也一直生长在父母的庇护下,可我不是老牛,我必须做他的大树啊。”

本来便如此,痛并快乐着的,从来不只我一人,比比皆是。

再转天,我提着史迪文送我的那条银白色礼服,那条被扯开了一道足有三十厘米长的口子的银白色礼服,求助了小半个北京的裁缝店。

九成的答案是无力回天,另有一成倒是颇具创新头脑,建议我索性改件上衣。我任性,说改件上衣?改件上衣我下面穿什么?没有一件可以配得上它。

末了,我不得不自担风险:“帮我缝上就好。不管多丑,我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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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十二点前了。。这几天都晚上来看吧。。我会尽早,可晚上保险~

我不反中他的美男计您就阿弥陀佛吧您

更新时间:2013-4-27 1:21:32 本章字数:3310

三天后,来这稀松平常的裁缝店取礼服的不单单我一个,还有姜绚丽。铫鴀殩午姜绚丽人高腿细,一把杨柳腰更无半两肉,一件改良旗袍拿来修改腰身。

姜绚丽在我前脚,我后脚到时,她正试穿了在镜子前左右端详。

我们几乎在同时对上对方,二人下意识的反应无非皆是这北京城说大也没有多大。

“这花色一百分。”我发自肺腑地评价。明红色底色上的绛红色的花团锦簇,深浅有致,再衬姜绚丽这两年愈发的冶艳不过。

而我也不是要打开什么话匣子,向店员递上单子,要取了礼服一走了之姗。

姜绚丽不急于更衣,又照了照:“这一件要穿去乔泰股份的成立酒会。”

“哦。”我点点头。

店员手脚慢吞吞地,却无意中暴露了姜绚丽的意图。她百无聊赖地站着,也宁死不回试衣间,敬候我所取之物。莫不要说刚刚店员在言谈中提及了“礼服”二字,即便我只是来修改一条秋裤,或许她也忍不住要看看这其中有何蹊跷伍。

“直接帮我包起来就好。”我棋高一着。

店员这会儿也找了到:“嗯?您不用检查看看吗?”

我果断:“不用,直接包起来。”

姜绚丽脸色铁青地回了试衣间。而就在我从店员手里接过袋子时,试衣间的门又被她轻悄悄地推开一条缝隙。可惜我是铁了心,一根纤维都没拎出来,当真就这么走了。

而两天后,就在距乔泰股份成立酒会仅有六小时之时,凯文出了岔子。

凯文被乔先生控告挪用其个人资产,控告由第三方监管机构直接提出,凯文顿时与我们失去联络,落马之势势不可挡。

五分钟之内,秦媛摔了她半个办公室的物什。

我不得不私下致电史迪文:“凯文是不是被乔先生陷害?”

“这个重要吗?”史迪文那厢风和日丽。

“那请问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失去他的价值了?”我光火,“姓乔的这下三滥的害人精!”

“假如不是你们瑞元,我相信凯文他至今仍稳坐我一人之下的第二把交椅,好好的呢。”

“你是说,害了他的反倒是我们瑞元?你这是反咬一口。”

“接下来你们又会瞄准谁,不如先替他算算风险系数。”史迪文那厢传来悠扬的音乐,伴随他不疾不徐,时走时停的脚步声。

我的脾气又一发不可收拾:“你们别以为我们会就此知难而退…”

“我会帮你。”怎地,史迪文这四字的口吐莲花,顷刻间便扑灭了我的熊熊烈火,“这阵子筹备乔泰股份的成立,乔先生重用我是不假,可他对我的防备之心也大大提升了。哎,谁让他这人,所向披靡得久了,连一场球赛都斤斤计较呢。这一次他对凯文做了什么,直到事已至此,我和你们一样,始终被蒙在鼓里,而事已至此了,我也无能为力了。不过何荷,我保证,以后,我会帮你,一来我不喜欢有人蒙冤,二来我喜欢和你公平竞争。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抽丝剥茧,乔先生斤斤计较的,与球赛无关,而是史迪文的反抗。为了我虎口处一片红肿,他史迪文便莽撞地与全世界为敌,不顾他于乔先生,于乔泰股份的宏图伟业,势必会因此艰难险阻更上层层楼。之前他低了多久他高贵的头,只为成为乔先生的一枚心腹,如今却为了我,换来防备。而今天他又再次表了态,他会帮我,再一次与乔先生为敌也在所不惜,他会帮我,旨在无人蒙冤,公平竞争。

“你在干吗?”我细声细语。

“在选出席酒会的西装。你穿什么?”

