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的确,这么大的一个证据,让自己怎么抵赖?曾经以为这个男人会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可是…才短短两年的时间,居然就变成了自己人生经历当中的一个污点——这让她情何以堪?一刹那的心酸,在听到身后追赶的脚步声时,统统变成了不可遏止的恨意。苏锦突然间无法拒绝陆显峰环在她肩上的那条手臂。

也许在生命中的某些特定时刻,人总会需要一点特别的东西来支撑自己那岌岌可危的骄傲吧。比如在此时此刻的一团混沌里,这个将自己从难堪的处境里捞出来的男人。他的出现本身就蕴含着非凡的意义——至少在她和这个男人共同的观念里,她固守的某些东西,不会因为身后那个男人单方面的亵渎而失去它珍宝一般的价值。

“苏锦!”鄂林追了上来。

陆显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时目光中已经带出了几分不加掩饰的挖苦:“鄂警官,很不巧,我刚才听到服务生说鼎鼎大名的陈副市长今天也在这里办家宴,据说是给自己的丈母娘接风。而这位老太太据说是来看望自己的准孙女婿。我想,被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看到现在这一幕的话,应该都不是很合适吧?”

鄂林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猝然收住了脚。脸色也随之变得青一阵白一阵。

陆显峰似乎对他的反应十分地满意,轻轻拍了拍苏锦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苏锦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她甚至想:如果每一次碰到鄂林的时候,陆显峰都在自己的身边…那该省多少心呢?苏锦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顺着这条思路继续想了下去:有他在,她甚至不用抬头去看鄂林的那张表情丰富的脸,无论他说了什么狗屁话,陆显峰都能够游刃有余地抵挡回去。很明显,当他存心想要刻薄谁的时候,他的嘴巴绝对要比鄂林更加不饶人。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不讨厌这个人。真的不讨厌。虽然她对他一无所知,而他却好像知道自己不少的事。可是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一直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悲悯地注视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的那些绕不开的弯路。

“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苏锦抬起头来望着他,神色略微有些困惑:“怎么回事?”

“我这个人的好奇心其实并不重。”陆显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要是说无意中知道的,你信不信?”

苏锦抽了抽鼻子:“你还知道什么?”

陆显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直走到了包间的门口才又说道:“苏苏,以后不要跟那个男人有来往。”

苏锦愕然。

“这只是一个忠告。”陆显峰退后一步,冲着她摊开双手做了一个十分坦然的手势:“一个从安全的角度提出来的忠告——纯粹的忠告。就好像老奶奶提醒自己的孙子不要去河边玩水一样。”

奇怪的是,苏锦立刻就相信了。但是仍然困惑:“可是,为什么?”

陆显峰微微眯起了眼睛,那是一个略显冷酷的表情,苏锦从来没有见过。可是这样的表情配着他,倒是出乎意料得相配。

“苏苏,一个快要在海水里淹死的人,费尽周折爬上了一艘大船。可是这个他以为很安全的大船实际上…”他歪过头沉思了一下,就好像在谨慎地选择该用哪一个字眼更妥帖似的:“实际上它已经被白蚁蛀得只剩下了一个框架。你说…这个人的下场会是什么样的?”

有什么东西冷水似的漫了上来,令苏锦有些不寒而栗:“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显峰望着她,眼中一抹深思的表情。可是不等她细看,那表情又重新变得漫不经心起来:“你当我在吓唬你好了。”

这个男人可以在上一秒还咄咄逼人,下一秒却又变得完全漫不经心。苏锦望着他那双妖孽的眼睛,心中很是迷惑。就好像他的每一句话里都包含着另外的一层意思,可是她却完全不得要领。

苏锦决定放弃这个问题。无论鄂林会面临怎么样的处境,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她早已被他驱逐出了这个游戏,没有发言权,也失去了继续关心他的资格。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一个忠告呢?”苏锦的问题又绕了回去:“我们并不认识,不是吗?”

“不认识吗?”陆显峰突然笑了:“那就…当我是在发善心好了。”

“你经常发善心吗?”

“不。”陆显峰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事实上,我很少很少会发善心的。”

苏锦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为什么会在我这里发起善心来了呢?”

