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严肃拒绝:“不行!”

“可是叔叔,我不想只是站在高地听听汇报就算了,我想亲自去参加去感受。我从小就以叔叔为骄傲,卫斯明总是说很多演习跟真正的实战一样残酷可怕,我想知道这种感受,不仅仅只是在边上看着。”

刘清不同意:“你没受过训练,你受不了的,而且你随时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简西还想努力,刘清挥了挥手:“这是纪律!”

姚晨东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装备,离开战还有一分钟,他闭了闭眼睛,完全被迷彩覆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突然他感觉身边有点微小的异动,睁开眼,看到门口处掀帘而入的简西,她穿着迷彩服,戴着军帽,如果不是背上那个好像要压垮她一样的硕大的背包,她看上去会更加英姿飒爽。

姚晨东平息了下情绪,哑着声音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演习。”简西笑笑。

“这不是儿戏!”姚晨东皱眉,只有他知道演习的难度有多大。

“我也不是来玩的。”简西脸上笑容不变,眼睛因期待而显得特别明亮,就像是个期待好久了的孩子有着终于得偿夙愿的欣喜。

姚晨东摇摇头,正想说什么,刘清大步从外面进来,看着他说:“晨东,你这次还有一个特殊的任务,保护我们的简记者平安归来。”简西最终还是靠坚毅和真诚说服了他。

姚晨东相当意外,刘清不像是公私不分的人,他也很明白这次演习的重要和危险。

像是很明白他的担心似的,刘清点点头笑了笑说:“如果你觉得她不行,可以随时赶她回来。”

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看姚晨东面有怒色,简西说,他并不喜欢这种安排,肯定是觉得她会拖累他们,“如果我受不了我自己会回去,刘政委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姚晨东从出发至今一直都没说话,他们现在正前往潜伏地点,这是常年无人走的一条小道,山路陡峭,悬崖插天而立,看着就让人眼晕。而山的那一边,战斗早已打响,激烈的炮火声不时传来。

简西难堪地咬住下唇。

木亮这时稍稍滞后,对她微微一笑,低声说:“没事,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简西笑了笑。虽然他们的接触不多,但她喜欢这个瘦瘦的小猴子一样的战士,总是一脸的笑,就像邻家的小男孩,会让人放松也格外逗人喜欢。

路越往上越是难走,她的背包本来不重,这会儿都显得沉重了起来,天气很热,汗水粘在身上就像平白给自己加了几十斤的负荷。姚晨东偶尔会看她一眼,眼神很静,隐隐带着几分轻蔑,像是在看她什么时候会放弃。

简西倔劲上来,也不再说话,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

第一颗子弹落下来,简西吓了一跳,虽然不是真枪实弹,但子弹划出来那种锐利的风声还是很让人惊心动魄,她几乎呆呆地看着它落到自己面前而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还是身旁的木亮飞扑过来救下了她。

姚晨东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些。

简西以前觉得姚晨东还很好说话,人也够温和。但现在,简西在心里把以往加的分通通减掉不算,暗自发誓,回去以后再不理他再不理他再不理他。她虽然没正经谈过恋爱,朋友也不是很多,但几乎还没有受到过如此冷遇。

她简直像是自动贴给他的一块锅巴,他看见了不但不接,还嫌弃地撇了撇嘴角。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预定地点,隐藏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另外一边的炮火声渐渐稀疏,想来今天的战斗已快接近尾声。

姚晨东和老山西在架设仪器,木亮在四周警戒。简西累得要命,但也知道如果就这样躺下去肯定会更让人看不起,尽管腿好像要断掉了一样,她卸下东西还是退到恰好合适的距离看姚晨东和老山西作业,一边拿出笔记本运笔如飞。

老山西在检索信号,报了目标位置的经纬度。

姚晨东沉吟稍许,果断命令:“锁定,注意活动变化。”

