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伦?我是萧然。”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听错了,你这半年在什么地方?电话也没一个,打你电话又永远是秘书台,要不看报纸还不知道你受伤了…对了,你怎么会在沈小鱼家里?”

“…嗯…说来话长,不提我的事了。”又压低了一下声音:“沈伯父刚刚去世,小鱼她…她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

“什么?我说怎么没见小鱼来上课!怎么回事?出这样大的变故?”

没等萧然回答,又连忙说:

“罢了罢了,不在电话里说了,小鱼家在什么位置?我现在来看看。”

仔细问清楚了,李静伦想了想,又带上一大套绘画文具和几本大师画册,直奔沈家去了。路上一边开车,一边又对萧然此时出现在沈家而颇觉诡异,打了一肚子草稿,还是想不清楚两人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样程度。等到了沈家,李静伦看到萧然看小鱼的眼神,顿时什么都明白过来,心里虽然大惊,但看到沈小鱼的状态,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事的时候,于是也就不动声色的只问着萧然关于沈家的变故,心里叹息不已。

沈小鱼自李静伦进来,眼睛就只是盯着父母的遗像在看,从头到尾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周围出出进进的人。等萧然把李静伦带来的绘画文具摆到小鱼面前,她才无意识的移过视线,眼珠似乎瞬间有了些反应,萧然已经看到眼里,心里一动。等送走李静伦,他就找出小鱼的大阿蒙画板,夹好素描纸,架在小鱼身侧,又把李静伦带来的石膏立像放到小鱼面前,再仔细的把几支常用型号的铅笔一一削好,摆放到小鱼随手能够到的地方。

萧然一边做着这些,一边暗中观察小鱼,除了最初那一瞬间的反应,小鱼的视线再次回到父母遗像上。萧然看着心里无奈,又找了个速写本,坐在一边漫无目的画着小鱼的速写。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铅笔在纸张上沙沙游走,一张又一张,都只是同样的姿势。忽然觉得小鱼似乎动了一下,视线已转向萧然,眼睛里竟然聚起一些光来,萧然一阵惊喜,顿下手里的画笔,小心翼翼的回望着小鱼,全身僵直,竟大气也不敢出了,生怕一个动作就会惊散了什么。只是很快,那束光就还是散开了,萧然忽然觉得一阵心冷,一把抓起沈小鱼已经细瘦无状的胳膊,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小鱼丝毫不反抗,任由萧然的动作,只兀自垂下眼睛,什么也不看。萧然心里痛极,两手捧起小鱼的脸庞,狠狠的盯着她的眼睛,心里百转千回,却又毫无办法。萧然此刻的心里,只想让沈小鱼活过来,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小鱼是在借不说不看而自我否认父亲已经故去的事实,萧然知道自己不能再任由小鱼这样下去,必须要有一个了断,那一刻他突然想起来“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

于是萧然不再犹豫,抓起沈小鱼就往楼下跑,小鱼踉踉跄跄的被他拖着跑动,眼睛里也逐渐有些回神来。到了车前,萧然一把抱起小鱼,小心的把她放进副驾座位上,再像往常一样仔细为她扣好安全带,调适好松紧度,自己才坐进去,直奔小鱼父母合葬的墓地而去。到了陵园门口,沈小鱼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两手紧紧抓着车门,抵死不愿下来。萧然看着她紧抓着车门的小手,原本圆润的手指,此时竟全是清晰可见的手筋,随着小鱼的用力而高高跳在手背上,只觉得心里被什么剜了一下,不再迫她下车,一只大手抚过小鱼的额头,叹了口气,微声道:

“小鱼,你心里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逃避改变不了什么。”停了一下,看了看小鱼的神色,极缓的声音继续说道;

“哥哥陪你去看看爸爸妈妈,跟他们好好说说话,告诉你对他们的想念,让爸爸妈妈看到你是健健康康的。”

沈小鱼闻言,有些茫然的看过来,视线对上萧然,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终于放开手,随萧然一起慢慢走到父母的墓前。新整过的大理石墓基周围已冒出些许青草,墓碑上嵌着父亲和母亲的合影。萧然轻轻牵起小鱼的手,带着她一起跪了下去,深鞠一躬后,起身站到一边静静的等着小鱼。