“你猜。”大难之下我玩心不减,只因为对方是史迪文,而他就是有这样的本领,让状况变得远远到不了大难临头的境地。

“这有什么好猜的,一定是我送你的那件。我穿香槟色配你好不好?”

我无奈:“哪怕就一次,你不那么璀璨行不行?深灰色,这次听我的。”

“好,听你的。”史迪文爽快应允。

这时,焦头烂额的秦媛从办公室里出来:“谁?”

“Steven。”我小声道,“凯文的事,他也无能为力了。”

秦媛发飙:“无能为力?他怎么会无能为力!只要他倒戈,去他的凯文凯武的,只要他一个人归顺我们,我们就会有九成九的胜算!何荷,把他拉拢过来有这么难吗?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美人计!”

我沮丧地低吼回去:“秦总啊秦总,他史迪文的美男计,可比我的美人计高招一百倍,我不反中他的美男计您就阿弥陀佛吧您。”

我捂不住手机,这一席话传到史迪文耳朵里,令他低低发笑:“小荷,晚上见。”

我一扭脸又变回小女人:“好,晚上见。”

在目睹过姜绚丽灼人的改良旗袍后,我的攀比之心不是没蠢蠢欲动。镜子里,我裙摆处竖直的三十厘米长的口子,在师傅巧夺天工的针脚下,虽被缝合,却免不了因锁边而被簇出一条弯弯的褶皱。

好在,这会儿何翱赞不绝口:“好看好看,妈妈真好看。”

这小子,要说不是史迪文的谁会信?

乔泰股份的成立酒会在半岛酒店举行。

秦媛直接从公司杀到半岛,在香奈儿拿下一套当季套装,随即描眉画眼。她将百折不挠一词牢牢记心头,一个凯文倒下去,还有千千万的机会立在这大鳄云集的酒会中。

于小界会出席并不稀奇,他重新蓄了胡须,也并不稀奇,他穿了细条纹的墨绿色西装,尤其相衬他白皙的肤色,一如旧时地引多少女性竞折腰。远远地,乔先生无疑是核心人物,于小界伴他左右,被他唤作“忘年之交”。

火红的姜绚丽从我后方站过来:“你们分手了?”

我没说话。

“听说他为了你把他妈妈气得抱病卧床至今,结果你们还是分手了?”

我一怔:“听说?道听途说你也信?”

“哦,这样啊…”姜绚丽倒也不再纠缠,风姿绰绰地走了。

我以为我找了这么个角落,就能多袖手旁观似的,结果才走了一个姜绚丽,我又被人一把拎住了后脖领子,狼狈得可以。

“咦,是我送你的那件啊。”史迪文的嗓音从我脑后传来,“可怎么变了这副鬼样子啊?”

他松开我后领的标签,我这才得以回过头。

他果真穿了深灰色的西装,这次没有明艳的领带,也没有独树一帜的袖扣和皮鞋,从头到脚沉稳一致。他大概是才剃须过后,光洁的下颌无可挑剔,我还可以闻到他剃须水的柠檬味道。

“破了。”接着我又补充,“哦,不是我人为破坏哦,是不小心刮破了。”

史迪文唇角一扬,单手为我正了正一字领口:“哦?”

“真的。”我一本正经。

史迪文握住我的手肘,将我向前带了带,混入人群才松开:“那我要怎么表扬你呢?勤俭节约,还是对它情有独钟?”

“好吧我承认,我对它情有独钟。”我了解史迪文的用意,大隐隐于人,比匿在角落更滴水不漏。

“今天的甜虾刺身值得推荐,一会儿你多吃一点。”

史迪文的惬意,是我学也学不来的,我东张西望:“于烨还没到?还是说,他已经被于小界后来者居上,退出乔泰的舞台了?”

