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明被他蹭得痒起来,边往后躲边问:“你不上班跑回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他的头还埋在她的脖颈处,声音听起来都是嗡嗡的,像一个孩子。

赵明明见他这样,不禁哑然失笑,心里又觉得无限柔软。想着他这样的一个人,待她如此,外面的人看到的都是他的光芒万丈。只有自己,唯有自己,看到过他的脆弱柔软。

“走,我们去看电影吧。”江城北说着拿起她的外套便往外走。

“你一个大老板,自己不以身作则,以后怎么管员工?”

“员工上班还可以偷懒耍滑,我偶尔逃一次班怎么啦。我就今天这一回,以后保证不再这样了。”

电影演的是什么,赵明明没有记住。他们两个人各自拿着一大桶爆米花,赵明明喂给江城北吃,江城北喂给赵明明吃。起先的时候,两个人还是你一口,我一口的。渐渐地,不知道怎么就越喂越快,两个人都生怕输给对方,不停地将自己怀里的爆米花塞到对方的嘴里。嘻嘻哈哈地各自塞了对方满口,都忍不住咯咯直笑。好在这个时候,看电影的人很少,偌大的放映厅,只七零八落地坐着几个人,也没有人理会他们的嬉笑。

后来,江城北干脆直接用嘴喂了过去。漆黑的放映厅人声寂静,银幕上的光影时亮时暗,身后有电影里人物的对白。江城北黑亮的眼睛看着她,仿佛真的有光。耳畔是电影的音乐,舒缓而悠扬,回荡在赵明明的心头。

这一刻,赵明明的心仿佛软到极处,丝丝缕缕的爱意从身体的每一处流淌而出,几乎让她抑制不住地喷薄而发,恨不能让时光就停留在此刻。

看完电影,牵着手从电影院出来。江城北没有开车,两个人便沿着长街向前走。上班的时间,街上的人很少。路旁种着赵明明叫不出名字的树,叶子已经黄了,金灿灿的,簇拥在枝头,一棵棵,一簇簇,好似看不到尽头,美得炫目。

江城北走在前面,穿一件长袖的白衬衣,黑色的卡其裤子,这样简单的装束,却是说不出的玉树临风。起风时,吹得他的头发微微竖起来,迎风飘摇。赵明明停下来,站在那里看着这个让她挚爱的男人,他有最好看的脸,有最坚毅的骨头,最柔软的心。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淡淡的一点痕迹,像岁月在他身上流淌过的脚步。

看着他俊朗的身影,赵明明禁不住眼眶一热,心中的爱恋好似到了极处。她站在那里,突然大声地唤他的名字:“江城北。”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回荡在看不到尽头的长街,两旁金灿灿的树叶随风发出簌簌的声音,仿佛是她唤着他的回音,响彻在江城北和赵明明的心头,爱意如此嘹亮,永远也不会停息。

江城北听到她唤他,便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好似天上的阳光,一双狭长的朗目里爱意拳拳,像天上看不尽的白云悠悠。他对着她张开双臂,动作这般自然,仿佛早已注定,等着她的归依。

赵明明向江城北奔过去,胸中对他的眷念喷薄而出,他的怀抱像带着巨大的磁力,吸引着她,让她这一生都不能抗拒。心里都是无尽的欢喜,仿佛齐齐奏响了天籁,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她大力地跑向他,重重地扑向他,这样用力,让江城北不禁后退了好几步。他感受着她飞一样奔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极少有笑得这样明媚的时候,眉目之间都是笑意,像是阳光落进了眼底。

所谓幸福,大概就是如此吧。

晚上的时候,赵明明想吃烤肉,于是两个人挑了一家大名鼎鼎的韩式烤肉店,穿着韩服的服务员大声说着一句韩国话弯下腰去以示欢迎。服务员身上的韩服鲜艳,裙子撑起来像一把倒置的小伞,那么长,拖在地上簌簌作响。

烤肉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搅得人食指大动,让赵明明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红彤彤的炭火上架着烤肉的架子,架子上的肉不时发出嗞嗞的声音,烤出的肉油落到炭火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火星子,但很快又灭掉了。江城北烤着肉,不停地将烤好的肉放进赵明明的盘子里,赵明明夹起来又喂进他的嘴里。

