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有点服气的嘟囔道:

“唉,我们的车票早就买好了,这让我怎么跟他们说呢。”

“这有什么难说的啊!当然是飞机省事些了,车票我帮你们退了去,穆总已经去总部了,北京那边也安排好了,到时会有人接机的。”

闻言只得收好了机票,又跟苗薇和小玻解释了一番,三人就这样一起飞往北京去了。

穆氏总部设在东三环边,旗下除了穆氏地产和其他类别的一些实业公司,最核心的实际上是一家投资公司,由这家公司操控着穆氏的全球业务。

入暮的东三环堵的水泄不通,红色的尾灯密密麻麻铺满整个路面。霄风立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繁荣的城市,忽然有些怀念在英国的那些闲适时光来。在那里,生活的一切脚步总是能够从容不迫的进行着,只是除了父母间微妙的关系给自己所带来的一些影响…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交错的高跟鞋声跟着传了进来。霄风回头,只见两位如出一辙的职业装扮和精明干练,只是年龄差了一个辈分。霄风有些疏离的向她们打了声招呼,

“母亲,伊伊。”

欧阳玉清看到儿子,只是冷冷的点点头就转向身侧,对侄女欧阳伊吩咐道:

“有关中国的互联网投资分析报告这周内给我,你先去吧。”

欧阳伊应了一下,礼貌的向大表哥致意后就快步向门口走去,欧阳玉清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叫住了欧阳伊,语气也略显柔和了些:

“伊伊,等你这个月的实习结束,就调到美国那边去吧,你也很久没见到过David了吧。”

欧阳伊有些不敢相信般回头看着姑姑,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她完全看破了,得到这样的首肯,掩饰不住兴奋的终于出了门。当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阖上时,欧阳玉清难得的瞬间温和,已经重新被清冷的神色所代替。珍珠耳环和淡雅简洁的丝质套装,相得益彰的衬托出她保养得当的皮肤,在她这样的岁数仍不见风霜和松弛。整个人美则美矣,只是眉目间一直蕴着一股寒霜般的冷态,日积月累的在她的前额中形成了一些纹路,越发加重了她肃杀的威严感。有些表情会令人不由自主联想到金庸小说中的李秋水来。

欧阳玉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一边批阅着案头的文件,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怎么?终于改主意了?”

“母亲,经过这些年来的历练,我想也是时候回到总部了。”

“你不要避重就轻,是什么促使你舍得回来了?”

“穆氏地产已经上了正轨,我自然没有执着下去的必要。”

“那么你和漠千山终止合作怎么解释?”

“合久必分,利益的双方没有永恒的结盟。只要无关大局,我想此事并不需要向董事会解释。——另外,您自己也清楚我为什么一直僵持,因此,这次我回来的条件:穆氏地产仍由我完全控股,今后我仍不希望会有欧阳家的人前来插手,我想我还有这个能力管理好它。”

玉清总算抬起头看了一眼儿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番,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叩了几下,皱眉道:

“霄风,你比David懂事,穆家和欧阳家的孩子里,我一向最看重的就是你和伊伊。欧阳家虽然占了穆氏集团51%的股份,但终归还是穆家的招牌。穆氏地产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既然已经决定回来,就好好收了心吧,我们毕竟是母子,没有作对的理由。”

霄风轻轻笑了一下:

“母亲,您还记得我是你的儿子。”

玉清没再说什么,重新埋下头批阅起来,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霄风,你已经26岁了,只要对方家世清白,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不会阻拦你。”

接着像是有些对自己刚才的说话方式不太适应一般,笔下一停,再次抬头向大儿子说道:

“你的办公室在楼下,一会儿你去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西山的静荷苑反正够大,你如果愿意,可以搬进去住。”

“不必了,那里太静,我还是习惯住公寓,已经在北三环边买好了。”

玉清盯了霄风一眼,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说:

“随便你。我要忙了。”

屏山几曲篆香微

霄风到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会儿,看看时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电话给父亲拨了过去,听到父亲苍老而孤寂的声音,霄风眼中腾了一丝雾气出来,又很快定住,恭谨的向父亲问候着:

“父亲,是我,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哦,是风儿,家里一直有医生定期诊疗,我没什么。倒是你,怎么忽然又决定回总部了?”

