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枫站起身走到了窗边。还不到黄昏时分,可是天空中已经变成了一团铅黑。居然又是一个阴雨天。

罗青枫这里一直生活到了十七岁。直到奶奶过世他才被父母接回了上海。这里是他生活过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城市,可是他从来都不记得T市的夏天居然会有这么多的雨水。细细碎碎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点点滴滴汇成了蜿蜒的细流。像悲伤的眼泪。

窗外的林荫道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落叶,浅黄的、深黄的,连颜色都透着疲惫。只是看着,已让人倍感无力。

也许是沉默的气氛太过压抑,张钰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柔软:“青枫,男人要想专心致志地做事业,必须要有稳定的家庭生活。就算这个女孩子千好万好,她的工作性质也无法让她给你这样的生活——你能接受自己的妻子一年到头都不在家的生活吗?父母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也许你们还想不到,可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这个问题,罗青枫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还从来没有想过。

背后,母亲的声音变得伤感起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整天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画廊也不管了,也不画画了。儿子,你这么些年的学习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这些在你的心里都不重要了?”

罗青枫悚然而惊。这一段时间琐事太多,他的创作的的确确是荒废了…

张钰缓缓说道:“我知道年轻人都喜欢温莎公爵为了爱情不要江山的故事。但事实是,温莎公爵和德国纳粹有来往,英国王室丢不起这个脸,所以才逼他退位。儿子,等你过了这个年龄,你就知道了。所谓的爱情,只是草叶上的雾,它很可能会挡了你的视线,让你看不到前进的路。”

没有了针锋相对的语气,罗青枫突然之间就觉得很不适应。她并不经常这样跟自己说话,而且她的话…也确实令他有些迷惑。他突然想起在他和韩晓之间,还从来没有人说起过“爱”这个字。

这…算是爱情吗?

似乎是,又似乎不是。罗青枫完全无法定义。

“生活里很多事都重要,这我不否认。但是,如果你无法坚持那个最重要的,那你终将一事无成。” 张钰叹了口气:“儿子,你好好想想吧。”

不知是不是台风留给她的记忆太负面。韩晓这个一向对天气不敏感的人忽然间就讨厌起雨天来。

到处都湿哒哒的,空气里、皮肤上、连被子里都染满了水汽。落叶腐败的味道无孔不入。即使关紧了窗户也不能够将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完全隔绝。

笔记本电脑支在矮桌上,韩晓盘腿坐在地毯上,噼里啪啦地整理数据。在她的身边,刘东坡刚刚派人送来的图纸东一张西一张地摊开在白色的羊毛地毯上。刚刚晒好的图纸,散发着让人感觉亲切的味道。

工程上的图纸都是打出硫酸图之后晒图,晒好的图纸呈现出淡淡的蓝色,所以叫做“蓝图”。这是直到韩晓工作以后她才知道的。可是上学的时候受“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蓝图”这一类的说法影响至深,所以这个名词直到现在,在她的心目中代表的都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使命感。说起来也许有点滑稽,但是那种感觉真的很是…神圣。

尤其在这种…明为疗养,实际上服刑一般的时刻,能够重新投入工作,对于韩晓来说这本身就具有一种非凡的意义。她还在继续从事自己熟悉并热爱的工作;还没有被那个世界完全遗忘;而眼前的这些不如意不过是暂时的…

有什么能比这个认知更让人心生感动呢?

奶茶已经凉了,韩晓浅浅地抿了一口,正在犹豫是喊人来换,还是自己起身去楼下的小厨房,就听见门外传来重重地两下叩门声。然后,不等她说一句“请进”,门就被推开来,邢原抱着一只大礼品盒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总是这样。

韩晓叹气,这个人的礼貌永远都是手上的那支烟,只跟对方虚晃一下,然后会理所当然地放进自己的烟盒里。

“晓晓,小韩工,休息时间到了,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玩的东西来了?”

韩晓头也不抬地说:“如果你能在一分钟之内从我眼前消失,我会觉得更好玩的。”

邢原压根也不理会她的态度,大模大样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然后“啪”地一声扣上了她的笔记本。

“邢原!”韩晓又被他这个举动激得炸了毛:“你这个…”

话没说完,放在地毯上的纸盒子晃了两晃,然后响起了一阵诡异的抓挠声。好像有什么活的的东西正在里面不耐烦地挠盒壁。韩晓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什么东西?”

