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奕耒对方志晨的遭遇不感兴趣,拧眉道,“我和肖嘉树的演技比起来,谁比较好?”

“当然是你。”助理毫不犹豫地回答。

刘奕耒眉头略微舒展,却还是沉吟道,“谁好谁坏,演起来才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剧务把新改的剧本送进来,并通知他们下午三点要去摄影棚拍定妆照。刘奕耒翻开剧本看了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五皇子李宪辰的戏份虽然没做改动,但六皇子李宪之和镇国将军魏无咎的戏份却大大增加,这是在捧谁还用问吗?

他摇摇头,脸上虽带着清浅的笑容,眸光却变暗了。

下午三点,化好妆的几位演员准时来到摄影棚。肖嘉树穿着一件淡绿色缀金丝的长袍,镶满碎玉和珠宝的腰带随意在他腰间缠绕了两圈,越发显得他腰细如柳,体态风流。

化妆师为他稍稍打了些粉底和高光,令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通透,薄唇染成淡淡的粉白色,看上去有点病态的孱弱感,这与历史上的李宪之十分吻合;又用一柄玉簪将他的长发绾到脑后,留了一些披散在肩头,行走时随风浮动,意态婉转,竟把一个古代美男子活生生带入了现实。

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大家全都朝他看去,目露惊艳。

刘奕耒微微一愣,然后伸出手做自我介绍,“肖嘉树你好,我是李宪辰的扮演者刘奕耒,很高兴认识你。”

“啊,我认识你,你扮演的周郎简直是历史人物再现,很高兴能与你合作。”肖嘉树挺高兴的,因为在场的演员口碑都很好,既有演技又有颜值,合作起来应该会很愉快。

“谢谢,你扮演的001也非常传神。”刘奕耒的语气听上去十分真诚。

肖嘉树腼腆地笑了笑,嘴上聊天,实则暗暗观察刘奕耒。在所有年青一代的演员中,他对刘奕耒的印象是最深刻的,甚至超过了林乐洋,因为大家都说他跟季哥长得非常像,演技也十分精湛,将来很有可能接季哥的班,成为下一个大满贯影帝。

但见到真人后他却觉得,这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类型。刘奕耒也是走的儒雅路线,似乎与季哥重叠了,但是当季哥撩起头发邪恶一笑时,气场瞬间就能变得无比强大。季哥能驾驭任何角色,但刘奕耒还差了一些火候,他只接拍古装戏,这大大限制了他的发展。

但想归这样想,肖嘉树却不会直白地对他说:嘿,我觉得你应该多多接拍不同类型的戏,别把自己限定死。那样不是交朋友,而是拉仇恨,自从被《双龙》剧组黑过后,他对所有同行都保持着一种警惕。

刘奕耒也是一个距离感很强的人,稍微寒暄几句就走开了。

摄影师调整好灯光和场景,拍手道,“大家都来齐了吗?来齐了我们就开工,女士优先,男士稍等。”

“聂佳轩还没来呢,要不要等等他?”一名男演员举起手。

摄影师看向场务,场务翻了翻名单,笑容有些神秘,“聂佳轩由于档期问题解约了,待会儿会有一位演员来代替他。”

“谁?”肖嘉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演魏无咎,他希望那个人是季哥。

“他来了你们就知道了。时间差不多了,孙潇潇你先拍。”场务冲化妆师招手,“她唇妆有些花,快给她补一补。”

化妆师正准备把口红拿出来,孙骁骁却捂着嘴尖叫起来,众人回头一看,却见季冕缓缓走进来,嘴角微扬,目光专注。被他深深凝望的肖嘉树先是愣了愣,然后飞快跑过去抱住他,手臂十分用力。虽然网恋也很有趣,但他真的想死季哥了,想把他摁在门上强吻,然后扒光他衣服……

