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真的是清楚的?”又问。

“…沈伯父病中,我们站在病房门前…听到他跟自己的女儿说,每个人长大,总会遇到一个愿意用性命去守护的人。我想,我愿意尽最大的耐心和努力,去成为小鱼要遇到的那个人…”

姚尘馨闻言,默然无语,静静而寂寥的坐着。到了自己公寓楼下,穆霄风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并未急着下车,一手支在车窗边,侧转身来,幽邃柔然的望向她。姚尘馨迎着他脉然如水的深眸,张开手臂轻轻搂住穆霄风的脖子,脸庞埋在他胸前,呼吸着他身上清雅的男士“一生之水”,淡淡的帕尔马玫瑰香味,只有最贴近时才能够得到。“一生之水,只为最心爱的人”——三宅一生应该将此改做它的广告语,姚尘馨忽然暗自想道。

穆霄风也轻柔的环住姚尘馨略有些纤细的背部,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任她在自己身上靠了一会儿,才轻轻捧起她的脸颊,微闭起双眼,柔和的双唇印在姚尘馨的额头一吻,又端起她仔细看了一会儿,柔声说:

“尘馨,你是我见过最美丽温柔的女孩。”

姚尘馨的眼底雾蒙蒙一片,闪了一丝什么,却不再说话,轻轻拉起一只捧在脸颊上的大手,压到自己唇边,安静的吻了一下。决然转身下车。

次日下午,穆霄风坐在办公桌前,手里翻来覆去的拨弄着一张被原封退回的200万元现金支票,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慢慢的喝了两杯咖啡,终于按下了一个曾经熟悉的号码,传来的却是电脑的录音:

“尊敬的用户,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请您查对后再拨。”

一抹牵痛的神色浮进他眼底,又迅速消散。他暗自想:

“无论她有多痛,时间它,总会是无所不能的。”

萧然归队封闭的这几天,虽然不敢打电话去骚扰沈小鱼,倒是每天也没忘给她吁长问短的发短信。小鱼怒气未消,再说也没空理他,只在放学路上才偶尔回一句两句。直到周末来到,小鱼对萧然一肚子火气才算消遣的差不多了,想起要去给他加油的事来。于是预留好了给李静伦的两张票,又约齐了三个死党,只待周六下课就去体育场看球了。

袁小玻本来也是画画的,只是学理工出身的父母们总觉得这是不务正业的方向,并不太支持他在绘画上努力。考取实验一中后,自然更是不欲让他继续画下去。小玻却才真是那种有些天赋异禀的孩子,看似对什么都散漫不经心,随手做出来的却都会是像模像样的。学习这样,画画也是这样。不过是他心里也一时没有特别的坚持,也就没有在此问题上跟父母产生过什么分歧。只是偶尔会跟着程潜去少年宫里转一转,只静静的看别人画着,从旁暗自随意领悟些技法。直到小鱼正式上课,他才真的上了些心用在绘画上。只是一时没能说服父母,还是没有正式恢复画笔罢了。小鱼当日说他是文艺青年,日后看过去,其实真是没有说错的。

接到小鱼的邀约,袁小玻心里本来有些犹豫,想想是去见小鱼,又不是见萧然,也就不再异议,随大溜的应了下来。周六吃过午饭,看看无所事事,就早早来到少年宫,在一边看着小鱼和程潜画画,手里随便画了些炭笔人物速写,小鱼还没注意看画,先抓起袁小玻只沾了些微碳末的右手啧啧大叹道:

“额滴神啊!我还头一次看到有人画炭笔能把手保持的这么白嫩呢!”

袁小玻好笑的拍开沈小鱼柔软的小手,嗔道:

“去!去!别弄脏了你白嫩的猪手才是真的!”