小鱼机械的随着萧然跪下,定定看着父母的合影,突然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人,却没有一丝温度,随着动作和触觉,小鱼似乎渐渐缓过神来,已经明白父亲是真的去了,抛下了她,和母亲团聚在另一个世界里。小鱼双手抱着墓碑,脸颊紧紧贴着父母的照片,眼泪终于流出来。萧然轻轻走到小鱼身边,半跪在墓基上,一手撑着,一手轻轻去擦小鱼的眼泪,小鱼似乎惊了一下,看清了萧然,嘴巴瘪了几下,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萧然眼睛里也已雾气腾腾,伸手把她揽到肩上,一手轻轻扶着她的后颈窝,一手有节奏的轻拍她的后背,任她直哭的天昏地暗,心里却总算是舒了口气。

萧然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任小鱼伏在自己肩上惊天动地的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鱼才渐渐止住了已经压抑太久的痛哭,双肩一耸一耸的,仍是埋头在萧然肩上抽泣着。萧然侧低下头,看小鱼的情绪已经渐渐平缓下来,于是拍拍她的脑袋,说:

“小鱼,以后不要轻易放弃自己,再也不要!”

小鱼闻言,仍旧伏在萧然肩上,良久,萧然才感到她似乎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他自己的眼睛里也是濡湿一片,心里的某个地方疼到不能自已,于是伸手揉了一下小鱼的脑袋,把她的头从肩上扶起来,双手捧着已变得尖细的小脸深深的看着。小鱼渐渐止住抽泣,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来,看着萧然,小声说了句:

“萧然哥哥,我没事了,爸爸妈妈都不在了,我要让他们安心的在天上团聚。”

萧然点点头,这才放开小鱼。一边看着她又跪在父母面前似乎在默声说着什么,一边暗自移动着已经完全麻木的身体,直到觉得血液恢复循环了,才试着小心站起来,那条受伤的腿却还是软了一下,小鱼已经看到,连忙扶住萧然,呆了一下才问:

“萧然哥哥,你的腿怎么了?”

萧然听到这句话时,才完全觉到小鱼应该是真的能够面对父母已逝的事实了,眼睛亮亮的看着小鱼,不在意的说:

“已经好了,没事的。”

小鱼仔细看了看萧然走路的动作,没说什么,又深深看了一眼父母的墓碑,然后轻轻伸过一只手给萧然,萧然楞了一下才缓缓握住,牵着小鱼慢步走出陵园。

等萧然带着小鱼回去,阿姨已过来,正忙着做晚饭。姚尘馨也等在家里了,看到两人回来,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小鱼叫了她一声“尘馨姐姐”,心里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手心里暗暗使了下劲,才知道不是幻觉,惊呼了一声:

“小鱼!你终于明白过来了!”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失言了。

沈小鱼低下头,小声说了句:

“这段时间让哥哥姐姐们替我操心了…以后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也还有很多事要忙的,不用再天天盯着我了…”

姚尘馨听到这里,知道小鱼是真的肯去面对了,十分欣慰的摸了摸小鱼的头发,觉得她的头发已经太长时间没收拾,乱的完全没型了,于是柔声对小鱼说:

“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弄弄头发吧。”

小鱼抓了抓头发,也觉得确实太乱了,不好意思的说:

“妈妈走后没人帮我梳头发,我手笨怎么也学不会,就一直留短发,就是老是要去修剪,也挺麻烦。”

萧然心里恻然,这才明白为什么小鱼一直留着短短的卷发。那边阿姨已经在叫他们开饭了,几个人在餐桌前坐好,吃了这段时间以来最舒心的一顿晚餐。

饭后,萧然开车送她们去了一家美发店,又去超市给小鱼买了些零食和日用品,估计她头发已经弄的差不多了,才又折回去打算接上她们。刚停好车,就看到似乎是穆霄风的背影闪了进去。萧然眉头顿时拧到一起,他不是没有看到穆霄风为小鱼所做的事,看得越多,反而越有些吃不准穆霄风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了。于是也跟着进去了,看到姚尘馨还陪着小鱼在造型台那边做最后的修剪整理,于是就向穆霄风走过去。

穆霄风正靠在美发厅的总台前,瞥见台子上一份翻开的报纸露出一长串显眼标题,似乎是有刘思辰和萧然的名字,顺手拿起来溜了一眼,旁边配着一副两人耳鬓厮磨亦搂亦抱的从酒吧出来巨幅照片,旁边还有几组以圆圈标注出暧昧动作的放大画面。穆霄风看了,轻轻皱了下眉,看见萧然过来,也没有把报纸递给他,不经意的把报纸一卷就投进了垃圾桶。

萧然是什么眼神,一晃间已经瞥见照片,这才知道自己那日和刘思辰相携而出竟已上了娱乐版的大头条,接着又想起当日在酒吧买醉及后来与刘思辰发生的事。心里暗悔自己不成熟的行为,竟然还酒后乱性,只怕是要欠下一笔情债了。同时却又有些对穆霄风刚才的举动生出一丝好感来,想到穆霄风这段时间对小鱼事无巨细,那份周到和细心简直无懈可击,自己真是有点被比下去了。心有所感,已经抬头看向穆霄风,犹豫了一下,才说:

“你为小鱼所做的,我自问目前是有些输给你。只是,姚尘馨和小鱼这样的关系,你将来如何处理?”