季冕垂眸看着爱人,笑容愉悦。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情丝涌动的定妆照

抱住心心念念的人后,肖嘉树低不可闻地道,“季哥,我就知道你会来!”季哥一定舍不得离开他太久,正如他一分一秒也不愿与季哥分开那般。

“我家小树越来越聪明了。”季冕低沉一笑,本想揉揉他脑袋,见他戴着头套,别着发簪,只得作罢。

“季老师,您怎么来了?”孙骁骁兴奋地跑上前打招呼,其余几位演员也都走过来行礼,态度很恭敬。他们与季冕不是很熟,想搭讪也找不着话题。

“我是魏无咎的扮演者。”季冕语气温和,本该放开小树的手掌依然按在他背上。

肖嘉树也知道他们应该分开了,老友相见固然欢喜,但没有哪个男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另一个男人拥抱那么久。然而他真的很舍不得,只是十天没见,却仿佛过了好几辈子一般。他想,要是自己真是一棵树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把密密麻麻的根系扎进季哥身体里,届时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但他终究不是一棵树,于是只能抱住季哥轻轻摇晃两下,这才退到一边。

季冕温和的假面差点维持不住,指尖微颤,似乎想把小树拉回来让他抱个够,却还是忍住了。他曾设想过再次与小树见面是何等场景,他会不会高兴地又跳又叫,用灿烂至极的笑容迎接自己,但所有的欢喜雀跃,都及不上他心底溢出的一缕缕思念来得珍贵。他用这些思念包裹着他,让他明白哪怕他们分开再久,他们的心依然是在一起的,于是所有的难耐与浮躁都沉淀下来,变为静谧的喜悦。

与这些年轻演员谈话时,季冕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朝小树看去,注意力几乎被他勾走一大半。但他表面上伪装得很好,并未让旁人察觉出来。

“季老师您这么大的腕儿竟然还来《女皇》剧组做配啊?”孙骁骁是个耿直的姑娘,说话很少过脑子。

“《女皇》是一部很优秀的作品,能参演是我的荣幸。”季冕回答得很谦逊。事实上,他的出现并不显得突兀,同样在这部电影里做配的还有何继明、艾德胜等老牌影帝,论起咖位丝毫不逊于他。这是一部大女主电影,也是一个女人如何在男权社会中爬到顶峰的传奇故事,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是为了衬托女皇而存在的。

孙骁骁也想到了另外几位影帝,顿时露出激动的神色。天啊,能加入《女皇》剧组并同时与一位影后四位影帝联手飚戏,这经历足够她吹嘘一辈子!

几人又寒暄了一阵,肖嘉树便有些不耐烦了,故意提高音量,“季哥,你等会儿是不是要拍定妆照?走,我带你去化妆。”

“对,我是来拍定妆照的,”季冕冲大家温和一笑,“抱歉各位,我先失陪了。”

“季老师您快去忙吧,我们也得开工了。”孙骁骁等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开。

“季哥快跟我走。”肖嘉树握住季哥手腕,半拖半拽地将他带进化妆间。季冕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脸上满是浅淡而又明朗的笑容。

进入化妆间后,肖嘉树立刻反锁房门,抱住季哥的脑袋一通乱啃,嘴里含含糊糊地道,“季哥,这些天我想死你了,快让我好好亲几口!”季哥进组报道这么大一件事,老妈哪能收不到消息?想必过不了几分钟她就该杀过来了,此时不亲更待何时?

季冕一边回吻爱人一边发出短促的笑声,“我也想你。”

“别说话,”肖嘉树把舌头伸进季哥嘴里,凶巴巴地勒令,“也不准笑,好好感受一下我的法式热吻。”

季冕差点喷笑出来,却还是忍住了,十分专心地去勾缠爱人调皮而又毫无章法的舌尖。练了好几个月,爱人依然搞不明白狗啃和法式热吻的区别,不过没关系,什么样的吻对季冕来说都是甜的,纯的,醉人心神的。

两人抱在一起缠缠绵绵地吻了好几分钟,吻着吻着身体就开始发烫。肖嘉树用小小树蹭了蹭季哥下腹,轻哼道,“季哥,它也想你了。”