正小声闹着,已经看见苗薇正在教室门口探头找她们。于是赶紧跳过去,拽着苗薇说:

“我们一般都是站着画画的,屋子里没什么地方可坐,要不你和小玻到外面的长椅上等等我们,就快下课了。”

说话间程潜和小玻也迎过来了,小玻听了,拍拍手里的碳粉,随手把速写本塞给程潜,又用胳膊去肘了肘苗薇后身,说:

“走吧薇子,我得先洗洗这副脏手去,咱外面等着他们吧。”

苗薇伸手从程潜怀里抽出速写本,边翻看着边往画架边走去,眼睛里渐渐露出惊喜连连的表情,扭头跟程潜说着:

“哎呀!原来是深藏不露啊!”

程潜笑笑,答道:

“他画画的时间可不比我短,就是学习成绩太好了,没一门心思的往这上钻研。”

李静伦刚给一个学生改完了画,直起身来就已经看到小鱼和程潜在翻看一本速写,踱过去一起看了,心里也觉得有些惊讶,随口问了几句袁小玻的情况。又想起来晚上的球赛,看了看时间,就悄悄挥挥手让两人先走了。

这个城市一向有看球的传统,主场的比赛更是人山人海,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场内的喇叭声、歌声、口哨声就已响成一片,各种各样摇旗呐喊的口号此起彼伏。小鱼和苗薇都是头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场面,立刻受到强烈感染,不一会儿就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又喊又叫起来,两个男生也渐渐加入进来,鼓着腮拼命吹着手里的喇叭,四张年轻闪耀的脸兴奋异常,酣畅淋漓的随着周围的人一起发泄着过剩的精力。

不一会儿场内突然起来鼎沸起来,原来是双方队员入场了。两队球员走到绿茵场中央,互相或击掌或握手的见礼完毕,就到两侧做着简单的准备运动,一条条穿着球袜的小腿在绿荫上蹬的笔直,小鱼忽然觉得这场面很有些行为艺术的感觉,“扑哧”就乐了出来,赶紧四顾了一下,看看并没人注意到她这个伪球迷此时的想法,赶紧又正襟危坐了。喇叭里在一一介绍着双方首发上阵的球员名单,小鱼细细听了,发现萧然并不在首发里,听到旁边正有人在议论:

“大球星萧然怎么主场没有首发呢?”

“听说是前一阵挂彩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还没好利索呢?”

“有几个月了吧,有传说他那伤当时是被吹了黑哨的…”

“…”

声音小了下去,小鱼也没再细听,隐隐为萧然有些担心起来。旁边的袁小玻一直在暗中注意着小鱼,看她一会高兴,一会儿凝神,一会儿又皱眉的样子,心里也翻起了五味瓶来。又见小鱼挂了一脑门汗,就取出手帕纸来轻轻帮她擦了两下,小鱼和苗薇从来不看体娱新闻,这会儿正盯着大屏幕在现找萧然的号码,忽然感到有人正在帮她擦拭脑门上的汗珠,也没在意的随手接了过来就自己继续胡乱抹了两下。只有另一边的程潜注意到小玻的举动,瞄了一眼小鱼的反应,假装没看见的继续转向场内了。

萧然其时正在边场替补席上,教练见他恢复性训练才刚进行不久,担心他打不满全场,就没有安排他首发。旁边正好有几个相熟的摄影记者,萧然趁空借了他们的长镜头按票上的区域扫到小鱼等人,却并没有看到李静伦,心知可能是特意跟一群学生避开坐了。就细细看着小鱼,旁边几人的一举一动自然是悉数落入他眼中。看着袁小玻一眨不眨望向小鱼的目光,以及那个慢半拍的丫头浑然不觉只顾大喊大叫的嚣张摸样,这种同龄人之间所特有的默契和自然的青春气息,突然间叫萧然觉得嫉妒不已。再等看到袁小玻为小鱼擦汗的一幕,更是气怒交加,愣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偷窥者,气闷之下,索性还回了镜头,气哼哼的掉头认真看比赛了。