两个人正吃得欢快,突然江城北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手里还拿着烤肉的夹子,便对赵明明说:“帮我拿下电话。”

赵明明放下筷子,拿起他的电话看了一眼,边接通放到他的耳边边对他说:“是陈峰。”

江城北拿着电话只叫了一声陈峰便没再说话。饭店里太吵,电话里陈峰说了什么,赵明明听不清楚。江城北亦没有应答,只是抬起眼来看着赵明明。

赵明明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突如其来莫名心慌的感觉,不等江城北挂断电话,便忍不住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江城北看着她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才说:“没事。你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的样子平静淡定,看不出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来。

赵明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里还只是觉得不踏实,禁不住又问:“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江城北边说边烤着肉,也不看她,只是接着道,“就是一会儿我要回公司开个会。逃了一个下午的班,就追过来了。谁说老板好当的,员工还有休息放假的时候,老板是一时半会都休息不得的。这不,现在就要还回去了。”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笑着斜睨了他一眼,才说:“你这个资本家有什么好抱怨的,谁叫你是赚钱最多的那一个。”她脸上一片娇嗔,眼波流转,说不出的灵动可人。江城北虽然心里一片沉重,可是见她这个样子,也忍不住露出笑来。

江城北回到公司,陈峰已经等在那里了,跟着他一起进了他的办公室,就说道:“我收到何淼要和周振南订婚的消息,这两天应该就会正式公布。”

江城北听了陈峰的话没有动,办公室里的窗户是关着的,下了班空调也关了,空气里仿佛有一种呛人的气息,劈头盖脸扑过来,让人无法躲避。

陈峰久经沙场,完全知道此时周何两家的订婚意味着什么。泰悦前期的资金调用已达到极限,撇开收购东方实业失败不谈,周何两家必然会联手对泰悦发起反收购,就算是放掉他们手中现在东方实业所有的股票,套现所回笼的资金此时也完全没有能力对抗周何两家的联手。陈峰想到这里,背上不禁一阵阵的寒意。看着江城北站里那里没有反应,不禁出声叫他:“城北。”

江城北从办公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了,抽了一口,才说:“事已至此,说其他的也没有用了。我们还是一起想想怎么应对吧。”他说着顿了一下,又看着陈峰,说,“消息一出来,东方的股票必然会大涨,你借机炒高,把我们手上的东方实业股票放盘套现,然后回购泰悦的股票防止周振南的狙击。”

陈峰点了点头,说:“可是这样也拖不了多久,泰悦现在的正常经营资金链已经出了问题了,必须要有资金注入。就算我们成功回购了部分股票,可是如果资金出现困难的话,银行贷不到款,也只能卖股票筹钱,这样泰悦还是会十分危险。”

江城北看向窗外,此时正是城市里夜色最浓的时候,华灯璀璨,霓虹缤纷,灯火通明的繁华绚烂好似一个不夜天。江城北凝视着这个城市的夜色,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拍了拍陈峰的肩膀,说:“眼下的情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看东方实业下一步要怎么做吧,只是又要辛苦你了。”

陈峰见江城北这样,心里犹豫了一下,终于说:“要不再找何建辉或何淼谈一谈,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江城北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才说:“不要说这次没有转圜的余地,就是有转圜的余地我也不会去找何淼的。如果我再去找何淼,那要把明明置于何地呢?如果一个男人连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最起码的责任都承担不起,那就算我赢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江城北的语气平静,没有不甘,也没有惋惜,甚至都没有怅惘,仿佛只是在做一个十分平常的决定,理所应当,本应如此。

陈峰看着他,心中只觉得好似有无尽感慨,又觉得钦佩。这个世界,有太多人习惯了用名誉地位、金钱财富来衡量一切。而江城北,却宁可冒着失去这一切的风险,只为了成全对一个女人的爱。

陈峰从江城北的办公室向外望去,色彩缤纷,点点灯火,不论沧海怎么变桑田,这城市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十丈红尘。

赵明明没有睡,等江城北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颗心还只是悬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江城北太过担心,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听到江城北的脚步声,便连忙跑过去开门,抬眼见他一脸倦色,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心疼,说:“看你累的,赶紧洗了澡睡吧。”