季冕低哑地笑了,两只手紧紧摁在小树挺翘的臀部上,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里。

又过了几分钟,薛淼怒气冲冲地来到化妆间,刚拍了一下房门,门便开了,原来里面竟没上锁。她立刻走进去,发现一名化妆师正在给季冕化妆,儿子则坐在沙发上看平板,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薛姨,您来了。”季冕马上站起来,恭敬有礼道,“我给您倒杯茶。”

“不用了,你化妆吧。”薛淼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说了也没用,人家既然能追到剧组,自然也能追到海角天涯,除非她真的能狠下心把小树关进疗养院里去。

“小树,你不是要拍定妆照吗?还不快去?”她勉强压下怒火。

“导演让我和季哥一起拍定妆照,我们的角色关联性很大,一起拍效果更好。”肖嘉树捧着平板电脑认真玩游戏,最近他也是快憋疯了。

薛淼知道儿子不会拿这种事来搪塞自己,既是导演要求的,身为演员就得做到,没别的理由可讲。但明白归明白,她到底还是意难平,恶声恶气地道,“你台词背好了吗?明天就要开拍了。”

“背好了,我待会儿就跟季哥对对戏。”肖嘉树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是啊,季哥和他的对手戏超多,以后就可以拿排戏当借口与季哥光明正大地相处了,季哥真聪明!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薛淼当即便道,“明天我和你也有一场对手戏,你跟我回去对对台词。”

肖嘉树把平板电脑往旁边一扔,身体往后一躺,两只脚互相蹭了蹭便把鞋子给脱了,坚定道,“我不去。”

见儿子改坐为躺,大有打滚耍赖的架势,薛淼竟踌躇起来。她的确很想把儿子带走,但他如果硬是不配合的话,她也不能找几个保镖过来将他抬走,那样会显得很奇怪。她必须保护儿子的名誉,不能让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所以哪怕她深恨季冕,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什么。她想打老鼠,却害怕碰伤玉瓶,于是只能妥协。

“行吧,那我先走了,别太打扰季冕知道吗?”

“知道了。”肖嘉树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

薛淼看见儿子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恨,真想脱了鞋子把他抽一顿,又舍不得,只好走人,看见守在门外的张全,不免冷道,“我让你二四小时跟着小树,你就是这样跟的?”

张全疑惑地看着她。

“你进去守着,别站在外面。”

“好的。”张全乖乖进去。

季冕却走到门口目送薛淼,态度始终谦和有礼。看见他这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薛淼就是有天大的脾气也不好发作,只能憋着一腔怒火离开。她前脚刚走,季冕后脚就反锁了房门,笑着拍打爱人肉呼呼的屁股,“好了,别耍赖了,你妈已经走了。”

“二少,你妈是不是发现你和季老师的关系啦?她的样子好凶哦!”化妆师这才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格外妖娆的脸,正是在美国给季冕设计纹身图案的小莲。由于他业务出众,如今已正式签约,成了季冕的御用化妆师。

“是啊,她恨不得用笼子把我关起来。”说起这个肖嘉树就感到很沮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嗯?”季冕揉着爱人的脚丫,“你是继续躺在沙发上玩游戏还是过去陪我化妆?玩游戏我就去车里帮你拿毛毯,免得冻着。”

“当然是陪你化妆,玩游戏那不是演给我妈看的吗。”肖嘉树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要不是为了应付老妈,他早就像狗皮膏药一般黏到季哥身上去了,哪里会坐在离他好几米远的地方看平板电脑?

