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左右。”

杜可也不戳奶油了,转眼去看他,好一会,才不阴不阳地吐出下句话,“噢,真是恭喜啊,看样子乔氏要更上一层楼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能老动他出差,又一去小一个月,案子肯定不会小了。

不知想起什么,杜可撇了撇嘴。

乔靳宸因她阴阳怪气的语调有点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很有耐心地解释,“我不去镇不住他们。”见她闷闷地没反应,他迟疑了会才试探着问:“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杜可扔了叉子,白他一眼,“谁稀罕,事务所刚接了一个案子,没人愿意要被我接了,趁这一个月,正好能大干一场。”

杜可没有说假话,她确实接了一个事务所里谁都不乐意要的案子,委托人是一群农民工的工头,案件内容简单粗暴,就是一起很常见的拖欠农民工工款案。

也难怪没人愿意接,这种案子,由于委托人能出的委托费用低,抽成自然就少,而且一般拖欠方来头都不小,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打击报复,吃力又不讨好。

杜可当初会接下这个案子,也有脑子进水的成分在。来委托的工头四十岁,却有五十多岁的面相,进了事务所也拘谨得紧,听他说的话也能听出来,要不起被逼到份上了,他们也做不出来找律师起诉的事。

乐谦当时拿着这个案子问有没有人接,问了三遍,问最后一遍的时候说了句,“这么点利我也不看在眼里,你们要是都不愿意接,我明儿就让人通知他找别家去。”

然后,杜可就接了。

杜可翻着这几天收集到的资料,抽了抽嘴角。对方是庆利房地产老板,在房地产界或许算不上多大一号人物,但也不是她这种小人物随随便便就能惹的,只希望她运气好,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击报复。

乔靳宸走了也有六七天了,杜可每天忙着工作,少了这么个天天见面的人,竟也出奇地适应。

倒是乔靳宸,对女朋友的这种反应很不能释怀。明明他离开那天,人还很明显地露出了不舍和不愉,这才几天,不主动打电话就算了,连他打电话过去都感受不到应有的热情。

比如这天,乔靳宸工作告一段落,看时间还不算晚,就勾起唇角拨了电话过去。

杜可心很大,接到他电话,这边在某打资料上勾勾画画的笔也没停下,开了免提放一边,随口说着话,“喂,今天工作忙完了啊?”

这口气平淡的不能再平淡了,就像和普通朋友闲谈一样,乔靳宸一听就皱起了眉毛,却还是忍耐着,“嗯,刚忙完,你那边怎么样?”

杜可:“挺好的,工作顺利,饮食正常,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嗯,15年四月份开工,历时十一个月…”似是受到干扰,她在后面无意识地小声念了资料上的一句话。

乔靳宸眉头皱的更紧了,良好的修养让他没破功,“还在工作?”

“嗯,我想快点把这个案子吃透,委托方的意思是如果能谈判解决就谈判解决,所以我在研究对方资料,看有什么能在谈判中起作用。”

“…”

乔靳宸沉默了好一会,到底是没忍住,“…案子就这么重要?连和我通个电话的时间都腾不出来了?”

“嗯…”杜可手没停地又勾了两笔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抱怨了。她倒是乐了,接电话到现在,头一次停下笔,还把手机拿起来放到了耳朵边,乐呵呵地跟那边说话,“乔大老板,你这是在跟我提意见了?”然后那边下文刚说了个“我…”还没来得及说完,杜可下面两句话就甩了出去,语气绝对说不上好,“我说你怎么好意思跟我提?你自己还不是工作忙完了才想起我?咱两放一起,我绝对算好的了!”

不说没事儿,说完杜可就气得不能忍了,他们俩到底谁是真忙?

杜可说完直接扔了电话,爱谁谁。

乔靳宸:“…”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一句话竟然点了火。最重要的是,他回想了下,她说的还真不是无中生有,这几天,他似乎,好像都是工作忙完才给她电话,有时忙过头,时间太晚,也就没打过去。

长夜漫漫,乔BOOS时隔这么久,再次陷入了怎么哄人的苦恼中,只是这一次,凭添了几分忐忑。

暗箭

农民工工资拖欠案进展缓慢,因为想谈判解决,杜可三番五次约见对方负责人,均没见到。还没到最后撕破脸的时候,杜可尽管恼,还是咬牙忍了。

另一面,乔靳宸这次算踢到铁板了,人没哄好,虽然打电话人也接,但语气比之前还要冷淡,整个一冷处理,他心虚,也不敢再说什么,就小言小语地顺着她。他不知道的是,杜可早就打好主意不理他,让他好好反省下。

乔靳宸有没有好好反省杜可不知道,她跟的案子倒是有了进展,在她追了半个月后,对方负责人终于同意见面。按道理谈判的时候委托人应该在场,但杜可当日却没联系上那个工头,那边好不容易同意见面,放过这一次机会,下次再约就更难了。杜可思来想去,收拾了东西,独自去了。

庆利房地产的副总办公室,杜可看着放在她面前的一叠红色毛爷爷,好不可笑地坐在那儿,没想到她入职场才这么几个月就收到红包了。

杜可没去动它,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三十岁出头,带着些痞气的男人,“霍总这是?”

