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柔软,却有着极清晰的轮廓,触感微妙难言。

韩晓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可是下一秒钟,车身却猛然一颠,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重心不稳,一起跌倒在座位上。

韩晓被撞得头晕眼花,身体又被他压住,一边抽气一边悻悻地想:这重量哪里是人,明明就是狗熊嘛…

前面司机的声音也被颠得飘忽不定的,“对不起啊哥,我不是故意的。”

邢原没有出声。韩晓的脸又腾的热了,正想伸手把他推开,鼻端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韩晓大惊失色,“你受伤了?!”

三十二 这算什么伤

“没事,都是别人的。”邢原坐起身,将她拽回怀里。

光线太暗,韩晓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车厢里的血腥味却浓到让她无法忽视。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腰,然后顺着腰部向上摸到了他的胸口——还好还好,指尖摸到的都是干爽的衣服。

再要向上摸时,手却被邢原按住。他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以的音量低声笑道:“别在这里挑逗我啊,有外人在呢。”

“你…”韩晓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这个人为什么非要在她这么着急的时候不负责任地胡说八道呢?韩晓甩开他的手,因为被他按住的时候,她的指尖已经触到了他外衣上的一丝黏腻。

韩晓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邢原却满不在乎地抓住了她的手,在自己衣服上用力蹭了两下,“真没事,真要出血了也是旧伤裂开了。”

韩晓的手被他握着,心也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绞在了一起,竟是痛不可当。由着他将自己的手举到唇边细细亲吻,韩晓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邢原在她的指尖轻轻咬了两口,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说,你该不会是被我救美的英雄行为感动了吧?”

韩晓没有说话,身体却慢慢地靠过去,低着头蜷进了他的怀里。

“晓晓?”邢原的手在她背上拍了两拍,“这一次真的只是一点点擦伤,几乎都没有出血,完全不碍事的。你不会是又要哭吧?”

韩晓的手从他身侧伸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邢原气息一窒,默然良久,才心情复杂地收紧了手臂,回应她的拥抱——她所给予的第一个拥抱。

发梢还在滴水,韩晓靠着窗台,心不在焉地举着大毛巾擦头发。

真丝绣花的窗帘被她拉开了一道缝隙。窗外是精心修剪过的草坪,远处是可以俯瞰半个山谷的巨型游泳池,倒映着一池橘黄暖红的灯光,镜子似的流光溢彩。几幢别墅错落有致地分散在浓荫之间,已经接近午夜了,只有零星几幢还亮着灯。空气中悬浮着静谧的光晕,仿佛连灯光都染上了朦胧的睡意。

这里是T市郊外最有名的一处度假胜地,名叫冰峪沟,距离T市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是有钱人出来享受的地方。这里不但没有公交车,就连出租车都没有。韩晓来T市这么些年,也只在时尚杂志上看到过照片而已。

不知道邢原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韩晓满心不安,欣赏美景的心情不免大打折扣。侧耳去听浴室里传来的模糊水声,韩晓情不自禁地想:他上一次的枪伤还没有了,洗澡…应该是挺费劲的吧?

韩晓用手指拨了拨半干的头发,低声叹了口气。

还是担心,但是有他在,心却变得安稳了。他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她能听到他制造出来的种种声音能闻到飘浮在空气里的烟草味道——醇厚,干爽,有淡淡的辛辣,就像他的人一样。最开始接触的时候,这味道总是刺激得人五脏六腑都难受,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可是时间久了,竟会不知不觉地上瘾,会在寂寞的时候无法离开。要戒掉的话,连身体都会感到疼痛…

浴室的水声不知何时停了,韩晓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带着潮湿的水汽的身体已经从背后贴了上来,轻手轻脚地将她环进了怀里。

“想什么呢”声音就在自己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像被他点了一把火似的,韩晓知道她的脸一定又红了。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中间只隔着一层绒质的浴袍,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体上纠结起伏的肌肉纹理。

如此的接近…几乎没有距离。

韩晓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迟疑地把手按在他的手背上,低声喊他的名字:“邢原…”不是平时脆硬的语气,而是低柔绵软的调子,带着叹息一般修长的尾音,像被无意中拉长了的棉花糖。

邢原蓦地收紧了手臂,呼吸灼热地在她的后颈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过电一般的酥麻沿着后颈迅速爬遍了全身,韩晓有些站不住,几乎软倒在了他的怀里。邢原扳过她的身体捧着她的脸,没头没脑地吻了下去。眉梢、眼睑,鼻尖,嘴唇…每落下一次,就仿佛将一簇小小的火苗留在了她的皮肤上。

她无法躲避,也没有力气躲避,只能任凭他落下的火苗一寸一寸烧穿了皮肤,将血液引燃。

于是,身体里奔涌的全都是火。

邢原的舌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撬开了她的牙齿,她柔软的舌尖怯生生地欲拒还迎,宛如遭遇了最强劲的龙卷风,被卷住,被吸吮,瞬间便抽尽了理智。