季冕捏捏他微红的脸颊,眼里满是宠溺,然后捡起鞋子帮他一一穿上。唐朝的靴子可不好穿,他套了半天也没套进去,却一点不耐烦的情绪也没有,干脆半跪下来,把爱人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慢慢往靴筒里塞,还一点点把他的袜子理顺。

肖嘉树为了干扰他,时不时便会翘一翘脚趾头,晃一晃脚脖子,他却只是低笑,并不生气。

小莲双手托腮坐在一边,满脸艳羡地看着两人。他在美国其实混得很好,接触到的东西都是时尚界最前沿的,发展空间绝对比华国好得多。但他还是回来了,一是因为孤独,二是因为待在这两个人附近,他也会觉得幸福。

张全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薛女士一定要他二十四小时守着肖二少的原因。不过就算他守着又怎样?这两人一点也不避嫌,该怎么亲热还怎么亲热,难道他还能跑上去把他们撕开不成?

想到这里张全已经完全淡定了,默默转过头看着墙壁。

季冕终于帮爱人穿好靴子,看见他热切中透着一点小狡黠的黑眼珠,立刻便吻了上去。肖嘉树勾住季哥的脖子,认真感受他的温柔与呵护。

“再吻下去今天的定妆照就不用拍了。”恋恋不舍地放开爱人的唇瓣,季冕无奈叹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小树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对哦,我们待会儿还要拍定妆照。”肖嘉树拍打自己脑门,显然已经忘了这件事。

季冕扶着额头笑起来,眼中浓情脉脉。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一个化妆,一个托着腮帮子兴致勃勃地看,气氛别提多融洽。小莲慢条斯理地帮季冕戴头套,实则竖起耳朵听两人聊天。他们的谈话漫无边际,但内容却很有趣,常常能逗得小莲喷笑出来。

“季哥,喂鸭子的时候为什么要咯哩哩地叫啊?”

“我也不知道,我曾经演过农民,下乡体验生活的时候那些养鸭子的人就是这样叫的。”

“难怪我总觉得你喂鸭子的架势好专业,原来是练过的。他们都说你逼格不高,趣味低俗,是我连累你了。”

“我要是逼格不够高能看上你吗?”

“那倒也是,哈哈哈哈……季哥,我看了《荒野冒险家》的第二集 和第三集,你看过没有?”

“没,你不在,还有什么好看的?我现在一点也不愿意回想那几天我究竟是怎么过来的,难受。”

“不难受,不难受,啾啾。”肖嘉树凑过去亲了季哥两口,理所当然地对小莲说道,“这两块的粉底被我亲没了,你别忘了给季哥补一补。”

小莲忍笑道,“等会儿再补吧,万一你还要亲呢?”

“那倒也是,一次一次补太麻烦了。”深知自己尿性的肖嘉树立刻便妥协了。久别重逢后的季哥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甜筒冰淇淋,必须一口一口舔干净,一次两次的根本解不了馋!

季冕忍俊不禁,把爱人拉进怀里好好揉搓了一通,嗓音饱含笑意,“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在他眼里,小树也是一块巨大的、色彩艳丽的波板糖,还没吃进嘴里就已经能想象得到他的甜蜜。

两人抱在一起嬉闹了一会儿,害得小莲又得重新铺妆,但他一点也不介意,反倒挺激动。又吃到阔别已久的狗粮,爽!

张全耳根子全红了,站在原地颇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在他的连队里也有几对,没什么稀奇,但是感情好到这种程度真的很少见。他完全没想到季影帝在肖嘉树面前竟是这样,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宠的没边了,季影帝真是把肖二少宠的没边了。

季冕对准爱人粉嫩的嘴唇亲了两口,这才把他抱到旁边的椅子上,继续让小莲化妆。

肖嘉树枕着胳膊趴在化妆台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季哥,第二集 做寻宝游戏的时候黄映雪走不动路了想让你停下来休息,你为什么不让?观众都发弹幕说你没有绅士风度。”

“黄映雪是花滑运动员出身,她走得动。”

“那如果是我要求休息,你会同意吗?”

“不会,”季冕轻笑道,“我会背着你把剩下的路走完。”

肖嘉树把脸埋进胳膊里,偷偷笑起来,季冕宠溺不已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小莲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道还真让那些CP粉猜对了,季冕就是个宠妻狂魔啊!