江城北点了点头,说:“还真是有点累了。”说着,便换了鞋径直进了卫生间洗澡,屋子里顿时传来热水器喷头哗哗的声音。赵明明站在那里,出着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一会儿,见江城北出来了,才迎了上去。

他刚洗完澡,发梢的水珠顺着额头一路漫延淌了下来,赵明明便从他手上拿过浴巾,说:“坐下,我帮你擦擦头发。”

刚洗过澡,他身上都是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淡淡的甜香,让人沉醉。赵明明的动作轻软,拂在江城北的头上,十分舒服。突然,江城北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你住这里方不方便,要不要搬个家?”

赵明明听了他的话,一怔,才说:“挺方便的呀,为什么要搬家?”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男朋友可是个有钱人,你不要求名车豪宅,是寒碜我还是寒碜你自己呢。”

赵明明听了他的话,也笑了起来,手下的动作也加了几分力道,一迭声说:“对对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你可是个有钱人,就算我不要个独栋别墅,怎么也要来个几百平方米的复式公寓,对吧?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伸手握住她正擦着他头发的手。他的手宽阔温暖,让赵明明瞬间就安下心来,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说:“不着急,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地想。咱们也可以先住独栋的别墅,如果你觉得不好,再住复式公寓。反正一辈子这么长,你慢慢选。”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胸中情意激荡,几乎泪盈于睫,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房子大小,装修是不是豪华,有什么关系。只要屋子里住的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身体健康,有饭吃,就是家了。我小的时候,就一直盼望着能有这么一个家,家里的人也不会随便就离去。现在,我想要的都已经实现了,我很满足。”

“是啊,一家人相亲相爱,有饭吃,不会有人随便不告而别,就是最幸福的家。”

江城北和赵明明两个人对于家庭的盼望与理解有着心有灵犀的默契,这是只有经历过无数眼泪、无尽失落的人才会真正懂得的心酸渴望。

江城北拉过赵明明搂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们一定也会有这样的一个家,可爱的孩子,相爱的我们,一家人身体健康,平时上班,放假的时候就出去玩,你把孩子惯坏了,而我会树立父亲的威严,偶尔也会揍他们。你会跟我吵架,我也会跟你生气,但是不论怎么样,都不会有人随便离去,再也不回家。”

他这样说着,仿佛他们真的已经有了孩子,调皮地围着屋子乱跑,他大声地呵斥孩子,而她,则在一旁微笑地看。她抱住他,他亦抱着她,这样的时刻,仿如在梦里一样,如果这是世界的终点,赵明明也不会觉得人生再有什么遗憾。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只要有他,他亦有着她,就算整个世界离他们而去也都不重要。他们只要彼此,此刻眼前的彼此。

紧紧相依,不离不弃,从青春明媚到发白齿落,天长地久直至时间的尽头。

第二天一早赵明明起床的时候,江城北还在睡。他一向极其自律,很少有这样放任自己的时候,大概是实在累坏了。赵明明忍不住轻轻抚了抚他的脸庞,他的呼吸均匀,睡着时的面孔依然如此俊秀,只是少了平时的锋利,像小时候童话书里说的王子。

赵明明做好早餐,江城北才起床。从卫生间梳洗完出来,江城北的样子还是懒懒的,头发也没有打理整齐,就那样放任地耷在额头,穿一件长袖T恤和运动裤,就像一个普通的居家男人。对着桌子上的早餐做出极夸张的表情,深深吸了口气,抬眼对赵明明一笑,说:“真香。”说完就坐下来开始喝豆浆。他喝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赵明明站在那里只是笑着看他,便问:“你怎么不吃早饭?”说着便把自己手里的豆浆递给她。

赵明明却不接,只是在他旁边坐下来,说:“谢谢,我不喝豆浆。”

“你为什么不喝豆浆?”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爱喝。”

“赵明明,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挑食。豆浆这么好的东西,你必须喝。”江城北说着,便将手里的半杯豆浆递到赵明明的嘴边。

赵明明见他如此,忙笑着避开了,说:“不喝不喝。”

“你不喝,真不喝是不是?”

