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看来他的目的地和我不一样,大概上飞机之前就可以和他分开了。我最近面对他的时候总觉得很别扭,他的脾气似乎比以前更加变化莫测,有时候明明和颜悦色的,下一秒钟就换了个人似的,阴阳怪气,让人无所适从,我甚至开始怀念与他拌嘴抬杠的日子。

可是,等我们过了安检,也跟程里依依惜别过了,他还是坐我身边。我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只是一个候机区而已,等上了飞机就好了。

显然,并非事事都能如人所愿,我在第一时间登机之后,安顿好行李,拿出准备好的杂志,正打算舒舒服服的开始我的悠然旅程,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句没好气的抱怨:“有你这么摆行李的吗?”

我愕然抬头,刚刚才挥手告别过的人,突然变魔术一样的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我幻听?幻觉?幻想症?我偷偷掐了自己一下,很疼。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里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

直到飞机经历过了起飞的颠簸,开始平稳的飞行,乘客也纷纷解开安全带,空中小姐体贴的送上饮料,我还没有从这个意外中恢复。

“喝点吧,是热牛奶,你喜欢的。”他递过一个纸杯,我机械的接过,喝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让我一下子想起那晚的情景,还有大头叮当。我抬头瞥了他一眼,他正喝着咖啡翻看手里的杂志,感受到我的眼光,随即抬头,“怎么了?头晕吗?”

“没有,”我摇摇头,心情变得微妙,说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今天看见他在程里的车子里,惊讶是肯定的,可是心里那一丝淡淡的喜悦又让我无所适从,即便是此刻,震惊之余,我还是会因为他在身旁而莫名的感到踏实,至于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已经不那么关心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他并没有看我,还是盯着手里的杂志,脸上是淡淡的笑意,极难察觉,却轻易的让他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起来。

原来这个家伙也可以,温润如玉。

“我们这次不单单是休假,还要去基地跟那边的实验室负责人商量一下关于无人机巡航软件的开发计划,实验室接下来可能会接手这个项目的开发工作。”袁里放下手里的杂志,看着我解释。

“嗯。”我点点头,原来是为了实验室的下一个项目啊,不过。。。“什么我们?”我惊叫,引来旁边乘客的侧目。

袁里朝各方歉意的微笑,回头淡淡的说,“我和你啊,我们。”

“为什么?”我压低了声音,不甘心的追问,“不是放假了吗,又不是出差,我要我的假期,不要去什么基地。”

“这是工作安排,你也算是实验室的负责人,怎么可以临阵脱逃?”他伸手拿开我手里的纸杯,以防我在激动之下泼出来。

“什么临阵脱逃?我甚至连要上战场都不知道,哪来的临阵脱逃!”我很不服气,明明是我自己的假期,怎么就变成了出工差了?

“我本来要跟你说的,可是程里说你本来就要去那里,劝我干脆给你个惊喜。”他语气平淡,仿佛我的熊熊怒火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惊喜?”我拨开他想要安抚我的手臂,怒目而视,低低指责,“你这是剥夺公民休息的权利!”

他反手捞住我上下挥舞的双手,无奈的叹气,“好,就算是我的错,你先别生气了,等事情结束了我一定陪你去玩个痛快。”

任他好言相劝再三保证,我仍是不依,只觉得好好一个假期突然之间变得惨不忍睹,满心的委屈。

直到邻座的一对老夫妇笑眯眯的过来解劝,“姑娘,像你男朋友这么有责任心的人多难得啊,假期什么时候不能补呢,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去哪里不是度假呢。”

袁里礼貌的道过谢,目送两位老人家向舱后走去,然后坐下来,静静的笑着看我。我被他看的心烦意乱,加上刚才那对老夫妇的话,脸颊开始不可抑制的变得滚烫。

“睡一会吧,还要几个小时才能到呢。”他帮我调好座椅的角度,又收起面前的托板。

我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还是不能习惯他这样偶尔为之的温柔。他轻轻一笑,春风拂面,眉毛微微一挑,“怎么,不想睡?那我们来讨论一下这个项目的计划吧。。。”

我立刻后靠,侧头,闭眼,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开玩笑,休假计划被打乱已经够郁闷了,难道在飞机上还要听他唠叨公事么?