——

一小时后,季冕和肖嘉树终于从化妆间里出来,拍完定妆照的演员已经离开了,摄影棚里只剩下刘奕耒和另一名男演员。

“季老师来了,让季老师先拍吧。”正准备摆造型的刘奕耒立刻说道。

“不用了,你们先拍,我可以等。”季冕温和地笑了笑,看见小树去搬椅子,连忙抢先他几步把椅子搬过来,又掏出手帕擦干净,丝毫没有超一线影帝的自觉。

这两个人果然关系不一般!刘奕耒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嘀咕了一句。肖嘉树之所以能蹿红得那么快,与季冕的大力扶持不无关系。若非季冕,他能三天两头上热搜?有人捧总归是不一样的,不像他们,得靠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

这样想着,刘奕耒便微微敛眉做了一个思虑甚深的表情,而他扮演的五皇子李宪辰也是一个心机很重的角色,与他此刻的气质十分吻合。

“很好,就是这个表情,保持住!”摄影师高声赞许,连拍几张后让他换一个造型。

肖嘉树和季冕坐在一旁等待,时而头碰头地聊天,时而勾肩搭背笑看彼此,一点也不避嫌。但正是因为他们太光明正大了,旁人反倒不会多想。

薛淼终究放不下心,拍完一个镜头很快就赶过来监视儿子。摄影师刚好拍完刘奕耒的定妆照,冲季冕和肖嘉树招手,“季老师,肖嘉树,你们可以过来拍照了,我给你们设计的场景是君臣相宜,你们看看哪里需要改动。”

道具师很快便把先前的背景板拆掉,换成富丽堂皇的宫殿,一块雕刻着金色团龙的大红屏风摆放在中间,前方铺着一块正方形的榻榻米,另有矮桌一张,笔墨纸砚一套,外加很多做工考究的装饰品。

唐朝虽然引入了胡椅,但时人还是跪坐居多,于是肖嘉树走上去之后便跪下,认真查看四周的道具。季冕身穿铠甲,腰系宝剑,做将军打扮,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后站定。

历史中的李宪之是一位非常懦弱无能的皇帝,但他艺术细胞却非常发达,既能写诗作画,也能编曲排舞,堪称才华横溢。他幼时被母亲掌控,继位后又被朝臣裹挟,一生都陷在权力倾轧中不可自拔。唯一爱他护他的,竟只有儿时玩伴魏无咎一个。

李宪之登基后,魏无咎便弃笔从戎投身军队,用鲜血和生命为他捍卫疆土、重振皇威,是最坚实的保皇党。他经天纬地、武功盖世,只花了短短五年就从参将做到了镇国将军,可谓权倾朝野。但他始终对李宪之忠心不二,若能一直活着,必定可保对方一世安稳无忧。但女皇日益增长的野心不能容许他的存在,于是设计将他鸩杀。不久之后,李宪之也死于非命。

肖嘉树坐上那个象征着皇权的位置,往场外一看就发现了面容冰冷的母亲,忽然就愁绪翻涌,心气难平。他脸上的浅笑顷刻间消退了,拿起桌上的玉玺看了看,神色不明。

季冕把系在腰间的匕首解下来,轻轻放在桌上。在剧本里,这把匕首是魏无咎出征之前送给李宪之的,为了迎合李宪之的审美还刻意镶嵌了很多宝石,外表非常华丽。李宪之一眼就爱上了它,日日藏在袖子里摩挲,以便睹物思人,却由于宫女的出卖,竟被女皇收缴了去,又无论如何都要不回来,便大病一场。

女皇因此看出二人的关系,这才引发了后来的重重悲剧。

这把匕首是一件非常重要的道具,肖嘉树立刻就明白了季哥的意思,将它拿起来紧紧握在掌心。他侧了侧身子,将手肘搭放在矮桌上,坐姿由笔挺变得慵懒,右手托着玉玺,左手握着匕首,似乎在掂量二者的分量。