赵明明笑着点了点头,才答:“是,不喝。”

江城北也不说话,笑着看了她一眼,端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大口。等赵明明看着他一脸的坏笑明白过来,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还没跑开便已被江城北一把捉住抱在怀里,捏着她的鼻子对着她的嘴喂了下去。

赵明明被他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气息,心里是无尽的柔软。谁能相信江城北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呢。只有她,唯有她,能够看到这样的他。

两个人正嬉笑间,江城北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来短信的提示音。江城北并不理会,抱着赵明明不肯松手。这么早就发来短信,赵明明担心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边轻推开他边说:“别闹,你有短信。”

江城北还只是抱着她,细细地轻咬着赵明明的脖颈处,她的肌肤极好,滑滑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息,总是让他迷醉。听赵明明这么说,便说道:“管它呢。”说着又故作十分不满地抱怨道,“我说你就不能专心点吗?短信比我有吸引力吗?”

赵明明被他这个样子逗得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的绵软虽然已到了极处,但这样的非常时期,还是怕他耽误了事情,仍只坚持道:“你快看短信。”

江城北见她如此,故意大声叹了口气,说:“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做广告的,贤妻你去看吧。”说着又坐了下来开始吃早饭。

赵明明也不理他,进房间拿了他的手机看了一眼,见是陈峰的短信,便大声说:“是陈峰的短信。”

江城北“哦”了一声,也没想太多,径直便说:“他说的什么?”

赵明明打开陈峰的短信,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城北上网。

不知道为什么,赵明明看了陈峰的短信,心里莫名的一阵慌,只觉得心突突的。转身就连忙开了电脑,心里焦躁不已,觉得连电脑的开机速度都好似比以往慢出许多。

江城北见她没有应声,便从外面屋里走进来,问:“陈峰说的什么?”

赵明明站在电脑前,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整个人就只是站在那里,盯着屏幕敛声静气,像是十分震惊不能置信一般,又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盯着电脑的屏幕一动不动。

江城北见她这样,禁不住也边看向电脑边说:“你这是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说着话,抬眼看着屏幕也怔住了。

屏幕上周振南和何淼笑颜如花,照片背景不一,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时间,每一张都是精心挑选。照片上俊男美女,景致美丽,漂亮得如同电影海报。粉色的标题字体恍如炸弹一样:东方实业周振南与何氏千金何淼宣布订婚。

赵明明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也不知道此时心里想些什么。她只觉得屏幕上的一个字一个字都好像浮动起来一般,一个一个地凸现在她的眼前。她参与泰悦收购东方实业的项目这么久,虽然并不懂得所有金融操作,但是也知道这个消息基本决定了泰悦收购东方实业的项目失败了。

江城北脸上还只是一贯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平静地看完了这段新闻的全部内容,从赵明明手中拿过鼠标,点击了屏幕右上角的那个小叉叉,关闭了页面。扭头看着还一脸失神的赵明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对她露出笑来,说:“别人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抬起头来看向江城北,努力想对他露出笑来,可是用尽了全力,整颗心像是突然僵住了一般,怎样用力,也无法露出笑来,问:“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在一起,何淼才会跟周振南订婚的?”

她的眼神又是惊讶又是难过又是歉疚,看着他像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江城北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又是怜惜,又是爱恋,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笑着道:“你还真瞧得起自己。商场纷争,互相联手,弱肉强食,一向如此,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套,也许跟你有一点关系,但充其量你就是个催长素,起不了决定性作用。有没有你,东方实业、何氏都有可能联手。”

赵明明听江城北这样说,不想他再为自己担心,便轻轻“嗯”了一声。江城北见赵明明这样,才说:“我现在要回公司了,相信陈峰等我开会已经等了很久了,要是我再不回去,他又要替我应付各路记者又要应付股东们的各种询问,该炸锅了。”

“那我跟你一起回公司吧,也许能帮到你。”

江城北听赵明明这样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才说:“你还是待在家里,我和何淼前段时间走得近,大家都知道。你这个笨丫头,别说那些记者,就是公司里的员工你都应付不过来,何况现在这样的时候,我可不能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赵明明听了江城北的话,心里只觉得一暖,可还是禁不住担心,说:“我……”

话没说完却被江城北笑着打断了,他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说:“明明,你要相信我。”他的话语铿锵,看着她的眼神坚定而有力,带着一种和煦的温暖,仿如冬日的暖阳,让赵明明的心里也好似突然升起了一种力量,仿佛只要有他在,即便对手这样强大,即便身处险境,即便未来如何艰险,她仍然坚信只要江城北在这里,就是她人生幸福的所在。

江城北一出赵明明居住的小区,脸上的神情便变得严峻起来,他一路驱车到了公司,才到公司门口,便有蹲守的记者冲了上来,问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江先生,您知道东方实业的周振南先生宣布与何氏的何淼小姐订婚的消息了吗?对于他们二位的订婚您怎么看?”