耳边传来他的轻笑,接着舷窗的幕帘被拉上,刺眼的阳光被阻断在外,我在飞机的轰鸣声中慢慢沉入梦乡。只不过在这种不稳定的环境中,我根本睡不踏实,不断的醒来又睡去,意识朦胧间只记得他英挺的侧脸,专注的神情,以及不经意间的回眸一笑,害我在睡梦中脸颊也是滚烫。

最后,我还是被袁里成功的胁迫去了基地的实验室调研,出游变出差。。。

可以执行测试

 Portability testing,测试软件是否可以被成功移植到指定的硬件或软件平台上。软件必须能够在不同的平台上均能稳定运行,才可以通过可移植性测试。

来接机的是基地的一名后勤干事,我揉着睡肿了的眼睛,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袁里上了基地派来的车,踏上了更长时间的路途。

傍晚时分车子才开进基地,我的心立刻凉了一半,满眼的戈壁荒漠黄沙漫天,远处的太阳和我一样不情愿的西沉,落日的余晖给这片看上去毫无生气的大地抹上一片橘红的光芒,总算带了一丝暖色。

顺着蜿蜒的孤零零的公路,我们终于来到基地的生活区,这才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我们照例被安顿在招待所,长途跋涉之后的困顿令我一头栽倒床上,晚饭也没吃倒头便睡。袁里看叫不起我,索性由着我睡下,直到半夜才过来敲门。我晕晕乎乎的去开门,看见他提着一个塑料袋斜靠在门口,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一言不发的走进我的房间。

“去洗洗脸,吃点东西。”他把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在茶几上摆好,头也不回的吩咐。

“哦。”我点头,转身进了洗手间。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形象,我忍不住惊叫一声,天哪,这次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亏他刚才还一副淡然的表情,连我自己都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早上特意为久违的自由之旅而化的彩妆经过一路的旅途颠簸,再加上刚刚几个小时的昏睡,已经变得惨不忍睹,头发也是一团乱,现在的我简直可以去跟马戏团的小丑竞争上岗了。

我磨磨蹭蹭的收拾干净,一步一挪的走了出去。

“吃吧。”他言简意赅,半句废话也无。

“噢。”我如同被老师请家长的小学生一样,战战兢兢的坐下,闷头吃东西,话也不敢多说。

他一直沉默的看着我吃完,然后收拾好东西离开,始终没有多说一句。我原本担心他会狠狠数落我一顿的,七上八下的心情因为他的沉默,变得无所适从,猜不透他到底怎么想的。苦思之后,只能自我安慰,他大概对我已经彻底失望,见怪不怪了吧。

简单的洗了个澡,我又重新沉入睡梦中,只不过梦里的袁里,到底是把我臭骂了一顿,奇怪的是,我反倒感觉安心很多,辗转反侧之后终于再度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我就被袁里给挖了起来,梦游似的跟他来到宿舍区后面的一座小山上。

他根本不理我的抱怨,一路抓着我的手拾级而上,终于赶在日出之前登上了山顶。

“等下你就不会怨我了。”他含笑搂住我,“戈壁滩上的日出,是你想象不到的壮观,绝对不虚此行。”

“我才不要看,我还没睡醒呢。”我紧了紧身上的小外套,自觉的往身边的热源靠近。

“要看过才知道,山河壮丽,不过如此。”他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搭在我的肩上,手臂紧了紧,侧身帮我挡住满是凉意的秋风。

我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他沉稳的心跳,渐渐的又睡意朦胧。

“媛媛,快看!”耳边突然传来他的叫喊,我迷朦的睁眼,一幅充满震撼的景象跳入眼帘。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算是我对沙漠戈壁的第一个认知,我以为那已经是无比壮美的景色了,却没想到,还有比那更波澜壮阔的。

我望着眼前的景色有些发呆,心里震撼无比,原来看上去毫无生机的戈壁滩,也有如此激烈的情绪,那轮红日似乎蕴藏着无穷的能量,从平直的戈壁滩下喷薄而出,整个世界因它而明亮耀眼,万物生灵因它而生机勃勃。

沉浸于眼前的震撼,我几乎漏掉耳边的低语,“这一路辛苦了,希望能够补偿一下你的假期。”我倏然转头,对上他流光溢彩的双眸,在薄薄的晨雾中熠熠生辉,光芒闪耀。

我被那双眼牢牢抓住心神,张口无语,手指下意识的紧紧攥着他的衣摆,不敢松开,生怕一个不小心错失了那里面的任何一点信息。

“让你跟我一起来这里原本是我的私心,没想到让你这么辛苦,对不起,”他的声音在清冷的山顶更显幽远,仿佛深山中余音渺渺的晨钟,清越低沉,绕梁不去,明明轻得像山间的薄雾,却又字字清晰的印在我的心田,旭日般不可逼视。