邢原的手从她敞开的衣襟里滑了进去,顺着她的腰侧温柔地移动。

韩晓无力地扶着他的肩,感觉到他的嘴唇沿着脖颈一点一点地下滑到了胸前敏感的突起上,终于无法控制地呻吟出声,“邢原…”

邢原直起身,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最狂乱而深入的吻法,血液里蹿着火,将身体烧得滚烫。韩晓的后背是冰冷的玻璃窗,前面是他火热的身体。冰冷与火热,煎熬与欲望,让最轻微的触碰都变得无法忍耐。

邢原赤裸的皮肤上还沾着微微的水汽,绷带重新绑过,绕着肩头简简单单地绕了几圈。隔着这一层绷带,什么也看不出来。可是望着那双燃烧着欲望的眼睛,韩晓觉得连那绷带都变成了他身上最性感的装饰,忍不住就想伸手去碰一碰。

邢原抓住了她的手,沿着自己的胸膛慢慢地下滑。韩晓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韩晓的呼吸随他一起变得急促,她无力抽回自己的手,只能顺着他的力上下滑动。

“晓晓…”邢原咬住了她的耳垂,气息灼热,“要不要?”

韩晓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压抑着欲望的声音喊出来时,会如此地动人。头脑短暂的清明里,竟有几分难以名状的感动。

“要不要?”邢原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迭声地追问。

韩晓的手环在他的脖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丝质的床单凉滑如水,皮肤上不由自主地浮起浅浅的战栗。韩晓本能地收紧了双臂,将自己更紧地贴合在他的胸前。

他的身体强壮而健美,肌肉在熟麦色的皮肤下面起伏,线条流畅而优美。

他的身体是热的,热度从皮肤相贴合的地方传到了自己身上。韩晓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像一块被太阳晒过的巧克力,连喘息里都透着醇香的糯软。

头脑昏沉,可是昏沉里又透着清醒,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来自他的每一次触碰。韩晓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陌生的痛感闪电一般自身体的深处袭来,尖锐,然而一闪即逝,只留下一团模糊的钝痛,在两个人隐忍的喘息里一层一层地淡了下去。

邢原安抚式的亲吻重新变得热烈…

令人迷醉的快感随着他越来越快速的律动如潮水般层层上涌,渐渐覆盖了疼痛。身体被打开,又重新拼凑,将全新的东西融入了骨血…

在高潮袭来时灭顶般的欢愉里,韩晓清清楚楚地看到昨日的自己越行越远…

睡意蒙眬中,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韩晓的额头上,温温软软的。

韩晓怕痒似的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伸手去拨拉,耳边却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韩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邢原一双黑湛湛的眼睛正俯视着她,满含笑意。

韩晓愣愣地看着他,脸突然红了。

邢原俯身在她的嘴唇上吻了吻,含糊不清地笑道:“干吗脸红啊?你应该主动过来亲亲我,然后跟我说:‘早安,达令。’”

韩晓瞪了他一眼。本来是没有睡醒的,但是被他这么一闹,睡意都跑了个一干二净,身体的知觉也开始——恢复。于是…昨夜的回忆也都一点一滴地回到了脑海里。

韩晓把脸埋进了枕头里,不敢看他,也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正在想什么。

“啧啧,学鸵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邢原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笑道:“你以为你钻进枕头里我就下不了手啦?”

“你个…下流胚!”韩晓没有动,埋进枕头里的脸却变得滚烫滚烫的。

邢原的手在她的背上滑来滑去,慢慢地又开始变得不老实了,“你看,你的后背都变成红的了…”

韩晓忍无可忍,抬起头恶有恶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老实点?也不怕伤口挣开了…”

“这算什么伤?”邢原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肩膀上的绷带,笑眯眯地弯起了眼睛,“你是不是在心疼我呀?”

韩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绷带,“真的只是擦伤?”

“那当然,人家可是神枪手。”

“神枪手?”韩晓愣了一下,“神枪手怎么会只让你受擦伤?难道是说…”

邢原抱着她躺回了枕头上,懒洋洋地挑眉笑道:“你亲亲我,我就统统都告诉你。”

韩晓无可奈何地瞪着眼睛,僵持了片刻,还是很不甘心地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匆匆印上了一个吻。正要抬头的时候,后脑勺却被他的大手按住,邢原的舌尖已经启开了她的嘴唇,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

他的吻总是带着夏天的太阳一般热辣辣的气息,眨眼之间,就把他们之间的空气卷了个一干二净。窒息般的唇舌纠缠,轻而易举就点燃了身体深处隐藏着的暗火。

她的脸颊通红,眼睛里却亮着最明媚的水色。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她是多么美丽,这是他一个人的飨宴——只是这样的想法,已足够让他全身所有的血都在瞬间升温。

“你是…我的。”邢原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嘴唇,“我一个人的。”

韩晓想要反驳他蛮不讲理的宣言,可是他的眼睛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尽情燃烧一样,如此绚丽,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韩晓挽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更紧密地送进了他的怀里…

疼痛总是最先被唤醒,又最先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迷醉的海潮,无边无际。神智在漂浮,身体却已沉沦到了欲望的最深处…

晨光透过窗帘,在他汗湿的身体周围勾勒出一圈淡淡的晕光。

这是韩晓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男性身体,高大而强壮,每一寸肌肉都宛如猎豹,充满了野性的魅力。就连那熟麦色的皮肤都仿佛散发着阳光般的热度,性感得无以复加。

韩晓靠在他的怀里,捉住他不老实的手轻轻咬了一口,“你说过,要统统告诉我的。”

邢原的手指在她的嘴唇上揉了两下,看到她的脸颊上又泛起了绯色,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真的说过吗?”