穆霄风不为所动,也不正面迎接,只淡淡的扔给萧然一句:“这不是比赛。你自己的事,也要处理好。”

再过了几日,小鱼的暑假已过了大半,萧然已经从学校拿到小鱼的中考成绩,理科成绩一塌糊涂,只有生物和几何勉强及格,完全是文科一边倒,总成绩也被拉了下来,又问了一下重点学校的分数线,知道小鱼这成绩是没戏唱的了。于是也没急着拿给小鱼,他自己从小就一直在体校,完全不了解社会学校的情况,想了想还是去找李静伦商量看看。

还没进少年宫大门,就又冤家路窄的看到穆霄风的大奔从旁边一闪开过,顿时气闷,却又一时想不清楚他来这里干什么,于是停好车,快步进了李静伦的办公室。进门就先看见他桌上还有一杯尚未来及收拾的客茶,没等李静伦招呼,就问道:

“你这里刚才有访客?”

李静伦盯了他一眼,仿佛看透了萧然心里在紧张什么,不客气的说:

“你们应该是不陌生。”

“穆霄风来了?”

“你倒是不掖着藏着,上来就猜是他!”

萧然不理会李静伦语气中的不满,继续追问:

“他来这里做什么?”

李静伦有点生气的答道:

“恐怕是跟你一个来意。”

接着又说:

“你们这一个二个的,到底明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沈小鱼还是个单纯的孩子,你们难道也分不清轻重!”

萧然这才注意到李静伦语气中的怒气,有些哑然,想了想才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喜欢小鱼,但还没有糊涂到那个份上,尤其是小鱼现在这样情况,我自然会管好自己扮好应该的角色。”

李静伦看着萧然的神情,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说:

“罢了,你们都是成年人,不用我废话。你只需记着你刚才的话就好。”

垂杨那是相思树

沈小鱼虽然缓过神来,却没有那样活泼好动了,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时不时的就会走神,但是眼睛里盛放的神采则是截然不同的,人也变得有些闷闷的。这样的打击,任谁也不能一天两天就能走的出来,何况是她这样年纪的孩子。这天苗薇约好小鱼一起回看学校看预取榜,两个好朋友脑袋紧紧凑在榜单前,不一会儿就听到苗薇欢呼一声:

“啊,找到我的名字啦!苗薇…实验一中…”

实验一中是著名的全国重点中学,考了进去,就等于是半只脚已迈进了清华北大。沈小鱼露出羡慕的表情,也很替好朋友高兴,但是找来找去却没有自己的名字,苗薇也仔细找了几遍,最后才在服从调剂的名单里找到沈小鱼的名字。苗薇心里也紧了一下,一边安慰小鱼说:

“小鱼你别着急,这才是第一轮的榜单,你总分是够九中建档线的,肯定没事的。”

沈小鱼有些泄气,垂头不语,也不想让苗薇替她担心,就说:

“嗯,没关系,再有一周就会下正式通知单了,如果学校实在不理想,复读一年也来得及。”

这边萧然和穆霄风通过各自的渠道,实际上都已经提前得到了最终结果:沈小鱼虽然总分够了,却有多门单科成绩不符合要求,九中自然是没有录取她。两个人拿着成绩单一前一后的竟不约而同都去找了李静伦商议。穆霄风是因为沈爸爸临终前曾交代过,小鱼学习上的事可问少年宫李老师,早就让秘书去查过一番李静伦的底,知道虽与沈家并无深交,却是足堪信任的人。本来,以穆氏地产的人脉,把沈小鱼作为共建生塞进重点中学也并非难事,但想了想,还是按沈爸爸的交代去找了李静伦。李静伦待明白他的来意,当机立断的就说:

“小鱼已经跟着我学了近三年画,她在这方面本来就天分极高,既然文化课是这样的情况,如果放在一般高中里,恐怕是反而会给耽误了。最好的选择是送到市七中的文科实验班,据我所知这个班从高一入校就会分科,学生不用熬到高二才分文理,将来的备考方向则全部是美术、音乐、表演等艺术类院校,高考的数学分只做参考不计入总分。所有相关的专业课程学校里也配备有相应的师资力量,虽然教的泛泛,但七中在美术方向的升学率还比较高。我现在想起来,沈爸爸当时那么小就把小鱼送到我这里来,恐怕也是一直就有着这个打算的。”