简西听到这里抬起头,他们盯着仪器的表情十分严肃,看着他们,她心里不由自主涌出一种神圣感和使命感。没来军营以前,她总以为所谓演习就像小时候她们玩的家家酒,既是认真生活的演绎也是游戏人生的一种态度。

但现在,她突然觉得,那是两种根本不同的理念,这里真的是战场,是考验,也是磨砺。

剩下的,他们只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种等待是枯燥而紧张的,他们的情绪感染了简西,她靠在大石头旁也有些坐卧不安。老山西换了木亮的岗,木亮开始还在找她说话,到后来也是累了,喝了口水拿毛巾蒙脸就在她旁边睡着了。

简西睡不着,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身边是三个称得上陌生的男人,在这阴森的山木地带,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蚊子嗡嗡地响着,偶尔还会传来野兽的嘶鸣。

月华如水,星光灿烂,若是小说里,这该是最浪漫的爱情场景,但现在……

简西叹一口气,开始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数着数着却想,姚晨东在做什么?她隐隐瞄了他一眼,虽然是在休息,但他整个人就像一只高度警戒的猎豹。

身边有声音响起,她收回目光,却是姚晨东,手里拿着一点干粮递给她:“吃一些吧。”

简西说:“我不饿。”

“你晚上根本就没吃什么,除非你明天想离开。”

简西接过来,她虽然饿极,但也确实吃不下。她这才知道其实自己比刘湘还要娇贵,刘湘就没这种毛病,不管在哪里,该吃吃该睡睡,就像她交朋友,各式各样的,她都能找到共同的话题。

姚晨东在她身边也坐下来:“睡不着?”

简西简短道:“是。”

“你讨厌我?”

简西:“……”想承认又不敢,撒谎又觉得很无用,她今天对他的情绪的确抵触到了最高点。最让她生气的是,在过独木桥的时候,他不但自己不施以援手也就罢了,连木亮和老山西他都不准他们接她。

那时候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姚晨东轻声笑了笑:“对不起。”

没诚意。

“我只是想你早点放弃。”姚晨东望向简西,这是简西第一次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怜惜,但只有一瞬,他便移开了目光,“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的。”

这种怜惜短得就像是错觉,简西觉得自己就跟刘湘一样,是被他的眼神所欺骗了。她要让自己清醒,于是坚定地说道:“我自己选的,你不帮我可以,但请你不要老一副晚娘脸好不好?”

姚晨东看着她,月夜之下他的眼睛也像是映上了星光,他的声音很柔,突然叫她的名字:“简西。”

“干什么?”她没好气,她心里还难受着呢。

姚晨东说:“我就想,如果这是真的战争,你会陪我……我们走到最后吗?”

简西的心脏猛然抽了一下,这不是她的错觉,这是姚晨东实实在在的问话。他的语气就像有人很轻很柔地捧着她的心晃了一晃。她不由自主地点头,目光坚定,表情刚毅。

姚晨东伸出手,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就像一张密实的网,令她有一种柔软的触觉。简西微微抬头,正对上他静静的目光,她羞涩地想要低头,姚晨东却抬起了另一只手,微微触碰到简西的下颚,简西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她一丝不敢动,她害怕,害怕轻轻一动,这样的感觉就会随之消失。

时间凝固在了此刻,简西不由自主地闭起了双眼,她觉得姚晨东的呼吸越来越近,近到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这种温柔的频率,敲打着她悸动的内心。

一触即发,简西紧张地等待着姚晨东的温度,这时,木亮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所有的幻想像是在瞬间消逝,姚晨东如梦初醒般放开简西,所有的温柔戛然而止。

“对不起。”半晌,姚晨东终于只说了一句话。

简西的脸还灼热得发烫,她低着头不敢再看姚晨东的双眼,她真的害怕了。

姚晨东似乎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吗?你刚才像个战士。”

简西有些莫明:“什么?战士?”