由于萧然缺阵,教练采用的是442的经典阵型,但是主队的中场队员今天显然有些不在状态,几次长传都频频失误,观众席上看的嘘声一片。萧然在场下也看的直皱眉头,上半场快结束时,萧然球队竟在球门区内防守越位,对方任意球破门得分。场内顿时骂声一片,先是有些小范围的骚动,继而声音连成一片,全场有节奏的渐渐整齐响起同样的呼声来:

“萧然、萧然、萧然…”

小鱼听清了观众的呼声,忽然一阵热流涌过心头,竟觉得有些要激动的热泪盈眶了。苗薇正好看到,打趣的用肩膀撞撞小鱼,这动作一丝不漏的落入了袁小玻眼里,脸色慢慢沉了起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上半场的哨声吹响,中场休息的15分钟里,场内乱成一团,观众沸腾不已,不断有人在喝倒彩。下半场刚一开始,萧然果然替换上场了,队形也随之变作433的攻击阵型。小鱼只看到他如惊鸿一般在场上游掠,一颗心也随着萧然的身影完全融入到比赛中,一只手一直紧紧的抓住胸口,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大声的为他加油,没注意到旁边已经静不做声的袁小玻。

只听观众席上突然起了一阵巨大的骚动和沸腾,原来是刚上场不到十分钟的萧然攻入了一球,把比分扳平。客队接连换下3名中场和后卫,明显开始加强了对萧然的防守。球赛越来越激烈,观众席的气氛也趋向白热化。这时萧然又已长传突破禁区,却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一个队友都没有跟上来,对方却已有三名后卫围攻过来,还不待反应,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飞了起来,又从半空重重跌落。

整个场上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啊”的一声后,前一秒还热血沸腾的观众席逐渐变的鸦雀无声,有些人已经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了,全场的目光都盯在倒地不起的萧然身上。

一行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一路小跑抬着担架到了萧然倒地的位置,大屏幕的画面已全部聚焦在一点,场内一片静寂。

萧萧落木不胜秋

只见一群白大褂团团围着萧然,似乎做了些简单的处理,就将人送上担架,快速往场外抬去,中断的比赛也继续进行,只是场上的气氛已经明显低落,开始不断有人在陆续退场。

沈小鱼从萧然倒地的一霎间,人就已经整个木在那里了,一只手则紧紧掐在苗薇胳膊上,苗薇从瞬间的失惊状态中缓过神后,直觉的胳膊生疼,再看小鱼的神情,想起当时沈爸爸刚过世时的情景来,一下子就被她吓到了,赶紧拼命拍打小鱼的肩背,一边焦急的叫着她的名字。程潜和袁小玻看着苗薇的样子才觉得有点怕了,再顾不上场上那个不相干的,三个人全围着沈小鱼直打转,小玻突然想起什么,果断的贴着小鱼的耳朵,大声喊着:

“小鱼!我们快跟到医院去看看萧然的情况!”

浑身一震,小鱼这才回了神,眼睛盯住担架所走的出口,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场外跑,苗薇三个也都跟了上去。没想到场外不断聚集了大量萧然的球迷,都在往救护车的位置涌着,保安和警察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劝说众人留出急救通道。四个人看看挤不过去,这个时候仍是苗薇最先冷静下来,一边向周围的人打听着有没有什么消息,一边问着小鱼有没有萧然什么队友的联系方式。

小鱼这才跟着苗薇沉住了气,只是她跟萧然的队友也有一年没再见到过,更不可能留有联系方式了。小玻见状,想了想就说:

“你试着打萧然的本机看看,他们上场肯定是不带手机的,不定在什么地方放着,也许能找到人。”

小鱼一听有道理,赶紧拨了过去,没想到立刻就有人接了起来,急速的问她:

“你是萧然的妹妹吗?我是负责的队医,正带他赶往省立医院…”

小鱼心里突的一跳,正是爸爸工作过的医院,顾不上探究那队医怎么直接就问自己是不是萧然的妹妹,又急忙追问道:

“省立医院…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严重吗?”