心里有莫名的情愫涌起,我喃喃的自语,“为什么会这么久?”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却毫不费力的听懂了,把外衣替我拉紧,还是用那样低低的声音,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我从没觉得久,多久都不会。”

从山上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大多数住客都还没起,我们在有些空旷的餐厅里享用了丰富的早餐。早餐带来的满足感,加上一夜的好眠和晨间的美景,我重新变得神采奕奕精力充沛,一扫昨晚的萎靡之态。袁里坐在我的对面,表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一边慢慢的喝粥,一边慢慢的讲述接下来这几天的行程安排。

这个基地是空军装备部的试验基地,我们要去的那间实验室是负责最新型无人飞机研制的实验室。

无人机除了良好的机械性能和远程可控性之外,强大的地形分析和图像处理能力也是能否顺利完成任务的关键之一。我们实验室的图形处理平台在为飞行员提供辅助飞行的过程中已经显示出了不可小视的作用,因此这次无人机的飞行侦查系统和图像实时分析系统的开发任务,便责无旁贷的落到了我们的头上,以实现无人机所有硬件和软件自主研发的目标。

这边的实验室负责人是一位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老教授,看上去大概六十多了,却还像个小伙子一样充满干劲,带着一帮弟子干得热火朝天。飞机的主体设计已经完成,第一架原型机正在试制,无线和雷达系统的设计也已经通过了评审,只有图像侦查系统的进展还是零。

所以老教授看到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袁里握着老教授的手,恭敬的点头,“孟伯伯,对不起,耽搁了这么久,让您担心了。”

“没关系,来了就好,你小子做事我放心!”孟教授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还好,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你有什么变化,不错!”

“还要谢谢您的那封信,不然这件事不会这么痛快的处理。”袁里由衷的致谢,听得出他对这位老教授非常敬重,而且他们说的应该就是平台泄密的那件事吧,听袁里的意思这位老教授似乎帮了很大的忙呢。

我正暗自揣测,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到,“这个就是程媛了,程伯伯的女儿。”

“哦?这个就是媛媛啦?”老教授放开袁里,过来拉着我紧盯住不放,嘴里还念叨着,“当年我见你的时候你还抱在妈妈的怀里呢,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都长这么大了。”

我狐疑的去看袁里,希望他能给个解释,这位老先生以前见过我吗?

“媛媛不记得我了吧?”老教授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说,“不怪你,当年你那么小,根本不可能记得我,再说了,当年我的风采可不输给你爸爸,可是现在我的头发都白啦!”

“您是孟伯伯?”我脑子里突然灵光闪现,爸爸在我小时候曾经跟我提过,他有一个大学同学,生死之交,后来去了西部的基地,很少见面。我曾经在旧相册里见过他们的合影,似乎依稀和眼前的老者有些相像。

“哈哈,好孩子,你知道我啊。”孟伯伯乐得脸上开了花,拉着我的手往办公室走,边走边说,“国栋那小子,养了这么漂亮的女儿,也不说带来给我看看,可惜我儿子结婚了,要是早几年见面,一定让他把你追到手,给我做儿媳妇!”

我闻言惊愕不已,这个孟伯伯,真是够生猛!转头看见袁里的脸也绷起来,嘴角紧紧的抿着,对老先生的话非常的不以为然。

孟伯伯的幽默和风趣仅限于平常的聊天,一旦涉及到飞机的设计和制造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能信手拈来而且深入浅出浅显易懂,连我这个对飞机武器一窍不通的人,也可以轻易的理解他所说的每一个专业级别的设计思路,绝对是个博闻强记而且表达能力极强的学者,令我深深折服。

讨论完无人机对图形处理平台的需求,孟伯伯一定要拉着我去他家里做客,还要介绍儿子儿媳给我介绍。我被他的热情感染,虽然心里对他想要我做儿媳的说法感到有点别扭,但是在想不出什么借口推辞,正要答应下来,袁里在一边礼貌的开口了。

“孟伯伯,因为来之前准备的资料并不充分,所以我们得回去讨论一下平台的功能,明天还要继续讨论详细的设计需求。今天我们就不过去了吧,等事情结束了再去府上讨扰。”

“嗯,也好,”孟伯伯点了点头,赞赏的看了袁里一眼,“小子,你跟老袁一个样,凡事以工作为先。好,那就这么定了,事情结束之后一定到我家去好好吃一顿,我让你阿姨给你们做地道的本地菜,一定让你们吃得恨不得多张几个肚子,哈哈!”