最终,他右手缓缓放了下去,左手却慢慢抬起来,嘴角微弯,极为清浅地笑了。他低垂的眼眸似乎在看匕首,眼角余光却柔柔地扫向身后的将军,而这位将军也正低下头,专注地看着他,眼里有炽热的爱意,也有坚定的守护。

他们是君臣,不能越雷池一步,但他们的灵魂却像绑缚着匕首的流苏那般,紧紧地、密不可分地缠绕在一起。

摄影师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二人之间流淌的温情,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很多照片,语气十分兴奋,“对对对,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这就是历史上的李宪之和魏无咎,他们表面有多克制,内心就有多热烈!”

薛淼能感觉到儿子和季冕之间的张力,但正因为如此,她想分开他们的决心才会更坚定。儿子的性格与李宪之有很多相似之处,都多愁善感、重情重义。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李宪之连皇权都能放弃,那儿子会怎样?会与季冕跑到天涯海角去吗?会不认自己这个母亲吗?

薛淼藏在宽袖中的手紧紧握拳,冷硬道,“行了,既然效果很好,拍一组照片也就得了。季冕,我记得你待会儿还要回公司开会?”儿子不是想跟她玩光明正大吗?好,她就陪他们玩!

季冕自然不能驳了岳母的面子,微笑颔首,“多谢薛姨提醒,我差点就忘了。吴老师,这组照片拍得怎么样?要是效果很好的话就用它们吧,不行我下回再补拍。”

摄影师不疑有他,认真查看照片后点头道,“这组照片是我今天拍到的最棒的照片,稍微修一下就能拿去做海报,不用补拍了。”

“那就好。”季冕拍了拍垂头丧气的爱人,轻笑道,“小树,走了,我们去卸妆。”

对哦,卸妆的时候还可以跟季哥多待一会儿,拆头套一定很麻烦吧?让小莲慢点弄,我们一点也不赶时间!这样一想,肖嘉树立刻便高兴了,在季哥的拉拽下站起来,冲脸色难看的薛淼灿烂一笑。

第一百二十六章 破罐子破摔的肖少爷

第二天,肖嘉树和季冕的戏份正式开拍,由于他们本来就是情侣,表演时情感自然很充沛,很多对手戏都是一遍过,令导演十分省心。每到季冕上场时,摄像机后面就会站满年轻演员,有的是来看热闹;有的是来观摩演技;还有的不服输,想暗中比较一下自己和影帝之间的差距。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莫说与季冕攀比,就连肖嘉树的演技也超出他们太多。

“OK,这条过了!”一场戏拍完后,导演冲肖嘉树和季冕招手,“下面这场戏说的是李宪之初封太子,举行典礼。他慢慢登上台阶,前往太和殿接受册封,台阶两旁跪满了朝臣,而他抬起头,仰望巍峨的宫殿,心里没有豪情壮志,唯有惶然无措。他虽然性格懦弱,但脑子却十分聪颖,知道自己反抗不了母亲的强权和朝臣的胁迫,而他的父亲已重病缠身,护不了他多久,所以他非常害怕。但他现在是太子,代表的是泱泱大唐的脸面,自然不能露怯,肖嘉树,这里你一定要注意,在登台阶的时候既要强作镇定,又要表现出内心的恐惧,风度翩翩的同时还要小心翼翼,明白吗?”

什么既镇定又恐惧,既风度翩翩又小心翼翼,这么多意思完全相反的词堆砌在同一个角色、同一幕场景中,叫人怎么去表演啊?周围的年轻演员全都听愣了,唯有肖嘉树频频点头,满脸笃定,“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导演仔细看他一眼,发现他是真明白了,这才继续说戏,“当李宪之走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在朝臣中发现了好友魏无咎,他的心立刻就安定了,遥遥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也微微抬头看了自己一眼,这才继续往上走。从这时候开始,他的步伐变得坚定了,也轻松了,这种心情的转变也必须通过肢体表达出来,明白吗?”