邢原用脚尖将盒子踢到了她的面前,笑嘻嘻的说:“打开看看。”

韩晓小心翼翼地抓起盒盖,还没等她向上拉,系着蝴蝶结的盒盖就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给顶了起来。一直白绒绒的圆脑袋费力地从缝隙里挤了出来。

韩晓吓了一跳,手一抖,盒盖又扣了回去,正好落在小毛球的脑袋上。小毛球不满地呜咽出声。

“哪里来的小狗?”韩晓掀开盖子,把毛线团似的小东西抱了起来,捧到眼前细细端详。

这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博美犬,五官非常漂亮。

邢原凑过来摸了摸它的毛毛,一本正经地问她:“晓晓,在我把它交给你之前,你先告诉我,你到底会不会照顾小宠物啊?”

因为自己的老妈对狗毛过敏的缘故,韩晓从小到大都没有养过宠物。因此也就没有照顾宠物的经验。相反邢原拨拉小毛球的时候却说得头头是道,还把小毛球按在水盆里教她怎么给狗狗洗澡。韩晓心惊肉跳地看着他两只大手在狗狗的脑袋上揉来揉去,不过,小毛球倒是乖乖的,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你是打算用喜欢的东西来给它命名?还是用讨厌的东西来给它命名?”邢原把小毛球从浴缸里捞了出来,一边抓着大毛巾给狗狗擦毛,一边笑眯眯地问韩晓。

韩晓歪着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冲着他呲牙:“当然是讨厌的东西。”

邢原笑道:“该不会叫邢原吧?”

“还挺有自知之明…”韩晓斜了他一眼:“不过我可不想天天几百遍地喊你名字。”

邢原又笑:“那叫…台风?”

韩晓上下打量他几眼,不怀好意地说:“叫…荔枝!”

“呃?”邢原明显地迷惑了:“荔枝?你不喜欢吃荔枝?”

“算是吧,”韩晓含含糊糊地回答:“要剥皮,而且吃多了还会上火。”

邢原信以为真。抬头却看见韩晓抱着毛球儿低头闷笑,颇有些纳闷:“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韩晓用毛球儿挡住了脸。突然发现邢原这老狐狸居然也有被自己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的时候,这感觉…实在是很难形容…

其实韩晓的思路并不复杂,追着想下去的话,应该是会猜到的:邢原——于洋——渔阳——长恨歌——杨贵妃——杨贵妃爱吃荔枝——荔枝…

“可爱吧?”邢原得意洋洋地笑了:“血统纯正的哈多利博美。越长越漂亮——后代也会同样漂亮。我小的时候就养过一只。”

韩晓小心翼翼地抱起小毛球,顺口问道:“是吗?后来呢?”

邢原叹了口气:“被车撞死了。”

“啊?”韩晓抬头去看邢原,毫无预料地被他眼睛里的痛惜惊了一下。

邢原摸了摸毛球柔软蓬松的白毛毛,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老爸正在替于氏开拓疆土,生怕自己的老巢会被对手给黑了。所以我和母亲居住的地方里里外外都是保镖。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自己家里学习,不能去外面的学校。而我老妈…除了替老爸担惊受怕,就是忙着跟其他的女人争风吃醋,压根也顾不上管我。我一直也没有什么朋友,平时就只有那只狗陪着我。所以,当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游乐场玩的时候,当然就是要带着它一起去的…”他沉默了一下,又说:“后来听保镖说,那辆车是要撞我的。开车的那个人中了一枪之后,车子打偏,所以冲出去的时候撞到了皮球…”

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声叹息,他的语气始终都很平静。

但是韩晓却突然间有点听不下去了。

伏特加

“叫皮球?这么没有创意的名字肯定你给起的吧。对了,你该不是想让咱们的博美宝宝也叫皮球吧?”说到这里,韩晓警觉地抱紧了手里的小毛球。

邢原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很亮。然后他笑眯眯地伸手去揉韩晓的头发:“好像怕我会抢你的宠物似的,小气!”

韩晓不自然地躲开了他的手:“说好了,叫什么都行,坚决不许再叫皮球!”

“好,”邢原收回了魔爪,歪着脑袋想了想:“叫爱尔兰迷雾、君度、金巴利…”

韩晓没听过这些名字,正瞪着眼睛琢磨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听邢原又说:“要不来点通俗的:伏特加、轩尼诗、尊尼获加、芝华士,要不干脆就叫:尊荣极品威士忌吧?怎么样?”