“当然,我最想念阿姨的羊肉泡馍了。”袁里笑着点头。

我开始的时候还在纳闷袁里怎么和孟伯伯这么熟,随即就明白过来,既然孟伯伯是爸爸的同学,袁里的爸爸当然也和孟伯伯是同学啦,而且袁叔叔在回到北京之前就是在这边的基地工作,袁里和孟伯伯孟阿姨熟悉也是很自然的事了。

从孟伯伯的办公室出来,还没到晚饭时间,我跟着他在基地里为数不多的柏油路上慢慢溜达。

看看他仍然阴天的表情,我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袖,“喂,你不高兴了?”

他回过头来看看我,面无表情的轻哼一声,“没有。”

“骗谁呢!”我撇嘴,脸已经拉得那么长了,难道是因为高兴?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生气?”他听见我的嘟囔,索性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问。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轻叱,“而且就算你肚子里真的有蛔虫,它也不可能知道你的心思啊。”

“呵,”他被我东扯西拉的无赖逻辑逗乐了,“我问的是你,不是蛔虫。”

“我不知道啊。”我轻巧的回答,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绝对不能让敌人轻易掌握你的真实兵力,这是爷爷教我的道理。

“哼!”他不屑,这种小伎俩哪里逃得过他的法眼。

“哎——”我委屈的叫道,“那个又不是我说的,再说,孟伯伯也就是那么一说,他不是也说了儿子已经结婚了吗,你还介意什么啊!”

“你也知道孟伯伯是在说笑,干嘛还想答应去吃饭,你就那么想见人家儿子?”他有点咬牙切齿的说着,头微微低下,敏锐的盯着我看,不放过我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谁想见他家儿子啦?”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个家伙,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还以为自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你不喜欢的人也不许别人喜欢?

“哼!”他冷冷撇唇,“你自己清楚。”

“我清楚个鬼!”差点讲粗口,我无力又无奈的抬头,想看看是不是太阳从南边出来了,还是天有异象,这人今天太不正常啦。

晴空万里,朗朗乾坤,阳光普照,万象更新。。。我低头,眨眨眼睛,明明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啊,怎么他这么反常呢?难道是——

我看着他刚转过去的背影,难不成,他吃醋?我快走几步绕到他的面前,仔细看他的脸,一边看一边朝他别有深意的一笑,再笑。终于,他被我看得连连躲闪,耳廓上也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绯色,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我得意的大笑,随后在他的怒气达到顶点之前,果断的逃离现场。在他的面前能够这样大获全胜而且全身而退,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真是激动啊!

题外话,闲杂谈

她和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兜兜转转的绕了这么大一圈,才真正走到一起。

期间经过的任何一件人和事,都有可能改变他们的结局,然,他们仍是走到了一起。他们俩的爱情,便如那螺旋一般,历尽千帆,以始为终。

作者有话要说:——2009.1.17

遇到“口口”请不要惊慌,把它们当字谜来猜好了,尽量发挥想象力…

配置管理

 CM,通过技术或行政手段对软件产品及其开发过程和生命周期进行控制、规范的一系列措施。配置管理的目标是记录软件产品的演化过程,确保软件开发者在软件生命周期中各个阶段都能得到精确的产品配置。

这次的基地之行非常成功,不但详细了解了无人机的侦察系统和分析系统的具体规格要求,也为两间实验室建立了长效的互通机制。双方在人才上的互补性十分明显,在孟伯伯的提议下,制定了人才交换培养的计划,孟伯伯这里的嵌入式开发人才和我们那边的软件开发人才通过这个交换培养的计划,可以得到更全面的培养和补充,为部队输送全面型人才。

连续几天的密集调研和分析,我们可以用来休息的时间不超过20小时,而工作时除了耗费脑力之外,体力的消耗同样巨大。基地执行的是最高等级的保密标准,大部分试验场地建在深山里,从招待所到试验区的路程崎岖不平而且山高路远,很多地方要靠步行。每次去现场我都要头疼半天,孟伯伯还开玩笑的说,要是能呆上几个月的就习惯了。天呐,我还是不要习惯的好!