“明白。”肖嘉树继续点头。

“很好,”导演看向季冕,“你的戏没什么好说的,跟群众演员一块儿跪着去吧,当肖嘉树走到你所处的台阶时就看他一眼,眼神要隐忍克制。”

“好的导演。”季冕温和一笑。

“那好,大家各就各位,我们准备开拍了!”导演一声令下,群演立刻跑到自己的位置站定,只等肖嘉树走过的时候陆续下跪。

薛淼捧着保温杯站在一旁,表情有些疲惫,又有些冷硬。季冕和儿子一连拍了七八天的戏,这足以让她发现他们的感情是何等深厚,又何等默契。但看得越多,她想分开他们的决心只会越强烈,因为再让他们发展下去,儿子恐怕就再也不能恢复正常了。

但与此同时,她也为儿子越来越精湛的演技感到骄傲。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儿子绝对是同辈演员中最出色的,如果他能走上正途,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会低于季冕。所以她更不能让季冕毁了他。

另一头,肖嘉树已经在拍摄区域站定,当场记打好板子,他立刻就迈开步伐往台阶上爬。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华丽而又厚重的袍服被风吹动,显得翩然若飞,但他的脚跟却在颤抖,仿佛身上压了千斤重担,随时都会垮掉。走完一段台阶后,他抬头往上看,巍峨的宫殿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万丈光芒,却越发衬托出他脸色的苍白。

他额角冒了些汗,汗珠很细,不凑近了根本发现不了,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失态了,本就布满惶惑的眸子越发闪烁不定。他身子微微晃了晃,这才继续往前走,一步两步,速度渐缓。走到中段的台阶时,他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魏无咎,他们隔空相望,视线一触即离,但只在这一瞬间,已快流失殆尽的力气竟再次充盈了身体。

肖嘉树苍白的脸颊很快染上一层红晕,他想微笑,却又忍住了,满是惶惑的眼眸此时已如碧空般沉静。他继续往上爬,这次脚后跟不再虚浮颤抖,而是用力压在地面上,支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他行走的速度依然很慢,脊背却挺得很直,宽大的袍服被风撩动,竟隐隐带出一些君王气度。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这泱泱大国的继任者。

“卡!”不等肖嘉树走完剩下的台阶,导演已经满意地举起手,“这条过了,下面补拍几个脚部和脸部的特写镜头。肖嘉树,你走得非常好,就是这种节奏,就是这种速度。”

肖嘉树腼腆地笑了笑,并未露出丝毫得色。

围在监控器周围的年轻演员很多,大家都是同龄人,又在一个圈子里混,自然免不了攀比。起初还有人觉得不服气,认为肖嘉树之所以能拿到李宪之这么重要的角色,完全凭借的是他和薛淼的母子关系,但现在,他们已经不那么认为了。肖嘉树的演技实在是太过精湛,心理素质也比他们任何人都强,哪怕与季冕、何继明那样的大牌影帝飙戏,也未曾露过怯,甚至还能展现出更精彩的演技。

他是那种遇强则强的演员,这种天赋不是谁都具备的。刚才那场戏,他简直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通过不同的摄像机去观察,只会被他无处不在的演技震撼。他的肢体动作里有戏,眼里有戏,甚至连衣服和鞋子都有戏。场记打板的一瞬间,他已经不是肖嘉树,而是惶惶不安的李宪之。

这场戏果然又是一条过,下场戏说的是李宪之参加完册封典礼后迫不及待地召见了魏无咎,告诉他自己在登上太和殿的过程中如何害怕,但在看见对方后又如何安下心来。没想到听完这些话的魏无咎竟送给他一把匕首,毅然投军去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李宪之捧着匕首哭得眼眶通红,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哭戏不是最难拍的,难的是要哭出花样,哭出导演想要的感觉。但肖嘉树依然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他俊美逼人的脸庞在哭泣的时候竟显得那样稚气可怜,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陪他一块儿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