韩晓再迟钝也知道他说的都是什么了,抓起手边擦了狗狗的大毛巾就扔了过去。

邢原笑着接过毛巾:“我可是认真的。要不就叫‘伏特加’吧。那可是我最喜欢的酒。男人可都喜欢伏特加哦。你难道不希望毛球儿人见人爱?”

韩晓瞪着他,然后举起毛球儿让它面对邢原:“毛球儿,你要好好看清楚这个恶劣的男人。他存心要别人都误会你是个酒鬼,你要见他一次就咬他一次,记住没?”

狗宝宝歪过脑袋在韩晓的手背上舔了舔,痒酥酥的,韩晓“哈”地一声笑了起来。手一抖差点把小狗扔出去,邢原连忙凑过去伸手接住。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一瞬间的触碰竟如同电击。韩晓心跳骤然失控,她听见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比任何时候都要急促。可是她却不敢抬头。

“笃、笃、笃。”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邢原向后退开一步。韩晓若有所失,却又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门被推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出现在了房门口。韩晓知道他的名字叫尊尼,似乎是邢原的特别助理。

尊尼冲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对邢原做了个十分奇怪的手势。邢原的脸色立刻变了。

韩晓看着两个男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交换着自己完全无法领会的内容,莫名地有些心焦。可是不等她提问,尊尼已经走了出去。

邢原勉强笑了笑:“我得出去一趟。你带着毛球儿玩吧。”

韩晓又开始心跳加速——是那种大难临头时无比恐慌的心跳。尽管韩晓从他的神情当中什么也看不出来。可是那种类似于恐惧的冰冷还是一点一点顺着脚底爬了上来。

邢原走到门口一回头见她居然还跟在自己的身后,似乎有些意外。眯起双眼,邢原不怀好意地笑了:“不会是舍不得让我走了吧?啊?让我想想,那叫什么来着?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吧?”

韩晓知道他是在故意地说笑话。可是她笑不出来。

邢原眼里的戏谑不知不觉就沉了下去。凝望着她的目光里也慢慢地多出来一些柔和的东西。他抬手把韩晓的头发掠到了耳后,手指摩挲着她颈后的皮肤,像是不舍得离开一样。然后,他俯下身飞快地吻了吻她的嘴唇。韩晓模糊觉得自己是应该躲开的,可她竟然没有躲。

从他的嘴唇上传来的温度令人觉得熨贴,仿佛可以抚平她心头不知名的恐慌似的。那是很浅的一个吻。轻轻一碰,邢原便象躲避什么似的直起身来,低头看了看夹在两个胸膛之间的毛球儿,轻声笑道:“这小东西真碍事。”

小毛球正抬头看着头顶上方两张彼此靠近的面孔,水汪汪的大眼睛宛如两颗成色完美的宝石。

邢原的手指抚过韩晓泛红的面颊,低声笑道:“等我忙完了手里的事就会安排你回去。就在这几天吧,刘工已经催了好几次了…”邢原仿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沉默片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厚重的木门重新阖上。房间里突然间变得空旷了起来。

莫名的失落袭上心头,令韩晓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抓住门把手悄悄把房门拉开一条窄窄的缝隙。房门外的邢原果然还没有走远。尊尼站在窗边,正面无表情地把一个敞开的盒子递到他的面前。

邢原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漫不经心地在掌间转了两转。

韩晓屏住了呼吸。指尖相同的位置在一瞬间变得冰冷。直到两个男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韩晓还在无法控制地发抖。

虽然只有匆匆一眼,她还是可以肯定,尊尼递给邢原的是一支枪!

邢原离开的时候是午后,可是直到晚饭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空荡荡的餐厅里只有韩家的三口人。少了一个能言善辩的男人,连餐厅的空气都沉甸甸的,仿佛要比平时更加的粘滞。

韩妈妈在夸邢原,可是韩晓却有些心不在焉。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外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韩晓想象不出他会带着枪去哪里…

带着毛球一直在院子玩到天黑,邢原还是没有回来。

韩晓心神不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对于邢原,她同样一无所知。

山里的夜晚总是格外地安静。没有风,连树梢沙沙摇动的声音都没有。

韩晓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而小毛球则十分兴奋有人陪着她玩,在韩晓的怀里翻来翻去地咬她的睡衣带子,小尾巴摇个不停。

“我失眠了。”韩晓揉着小毛球的脖子,十分悲哀地想:“我居然被一把手枪就吓得失眠了。其实那玩意儿,只要打开电视随便翻个频道就能看到…”

冷灰色的金属,令人本能地心生畏惧。尤其是一想到它被握在那双刚刚拥抱过自己的大手里…而且她还不知道那只手握着枪会去干什么…

会去干什么呢?

