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听着身后传来的甩门声,人已顺着墙瘫坐地上,手紧掩在脸上,遮不住指缝间汹涌外溢的晶莹液体。

恨如春梦畏分明

手机在地上嗡嗡的震了起来,收拾了一下情绪,声音仍有些暗哑不清:

“Hi,I'm Annie.”

“…小鱼,我是小玻。”

捂着话筒,暗暗抽了一下鼻子,未再开口,却还是被听了出来:

“小鱼,你怎么了?”

“嗯,刚回来,不太适应北京的气候了,有些感冒。你好吗?听苗薇说,你们都考上中工的研究生了?”

“是的。一边上学,一边在做自己的建筑设计工作室,呵呵,往中国贝律铭的方向努力。”

“嗯,你一定可以的。只是,别让杨琪等太久了,要知道,好年华经不起蹉跎。”

“呵呵,你哪来这样的感触?那你怎么就不怜惜萧然已经蹉跎了那样久?”

“…小玻,你们都是,值得更好的。但不应该是我。”

“哦?听你这样说来,我倒是想知道,你这次选择的结婚对象,谁对谁来说,不是最好的呢?”

“…这不一样。”

“有什么分别?”

“…”

“婚期定了吗?在哪里举行?”

“月末。会先回纽约试婚纱,婚礼…会在国内举行。”

“出来喝一杯吧,我看看你,听你说说话。”

“…好。”

约好的地方,远远的看她走到眼前,发梢仍如少年时打着旋儿微卷着,随风抚过而微微发颤。整个人被他的身型掩映的十分娇小,浑身一丝丝的逸散出清甜的气息,眉间却染上一层和她年龄并不协调的倦色。此刻的沈小鱼垂着眼睛,遮住了他曾经熟悉的神采。灯光在她身后微微泛黄的亮着,有些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他听见她微微吐了口气,然后慢慢倾进他胸前。袁小玻迷恋的撷取着空气里似有似无的浅香,一时竟有些失神。定了定,还是像少年时一样,拍拍小鱼的肩,然后轻轻扬了一下嘴角,一如既往好听的、波澜不惊的声音先是挑了一下:

“嗨!累了,就让自己停下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点点头,却已是无话。相对坐了一会儿,酒盏也只是在指间拨弄着。有电话过来,接起却是杨琪,目光征询的看向她,小鱼将食指放在嘴前作了个“嘘”的动作,摇了摇头。专注的看了一会儿他讲电话,忽然起身离开。再等小玻跟出来,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随手掏出烟,却没有点燃,在手里来来回回的摆弄,另一只手里将打火机打着了又盖灭,有一些出神,却又拿不准该想些什么。于是就站在路灯下,盯着自己的影子,走了几步,又退回去,再走,再退。忽然笑了一下,转身快步消失在灯的阴影里。

面对那个转身离去的背影,他明白,自己在她的生活里面,始终还是无能为力的。

为了躲避媒体,具体的婚期一直秘而不宣,连举办地点也保护的十分严密。临近前一周,两人在纽约的婚纱试装照片却不知怎么突然泄露出来。一时间满城风雨,先是IT版面,接着是财经版面、娱乐八卦,最后连国内要闻也开始连篇累牍的报道。

Annie这个名字,随着八卦的不断深入,从最初的灰姑娘形象,逐渐变成高级女白领、海归高知,最后,终于有人翻出了经年前那张吻照。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惊觉,原来他们根本就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无不感叹,哪有那样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童话故事,男与女,情与爱,是前世注定姻缘,自有人今生写传奇。

正当全城传诵时,西山的静荷苑内却已闹翻了天。因为欧穆两家之争而不得不回来斡旋的穆衍初已在苑内住了些时日,这样铺天盖地的报道,他就是想不看见都难,更何况财经消息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待看清了照片上的女孩是谁,这才大惊失色的想起来,似乎真是有些天没有大儿子的音讯了。而这样大的事,小儿子竟然连他这个父亲都没有透露丝毫风声,也让他犹疑不定。慌忙给穆霄风打了电话过去,却只是秘书台,急忙留了口讯。一边等着,一边着人把所有能找到的报道都拢在一起细细看了,仍是不解这其中的玄机。

此时的穆霄风却颓立于门前,楼上与楼下,一层是地板,一层是天花板,是彼岸,是此岸,犹如两个永远也不能同时到达的结界。开了门,看着他满目破碎,满心割裂,满身伤痛,心里也已是一紧,却仍似笑非笑的开口:

“明天就是我大喜日子,怎么,特意提前来恭贺的么?”