“江先生,何小姐和周先生的订婚对于泰悦收购东方实业的计划会带来什么影响?”

“前段时间有很多关于您和何小姐的各种传闻是否属实?”

……

各路记者们将江城北团团围住,闪光灯照在他的脸上咔咔响起。泰悦的工作人员见江城北到了公司,也很快出来了,在蜂拥而至的记者群中艰难地挤出一条路来,好让江城北能够从大批的记者群中突围出来。

记者们见江城北对提出的问题并不回应只是越走越快,着急起来,也就更加的杂乱无章,一个年轻男记者从重围中冲到江城北的面前,挡住他前行的路,直接问道:“江先生,何氏和东方实业的联姻,泰悦准备如何应对这场危机呢?”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记者,江城北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一个个不停向他拥过来的记者,眼波扫过之处,不怒自威,像是带着一种力量,让原本嘈杂拥挤的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江城北对着记者们露出笑来,说:“这么多问题,干脆我一起回答大家吧。

“对于周振南先生与何淼小姐的订婚,我个人表示最衷心的祝福,他们两位是金童**,佳偶天成,我祝他们执子之手,与子白头。

“至于周先生与何小姐的订婚,会给泰悦带来什么,我想大家应该去问两位当事人。我不知道媒体朋友为什么都会一致认为,周先生和何小姐的订婚会让泰悦陷入危机。婚姻是喜事,难道你们认为周先生与何小姐的结合不是因为爱情,而只是为着商业利益吗?”

一向伶牙俐齿的记者们没料到江城北会将问题向他们抛了回来,一时之间不禁愣在那里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江城北说完也不理会记者们的反应,径直进了公司,由公司市场部和公关部相关的工作人员来应付这些记者们。

江城北一进办公室,陈峰便将手里的笔记本屏幕呈给他看。江城北却并没有看电脑,只是拿出一根烟点燃了,问:“泰悦的股票跌了多少?”

“到目前为止已经跌了6%了,有跌停的趋势。”

“有没有发现异常的大量买入情况?”

“暂时还没有发现。按我的估计,泰悦的股票最近应该会持续下跌,东方实业要反收购,不会现在入手,会把泰悦的股价再压低20%左右后入手。”

江城北点了点头,掐灭了手头的烟,看着熬得满眼通红的陈峰,拍了拍他的肩,缓缓说道:“陈峰,辛苦你了。”

陈峰脸上还只是惯常一副淡淡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听了江城北的话,看着他,才说:“士为知己者死。”

江城北听了他的话,禁不住心头一热,看着陈峰,两个人相视一笑,不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江城北才对陈峰说:“在30这个价位时放掉我们手头东方实业的股票。”

“为什么是30?按现在东方实业的股票走势,我们完全可以等到更高的价位再抛,套取更多的现金。”

江城北听了陈峰的话,对着他摇了摇头,才说:“东方实业的股票上涨是因为何淼和周振南联姻的利好因素,市场冲高的成分居多,维持不了多久,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贪利。同时,我们先下手买入泰悦的股票,增加了东方实业收购泰悦的难度,也是为泰悦赢得一点时间。”

陈峰听江城北这样一说,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满心钦佩地看了他一眼,才说:“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江城北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记住不论是买入还是卖出,都不要大量入货出货,尽量避免被周振南察觉。”

陈峰说了声“知道了”,便离开了江城北的办公室。

周振南看了一眼东方实业和泰悦的股票走势,便关了电脑,正准备离开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便听何淼得意的声音:“怎么样,周振南,这一下可是扬眉吐气了。”

周振南仍只是淡淡的,说:“彼此彼此。”