霄风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

“父亲,我和弟弟现在都不在您身边,英国那边反正有叔父他们,您不如回静荷苑吧,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也省的您总要周旋在欧阳家和穆家之间。”

“孩子,我已经习惯在这里了。你母亲…她心里其实一直是爱你们的,只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们这些年来受委屈了。既然决定回去,就和她好好相处吧…”

“父亲,我已经肯试着去改变,难道你跟母亲她,就打算后半生一直如此了么?”

“…孩子,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

“您和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这么多年下来,难道还是看不开吗?你们这样,让我和David怎么去相信婚姻?”

电话那头微微叹了一声,霄风听到父亲萧索的叹息,知道自己言重了,于是转开话题说道:

“我遇到一个女孩子,只是现在还在中国读书。”

穆衍初的声音明显高兴起来,赶忙问道:

“哦?是谁家的千金?你既然肯说,也一定是心有所属了,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说起来,可能两家还有旧交,我还一直没有机会问您。现在正是北京最好的天气,荷园里蟹肥菊黄,莲藕新上,不如中秋回来看看吧,您也已经离开20年了。”

迟疑了一下,终于郑重的应了一声儿子的邀请。

三个人下了飞机,一起取了行李,由小玻推着满满当当的一个行李车就随着人流往到达口出去。霄风远远就已经看见了小鱼正边走边小嘴翻飞的和身边的苗薇叽咕着什么,看着那丫头浑然不觉的从自己身边路过,正要叫住她,却看到她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站住脚步,飞快的往霄风所在的方向看过来。霄风这才一脸带笑的走过去,手自然的揽到她腰际,向苗薇和小玻打了个招呼,伸手就刮了一下小鱼微翘的鼻子,说:

“还算你有点良心。”

小鱼不满的揉了揉鼻头,嗡嗡的问道:

“你不是在开会的吗?又突然袭击…”

小玻已经把两人的情形完全看到眼里,神色黯淡了一下。这边苗薇已经快人快语的接过话来:

“是啊穆老大,馈赠了机票又劳您亲自来接,小鱼就算了,我和小玻可不敢当啊!”

“呵呵,那一会儿优先送你去清华,看你还敢当不敢当。”

“那岂不是却之不恭了,笑纳笑纳,替你说不客气了啊!”

小玻忍不住笑骂苗薇到:

“你可真是能顺杆儿爬啊,马戏团的都没你训练的好。”

霄风也不由笑起来,对苗薇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很是欣赏。顺着接上小玻的话问道:

“上次见面匆忙,原来你就是袁小玻?总是听她们提到,这才对上号。”

“我的人跟名字一样低调,穆总可以自动忽略…”

“呵呵,叫我名字就好。你和小鱼不是还要继续做同学吗,看来我们还要有不少交道要打呢。”

小玻已经听懂了话里有话,笑了笑,答道:

“那倒是,四年时间就是想让人忽视也还真不容易。”

两人说话间小鱼已经注意到霄风握在她腰际的掌心,于是有些别扭的想挣脱出来,却被他手中暗暗用力的扣住,人却仍是面不改色的跟小玻不紧不慢的闲聊着,一直到车里才松开她来。

北服校内的新生接待站热闹非凡,小鱼看看报到的流程十分繁琐,觉得霄风跟着又浪费时间又不方便,于是就迭声催促着他去忙自己的。霄风看看情形,只得从后备箱先取出小玻的行李,又向小鱼交代到:

“你的东西先放我这里,晚上我再给你送来,有什么需要给我和邹秘书打电话都可以。”

小鱼点点头,挥手向霄风道了别,就跟着负责接待他们的女生走了。那个女生比小鱼略高一点,称不上典型的美女却也是一副白白净净的娃娃脸,一笑脸上就透着两个浅浅的酒窝。小玻以为是高年级的学姐,路上好奇的问道:

“你叫什么呢?读大几了?看起来怎么好像跟我们差不多大啊!”