穆霄风也是才从国外回来不久,当年在国内读书时也是正常读的高中,对于这些情况并不了解,听了李静伦的话,也就有了计较,回去就让自己的行政秘书着手安排此事。没过几天,秘书却来回报,他去省教委调档的时候才得知,沈小鱼的档案在头一天就已经被调进了市七中。穆霄风拧着眉想了一圈,最后隐约记起萧然的父亲是有名的画家,这样的专向学校里自然少不了门生故旧,能如此神速解决这样的事,恐怕是跟萧家出面脱不了关系,只是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手段说服老爷子罢了。于是摆摆手让秘书出去,也不再深究,只要是问题得以解决,自然无需再多提,这一页也就此翻过了。

他哪知道,萧然竟是借李静伦做了挡箭牌,托口是李静伦班上的学生,以两家世交的关系这才说动了老爷子出面。七中的校长和萧家关系本就非比寻常,看了几张萧然带来的画,再一看这孩子的文科成绩,已知道对他的升学率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当场就拍板同意了,仅象征性的收取了些建设费,小鱼就顺利过关。

一周后录取通知书准时下到小鱼手里,拆开一看,既不是自己申报的九中,也不是调剂的什么学校,竟然是以艺术实验班闻名的七中。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她哪里猜的到其中玄机,也就大线条的没再多想,悬着的心却总算半是侥幸半是高兴的放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也就正式开始享受已没剩下几天的暑假了。

萧然的腿伤也渐渐痊愈,一边归队做些恢复性训练,一边抽空就会像以前一样带着小鱼四处转着玩,中间又一起去少年宫看了一趟,顺便跟李静伦敲定了小鱼回来上课的时间。小鱼的画画课业不知不觉已经荒废了近一年了,一走进少年宫,看到原来熟悉的几位学长学姐在画画,眼神里也带上了些跃跃欲试的神采。李静伦在旁边注意到小鱼的表情,招手叫了她,带小鱼来到一个以前没见过的男生面前,介绍说:

“小鱼,介绍你认识一个未来的同学,这是程潜,是这一期暑假班的班长,等过几天开了学,你们就会又是七中的同学了。喏,好好看看程潜同学的画,注意学习。”

小鱼听了,赶紧凑过去看程潜的画,眼睛里顿时亮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说:

“呀!难怪李老师让你当班长!你画的…可真好!”一时想不出用什么形容词,就朴素而由衷的夸赞了一下这位未来的同窗,并没有注意到程潜身后还袖手站着一个跟她同龄的瘦高男生,正一眨不眨的悄眼打量着沈小鱼。等李静伦领着她走了,这个男生才又转向程潜小声问了句什么。

定下小鱼的高考方向,她的事也告一段落,穆霄风这位第一监护人总算松了口气,个人糜烂的业余生活也渐渐开始死灰复燃。只是不知道是穆霄风运气太好,还是穆氏的公关部门能量太大,虽然这位身价过亿的穆氏大少爷,对自己的私生活也从不刻意遮掩,媒体上却从来只有穆氏的产业新闻,穆霄风本人竟与八卦花边完全绝缘。一样也正值血气方刚年纪的萧然,仅有的一次出轨就被媒体抓了个正着,还大肆渲染,跟穆霄风相比,简直算得上是六月飞雪了。

再次被冷落一旁的姚尘馨甚至有些怀念老师刚过世时的那段日子了,虽然充满了悲伤和难忍,至少因为沈小鱼的缘故,两人还能够时常出双入对。尽管穆霄风从来也未曾对她表现过浓深的爱恋,两人在一样的年纪相遇,只是淡淡的牵手,淡淡的前行,从不曾有承诺,却也从不曾提结果。却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姚尘馨一心眷恋着穆霄风,初识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有关家世也是当日在老师面前才第一次听到。她只是觉得那些都与她的情感无关,即使知道了,也并不曾因此在意过,既不当做障碍,也不因此看重。但也清楚像他这样的男子,又怎会轻易为尘世的情感所羁绊,对他无尽而坚持的等待,就这样在渐渐成为习惯。他要她,她自是会给予;他不要她,她就静候在一旁。这样娴静而通透、热烈而坚决的女子,落入穆霄风的感情中,更多的是带着欣赏和感动,却怎样也无法让他动情。一开始,反正也并不觉得压力,他虽有所感却并不急于去确定什么,直到沈小鱼出现,他才瞬间惊解到这些。