“什么彼此彼此,你不过是沾着我的光……”何淼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周振南打断了:“何淼,我们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没有谁沾谁的光,所以请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否则你一个大小姐下不了台也没有什么意思。”

“你……”何淼被周振南气得不知要说什么好。

周振南也不等她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挂断了电话,站在那里出着神,也不知道心里想了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拿了外套离开。

周振南进病房的时候,周钊平正戴着老花镜看新闻。周振南一见这个情形,便笑着唤了声爸爸,说:“您今天精神看着不错。”

周钊平见是周振南,也笑了起来,说:“这么忙,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想来看看您。”

周钊平听周振南这样说,禁不住抬起头看着他,眼中都是慈爱,似乎又带着说不出的复杂之意,好一会儿,才轻唤了一声:“振南。”

周振南见他这样,便笑着坐到周钊平的身边,说:“爸爸,跟您说个好消息,东方实业的股价已经稳定了,接下来我准备对泰悦反收购。”

周钊平听周振南这样说,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周振南,说:“振南,我以为你会带何淼来见我。”

周振南听周钊平这样说,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平常,说:“爸爸,这些都是小事情,用不着您操心。”

“婚姻大事哪是小事情?”

周振南听了周钊平的话,略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跟何淼订婚只是场交易。”周振南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周钊平,目光越过窗外,不知看向什么地方。秋日和暖的阳光照在他清俊的脸上,照出他脸上的苍茫,眼底似乎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那是阳光也照不到的地方。

“振南,一定要这么做吗?”

周振南听周钊平这样问,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烦躁,不能言说,可是却又如影随形,无法摆脱,他似乎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说太多,便说道:“现在这个情况,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周钊平只是看着他,房间里的光线暗淡,他的人看起来似乎又苍老了许多,满头斑白的发丝,眼角的皱纹都彰显着岁月的脚步与时光的痕迹,又因为长年身体不好,更是生出几分佝偻之意。

周振南看了一眼父亲,心里生出一阵内疚,说道:“对不起,爸爸。”

周钊平听他这样说,只是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振南,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周振南听了父亲的话,心中说不出的复杂莫名,好似酸甜苦辣人生百味齐齐涌上心头,又仿佛含着一口气,呼不出,咽不下。似乎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委屈,可是仿如宿命,不容也不能有半丝辩驳。

“跟周家的基业相比,周家个人的事都不值一提。您不是从小就教我,身为东方实业的掌舵人应该要怎么做吗?”

周振南似乎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谈论下去,说完还没等周钊平说话,便又接着道:“爸,您身体才刚有点起色,这些事情您就别操心了。”

“振南,对你来说,何淼并不适合。”

“她不适合,那谁适合呢?”周振南好似耐心耗尽,一直强压着的焦躁终于失去了控制,一下子喷薄而出,“以现在东方实业的情况,还有谁是比何淼更好的选择呢?

“爸爸,您到底是不同意我和何淼的交往,还是要阻止我对江城北的公司发起收购,担心他的公司被逼上绝境?您知道吗?我的手段并不比江城北更卑劣,若不是他临时改变主意,那今天和何淼订婚的就是他了,而被逼上绝境的就是我了。如果绝境上的那个是我,您是否又会去让他收手放我一条生路呢?”

周振南说完看着周钊平,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可是看着周钊平苍老满是皱纹的脸,又觉得内疚,却又隐隐有一种将心中多年隐秘宣泄出来的痛快,仿佛多年盘旋在头顶的乌云,终于化成倾盆的大雨落了下来。

周钊平没料到自己的儿子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由得震惊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说:“我只是觉得你和何淼在一起很难幸福,并没有想到太多关于东方实业与泰悦的事情。”

“爸爸,当婚姻变成交易的时候,说幸福是很可笑的事情。从江城北要收购东方实业开始,或者更早一点,大家知道彼此存在的时候,这场战争就已经开始了。这已经不是要不要打这场战、想不想打这场战的问题了,这场战争是注定存在的,因为它不仅决定了泰悦和东方实业的命运,还关乎着我和江城北的尊严以及对各自立场的捍卫。所以,不论是江城北还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打赢这场战争,最重要的是要赢,至于过程,远没有结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