姚晨东知道简西没有接上自己的话题,便说道:“你点头的时候,说会陪我走到最后的时候。”

简西愣了下:“哦……我的意思是……”

姚晨东突然俯身挨近简西,问她:“为什么想着来军营?”

“一开始不是很想,因为刘湘要来,所以算是陪她。”简西顿了顿又问,“那么,你为什么要来参军?”

姚晨东偏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因为命。”

简西不解,姚晨东敏捷地坐了下来,笑着解释:“我家的情况你肯定在军营中听过了吧,像我这样的家庭,该走的每一条路都是预定好的,上学,当兵,退伍……”姚晨东顿了顿,“总之,这是我应该走的路,所以我一定要走下去。”

这一刻,简西有点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就像是一个被扯住的风筝,看似高高在上,却没有丝毫自由。

“怎么?这个答案让你失望了?”姚晨东玩笑般问道。

“不。”简西连忙解释,“你有想过改变命运吗?”不知道为什么,简西希望姚晨东能够扯断那根牵扯风筝的线,他值得拥有一份本该宁静的自由。

“为什么要改变?很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呢。”姚晨东苦笑着说。

“真的?你真的不想改变?一刻都没有想过?没有一件事、一个人能让你想要摆脱命运?”此刻,简西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一个人……”姚晨东默默低喃。他看着简西,两人四目相接。温柔的眼神让简西又一次心跳加速。

姚晨东微微一笑,略带戏谑地问道:“那你喜欢军营吗?”

话题一转让简西有些不适应,她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那你会为了某件事、某个人,留在军营里吗?”

简西被问住,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会吗?这个问题简西未曾深想过。小时候或许对军营对军装对穿着这一身迷彩的兵哥哥们有过很天真很浪漫的幻想与念头,但她来这里,最开始只是应刘湘之邀。有时候半夜里醒来,她想起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想起她的朋友们,和她们一起K歌,一起跳舞,一起看帅哥美女,一起去听流行歌曲看最恶俗的电视剧。她想她是普通的女孩子,而军营里,需要太强的信仰感和使命感,她承载不起也负担不来。她只想享受自己的生命。所以,她摇了摇头,很诚实地回答:“除非我别无退路。”

姚晨东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简西接着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没有人能令你想要改变命运吗?”

“没有。”姚晨东平缓地吐露出了两个字。他还是这样一个男人,就算靠得再近,你也听不到他的心声。

两人的对话显得有些尴尬,姚晨东立刻转开话题,“我觉得你和刘湘不一样,不知道你们怎么能成为好朋友的。”

简西眨眨眼,能转移话题她也挺乐意:“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内向的。小时候爸爸妈妈要上班,周末怕我乱跑就把我锁在家里让我看电视看书或者做作业,后来大一些了,我性子也就养成了,很宅很静,不大爱出去跟人混。刘湘就不同,她打小就有哥哥带着到处晃,结交的朋友也是三教九流的,我爸爸常说我们要是放在古代,我就是不出门的闺阁小姐,而刘湘,肯定是闯荡天下仗剑江湖的侠女豪杰。也可能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成为朋友,互补嘛!”

姚晨东闻言笑了笑,想起自己的妹妹,她要是放在古代该是什么人?是抗争礼教的大家闺秀,还是伤风败俗以性为生的青楼浪女?后一个词汇好像太过了,姚晨东皱眉,暗想还好这是一个崭新时代,包容着各式各样不同的个性和不同的观念。

所以,姚采采在现在倒还能换得别人一个新名词的称谓——时尚女孩。

见姚晨东没有反应,简西尴尬挠头:“我说这些是不是挺没劲的?”

姚晨东摇头:“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妹妹,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三种人。”

“哦,是吗?哪三种?”

“刘湘嘛,很容易会爱上一个人,也会很投入地去爱一个人,她应该是敢爱敢恨的;而我妹妹,她需要很多爱,所以身边有很多男人,但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至于你。”

简西等了片刻没换来答案,忍不住问:“我怎样?”