公司里的事务冗长而繁多,这天是周五,穆霄风开完高层周会时才发现已是华灯初上,大多数员工已经下班度周末了,办公区里显得空荡荡的。助理知道穆霄风有喝黑咖啡的习惯,刚待他进办公室,咖啡机现磨粹取的纯正蓝山咖啡已经递到他手中,看看没事,这才下班。穆霄风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一手抱在胸前,一手端着咖啡杯慢慢啜饮,目光里有些萧索,充满疲倦,这样的神态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有机会碰到。浅饮了几口,蓝山醇厚的香味依旧,却忽然觉得今天的黑咖啡格外苦涩,于是回到办公桌前放下杯子,慢慢坐进宽大的班椅中,一只手轻轻的揉了一会儿太阳穴,终于拿起电话拨下沈家的号码,电话却是阿姨接的,一听是穆霄风,知道是问小鱼,赶紧答道:

“是穆少爷啊,晚饭前萧少爷来过,把小鱼小姐接走了,说是带她去看电影,要晚些才会回来了。”

阿姨是个淳朴的乡下人,看着这群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们,心里有些敬畏,就一直坚持要使用少爷小姐的称呼,弄得小鱼哭笑不得,习惯下来也就由她了。

穆霄风听完,一时无语,淡淡的应了一声,也就放下电话。想了想,又拿出手机翻出姚尘馨的号码按下,电话接通,姚尘馨温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略带着一些隐忍的欢喜和期待:

“霄风…今天忙完了吗?”

穆霄风听着她的声音,觉得心里一松,于是声音里也带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出来:

“唔…你在哪里?”

“还在医院,刚下了一台常规手术。”

穆霄风抬手看了眼时间,知道姚尘馨应该是还没顾上吃晚饭,就说:

“我们一起去吃些东西吧,我现在去接你,半小时左右到。”

姚尘馨急忙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丝质银白色系领收口短袖衬衫,搭配着亚麻质地直筒烟灰色长裤,腰部扣着双根装饰细细的白色皮质腰带,脚下呼应着珠光白的简洁凉鞋,鞋跟不高不低,整体搭配简单保守中到也不失端庄大方,想想虽觉得不像约会的衣着,却也不必再跑回去换衣服,也就当即应下了。心想,女孩子真的是要随时把自己打扮的漂亮得体,因为你根本预料不到心上人会何时出现。

接上姚尘馨,就驱车往香格里拉旗下的一家海滨酒店餐厅而去。因为已经过了饭点,餐厅里人到不多,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包厢座位,点了两份简单的西餐,却要了一瓶价值不菲的年份AOC级红酒。姚尘馨对这些并不热衷,只作为一种人生的情趣从旁欣赏,看穆霄风高兴,也就陪着他略饮了一些,脸颊上就现出一晕飞红,在微醺的餐厅光线映照下,美丽的脸庞愈发显得如蕊娇靥,看的穆霄风心里一动,轻轻握起姚尘馨的手,递到唇边亲吻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也如水光波动,温柔的陷住了姚尘馨。

穆霄风不动声色的叫来了侍者,浅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继续浅斟慢饮着,目光却一直笼罩在姚尘馨身上。姚尘馨抵不过他的目光,微微调转了视线,假装看向窗外的海滨,心里却有如撞鹿的砰砰跳着,穆霄风突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一只手仰过姚尘馨的头,俯身便吻住了她,姚尘馨“唔”的一声微张了双唇,一注酒液就汨汨的顺着交缠的舌尖洇入她喉间,待酒液倾尽,又灵巧的一缠已含住她柔软的舌尖,轻吮浅嗜后继又放开,长驱直入的深吻进去,耳边的呼吸渐重,姚尘馨的手已松开桌上的酒杯,抬到穆霄风肩上,双臂箍住了他的后颈,穆霄风却突然退了出来,放开她的舌尖,唇间的力量也随之收回到姚尘馨柔润的双唇上,渐渐收了全力,最后只轻轻覆了一下,才总算移开,淡笑的眼眸仍俯看着姚尘馨布满霞红的脸庞。

门外响了两下轻叩,延了几秒侍者才进来,只是垂着眼睛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轻声汇报到:

“穆先生,这是您要的房卡。”

穆霄风仍俯在姚尘馨身边,头也不回的淡淡应了一下:

“嗯,再送一瓶酒到我房间。”

姚尘馨看到有人进来,满脸娇羞的还不待把穆霄风推回座位上,侍者已轻应一声转身出去了。穆霄风就势握住姚尘馨推他的手,轻轻从座位上带起她,柔声说:

“今晚就在酒店过周末吧。”