“鱼儿,为什么?为什么…”

只是飘忽的一笑,就像人也会随时飘忽的而去,看到到,看不清:

“你问我?你和尘馨姐姐之间…难道,你是想让我母亲的悲剧再重演一遍吗!你知不知道,我本来还应该有一个亲哥哥!”

“…你说的什么?”

“去问你母亲,问问她在30年前做过些什么吧。我和你,结束了。”

一切再也无言亦无力。

如荒野中的孤灵,轻飘飘的回到静荷苑内。大厅里,传来的是母亲激越的声音:

“穆衍初!你养教出来的好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先学会反扑自己的母亲了!要想搬动我,你们穆家还早的很!”

“玉清!这么多年的夫妻,还不够消除你心里的恨么!”

“夫妻?你何曾将我视作你的妻子!在你心里,我又何曾抵过了她哪怕是一个皱眉?”

“你该知道,从我踏出这一步起,你我就都已没有机会了。我为此抛开一切,一个人远居英国,几十年来不闻不问,我用尽了我的一生来被你禁锢,还不够么!”

冷笑了一阵,刷的将报纸甩在他面前,

“欧阳究竟欠了她什么?死了一个周心澜,又出来一个沈小鱼,你们这一个二个,究竟被周心澜下了什么蛊!”

“你说'禁锢'!我处心积虑的爬到这个位置,为你们穆家遮风挡雨几十年,如果没有我,你们早就连灰都不剩了!你竟然说我是在禁锢你!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仍抵不过一个死人么?”

一直默默站在后面的穆霄风忽然开了口,声音空远而飘忽,

“母亲,你三十年前,究竟做过什么?鱼儿她为什么说,她还应该有个哥哥?”

正处在激怒中的欧阳玉清回身看清是大儿子,仰头大笑起来,笑声逐渐变得凄厉,双眼尽染了赤红的颜色,

“那个女人的孽种,我怎么可能让她留下来!”

一句话听到穆衍初耳中,短暂的一惊之后,已如五雷轰顶一般,颤抖着指向凛然未语的欧阳玉清:

“你…你们瞒的我好!瞒的我好啊!你这个…你这个…歹毒的女人!”

“不错,穆衍初。你没有听说过,最毒不过妇人心么?从你负我起,就该想得到你的报应。只不过,你没能等到她长命百岁的那一天。报在她身上,我也一样高兴。”

看着穆霄风木然离去,转身关了门背靠上去,手紧捂在嘴不敢逸出一丝声音。这个人,她爱着,就在情最浓时,却不得不放,不得不弃,不得不离,不得不伤,也,不得不恨。

敲门再次响了起来,抬起手背飞快抹去泪痕,吸了口气,从监视器上看清了来人,不由有些失笑。

这个夜晚,还真是注定了不会平静。

情知此后来无计

半挡在门前,并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讥诮嘲讽的笑对着她,看她怒气冲冲的开口呵责:

“沈小鱼,你明明已经知道了过去的所有事情,为什么还要嫁给David?”

“怎么,你既然敢发给我那封邮件,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了?”

有一些语滞,随即想起来反攻:

“…我不信!你也不可能会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你到底什么居心?”

“我的居心?…”乜斜了她一眼,淡然而道:“我的居心就是,因为我爱上了他,不舍得把他让给你了。”

仿佛垂死般抓在她的手臂上,尖利的指甲几乎要透入Annie细致的皮肤下,

“…沈小鱼,你这个邪恶的女人!”

“不敢,邪恶这个头衔,恐怕无人能出你们欧阳氏其右。”

说完不再理会她已有些涣散的神态,凛然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出,划出一道道浅锐的指痕,却犹未感觉一样:

“欧阳伊,你是希望我叫保安来把你拖走呢,还是希望我叫你亲爱的二表哥过来,看看你背后做的这些勾当?再或者,让你那位精明的姑妈去翻翻你的账本。”

不软不硬的威胁,已处处掐到她的七寸。看着沈小鱼的手指果然遮在通话键上,屏幕上的选定框在David的名字处停留着,已知自己机关算尽,却独独忘记了即使并非她所愿,也无法改变她的名字里冠有着“欧阳”二字的事实。仍不肯放下最后的挣扎,手指向她:

“沈小鱼!你别得意的太早,你瞒的了一时,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藏得住一世!”