“动了旧伤,家属不要着急,先到医院来吧。”说完就匆匆挂断电话。

程潜已经听见医院的名字,叫来计程车,四人一起挤了进去,匆忙往医院赶过去。

一路上,袁小玻一直暗中注意着小鱼的神情,看到她为萧然焦急神伤的样子,心里渐渐黯然。当日他与萧然初次见面时,听到小鱼对他的称呼,就已确定两人并非真正的兄妹关系,而且当时观察两人的举止,他已看出小鱼对萧然也并未心有所属。小玻向来从不怀疑自己的决断,对人对事也只跟着自己的感觉走。现在看到小鱼为萧然而如此牵动的神情,他却忽然有些对之前的判断犹疑不定了。

到了医院,小鱼带着众人熟门熟路的就往急救室跑去,没想到却扑了个空。想了一下,又往住院楼的总手术室跑过去,却还是没见到萧然等人。心里更加着急起来,再打萧然的手机却已经关机,灵光一现的赶紧翻出姚尘馨的号码,本想找她帮自己查询一下,没想到却传来了停机的电脑应答。小鱼正摸不到头脑,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乔医生的名字,循声看过去,果然是爸爸原来的助手乔医生,像见着救兵一样就冲了过去,一个急刹站到乔大夫面前:

“乔叔叔!”

乔医生一看是沈小鱼慌里慌张的模样,奇怪的问:

“小鱼,这么久都不来看乔叔叔,这会儿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鱼顾不上寒暄,急急说道:

“乔叔叔,我有个朋友刚才被急救车送进来了,我们到处都没找到他,您能帮我打听一下看送到哪里了吗?”

“叫什么名字?大概送来多久了?”

“叫萧然,从体育场送过来的,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吧。”

乔大夫点点头,拿出手机往各处打了几个电话,大多是些简短的问话和嗯嗯啊啊不明所以的应答,小鱼从旁一直紧张的盯着看乔大夫的反应。总算挂断,乔大夫转向小鱼说:

“小鱼,他们走的是绿色通道,拍完片子后现在已经转到七楼的骨科留观中,你们先别着急,去病房看看吧。”

小鱼道了谢,一众人上了电梯,直奔骨科而去。找到萧然病房,里面正在做外伤缝合,小鱼一头撞进去,正好看到一大团浸透鲜血的纱布正堆在门口的医用垃圾桶内,再看里面满满围着的医生和护士,心里巨跳起来,眼泪刷的下来,手扶在门框上竟一时不敢进去了。里面萧然听到动静已经看到小鱼,扒开身边一个护士,招手叫着:

“小鱼小鱼!快进来!”

一个护士扭头一看门口的众人,不悦的说:

“还在处理伤口,亲属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小鱼听到萧然的声音,悬着的心这才略放了些到地上,见萧然招呼他,赶紧蹭了过去,近处才看清萧然胳膊腿上都是血口子,左腿被单独架起,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从大腿中侧一直划到髌骨的位置,看样子极深,旁边两个大夫摸样的人正一边做清理和止血,一边在缝合包扎。小鱼看的心惊肉跳,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萧然见小鱼一个劲的流眼泪,心疼起来,忙安慰着:

“别哭别哭,你哥哥是战神,没事的!”

这时主治大夫拿着X光片进来,问道:

“哪位是队医?”