姚尘馨点点头,红着脸随他一起离开,刚进电梯,穆霄风见四下无人,双臂扶在电梯厢壁上,正好将姚尘馨罩在怀中,低头又吻了上去,姚尘馨被吻的有些透不过气,电梯门打开时趁穆霄风瞬间的失神,笑着一步躲了出去,穆霄风伸手就捞住她,一把又揽回怀中继续纠缠着边往房间走,穆霄风趁空刷了房卡,手下动作不停,听到门咔哒一声打开,又熟练的反手把门卡插入取电槽,壁灯柔和的亮起,竟是一间豪华的套房。穆霄风仍然继续吻着姚尘馨,一手紧揽着她,用背部的力量关上房门,又就势将姚尘馨按在门后,暴风骤雨一样吻向姚尘馨的耳垂和柔滑的脖颈,两人的呼吸声越发急促起来,穆霄风已拉出姚尘馨系在下装里的衬衫,一只手从背后探了进去,游走到她的胸前,用力揉了几下,姚尘馨立刻发出“嗯”的一声闷哼,激的穆霄风突然一放手,打横抱起她就往卧室去,放下她时也就势压了过去,再次大口大口的吻住她,手里胡乱的解开两人的衣衫,未待完全褪下,就突然跪起,一下分开她的双腿,举过头顶,长刺而入。

姚尘馨的印象里一直觉得穆霄风就连在床上也永远是保持着极度的清醒,带给她的感觉也是节制而温和的,像这样不加控制的激情还是第一次体验,早已被他撩逗的情难自禁,身子也愈发柔软无力,穆霄风也不再控制自己,任由体内的激情奔腾而出,中央空调的温度调的很低,两人却已都是浑身如水洗了一样。姚尘馨的身体随着他最后的节奏也颤抖起来,穆霄风已敏锐的感觉到了,顿时畅叫出声,浑身一抖,两人已是同时入境,手里也放下了姚尘馨的腿,一起紧紧相拥着就瘫在那里,竟都是力气用尽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穆霄风才轻轻起身,去浴室冲洗了,披上浴衣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看姚尘馨还赖在床上,脸颊红扑扑的,闪耀着陶瓷般的光泽,忍不住俯过去又啄了她一下,随手帮她披上浴衣,柔声说:

“去洗洗吧。”

姚尘馨“唔”了一声,浑身无力的乖乖起身,披好浴衣进了浴室。再出来,看穆霄风已经持着酒杯,一个人立在窗前看向外面的滨海夜空,姚尘馨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从后面轻轻环在他腰际,穆霄风的嘴角绽出一丝微笑,一只手覆上她交叉相握的一双柔胰,慢慢转身,低头又喂了口酒过去,再抬头,忽然想起什么,又点了点姚尘馨的脑门,小声说了句:

“今天没有安全措施,回去记得吃药。”

姚尘馨“嗯”了一声,眼睛亮亮的仰头看着,一穹星空隔窗横跨在他身后,淡淡的光辉洒的那整个人竟如谪仙一般,姚尘馨看的有些迷醉,对刚才的一幕隐隐觉得如做梦一样。于是放开穆霄风,转身回到床边,像个小女孩一样迎面俯倒进床上,胳膊伸在头顶,半侧了脸庞微闭双眼趴在那里,身上的浴袍松松的跑开,泻出一肩春色来。

穆霄风背靠在窗台边,一手扶在胸前,一手握着酒杯,饶有兴致的看着。过了一会,又满斟了一杯走到她身边,半跪在床边,轻轻拉开她背上的浴袍,酒杯微微一斜,一丝微凉的液体缓缓倾泻在她光洁莹白的背沟上,一惊,却被一只手抚慰的按住,就感到一条舌尖正顺着她身体的曲线灵巧的游走,一直过了腰际,顿时感到受痒不住,咯咯笑起来,穆霄风也笑着看了她一眼,又倾了一些上去,才放下酒杯,专注的品尝起她身体上装盛的美酒,手指似有似无的从她的耳畔一直划过腰际,又探向她身下,另一只手扔轻轻按住她,不让她翻身,听到她娇喘起来,才从背后覆了上去,轻轻握起她的纤腰,微微往上抬了一些,又垫了只枕头下去,再次进入她体内,极其轻柔的律动着,一边用唇部不时划过她耳畔,轻轻吹着气。姚尘馨更觉得浑身酥痒难耐,于是握住他一只手覆上自己胸前,穆霄风一手环稳她的腰部,一手轻轻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过了一会儿,伸手按下屋内的光源,窗外正是晴空,月华清辉投射进来,穆霄风轻轻退出来,把姚尘馨抱向窗台前坐好,自己贴着她分开的双腿站在地上,低头咬住她胸前的花蕊,姚尘馨伸过双臂紧紧抓着他的肩,贴在穆霄风耳边含混不清的吟声道:

“霄风…给我…”

穆霄风闻言,猛的进入,喉间也不住吟哦,动作越来越快,突然猛用了几下力,软倒在姚尘馨肩上。两人一动不动的在窗台边延宕了许久,穆霄风才缓缓退出来,又从窗台上抱下姚尘馨,径直往浴室去了。也不理会姚尘馨害羞,硬是拉着她一起冲淋,又仔细帮她擦干头发,用毛巾包好了,才又抱着她再次回到卧室躺好。

两人彻底是精疲力尽了,精神的过度亢奋使穆霄风反而有些累的睡不着了,于是旋亮了一点床头的微光,找到烟点燃一支,看看表竟然已是凌晨。转头看了眼姚尘馨,仍是之前那副趴在床上的姿势,看样子是累的不轻,正闭着眼睛,脸上溢着幸福满足的光彩。穆霄风一边慢慢的抽着烟,一边满眼轻柔的望着身边的人,渐渐的,却有一抹茫然的神色从眼底慢慢升腾上来,然后变成一种清晰,逐渐放大、放大。烟也忘记抽了,任它燃着,突然被指尖的灼热惊了一下,这才赶紧丢进烟缸。想了想,又燃起一支,猛吸了几口,转过头看向天花板,等烟完全进了肺部,才缓缓张开嘴,微扬了下头,轻轻把剩下的烟雾吐到空中。突然就开口,清冷的声音划破了这样静谧而华丽的星夜,清晰的击向姚尘馨的耳膜:

“我们结束吧。”

漫惹炉烟双袖紫

“我们结束吧。”

姚尘馨侧着的头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反应了一下什么,却没有任何动作,看起来如同睡着了一样。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睁开眼睛,却并没有去看穆霄风,枕边只是浮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又等了一会儿,姚尘馨才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嗯。”

穆霄风对姚尘馨的反应非常惊异,本以为姚尘馨会哭闹起来,至少也会指责他几句,完全没有料到她竟然只是如此简单的就应下了这个结果。心里对她不禁感到有些怜惜,于是也躺下去,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又说:

“我只是你生命中的插曲,你的人生应当另有旋律。我不能再继续误你下去。请你原谅。”

姚尘馨听到这句话,忽的笑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说:

“碰到的是你,你让我,还能拿什么再去爱上别人?”既然让我走却为什么还要给我留下这样的印记,姚尘馨心里却在嘶声挣扎着。

从头到尾再也没有看过穆霄风,起身背转过去,默默的穿着衣服,穆霄风不忍,从一侧轻轻按下她的手说:

“太晚了,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明天再一起走吧?”

姚尘馨摇摇头,手里动作不停,十分细致的系好衣扣,依旧没去看他——她是不敢看,她知道只需要一眼,恐怕就不会再是这样冷静的场面了。起身离开卧室,从外间取了手袋,就头也不回的轻轻带上房门,人却顺着已关严的房门缓缓瘫坐到走廊的地上,无声无息,却已是泪流满面。

穆霄风没有追出去,自然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是,姚尘馨这样的反应,给他的内心带来了久久的震动,他竟觉得自己已有些敬佩于她了。只是,穆霄风知道,既是注定要负了的,就不应再纠缠下去。

穆氏正在争夺京沪两地的地王,事关重大,穆霄风自当是亲自出面,这段时间一直频繁在各地间往来,除了偶尔轻描淡写的给小鱼打个问讯电话,几乎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了。直到小鱼暑假即将结束,穆霄风才在秘书的日程提示中注意到她开学的日子。本待要去送小鱼入校,转念一想,知道萧然也必然是要出现的。不管怎样,小鱼就读七中也总和萧家出力是有关系的,以穆霄风进退有度的性格,这样的情形,他自是有他的处理态度。

于是,穆霄风让秘书查了一下萧然球队那边的日程安排,刻意错开了跟萧然可能碰面的时间。去沈家的途中,穆霄风自己也暗自觉得有些好笑:他这样一个风流无羁的人,竟会让一个黄毛丫头牵绊住。最可笑的,这边两个男人已明枪暗箭了几个回合,那个宝气的丫头其实压根就还在浑然不知中。想到这里,摇了摇头,仍不能十分确定这是不是所谓的“爱”。他只知道,他会为她而感到心疼,会为她而感到牵动,会愿意为她担起一切,去周密而详细的保护起她。