史迪文言无不尽:“他今天不会来了。于小界的确已经后来者居上,这段时间他和乔先生常常同进同出,那叫一个投脾气,不过于烨他今天不会来的原因是,今天是他妻子的忌日。”

我又是一怔。

“啧,你跟我来。”史迪文一咋舌,说完便调头就走。

我稍稍沉了几秒钟才尾随他,拐了好几弯下了几十级台阶来到酒店客房部前台。他不卖弄风姿,只掏出皮夹,问前台小姐有没有别针,借他几个用用。对方有着七星级的态度,说我帮您问问客房部的洗衣房。不一会儿,满满一包别针被送到史迪文手上,并未收取他一分。

我始终站在一旁像个摆设。

史迪文装回皮夹,走回我面前,二话没说就深深地蹲下身,握住我的裙摆:“真受不了你这么窘迫地站在众人面前,就算你伪装了一脸的无所谓和清高相也不行。等我给你妙手回春。”

跪你有什么关系?

更新时间:2013-4-27 1:21:33 本章字数:3261

“与其这样皱巴巴的,让人交头接耳这到底是不是件残次品,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皱就让它皱个彻底。铫鴀殩午什么米兰,什么巴黎,有多少惊世设计是设计师的无心插柳柳成荫,唔…扯远了,我是说我们今天放手一搏也未尝不可。”史迪文一边极具感染力地鼓动我,一边煞有介事地比量,构思。

而就在我默默感慨这厮未免也太多才多艺时,他拨开第一枚别针,扎向我裙摆的第一下…便捎带着也扎向了我裙摆后的他的手指,嗷的一声,退了兵。

不会…仅限于纸上谈兵吧?

“史迪文,说真的你有没有拿过针线?”

“你说呢。”史迪文没有站直身,变换了一条受力腿,信心满满地扎出了第二针,“别忘了我可不是含着金汤匙坠地的公子哥儿。姗”

“嗷…”这一声发自我的口中,我的腿也没能幸免于难。

史迪文不免挠挠头:“好吧我坦白,我只补过袜子,不管多大的窟窿,我都能补上就是了。”

我直觉不妙硝。

无奈知难而上的不仅仅有瑞元,还有他史迪文:“看来这还真不是三五下能搞的定的,这儿人多嘴杂的都看什么看啊,来来来,咱们借一步说话。”

史迪文直奔休息区。

我只好跟上:“看来这还真不是你搞的定的,还是我亲自来吧。怎么说,那别针也得别在里面吧,哪有叮里啷当挂在外面的道理…”

“何荷你擅长女红?”史迪文停都没停。

“这倒没有…”我踩着高跟鞋追得吃力。

“那还是交给我好了。”到了静谧的休息区,史迪文两手一握我的肩头向下一压,令我墩坐在沙发中。

礼服的破败处位于我右侧大腿之上,而史迪文也不打声招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便单膝跪在了我的身前。

我低呼:“你这是干什么?”

“蹲着好辛苦啊,还有损关节。”

“那,那也不能跪啊,男儿膝下有黄金啊,起来起来。”我几乎是揪住史迪文的衣领。

史迪文却拨开我的手,怡然自得:“跪你有什么关系?我膝下没有黄金有地毯,舒服不说,还比蹲着帅气多了不是吗?”

如此这般的酒店让人动不动便一掷千金,四处弥漫上流的味道。连我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金钱的可贵,假使含着铝汤匙坠地的史迪文胸无大志,或许我们今天会在闹市的街头,会在小饭馆,在大排档,倒不是说那样不好,可惜稍有风吹草动,便被人品头论足,那样又怎及这一副被薄纱般光线笼罩,弥漫丁香香薰,可让人细细品味的美轮美奂。

“你是说…别针要别在里面是吗?”史迪文聚精会神,“那我就多有得罪了。”

语毕,史迪文将手伸到我的裙摆下,虽无心,却免不了若有似无地频频碰触到我的肌肤。我脊背挺直,一心凝对他因心无旁骛而打结的眉心,做不到一心二用,于是结局是好是坏,只得全权交由他操控。

直到他说:“好了,站起来看看。”

“你要不要先站起来?不然我站着,你还跪着,我怕我会折寿啊。”我是认真的。

史迪文笑了笑,先站直了身。

一共九枚别针,史迪文将那一道缝痕,别出了更甚的褶皱,右侧裙摆足足被提高了十余公分。平心而论,史迪文的这处-女作远远不具备一炮而红的潜质,但也足以给我昂首挺胸的底气了。

“六十分。”史迪文和我不谋而合,打出了勉强及格的分数。

接着,他抬腕看了看表:“到时间了。我先回去,你穿着高跟鞋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