不过,作为预期中的休闲假期而言,这次的行程却再失败不过了。除了那天早上的山顶日出以外,我再没有机会去到招待所和实验室以外的任何地方,对当地的印象完全止步于机场以及前往机场的高速路。

七天假期结束之前,袁里把我送回家。刚一进门,苏阿姨就拉住我上下打量,看到我的一对熊猫眼和晦暗干燥的皮肤,心疼的问,“媛媛,你不是说出去玩么,怎么累成这样?爸,您看把这孩子累的!”

爷爷小心的放下手里的物件,摘下老花镜仔细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的袁里,严厉的眼睛里满是不赞同,“媛媛,同意你出去玩儿是想让你换换心情调整情绪,回来以后好好工作,可不是让你出去把体力耗完了,回家里来熬病号的!”

我只在飞机上睡了一小会儿,连续几天的熬夜让我体力透支,直到现在脑袋里还在嗡嗡的响,看东西都是重影儿。听了爷爷的话,我也没想着要辩解,只愣愣的点头,期盼爷爷的训话赶快结束,我好回到床上美美的睡一觉。

倒是袁里站在我身后恭恭敬敬的开口,“程爷爷,您别怪媛媛,这次是我硬逼着她跟我去基地调研的,她其实根本没机会。。。”

“嗯?媛媛,你没去玩儿啊?”爷爷吃惊不小,“你不是说要去看古城吗?还要帮我买兵马俑的?”

“呃,爷爷。。。”我哑然,听爷爷的口气,难不成是在抱怨我没有去古城,没给他带兵马俑?

“兵马俑是么?”袁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开口,身后一阵极轻的翻找,一个包装朴素的木盒子从我身后递了出来。

我不禁瞪大眼睛,这东西哪里来的?回头,用眼神询问,却换来一个白眼。

我撇撇嘴,不管了,反正只要能安抚住爷爷就好,我这次是真的把礼物这回事给忘到太平洋去了。老爷子自打前一阵萌金庸武侠之后,最近又迷上了鬼吹灯系列,对一切挖坟掘墓,噢,是“考古发现”之类的东西兴趣高涨,希望袁里这回的进贡能让老爷子满意,高抬贵手的放过我吧。

爷爷果然不负众望,从盒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半米高的秦俑雕塑,对着那个据说是秦始皇警卫连长的古代特警队员的塑像研究了半晌,满意的对袁里笑笑,喜滋滋的去找放大镜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爷爷一时半会儿再想不起来过问我的行程了。我疲惫的往楼上走,袁里帮我提着行李跟在后面,苏阿姨已经去厨房帮我准备吃的了,不过恐怕我要辜负她的一番美意了。

进了房间,我立刻很没形象的一头栽倒,趴在我日思夜想的床上满足的叹气。

“你还真当我是透明的啊?一点形象也不讲?”袁里放下旅行袋,冷冷的奚落。我猜他现在一定是吊着嘴角笑得不怀好意,接下来肯定是又一番的冷嘲热讽。我实在没力气跟他斗嘴,索性用被子把头一蒙,装睡!

大概他也觉得没意思,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我已经闷得快喘不过气来,正打算拉开被子透气呢,却突然感觉身边一沉,隔着被子听见他极轻极缓的说,“媛媛,这次是我自私了,不想给你独处的机会,硬把你拐到基地去。”

我在心里猛点头,就是就是,这个自私的家伙,明知要去基地受苦,偏要拉上我这个垫背的。

“其实我也是担心,”袁里突然停住,我下意识的放缓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而他接着又缓缓的继续下去,“我怕放你一个人游走7天,再回来的你得出的结论会是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我内心唏嘘,袁里也有担心的时候啊?真是少见,不过,他说的难道是。。。

“没错,我就是不想给你机会后悔!”袁里的语气突然变得斩钉截铁,我头上的被子“呼”的一声被掀开,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双眼刺痛酸涨,眼角几乎是立刻就有热热的液体流出。其实眼泪流出来之后,眼睛的酸涩感减轻了不少,我正要努力适应突然变亮的环境张开眼来,头顶传来袁里微颤的声音,