那位正在协助止血的大夫扬起头应了一下,把手里的工作交给旁边的一位护士,转过萧然的病床,上前接下了光片。两人对着光研究了一会儿,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就过来萧然身边,小鱼赶紧让开地方,站在旁边凝神听着。只听那大夫说:

“萧然,你之前的旧伤,髌骨健局部断裂还伴随有髌韧带撕裂,从片子上看,你在早期养伤期间就恢复的不好,股四头肌已发生了纤维化。这次的新伤又正好伤在原处了。我们刚才研究了一下片子,你这次的伤直接缝合很困难,手术修补前必须做髌骨骨牵引。”

队医不放心的插问道:

“萧然头部的扫描结果出来了吗?他摔下来时曾有过短暂昏迷…”

“头部和全身重点扫描都出来了,一会儿会有人拿过来——萧然身体素质还真是不错,这样的角度摔下来居然只有些皮外伤,只有腿部的因为当时的速度过快,伤的有点深,可能会留疤。”

萧然闻言,不在意的点点头,说:

“好,我会积极配合治疗。”

又转向队医:

“林队医,我这次受伤的事暂时不用通知我父母,晚点我会自己处理。”

林队医点点头,递给小鱼一个眼色,小鱼会意,跟着林队医一起送那大夫出门,到门外,林队医避过人群,压低声音问到:

“这次手术修复后,对运动机能的影响初步怎样判断?”

小鱼闻言,有些明白过来,赶紧贴近了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次萧然的手术即使修复成功,今后恐怕也不能再进行大剂量的剧烈运动了。”

队医似乎毫不意外,点了点头,说:

“嗯,上次受伤后主治大夫已经对此有所警告,我们也有一定心理准备。只是,现在联赛才刚刚开始,关于这一点,还要请医院暂时封锁消息。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发布。”

“你放心,萧然送进来时院里已经做了特别安排,就是为了避开记者,才把他的外伤放在留观病房来处理的。”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主治大夫才匆忙离去。一旁的小鱼听说萧然重返球场的可能性极小,心里已揪成了一团。这时林队医目送大夫离开,又转向小鱼,仔细看了她一眼,才小声说: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这些情况你先自己掌握着,你哥哥目前还不清楚,治疗过程中还需要注意照顾好他的情绪。队里会安排特护,日常护理你们可以放心。”

小鱼连连点头,心里却替萧然十分难过,回到门口,苗薇几人赶紧围了过来,小鱼心里难过,见看萧然正从里面看着他们,也就没有多说,轻声向众人道:

“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时间不早了,我一会儿还要去找个人,你们先早些回家吧,明天又都是有课的,别跟着我一起担心了。”

苗薇闻言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

“说的什么傻话!什么谢不谢的!…不过,现在心里也踏实了,你也知道晚了,还是一路走吧。”

小鱼摇摇头,说:

“苗薇,刚才我没打通尘馨姐的电话,等萧然哥哥这边都安顿好了,我还要去她科室找一下看看。你们还是别等我了,完事我打车回去就好。”

苗薇没再坚持,看看病房里一时半会儿还是进不去,只好答道: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了,晚上到家给我个电话。”

小鱼点点头,苗薇看看萧然似乎暂无大碍,就站在门口冲他摇手示意了一下。小鱼一边想着萧然的伤势,慢慢把他们送到电梯间,这才道了别。

三人默默出了电梯,一起往医院外走着。

“薇子,小鱼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你可以相信我和程潜。”

袁小玻忽然开口问到。程潜也看出苗薇对小鱼非同一般的紧张,闻言也将征询的目光转向她。苗薇看着两人,叹了一下,小声解释说:

“小鱼的父亲原来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就在这里过世,当时小鱼正在中考,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萧然在沈伯伯过世后一直以哥哥的情分在悉心照顾小鱼,碰到今天这样情况…我是怕小鱼触景生情,再多想些不相干的事,自己吓自己。”

想了想又补充道:

“小鱼她…是在正要上高中前突然成了孤儿,所以,当时对她的打击很大…小鱼内心其实很敏感,她一直很努力的在淡忘那些悲伤,坚强的往前走着。你们…不要给她任何怜悯的目光。”