姚晨东似乎考虑了很久才回答:“你很容易让人接近,但是走近了又让人觉得离你很远。”

这样一段绕口令似的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简西在心里绕了一遍,问:“那我是好接近呢还是不好接近?”

姚晨东摊摊手:“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睡觉吧,明天或许有战斗。”

“但是……”

“嘘,我想休息了,等会儿该到我值岗了。”

简西的话只好硬生生又咽回肚子里。她想了想姚晨东对她的评价,又近又远,简西恍然想到了什么:这不正是她对姚晨东的想法么?

半夜简西被蚊虫咬醒,发现身边斜斜歪歪躺着老山西和木亮,凹口处隐隐地能看见姚晨东匍匐的身形。他端着枪,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外面,神情专注而紧张。简西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她不自觉地想到了夜晚的那次亲密。恍惚间,她问自己:那真的不是幻觉吗?

白天继续行进,山路比昨日更加难行。那晚的事,他们再没有提起,就像是两人都做了一场很真实的梦。

姚晨东在前面开山劈路,木亮在后面掩护防卫,每每遇到难行处,姚晨东总是会留下来,牵住简西的手。

终于有段短暂的平坦。

姚晨东问简西:“还受得住吗?”

简西气喘吁吁,她的腿已经感觉不到肿胀,而是麻木,身体在高强度透支过后也只是被迫地僵直地跟着前进,呼吸早已不能顺畅进行,必须用口相辅。她撑腰停下来摇头,她看得出姚晨东眼睛里的笑意。

“背包重么?”

她还是摇头。

姚晨东眼里笑意加深,四下看了看位置,又拿出仪器测了方位,三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行动计划。简西已经顾不得形象和要搜集的素材了,借机停下来以四肢瘫痪的姿态躺在路边的草丛里。日头透过高森的树木照进来,映着大大小小的铜钱印子,一晃一晃的,人在其中就好像掉进了一口永远都爬不出去的深井里。

“很累了?”安排妥当,姚晨东走过来递给她水壶。

简西接过来只润了润喉,没敢像前一日那样拿着水不当水,不光大口大口地喝,还倒出来洗手,她永远记得那三个人看到她那举动时目瞪口呆的表情,特别是姚晨东,眼里甚至是愤怒了。

后来木亮才告诉她,像这种行军,缺水断粮是肯定的,所以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要省,哪怕省下来的自己没得命吃喝,也要留给后面继续战斗的战友。

简西看看空了大半的水壶,再看看他们的眼神,当时觉得自己好像在犯罪。

姚晨东可能也是想到了昨天,怜惜地说:“你可以多喝点。”

他水壶还很重,估计他自己基本都是润着过来的,简西摇了摇头,她不能接下来的时间都要让他们来救济。

第二天总体来说还算顺利,他们已进入了此山的腹中地带,按照雷达搜索显示,敌军的指挥中心就在此后不远,明日再行一天,摧毁行动,近在眼前。

傍晚的时候没想却遇到了敌人一个小分队,姚晨东把简西藏好,“不要动,不要咳嗽,呼吸也轻点,不然,如果被发现,你只能去敌军观战了。”

简西趴在草丛和灌木从中,身下石头硌人,脸边,只要稍微动一动就如针扎一般——她歪着脖子斜眼一看,吓了一跳,她居然被塞进了黄刺丛里,而且头上最大的那一棵上还扎着一窝善恶不明的蜜蜂窝。

一只,两只,三四只,越来越多的蜜蜂嗡嗡嗡地在她头上绕圈子跳舞,于她而言,这种嗡嗡声很快就盖过外面的枪炮声,书上告诉她的经验是,当蜜蜂飞到自己面前时,要像死人一样不能动不能碰,所以她僵着脖子僵着身子,感觉到小蜜蜂一会儿停在她头上,一会儿是她手上,一会儿是她的鼻子尖上…….