“呵呵!一世太久了,或者明天我就还给你一个惊喜如何?”

已没有心思能再去深究她话里的意味。对于欧阳伊来说,她更希望的,是明天永远不要到来。

婚礼在教堂举行,前来观礼的都是双方同事和圈内至交好友,无孔不入的媒体也都长枪短炮的守在教堂前,还有电视台在做着现场直播。有细心的记者忽然留意到这样的一场世纪婚礼,双方竟然都没有亲属出席。小声的窃窃私议逐渐扩散开来,转眼变成了嗡嗡的议论声。牧师伸出两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随着庄重浪漫的婚礼进行曲,一对璧人缓缓步近神坛之下,神父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庄严的新人宣誓祷告。

冗长的祷词话音刚落,新郎深情的注视着眼里心里的人儿,已含笑,迫切,坚定的应道:

“我愿意!”

白色头纱后的眼帘始终没有抬起。等神父问向她的话音再落,却是一字一句平地惊雷般的回答:

“我不愿意。”

伴娘苗薇已经惊愣在当场,看着她掀开头纱,微笑款款的转身面对着蜂拥向她而来的镜头和话筒,

“刚才我似乎听到有人很好奇,为什么没有见到双方的家人出现。这个问题,或者你们面前这位David先生,可以试着向大家解释一下。不过,你们最好准备充分一些,因为故事很长,涉及到四个家族的兴衰起伏,至少,要从三十多年前讲起的哦。”

笑容倏然寂灭,人也突然向后退让出去,将David闪在身前,快速从后门处消失了。已有反应快的记者冲过去围向了David,一众观礼的同事朋友已全是震惊莫名的表情,大张着嘴,眼望着事态的进展。David由错愕而为惊异而为不能抑制的痛色,想拉住那快速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却又已被团团围在中央。眼睛里几乎没有了生气,忽然奋力拨开围住他的人群,发疯般冲出教堂,一把拉开了婚车的司机,又疯一般驾车往静荷苑冲了回去。

穆衍初正抱头静坐着,电视画面还是婚礼现场的混乱景象。感到霄宇闯进来,眼望着小儿子的满目悲戚,缓缓立起身,颤巍巍的将伤心欲绝的儿子揽在肩头,

“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很多事,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得知。是父亲糊涂,如此轻信于人,以至于现在要你们来承担这样的结果。”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霄宇埋在父亲肩头,事至如此,恨耶,痛耶,父子之间,谁又不是感同身受。许久,听到房门前一声轻响,再抬头,站着一个形销骨立般的穆霄风。眼神滞滞的看着父亲和弟弟,唇间蠕蠕,

“David,鱼儿她,她怎样了?”

霄宇放开父亲,一步一步向哥哥走过去,倏地抓住他的衣领,亦悲亦怒,

“你问我!你竟然还敢问我!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Annie始终不让我碰她,在她心里,终究是过不去你这道槛!而你呢?!若不是你对姚尘馨始乱终弃!若不是你挑起和母亲的争斗却又放任Annie离开!若不是你明知不可还要纠缠不放!若不是你!又怎么会是由我来承担今时今日这样的结果!关键时候你躲在哪里?你这个哥哥,做的,可真是君子朗朗,无可挑剔!”

霄风面对弟弟的责问,满脸已是死灰一片,百口莫辩。手机嗡嗡的震了起来,木然接起电话,姚尘馨带着狂乱的哭腔喊了出来:

“慕慕又被你母亲抢走了!”

穆霄风脸色一变,急忙问道:

“你现在在哪里?你先别着急,在原地等我!”

回头,母亲已经跨入房门,直直向父子三人而来,

“霄风,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不是已经将欧阳在穆氏的实力架空了么?呵呵,我到错过一台大戏,你们放心,哪怕你穆家断子绝孙,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她周心澜的女儿就休想踏进大门一步!呵!我还险些忘了,还有个女人已经为穆家生下了一个孙子。嗯?这个孩子,你不要,我要!还有你,Devid,你以为你很能干是么?或者你可以约伊伊出来喝喝茶,好好聊聊,看看给你出资的投行究竟什么背景!”

沈小鱼奔出教堂,一路疾速向头晚已停在路肩的车内跑去,裙裾在脚下拖曳着,跌跌撞撞,头发凌乱,竟是满面泪痕,一头扑倒在方向盘上,才哀声恸哭出来。车门咔哒一声闷响,一道人影立向眼前,黯沉如墨的眸子注视着惊觉下仰头向他的泪眼,沉声命令道:

“坐过去。”

有些怔愣的看着他,似乎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又见他从鼻腔中狠狠叹出一声:

“你现在的状态,还怎么开车?”