在他24年的人生经历中,他尚不能确定这是否就是爱,唯一能明确的是:这些体验他前所未有。小鱼之于他,就如一块偶见的水晶,在瞬间凝成永恒,令他愿意倾尽力量保护她不染纤尘。另一方面,他也暗中留意过萧然对小鱼的付出,虽然这个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年轻人跟他性格反差明显,只是推己及人,如果没有小鱼的存在,恐怕萧然必会是自己的知己。

这样一路自怨自艾的想着,就已到了沈家楼下。穆霄风驻了车,却并没有上楼,瞥了一眼时间,就坐在车里拨通了沈家的电话,清清甜甜的声音传到耳边,穆霄风的嘴角也都听的弯了起来:

“小鱼,我是霄风,快下楼来,我们赶海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穆霄风就十分抗拒与小鱼之间有哥哥妹妹这种黏糊暧昧的称谓,因此一直利用各种机会诱导小鱼去习惯直接叫他“霄风”,而不是“穆哥哥”或“霄风哥哥”之类的称谓。

“啊!赶海啊!这就来这就来…”

忙不迭的就挂断了电话,没一会儿,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就旋到穆霄风的车前,两只胳膊一甩一甩的,手里还拎着一只小红桶,看样子是她画色彩时用的洗笔桶。穆霄风看的有些好笑,毕竟还是孩子的心性,都这样慌张的来了,竟还没把重要的赶海工具落下。依旧是细心的安顿了小鱼上车,这才风驰电掣的驶向海滨。

8月末的北方海滨正是天气最为舒爽的时候,赶海的人也都是成群结队的,小鱼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关于赶海的记忆,太小时候的自然早已模糊,大些以后爸爸也没有很多时间能带她来海边,她的心里却是十分期待的。追着海潮纷乱的脚步,检获它逃跑时的一路所遗,虽然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却有一种叫人满足的快乐。

小鱼喜欢待在穆霄风身边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每次他都能恰好就触到小鱼内心深处那些无法轻言的期盼。萧然对她那种事事依从的宠溺,使小鱼对萧然形成的是一种无法无天的亲近感。而穆霄风带给小鱼的则是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渐渐的使小鱼期待起与他的每一次见面来。

眼下,两人都已经脱了鞋子,本来是一路追着退却的海浪,渐渐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竟在海滩上互相追逐起来,不一会儿两人的额头就都挂上了亮晶晶的汗珠。这样的情景若给穆霄风公司的人看到,一定会骇异万分,恐怕他们做梦里也不会出现那位永远温文尔雅、贵气天成的穆总,此时如此脱形的模样。穆霄风现在正是就这样发自内心的快乐着,无需自抑,无需顾忌。

疯了一阵,小鱼一屁股赖到沙滩上,把已经颠空了的小桶和鞋子随手一扔,四仰八叉的就躺倒下来。穆霄风站在一边,低头瞧着一脑门汗珠的沈小鱼,也学她的样子躺下来。海风轻拂,晴夜静好,星光叮当作响。惟愿此时永瞬。

穆霄风侧转头看着小鱼,慢慢的,他的脸越来越靠近小鱼,呼吸也渐渐变得纤毫可闻,小鱼看着穆霄风柔和而清晰的唇线,忽然感到一种危险的距离,却又像被施上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预感到有什么要发生,心里却又有些惊惧不安,于是索性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发生。穆霄风只是伸手拂了一下她的刘海,唇边微微带笑着只是看着她,小鱼一阵心悸,心里就突然想起了姚尘馨来,赶紧转过脸去,暗中使劲摇了下头。穆霄风放在她额头的手并未拿开,微一用力又把她掰回头继续面对着他,不等小鱼反应,就迅速而轻柔的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接着像是窥透了小鱼一样,不等她来及有任何表现,接着就用低缓清润的声音说道:

“祝贺小鱼小姐即将升入高中,总算要从祖国的花朵变身为青春无敌美少女了。”说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小鱼笑。

如果萧然此时得见,恐怕也要对穆霄风这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道行叹为观止了。

小鱼则是呆了呆,接着宝气的说了一句:

“那个…不咸嘛?”

穆霄风顿时一脑门黑线。拉起小鱼,上下左右的帮她把沾的满身的沙子拍打干净,故意手下用了些力,弄的沈小鱼时不时龇牙咧嘴的,又敢怒不敢言。等车开回沈家楼下,小鱼正要下车,却又被穆霄风叫住,转身从后座够了几下,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小鱼。小鱼拆开一看,竟然是一部手机,99年这个通讯工具的普及面还并不是很高,于是有些疑惑的问:

“这个…是给我的吗?”

穆霄风点点她的脑门,说:

“你顺利升入高中的奖励。”

小鱼却皱起眉头,想了想,抬头看着穆霄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