“媛媛,你怎么了?别哭,都是我不好,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乖,不哭了。”

脸颊上是他微凉的手指轻触,带着硬硬的薄茧,抚上我的眼角,帮我抹去湿痕,指尖微微抖动,几不可察。

我终于张开眼睛,面前是他专注的面庞,不再是惯常的冷硬刚毅,带着深深的歉意和心疼,我几乎无法把眼前的这个他和印象中的那个袁里对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的差距啊。

“你,说什么?”我直接把刚刚听到的内容归为幻听,只好恳请他重复一次。

“我说,你别再哭了,很丑!”他回答得恶声恶气,蹩脚的掩饰着什么。

“不是这句,前面,前面那句?”我很冷静,小心的避开他设下的圈套,牢记对关键问题要紧抓不放的原则。

袁里直起身,把眼睛看向窗外,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冷哼一声,又变回了我熟知的那个袁里。

“喂,袁里,你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啊?”我不耻下问,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

他收回目光谨慎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包含了说不清的含义,我只觉得心里突然被塞得满满的,胸口有些微的酸涨,他的答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媛媛,我刚才说,我害怕你独自考虑的结果,会是回到周华的身边。”他突然很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完全没有我预料中的躲闪和逃避,直言不讳的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媛媛,告诉我你的答案?”他过来握住我的手,黑黑的眼珠晶亮透彻,将他的担忧和期待统统展露在我的面前,没有半点隐藏。

“我。。。”我一时无语,惊异于他的坦诚,心疼他的忧心,内疚我的犹豫。

“媛媛,你知道吗,我从来对任何事情都可以胸有成竹,惟独对你的心思,无能为力。我猜不到你的想法,也不敢断定你一定会选择我,”他叹气,用拇指轻轻摩挲我的手心,有些自嘲的笑笑,“有时候我多希望感情也能象程序一样,逻辑写好了,总能给出你期待的结果,即使有错误,也可以轻松的修改代码得到正确的结果。”

“袁里,”那么萧索的语气,实在与他高高在上的形象背道而驰太多了,我有些混乱了,只好胡乱的打断他,“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袁里停下略带伤感的话茬,挑眉看我,嘴角慢慢的露出一抹熟悉的笑意,“你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跟他分手的局面,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以后跟他在一起的日子?”

“我。。。”还没想这么仔细。

“不管是哪一个,结果都是一样要跟他分手,你是躲不了的。”他言之凿凿,片刻前的忧郁一扫而空,“即使你现在担心的是后面一种,你们也不可能毫无芥蒂的相处下去,最后还是一样要面对前一种局面,所以我说,不如,早死早托生,早分早安心?”

咦,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我的手被他紧紧握住,无论如何也抽不回来,只好随他去。但是,我和周华之间的问题,是否也象他说的那般,惟有分手一途呢?

我思索再三,仍然无解。

好不容易盼到了周末,我又是睡到中午才下楼,爸爸陪苏阿姨去超市大采购,爷爷正在院子里浇花。我心情超好的晃过去,

“爷爷,早!”

“哼,懒丫头,都中午了还早?”

“嘿嘿,爷爷——”

“去去去,别影响爷爷浇花!”

“爷爷,我帮您。”我谄媚的接过喷壶,小心仔细的浇着爷爷的宝贝,不时在爷爷的指示下变换着方向、高度和流量,把品种各异的花花草草伺候周到。

“囡囡,ZH那小子怎么好久都不见了?”爷爷在一边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呃,他。。。”我闪烁其辞,企图蒙混过关,“他公司很忙,这不到年底了么。”

“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呀?”离休后的爷爷虽然整天与花花草草为伍,但精明干练仍不逊当年,问的一针见血。

“啊?”我惊讶。

“他上星期打电话过来,居然不知道你们补休了7天的假期?还想骗爷爷么。”爷爷当侦察兵出身,任何蛛丝马迹在他这里都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爷爷,我和他。。。”我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囡囡,爷爷不是要干涉你,爷爷虽然年纪大了,有些观念是跟不上你们了,但是也还算是开通的老头儿吧?虽然我对你爸爸妈妈曾经顽固过,唉——”

“爷爷。。。”我放下喷壶,过去扶住爷爷。

“没事,那些都过去了,国栋和小苏现在很好,你也很好,我总算没造成什么大错,也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爷爷每每说起这些都禁不住的感慨,我听了也是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