看到已有眼尖的记者发现了她的车驾,不再迟疑的起身跨到副驾上,他也一闪身坐了进来,面沉如水的带着她快速往郊区方向驶去,却一路上看也不看身边的人,声音是不多见的厉色:

“这就是你说的爱上了他!沈小鱼,你真是长本事了!你究竟知不知你到底在干些什么?”

“…萧然,你来淌这趟浑水,又是干什么?我回不来头了,你快点离开我吧!算我求你,好不好!”

狂怒的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手指握的发白:

“你现在知道回不了头了?嗯?让我听听,你回不了头的情况下,还要误人误己到什么时候?你说!让我仔细听听,仔细看看你的心到底迷失在哪里了?”

奋力的将他一甩,半响忽然冷笑道:

“…你想知道是吗?对,这才是刚刚开始。穆霄宇不过是个意外,我只是没想到会先遇到他。而且,我发现通过他的媒体影响力,似乎更容易达成我的目标。我是做媒体的,我了解他们喜欢什么样的素材。不过也没什么分别,我要的,本来就是他们每一个人都要付出代价。”

看着他瞬间冷透的面容,似笑非笑向他:

“你认识的沈小鱼,早就不存在了。要不要我再提醒你,我叫Annie,而你,有没有一点后悔把Annie这条会游泳的鱼,放进了V&V的海洋里。”

只应碧落重相见

穆霄宇听清母亲的话,惊怒中摔门而出,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欧阳伊的电话,厉声说道:

“欧阳伊,你很想嫁给我是不是?”

“二表哥,…”

“一小时内到我公寓来,我们,好好来谈谈这件事。”

已经从电视上看到两人婚礼半路散场的欧阳伊果然应约而来,到了门前又取出化妆镜细细的整理了妆容,正要敲门,却发现门并未锁上,里面似乎有些声音,站在门前叫了一声Devid却无人来应。分辨了一下声音似乎是从卧室传来,欧阳伊径直走了过去,一边叫着Devid,伸手就推开了房门。

里面却是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麈战正酣。骑坐上面正在颠簸中的女子听到有人进来,惊叫一声慌忙拽过床单想要遮羞,却被穆霄宇一翻身压到身下,一边挑衅的看着欧阳伊,一边向身下的女子调笑着:

“宝贝,你害什么羞,不用管她。看我怎么来让你欲仙欲死…”

身下的女子看看两人的神态,也不再顾忌,配合着霄宇的动作发出阵阵娇喘。穆霄宇疯狂的□着身下的躯体,恶狠狠的对欧阳伊怒喝:

“你不是已经盘算好了想让我离开女人不行么?那你现在就给我好好看着,瞧好了我是怎么离不开女人的…”

欧阳伊听着房内重新响起激烈的嘿咻之声,看着他身下的婉转承欢,脸色逐渐惨白,捂着脸夺路跑了出去,外面传来砰的甩门声。霄宇突然抽身而出,脸上闪现出阴狠的神色,冷冷的对身下的女子说:

“你走吧。”

穆霄风看着自己母亲疯魔般的脸,想着小鱼的幼年丧母,少时失怙,沈爸爸临终将她交到自己手中,却阴差阳错演变成今天这样,不由悲从中来:

“母亲,尘馨跟这整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几十年过去了,你把你的心魔恨意一次又一次的迁怒给身边无辜的人,甚至是你的亲生儿子们。你看看你身边,还有没有一个亲人朋友站在那里!母亲!你看看自己,看看你究竟还剩下什么?!”

“哈!你们呢?你们还不是也跟我一样!…”

看着已疯不可喻的母亲,霄风向她投下忧闵的最后一眼,转身离去。此时,谁也没有留意到穆衍初手中紧握的一把水果刀。

“欧阳玉清,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听着穆衍初从牙缝里咬出的声音,在心口倏地一凉之后,欧阳玉清低头看着胸前渐渐洇透的血迹,似不信,似所悟,似解脱,慢慢瘫坐在地上,脸上竟渐渐露出笑容:

“衍初,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把欠你们的,都还清了…”