女生抿了抿嘴角,两个酒窝就漾了出来,用标准的京片子麻利的答道:

“我叫杨琪,跟你们一样儿的新生!珠宝设计专业的。因为是本地生源,所以被学校抓了壮丁,哈哈。”

三人互相认识了一番,说话间也都觉得趣味相投,没一会儿就已经十分熟稔了。杨琪一路尽职尽责的领着他们填表、报到、领寝具,交代好了袁小玻,又一直送小鱼进来女生宿舍,帮她挂蚊帐的时候用肘弯轻轻撞了撞小鱼,冲外面努努嘴,毫不扭捏的说道:

“小鱼,刚才送你们的是你男朋友吧?好帅啊!我都快看晕了,哈哈。不过,我觉得袁小玻也很正点!诶,你们高中就是同学,你知道他有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之类的?要没有,我可就放马过去了!”

小鱼对她那种北京女孩特有的爽朗很有好感,于是冲她挤挤眼,答道:

“你这才3分钟就动心啦?小玻当年可是我们班上很多女生YY的对象,不过这人嚣张的很,你可别惯着他的脾气…”

“呃~原来是个虐受,行,看我的!”

两人哈哈乐着,只是小鱼还并不知道自己说者无意,听者却已经上心。

杨琪就在小鱼隔壁的寝室,帮着小鱼把寝具整理好,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于是两人就打算往男生宿舍那边叫上袁小玻一起去学校食堂。一出宿舍大门,小鱼就十分傻眼的站住了,只见袁小玻和萧然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正站在宿舍楼下聊着什么,看样子还居然十分投机似得。杨琪一边拽了拽小鱼,一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吞着口水的嘟囔着:

“喂喂!我不是做梦吧!怎么一个上午把这辈子该见的帅哥都见完了!”

小玻一侧头已经看见了正傻在一边的沈小鱼,赶紧向两人招呼道:

“小鱼,杨琪,你们俩发什么傻呢?”

萧然眼睛里带着笑意,却没有写到脸上,只是温和的看着小鱼向他走过来,小玻看了看萧然的神情,叹了口气,对小鱼说:

“你还真是有个好哥哥。我跟杨琪先走了,你们聊吧。”

说完拉着杨琪头也不回的走了,杨琪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一叠声的嚷嚷着:

“哎哎哎!袁小玻!袁小玻!你让我再看眼帅哥啊!”

“喂!杨琪,你花痴也不用这么高调的吧!”

两人脚步这才慢了下来,杨琪边跟着小玻的脚步,仍十分三八的在一边嘚吧着:

“这是小鱼的哥哥啊?啧啧,难怪她男朋友也那么帅呢!我要有这么个哥哥,那是得看不见一般人儿了——呃,小玻你也很有潜质的啊!…呃,我是说你五年后肯定也是个极品帅哥!…嗯嗯,这四年我得把你看紧了,蓝筹股啊!”

小玻停下来,哭笑不得的看着正对着他两眼放光的杨琪,答道:

“我真服了你!脑子短路了还非得拎出大喇叭通知一下大家吗?”

“我这不就跟你嘚吧呢,嗳,我们天子脚下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拿来花痴的——小鱼还真没说错你,虐受!”

“什么?”小玻有点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没什么…”

杨琪暗暗吐了吐舌头,赶紧把话题岔开了,好奇的问道:

“小玻,我先声明啊,我可不是什么多事儿的人,这不是跟你们聊得来么。有句话我直说了啊——我怎么看着不大对劲儿呢?你刚才干嘛看着小鱼的哥哥直叹气呀?”

小玻暗自有些心惊,心想,这姑娘看起来大线条的,心思还真是七窍玲珑的。当下也不欲再多说,于是含糊不清的敷衍道:

“就你机灵,叹个气都能听那么清!请你吃饭吧,看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好啊好啊,蓝筹股有约,我得赏光!”