“你…”

“好,好,我告诉你。”邢原把她拽回了自己怀里,“来,咱们从头说吧。你想先知道什么?”

韩晓想了想,“你说的那个神枪手,是不是孟老三的那个助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啊…”邢原靠在枕头上,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别人都叫他‘军师’,也有人叫他‘左手’,千真万确是个神枪手。”

“他被你买通了?”韩晓疑惑地望着他。

邢原好笑地摇了摇头,“怎么会!那样的人,除了信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他。”

韩晓不解,“信仰?什么意思?”

邢原有点头疼地蹙起了眉头,“这可是人家性命攸关的事,不能说得太详细。你只要知道这人身手了得就是了。他也不是大发善心要放我一条生路——这可是我用要命的信息跟他换来的。”

韩晓还是不懂,但既然邢原已经说了是性命攸关的事,她也不好再往下问了,“那他性命攸关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邢原坚决地摇头,“没有!”

韩晓放心了。想了想,又问:“这里…到底安不安全?”

不甚了了 原一边拿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玩,一边笑得不以为然,“这里是于氏的产业,除非孟老三跟于氏彻底撕破脸,否则…”看了看韩晓紧张的神色,邢原转而笑道,“放心啦,这些事有我呢,你就不用操心了。”

韩晓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操心?我操心得着吗?我…”话刚说到这里,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响,韩晓张大了嘴愣了半天,然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满床找衣服。

“这是干吗?”邢原看着她惶急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晓晓,晓晓?你别是被什么东西突然附体了吧?”

“你才附体呢!”韩晓一边忙着从被子底下往外拽衬衣,一边回过头来急匆匆地瞪了他一眼,“你这种纨绔子弟懂什么!我可是工人阶级,连着这么多天没上班,我肯定要挨骂。我的年终总评…我的年终奖金…我的…坏了坏了…”

邢原一把将她捞回怀里,神色间颇有些痛心疾首,“才刚死里逃生,就开始惦记你那点奖金?晓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还有我妈…”韩晓抱着脑袋钻进了他怀里,“我老妈肯定急疯了…还有我的伏特加…快!手机借我用用…”

邢原抓住她的手就咬了一口,“我早就过,你就是个超大号的傻大姐!这些事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馊了。我早给你打好掩护了…笨女人!”

“啊?”韩晓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完全忘记了要追究被他咬手的事,“你给我打掩护了?我妈那里还有单位那里都打掩护啦?你怎么做的?”

邢原斜了她一眼,笑得很是无赖,“来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韩晓眼巴巴地等来了这么一句要命的话,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我拜托你出点新鲜的幺蛾子好不好?就这么一句话,说了不止一遍了吧?你不腻歪吗?”

邢原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还好,暂时还没腻。”

韩晓瞪着他,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

邢原终于大笑出声,“你自己想想啊,当然是我跟到孟老三家之前跟他们说的了。我说带你去复查身体在刘总那边也是这么说的。至于伏特加,有咱妈给养着呢,饿不死。”

韩晓白了他一眼,“我妈没说什么?”

邢原瞟了她一眼,笑容意味深长,“说了。不过,至于说什么… 我可真不能告诉你了。”

“邢原!”韩晓的头发又根根直立了起来。

“别生气别生气,”邢原笑着将咋了毛的韩晓拉回怀里慢慢安抚,“来,让我替你计划计划等一会儿吃什么早餐好。西式的?这里最有名的是意大利奶酪蛋卷配法式多士,要不要尝尝?不要?你确定?中式的啊,中式的我记得有生滚粥和蛋蒸饭…”

韩晓的毛毛理顺了,火气也就没那么大了。听着他絮絮叨叨地介绍冰峪沟的招牌美食,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来,“你家的…于洋呢?”

邢原收住了话头,冷哼了一声,“她?剁成馅儿包包子了。”

“邢原,”韩晓无奈,“求你了,你就正经一分钟行不行?”

“行!”邢原捏着她的下巴,笑容璀璨,“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正经一分半钟。”

韩晓瞪了他一眼,“于洋…带出来了吧?”

邢原嗯了一声,眼神略显黯淡,“这臭丫头这次玩得过了火,就算我放过了她,家里面还有一队刀斧手排除等着她呢。被剁成馅儿包包子,那还真是便宜她了!”

抬眼看到韩晓的满脸担忧,邢原若无其事地替她披上了衬衣,“不说她了。过来,让为夫好好地服侍服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