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但更令她崩溃的是在这种时候,她居然想起和同学一起玩的那个小游戏:两只小蜜蜂呀,飞在花丛中呀,飞呀,飞呀……

一只小蜜蜂飞啊飞啊果然停到了她的人中处了。

她很想哭。

就这样不知道忍了多久,炮火渐熄,有脚步声走过来,然后是姚晨东的声音:“好了,你可以出来了。”

说着他似乎就要钻进来拉她,简西没法,只得叫:“有蜜蜂。”

这一叫带得身子一动,停在她额上的蜜蜂受了惊吓,狠狠叮了一口,她疼得赶紧捂着脑袋,这下整个灌木丛里都是群蜂乱舞,还好姚晨东见机得快,一听她叫就一边抽出脖子上的毛巾拍打,一边叫木亮拿了头盔过来罩住。

饶是这样,等打退蜂群,不光是简西,就是木亮和老山西也都分别给蜇了一口,简西更惨,一脸的红印子,惨不忍睹,身上有衣服挡着情况倒稍微好一些。

当下木亮和老山西就很没同情心地笑了,后来简西为此住院,木亮去看她,她不小心把自己当时想到的那个小游戏说出来,结果此后很久,木亮见着了她还嚷嚷着说:“简西,我们来玩两只小蜜蜂吧?”

刚开始可能是已经给蜇木了,她也没觉得怎么疼,姚晨东给她清洗涂药的时候,她倒觉得是那些药把她伤处给燎得火热热的,所以还颇有些抗拒。不过姚晨东表情严肃,抓着她乱舞的手说:“七蜂八蛇,现在刚好是七月,这东西比你想的要可怕。你不涂药,只怕你过不了今天晚上。”

木亮见状也说:“简西,老姚可不是吓唬你,涂吧,不然你可算是毁容了。”

这句话真正镇住了简西,于是仰起脸安安分分让姚晨东给涂药,姚晨东说:“刚开始是有点火辣辣的,等蜂毒一上来,你就会舒服很多了。”

简西想点头,他却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别动。”

手势倒比他的声音更显温柔。简西眯着眼睛看面前的男人,因为涂着很浓的迷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眼神依旧清亮温和。这两天的行军把大家搞得都很狼狈,她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身上发出阵阵臭味,但姚晨东看上去依旧那么气定神闲,哪怕是刚刚战争过后他头上仍旧沾了没有及时拍掉的草屑与泥土,可在简西眼里,他就是农夫,只怕也是一个最帅最干净最有气势的泥腿子。

姚晨东涂完了药,见她依旧望着自己发呆,突然发问:“想什么呢?”

“你好帅!”这句话几乎是没经大脑,一说完简西就窘得咬住舌头,姚晨东倒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明显的揶揄。

早上醒来,即便是不照镜子,简西也知道自己的脸成什么样子了。

所谓的,传说中的,猪头。

她捧着脸无声哀号,木亮正在收拾东西,安慰说:“没事没事,正好你原先脸太瘦了。”

声音异样,一听就是很辛苦才忍住笑的。

简西幽怨地望了他一眼,这会儿觉得木亮就是一棵老榆木,一点也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思,他懂什么啊,她这个样子,毁了毁了全毁了。脸上身上被蜇过的地方又痒又疼,她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只差快要撞墙了。

姚晨东走过来捧着她的脸端详了一番说:“还好。”

简西想哭:“你不是说你那是很好的伤药么?”

“很好的伤药也不是药到就除啊。”姚晨东答得理所当然,看着她,“受不了的话就回去吧,反正你也只是观战的。”话说得轻飘飘的,眼神里却带了点蔑视。

简西倔劲上来,想起自己跟叔叔的保证,咬了咬牙说:“我不!”然后背包一捋,率先走到了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