霍明达含着口烟,也是一脸的似笑非笑,带着点居高临下的睥睨,“杜律师是新人,不懂规矩也难怪,这是给杜律师的辛苦费,杜律师还是收下的好,那帮农民工不懂事,杜律师怎么能跟着闹呢。”

杜可差点被对方的自说自话气笑了,敢情她这半个月忙活是在他面前耍杂耍呢?

她将面前的那叠纸钞推远,顺势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笑看他,“看样子霍总并没有和谈的打算,我们还是走法律程序吧。”最后看了他一眼,笑,“多谢霍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我上课,杜可今天确实长了不少见识。”

霍明达挑了挑眉头,看着杜可依旧在笑,渐渐的还笑出了声。好一会才收敛,对着她摊摊手,边笑边说,“好,杜小姐好走,霍某就不送了。”

杜可没理会他。

隔日,杜可就开始着手准备起诉的事,证据她收集了一部分,却不够,打算走访一圈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东西。

还没走出事务所,迎面就碰上了三五个气势汹汹五大三粗的男人,杜可认出夹在里面的那个工头,她抿唇,还真巧,她正打算去找他呢。

可还没等她迎上去,领头的一个男人握着一打照片,面色气愤狠厉,打量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冲上来对着她就是一巴掌,手里握着的照片随着散了一地。

“原来你就是那个黑了心的律师!”

男人的手劲儿不小,杜可整个人都被打懵了,脑袋里面嗡嗡的。

这么大动静,事务所里的同事早都听到了,见他们上来一句话都没说就动手,女同事均发出一声尖叫,男同事一惊之下纷纷跑过来拦住,一时间哄闹声一片。

陈佳如在旁边扶着她,一脸的怒不可遏,冲着那几个人叫唤,“怎么能打人呐你们…”

杜可没理会他们,看着散落在她脚边的照片,差点咬碎了牙。

都是那天她去庆利房地产公司见霍明达的照片,照片上,粉艳艳的一叠钞,还有她和霍明达谈笑甚欢的表情…

这时候她再反应不过来是被人算计了,那她就蠢透了。

脸侧火辣辣地疼,杜可看着还在闹得几个人,眼都气红了。

蠢,一帮比她还蠢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乐谦不敢瞒着乔靳宸,刚把人安排稳当就给他去了电话。

当天晚上,乔靳宸就出现在杜可家门外,沉沉敲门。

听到里面闷里闷声传出一句,“谁啊?”

乔靳宸那颗从听了消息后就揪着的心又紧了一下。

他缓了缓气息,沉声道:“杜可,开门,是我。”

里面一直没有声音传出来,他也没有再催,只站在门外静静地等。

好一会,门口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是杜可闷不做声地打开了门。

男人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脸上,她没抬头也能感觉到。

杜可没说话,向后退了一步,乔靳宸就跻身进来了,一边反手关上门,一边抬手去掰她的脸。

杜可下意识地挣了一下,没躲过,被他扭过脸看了个正着。

左边,巴掌大的小脸肿得厉害,甚至还能看到泛着青紫的指痕。只一眼,就让一向温润和煦的男人眼里射出一股寒气。再低头看手底下的人别着头倔强的样子,只觉心疼得厉害。

捏着她下颚的手转而去捧她的脸,微屈下膝盖和她对视。他没去问事情经过,只柔声问她,“去医院看过了吗?医生怎么说?”

杜可嘴巴一瘪,憋闷了一天的情绪在这瞬间转化为委屈,可她却仍倔强地不肯掉一滴眼泪,又想别过头,“没去。”

乔靳宸喉结滚了滚,又问,“敷过吗?怎么还肿得这么厉害。”

杜可闷闷应了声,低下头不去看他,“嗯,敷过了,还抹了药,不碍事儿。”

乔靳宸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没认真敷,越看那肿得老高的半张脸越觉得严重,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

“这样不行,我带你去医院。”

杜可拽着不动,五官都揪到一起去了,也是闷闷的一脸不快,却还倔倔地理直气壮地嘟囔,“不去,多丢人…”被自己的受害人打了,说出去别人都得以为是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最后,乔靳宸到底是拿她没办法,只能自己跑下楼,到小区外的药店买了药,路过一家粥店,又买了几个刚煮好的鸡蛋上去。

当鸡蛋热热嫩嫩地碰到那面脸时,杜可还是没忍住低低“嘶”了一声,乔靳宸瞧了她一眼,没说话,却还是再度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这会儿,杜可情绪也比刚开门见到他时好多了,乔靳宸坐在她面前,偏着头认认真真给她敷脸,她就坐在那去瞧他。