小玻心里却有些被堵的上不来气的感觉。刚才路上偶遇同来找小鱼的萧然,本是礼貌性的随口提了几句画廊的事,这才知道萧然竟然已经把漠千山的总部迁到大山子来了,猛醒到萧然其实跟自己一样,一直默默的陪在小鱼身边。心一松,两人一路也就多聊了些画作的话题,没想到萧然对小玻的一些见解十分感兴趣,不由说的投机起来。一场言谈下来,小玻已经看清楚了萧然内心的坦荡,等小鱼再站到两人的面前,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主动退了一步。

四年。小玻暗暗想着:自己至少还有四年的机会。这样想着,才终于释然了一些,不动声色的跟杨琪去吃了一顿所谓的迎新答谢午餐。等到下午,宿舍的新生也陆续来齐了,男生之间熟稔的方式很自然,一根烟,一瓶酒,一场球…都可能形成一辈子的友谊。小玻的心情这才总算真正好了起来。

等小玻和杨琪走远,小鱼迟疑了一下,终于顺利的叫出一声萧然的大名。萧然听到小鱼的称呼,微微一笑,两手插在口袋里十分有型的冲小鱼扬了扬头,示意她跟上自己。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停车场走去,直到上了车,萧然才终于开口说话:

“下午学校没事吧?”

“嗯,今天基本就是陆续在报到,我们宿舍里就还有好些同学都没到齐呢。”

“好,那我们吃完饭走远一点。”

北京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晴空万里无染,清透的风一路从天窗透进来,带着初秋的和爽气息。一路上两人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在听着车里的音乐,顺着八达岭高速一路向北,一直进了一处绵延的山脉。萧然娴熟的顺着盘山公路蜿蜒而行,小鱼一直盯着远处群山空濛的景象,偶然看了一眼窗外的近处,才发现脚下竟始终行走在峭壁深渊的边缘,不由一阵眩晕,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萧然感到小鱼的不安,放慢了些车速,安抚道:

“我们就快到山顶了。”

又转了几个圈,看到一小片山顶平台,再往前就已经无路可走了。萧然停好车,带着小鱼慢慢往上步行了一小段路,眼前豁然开朗,小鱼这才发现他们已置身于一个最高峰的峰顶了,周围山谷峰错,紫腾腾的一片,山风带着呼呼的声音从耳畔拂过,小鱼不由深吸了一口气,顿觉心里澄明怡然的一片。萧然立在一侧,一直眺望着远处,两人就这样谁也没说话。过了好一阵,小鱼忽觉肩头一紧,已被萧然揽在臂弯带着她转身准备下山了。两人慢慢的走着,萧然手指轻拍了小鱼肩头几下,轻声说:

“我是走错了路才偶然找到这里,在山顶站了一会儿,觉得很舒服,就想着什么时候要带你来看看。只是山风太硬,吹久了会伤人的——对了,现在还早,你下午也没事,带你去我的新画廊看看?”

“新画廊?北京的?”

“嗯,在大山子,才接手不久。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画廊。我以后会长驻北京了。”

小鱼不禁看了他一眼,却只是一副毫无破绽的表情。于是就这样一直到了新的目的地,随着他的引领,沿着整个画廊园区一路慢行到了萧然的主画廊。正是阳光将晚,薄薄的余晖淡淡洒在玻璃幕墙上。小鱼坐在沙发里,看着满园明艳的秋色,觉得有些迷醉。萧然一直极少说话,除了偶尔为小鱼讲讲画,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的陪着她,两人惬意而安静的一起看画喝茶,直到夜幕落下,小鱼才惊觉到时间的流淌,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霄风那里,晚饭也不吃就要往学校赶回去。萧然也并不多问,随着她的意见,只是坚持让她吃了一些点心才送她回去。

这一天从早到晚,小鱼实际上一直没有消停下来,上了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到了学校门口,萧然看她睡的正香,一时不忍心叫醒她,以手支颐的在一旁专注的看着,心里很是珍惜这一下午静静相伴的时光。他想:暂时就这样站在她身后吧。等她真的长大,总会找到回家的路。

行驶状态到静止状态的改变,使小鱼很快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先对上了萧然正凝望着自己出神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问着:

“你等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萧然回过神来,目光柔和的看向小鱼,轻声说:

“回去好好睡吧。以后,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了,就去坐坐,看看画,喝喝茶,跟我聊聊天,让我看到你长大。”