韩晓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秋天的夜晚已经有点凉意,可是韩晓却反而感觉燥热。一想到邢原手里拿着枪的样子,韩晓就觉得有一根细细的绳子从上下两端将自己的心紧紧勒住了。很细很细的线,一分一毫地收紧。

这样的一种难受,韩晓不知道该叫它什么。

韩晓抱着毛球儿爬起来倒了一杯水,正要转身回床上的时候,远处的夜色里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嗡嗡声,就仿佛好多辆汽车正排着队朝这边全速驶来。

韩晓快步跑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庭院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看不见,只有草地上的感应灯发出一团一团模糊的亮光。

韩晓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变得不受控制,砰通砰通地撞击自己的胸口,每一下都仿佛用足了力气,撞得胸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她看到守夜的保镖穿过庭院,朝着大门的方向快步跑去。

高大的铁门外,随着山道上车辆的接近,无数道雪亮的车灯已经在墨黑的夜色里交织成了一片令人惊悚的光网。

模糊的、不祥的预感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变得无比强烈,韩晓抱着小毛球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卧室。

走廊里的壁灯都亮着,可是刻意被调到柔和的光线在这一刻却只让人感到压抑。什么都看得到,却什么都看不清楚,这种感觉让人心慌意乱。

韩晓冲下楼梯,一把拉开了底厅的大门。

夜风夹杂着山里特有的林木气息扑面而来,冷飕飕的。韩晓缩了缩肩膀,将怀里的小毛球抱紧了些。

愉园的大门已经打开,黑黝黝的车辆鱼贯而入,乱七八糟地都挤到了愉园南侧的治疗楼楼下。

治疗楼的底厅大门敞开着,穿着白大褂的值班医生出出进进。而那些从汽车里钻出来的面容模糊的男人,则自学地把守在了治疗楼的附近。

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台阶的韩晓被一条胳膊挡住了,那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奇怪的外国口音,低声说:“韩小姐,很抱歉你不能进去。”

韩晓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在走廊里递枪给邢原的男人。他冷着一张脸,神色无比郑重。

韩晓看看他,再看看一门之隔的忙碌的医生护士,迟疑地问:“邢原呢?他在里面吗?”

这个叫尊尼的男人很固执地挡在她面前,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是,他在里面,他胸部中枪了,正要准备接受手术。”

韩晓怔怔地望着他没有表情的脸,不明白他怎么可以把这样的话说得这么平静——平静得让她都生出了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在梦游似的。

她的胳膊收得太昆,小毛球在她怀里不舒服地哼唧了两声。韩晓摸了摸它的脖子,抬头问尊尼:“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尊尼的眼里似乎掠过一丝轻微的惊讶,然后他摇了摇头,“很抱歉,邢总特别嘱咐过,你不可以进去的。”

“为什么?”韩晓追问。

尊尼却没有说话,只沉默地转移了视线。

没有人说话,治疗楼里付出的声音无形中就被放大了许多。护士们快步走声音,门扇开合的声音,压低了的说话声,以及飘浮在这一切之上的,令人揪心的药水的味道。

韩晓有点冷。她出来的太急,忘了在睡衣之外再加一件外套。而且跑下楼的时候,还有一只拖鞋不知道掉在哪里了。草地上老师露水,湿漉漉的,冷得让人站不住。

愉园的门再度打开,一辆白色的吉普车冲了进来,急促地穿过了碎石甬道,险险地停在了治疗楼的台阶下面。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女人下了车。在她快步走上台阶的时候,韩晓仍然没相到会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与她邂逅。

她同样没有想到,当她真的见到了这个女人的时候,心中的痛苦竟然远远大过了惊讶。

没有人阻拦这个白衣女人,包括尊尼。

韩晓抱着小毛球,傻子似的目送这个女人快步走进了大厅,目送她的身影被一君白大褂着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然后,韩晓转过身,慢慢地往回走。

仅剩的一只拖鞋也掉了,但是韩晓懒得低头去找,就那么赤着脚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楼下庭院里的灯光穿透了窗纱,房间里因此笼罩着一团模模糊糊的。韩晓拉好了厚重的窗帘,小心翼翼地拉严实,不让一丝光亮房间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