两人闻言,都露出震动的神色。苗薇并不是个喜欢说人隐私的性格,若不是小玻发现端倪,他们跟小鱼相处这么久,从来没想过那样一个总是跟大家分享快乐的女孩,竟会背负有这样的哀痛。

萧然早看到小鱼为自己难过到要死的一副模样,浑身竟不感觉到疼痛,心情一时大好。只是一转头就又看到视线始终不离小鱼的袁小玻,那副执着的神情立刻就招的萧然气不打一处来。等到小鱼送走众人回来,萧然外伤已经清理完毕,只留了一个年轻护士正在调节点滴的速度。见小鱼进来,小声交代她说:

“林队医去安排特护的事了,交代你等他回来再走。有什么事就摁床头的呼叫器,我们就在隔壁。”

说完又脸颊红红的飞快看了一眼萧然,才低头出了病房。

小鱼看着那小护士的表情,知道又是一个在为萧然春心大动的主儿,暗自觉得有些好笑。转身看过萧然的正脸,才发现这位大帅哥早已在表情不善的盯着她瞧了。小鱼搞不清状态,想破了脑袋也没弄明白自己又怎么惹到他了,也不敢再向以前那样直眉瞪眼就冲他发作,呆了一呆,才蠕蠕问道:

“萧…萧哥哥,你疼吗?”

萧然黑着脸,面无表情的说:

“你给我过来。”

小鱼顿时有种心里不妙的感觉,期期艾艾的磨蹭着,萧然伸手一够就把她拉到自己跟前来,两只修长的手掌握紧着小鱼柔若无骨的小手,一双狭长的秀眸深深的看着她。小鱼被萧然看的一阵阵的心虚,突然就灵光一现的只觉得怕是要旧事重演了,眼睛开始骨碌碌的往旁边乱转着,脚下也有了些戒备。

萧然刚酝酿了一半的情绪,就被沈小鱼这副神情搞的一下泄了气。叹了一声,放开了她,只是冷冷的说了句:

“你还记得我是你哥哥呢。”

小鱼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听了这话顿时心里一松,暗自吁了一下,奇道:

“你一直就是我萧哥哥,干嘛会忘了呢…”

萧然默然不语,转过头去不再看着她,眼神里也带出些空蒙来。小鱼记起林队医交代她的话,看他满腹心事的样子,赶紧又来哄着:

“萧哥哥,大夫说你的伤这次一定要好好养着,你要乖乖听大夫的话哦,小鱼才看过你一次比赛呢!”

心里却有些酸酸的了,悄悄摸了一下鼻子,把眼眶里的雾气忍了回去。恰好林队医也回来了,小鱼看他们还有事要说的样子,就借口明早要上课,自己先走了。

出了门又赶紧往姚尘馨的科室找过去,却是一位不认识的值班大夫,听小鱼向他打听姚尘馨,随口回了一句:

“姚大夫啊,几天前已经辞职了。”

说完自顾自去忙了。小鱼闻言一惊,看那大夫不愿多说的样子,知道不好再问他。一个人心事重重的走到楼下,忍不住又打了一遍姚尘馨的手机,听到的还是那个已销号的提示音。再往她公寓打去,竟也已销号。

小鱼这才隐隐的想起上次在家里见到尘馨时,她似乎有些不对劲,正担心间,手里的电话突然嗡嗡震了起来,一看来显,正是穆霄风。

海天谁放冰轮满

小鱼见是穆霄风的电话,赶紧接了起来,语气里却有些犹豫:

“霄风哥哥…”

穆霄风正斜靠在自己公寓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听到小鱼的话,嘴角牵了一下,心想,这称呼到底还是没有给她掰过来,他可不要跟另外一个人带了同样的称谓。放下酒杯,换了一个姿势,又凝神判断了一下电话里的背景,嘴里“唔”了一声,问道: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家?”

“嗯,正要往家走了…霄风哥哥,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尘馨姐姐?”

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又问:

“你现在在哪里?一个人么?”

“在爸爸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