豪门世家的恩怨情仇是自古以来每家都无法避免的一本烂帐。穆、沈、周、欧阳本是富传五代的大富之家,四家本来世代交好,彼此也互有联姻。随着世事变迁和竞争加剧,到了穆衍初父辈时,沈家因几代单传已近式微,周家河欧阳家因政治选择而形成死对,只有穆家保持中立。谁知世事难料,自幼便和欧阳家小女欧阳玉清订有婚约的长子穆衍初,在一次偶遇下对周家独女周心澜一见倾心,接掌穆家大权后执意要解除婚约另娶周氏。谁知欧阳家这个小女儿竟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几乎与穆衍初同时就接掌了欧阳的主要产业。三家间顿时闹的不可开交。就在此时文革开始,站错队的周家突然遭到陷害全家入狱,而中立的穆家除了勉强自保,根本没有任何力量。正在穆衍初团团转之时,欧阳玉清突然找上门来,与穆衍初订下契约,以穆氏多半股权并迎娶她入门,永生不得再见周心澜为代价,答应对周家出手相救。穆衍初心灰意冷的和欧阳玉清签下契约,婚礼之后就远避到英国。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欧阳玉清正要打点周家的事时,却意外发现周心澜已怀有穆衍初尚未得知的骨血,一怒之下故意将两人婚讯告诉周心澜,导致她心神俱碎下小产。见目的达到,不仅没有帮助周家,反而又给他们背上暗加了一脚,并任由周家在狱中自生自灭,同时将欧穆两家主要实力全部迁往英国,避开乱世。此后国与国之间的音讯不便,穆衍初在了无生趣的心境之下不问世事,加上欧阳玉清行事一贯的跋扈,两人关系积怨愈深逐年冷淡,穆衍初竟就这样被瞒了过去。只是欧阳玉清没想到关键时候周心澜却被沈祁章救出,此后就没了两人的音讯,后来欧阳玉清再回到国内重整旗鼓时,偶然得知那两人远避他乡并已结婚生女,既然前尘往事已了,于是欧阳玉清也就没再放到心上。然而冥冥中自有天意,她没有算到的是,那个城市正是穆氏祖业起源之地,因此穆衍初才会将大儿子外派到此,这也就恰好促使了他们的后辈在这里的相逢相遇。

沈祁章对几家旧事以旁观的身份也都了如指掌,因父辈与周家来往密切的缘故,他自小就和心澜相熟,对她的爱意并不亚于穆衍初。只是他一生宽厚,与束缚相比,他更愿见到自己心爱的人得到她想要的幸福。藏下了满腔的爱意,一路对心澜唯有默默相随。却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护得她的周全。只是她小产后没有得到及时调理身体一直亏损,生下两人爱女沈小鱼后愈发不济,终于早早撒手人寰。

这一切都被欧阳玉清留守国内的大嫂一一看在眼里,因为心里同情又深知其中的厉害,从来也不去跟谁提起。却被别有心机的养女欧阳伊从她和姑姑的一些对话里窥破机锋,并在她醉后套问了出来。酒醒来模糊记起,也曾反复叮嘱养女事关重大不可泄露。却又哪曾想到欧阳伊亦有心魔呢,更不会想到她为了挽回和David之间最后的机会,竟将这些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通通告诉给沈小鱼!

在惨剧发生时,穆霄风正站在姚尘馨面前,他的人也已探知了慕慕的下落,带着姚尘馨往机场赶去,却正好看到载着慕慕往英国去的航班刚刚离开。

姚尘馨抬头遥望着轰鸣而过的飞机,惨然笑道:

“慕慕是我这些年来唯一的精神寄托。霄风,你说,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为什么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都不可以?”

穆霄风看着姚尘馨,忽然觉得心灰意冷,拂了一下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柔声说道:

“尘馨,我们…结婚好吗?孩子,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姚尘馨看看他,眼神空洞,轻轻摇了摇头:

“我和慕慕都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

惊世骇俗的婚礼巨变后,几家的旧账都被逐一翻出,丑闻甚嚣尘上,穆氏和关联公司的股票连续跌停,市场信心也陷入空前低点。穆家老宅里的血案也很快被媒体爆出,给了风雨飘摇中的穆氏最后一击,一直由欧阳氏掌握的穆氏帝国终于轰然倒塌。

而当沈小鱼看着穆氏从nasdaq摘牌的消息,眼中却是木然一片。脑海里始终盘旋着的,是几天前霄宇站在她面前,

“你心里,还会有爱吗?”

“爱?霄宇,知道么,这是我来到这个世上以后,学习到的最可笑的一个字眼。”

怜悯的看着她,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