人家何处问多情

萧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言止,看进小鱼眼中,又重重落进她心里。她这样的年纪以及那些过早包围住她的爱,让她还无从去体会到相知不能相爱、相爱却需相远是何种样的煎熬。只是这样沉甸甸的一份情感体验,忽然让她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她知道,她已注定是要负了眼前的这个人。没有说愿意,也没有说再见,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萧然忍着钻心的疼痛,无法呼吸的目送着那个头也不回的柔软身影,力气仿佛如抽空了一般。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的逃离、以及她情愿斩断的决绝。他懂。只是,她不懂的是她早已溶进了他的骨髓。

这世上从不缺少美好,罕有的只是固守的决心。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情人之间到最后变得怨天尤人,其实两个人的习惯什么也不曾改变,变得只是再看彼此时的心情。在萧然的心里,时光始终停驻在那一年、那样一个雨天、那一抹如露珠般的柔软。他从来懒得去想执着不执著的问题,他只知道:人这一辈子,如果至少能够拥有一样自己情愿固守的东西,谁能说这样不是属于他的幸福?

只是小鱼还无从去体会这些,就像萧然所看到的,她的人生才不过是刚刚迈开脚步。既然承受不了这样的复杂,她只有逃开,连脚步也有些踉跄,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已经缓缓开到她身旁的黑色奔驰。

霄风今天并不顺利,整个董事会里欧阳家的人占了半壁江山,就连独立董事其实也是那边的人选,穆家人几乎沦为摆设。大半天的斗智斗勇,已经让他耗尽心智。散了会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却正好看到小鱼脚步不稳的从萧然的车里下来。

对于霄风来说,什么事都总是意兴阑珊的时候多,或者偶尔会抱有一些兴味盎然。但始终还是理智大于情感的时候多一些。这么多年来养成的淡漠疏离,背后那一丝尚未泯灭的温度,就那样在病房前被父女两人的对话唤醒。小鱼之于他,若说一见钟情并不确实,更多的其实是一种机缘:那样一种真实的温暖,是他从未在家庭生活中体味过的一种陌生,起初他还只是下意识的想去抓住这样的感觉,后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抽离。【注】

车子缓缓停在她前方一点,小鱼这才注意到是霄风的车,熟稔的坐了进去,霄风看了一眼时间,却又调头往校门外而去。小鱼纳闷道:

“咦?这么晚了我们还要去哪里吗?”

“你还知道晚了。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不动声色的接了一句。小鱼记起霄风曾郑重跟她说过的话,不由支吾了两下才答道:

“没…没去哪儿,在学校外面随便走了走,熟悉一下。”

本是善意的谎言,在特定的时候却会成为另外一种解读。霄风听完,突然猛踩了一下油门,在校门口速度极快的转了一个弯,小鱼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甩出去了,紧紧抓住了车窗上方的拉手,下意识的向霄风望过去,不待看清,车子已经一个急刹的停在一栋外表十分低调的绛灰色公寓楼前。霄风开门就下了车,从后备箱里取了小鱼的行李径直往公寓走去,回头看到还在发呆的小鱼,于是不带任何语气的说了一句:

“跟着我。”

小鱼只得闷闷的跟了上去,进去才发现大堂内一眼可见的低调奢华。电梯是直接入户的,霄风在按键上输入了一组数字,依旧头也不回的低声说着:

“密码是你生日,记好了。”

进门是一扇日式的屏风,转过去就是豁然开朗的客厅,室内的光源布置的柔和舒适,房间内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物,整个装陈显得十分简洁雅致。小鱼环顾了一圈,问道:

“你…你住在这里?”

“不。是我们。”

口气已经缓和下来,背对着小鱼轻叹了一声才转过来,伸手将她拉近自己怀中,轻拂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浅声说:

“鱼儿,从我遇到你,就一直希望能够早些给你一个家。不要推拒了,也不要再挣扎了。萧然也许是你的哥哥,我却是你的爱人。”

小鱼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如果说萧然过于深重的爱是一种压力,而霄风这样过于逼迫的爱,其实也会成为一种无形的压迫。本来以三个人的性格,各自的局面怎么也不至于如此,一旦当它们纷乱的纠缠到一起,就会产生这样出人预料的情形,情绪哪里还能是理智所可以控制的。小鱼年轻的心里被这样接连的重锤砸下,忽然就失去了平衡,惊乱而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向霄风哭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