两人坐得近,他的气息仿佛笼罩在她周围,她嗅嗅鼻子就能闻到。到这时她才发现,这么多天,她一直很想他。

这么一感触不要紧,她鼻头一酸,刚刚还能忍住的情绪这会却绷不住了,两行清泪顺着下眼睑就滑了下去,快得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乔靳宸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动作,杜可已经慌乱地抬起手朝脸上左右两下把泪擦干了,边还抽着鼻子跟他说,“没事儿,你继续敷,我就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乔靳宸看着听着,心疼得不得了,哪里还下得去手。他坐过去,把她抱进怀里,让她没受伤的那面脸贴在他胸口,他侧脸抵着她额头,偏首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哄,“都是我不好,没照顾到你…”说两句再偏头用唇贴贴她额头,一边抱紧她。

杜可趴在他怀里,明知道这不干他的事,却被他说的好像真是受了他的欺负,一瞬间,大把的委屈涌上来,偏头把脸整个埋进他怀里,伸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服。

等好不容易让她吃了饭抹了药,哄着她睡下,乔靳宸才小心地退出卧室,来到阳台,给乐谦拨了电话。

乐谦显然是在等他电话,并没有睡。

乔靳宸先开口,“怎么样了,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乐谦语气难得地认真,“嗯,霍明达那小人使的伎俩,原本就是两手准备,杜可接了钱就一切好说,不接就干脆玩阴的,照片也是他让人送过去的。”说到这他还咒了一声,“那群蠢货竟也信,难怪被克扣工钱。”

乔靳宸望着沉静的夜色,没有说话。

乐谦:“这事儿你不用插手,你放心,他敢欺负到我这边,也是活够了。”

房地产这块,乔氏没有涉猎,他出手总不比乐谦出手方便,律政这一块,乐谦比他认识更多上面的人,整一个小公司,容易得很。

可他却没马上应声。

乐谦知道他是真生气了,想亲自动手。

静了一会,他又开口,“靳宸,这事儿也赖我,是我没想到,你气我也是应该。”他有看到杜可那张脸被打得有多重,别说乔靳宸,他自己也有些愤怒。

“不关你的事。”乔靳宸出声打断他,“我也不是气你。”夜色沉静如水,他不觉凉,只觉得心肝发疼。他自己都没照顾好她,又怎么会把错怪到别人身上。

他也不气自己,但让她疼了的人,他总得还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应下:“好,就交给你了。”

挂了电话,乔靳宸在阳台站了一会,转回卧房又去看了看杜可,看她眉头皱着,睡得并不安稳,怕她晚上做噩梦,便没有离开,在卧室里的那张懒人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睡沙发啊睡沙发,乔BOSS你真是…

明天给你们发糖,乖乖排排坐,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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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张照片

隔日,杜可睁开眼时还有些迷糊,是有些发紧的左脸唤醒了她昨天的记忆。

她眨眨眼,想起昨天她睡着前乔靳宸还在。她一愣,继而坐起来。卧室就巴掌大,看一眼,除了她再没人了。

难道已经回去了?

她下意识揉揉感觉怪怪的左脸,除了还有点怪异的感觉外,已经不疼了,于是爬起来。

洗漱前,她还在整个屋子找了一圈,最终确定确实没人了。

她撇了撇嘴才钻进浴室洗漱。

刚刷上牙,门口就传来开关门的声音,她看着洗漱台前镜子里满嘴泡泡的自己,加快了刷牙的动作,胡乱漱了口,擦干净水推门出去。

乔靳宸进门就听到了浴室里的动静,知道她起来了便把买回来的早点摆上桌,见她出来,没转头笑就扬起来了,招呼她过来,“洗好了么?过来吃饭。”

杜可坐过来,怪异地看着他,“你昨天没回去?”因为他身上的衣服没换。

“嗯。”

杜可眼神怪异地变了变,见他动作间眉头微蹙,好似没睡好,什么话就都咽下去了,她清楚的知道,昨天她是一个人睡的,所以他昨天睡在哪,猜都猜得到。

她“哦”了声,低头去扒粥。

乔靳宸却没在她对面坐下,绕到她身边就去掰她的脸,“先让我看看。”

杜可咽下嘴里的粥,配合地让他看。

肿是消了,但看到那脸上还残留的青紫痕迹,他眉头还是皱了起来。垂眼看了她的表情一眼,轻声问,“还疼么?”

杜可老实摇头,“已经不疼了,没事儿,就是看着可怕。”

闻言,乔靳宸只是抿抿唇,并没有接话。

两人坐下喝粥,杜可隔了一夜才想起来问他,“你昨天就那样回来,没问题吗?”前天通话,他还说工作没结束,还要再待几天。

“有高飞他们在,暂时没事。”

是有卜薇在,才没事吧?

杜可瞅着他,撅着嘴鄙视。她知道,高飞和卜薇两人中,卜薇才是他业务上的得力助手,在K市,怕卜薇比高飞更能替他镇住场子。

乔靳宸好笑看她一眼,“都是工作,别胡思乱想。”

杜可挑挑眉,也就不说话了,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吃醋的人。

“那你什么时候再过去?”他说K市那边暂时不会有事,那就是还放不开,今明两天,他就该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