“你可以自己先猜猜。”陆显峰又笑了,是那种因为隐藏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略显狡黠的笑容:“正确答案…如果下次还有机会见到你的话,我再告诉你吧。现在,我们进去吃点东西。自打进了这个门,你还什么都没吃呢。”

发到苏锦手里的通知上说,从总公司来的技师给海工的技术员们做为期一周的技术培训,可是到了正式上课,她才知道课时已由最初的一周延长到了两周。

原来是系统出台了最新的验收标准,从标准仪器的精度要求到现场系统调试的各项参数多多少少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动。海工方面的领导自然要借助这次技术培训的机会把新的技术要求普及开来,当然从工作的角度来说,这当然是好事。精度要求高说明咱们的技术水平提高了。可是…

苏锦环视四周,把各个项目的技术精英从百忙之中抽到这里来集中学习那些自己看文件就能知道的东西…是不是有必要呢?难道领导对技术人员的阅读理解能力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实在打不起精神像小学生听老师读课文似地听技师读文件,苏锦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摸出了上班签到的时候值班室转交给她的挂号信——网络技术太普及,苏锦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过这样的信了。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还真让人有那么一点点岁月流逝的沧桑感。

信封上是陌生人的笔迹,笔画转折的地方柔和圆润,似乎是女人的笔迹。再念落款的地址:T市华安县松港松林里62号。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址。自己的朋友有限,父母亲戚都住在相邻的G市,从来也没听说过在T市有什么拐弯亲戚。

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苏锦撕开信封,抽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信纸。一打开信纸,苏锦几乎立刻就惊跳了起来:这居然是林之之的笔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的是:“抽时间去一趟信封上的地址,找陈玉华。”落款只有一个“之”字,时间却是在一个月之前。

苏锦翻出信封看邮戳,再看看信纸上的时间,不由得满头雾水:一个月之前写好的信为什么要过一个月才寄出?还有这个神秘的地址…

苏锦摸出手机给彭小言发短信:“问问你那个在信息台上班的表姐,华安县松港松林里62号是什么地方?”

还没等到下课,彭小言的短信就过来了:“是T市最早的孤儿院。你要干吗?”

孤儿院?林之之为什么要从孤儿院给自己寄出这封信呢?

心神不定地给彭小言回了一句“见面再细说”,苏锦开始捧着下巴发呆。好在是不需要费什么脑子的课程,课堂上好多人都在搞小动作,发呆的苏锦混迹其中并不显得扎眼。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苏锦还没有走出海工的大门就看见了一辆乳白色的越野车。车窗已经摇了下来,车主穿着酷酷的皮夹克正悠闲自得地靠在方向盘上抽烟。

苏锦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这就够奇怪的了,何况长成这副样子…哪怕是骑一辆破自行车也够招摇的了,偏偏还开这么嚣张的车,这人对自己拉风的程度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

驾驶座上的陆显峰甩掉烟头冲着她招了招手:“这边。”

苏锦看看四周,用手点住自己的鼻尖:“我?”

陆显峰粲然一笑,用口型说:“你!”

苏锦诧异,这个人怎么会来找自己?难道是韩晓有什么事?

人还没有走到跟前,陆显峰已经推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上来。”

苏锦扶着车门神情错愕:“你怎么在这儿啊?是我师傅有事吗?”

陆显峰没有回答她的提问,懒洋洋地伸手指了指她的身后:“你同事?”

苏锦回身一看,原来是技监科的同事徐东。去年刚跳槽到海工的时候,曾一起在平台上呆过两个周期。自从下了平台之后,两个人各自负责不同的项目,还一直没有见过面。如果他也是来参加培训的话,那应该是楼上那个班的学员吧。

徐东大概是跟着她一起出来的,没想到跟出来却见到这样的情形,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那里多少有点尴尬。苏锦知道徐东这是误会了她和陆显峰的关系。可是刻意解释的话不是更尴尬了吗?何况他们只是同事,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陆显峰似乎看出了她的左右为难,拍了拍方向盘笑微微地说:“问问你朋友,跟咱们一起回市区不?反正也是顺路。”

苏锦把手里的资料袋在副驾驶座上,转身朝徐东走过去的时候突然醒过神来:谁答应要和他一起回市区啦?忍不住回过头瞪了他一眼。陆显峰的脸沉在车厢的阴影里,表情有点模糊,可是一双眼睛却明显带着笑。

“妖人!”苏锦嘟囔了一句,回过头冲着徐东摆了摆手:“东子,你也被送来回锅啦?现在负责哪个项目啊?”

徐东比她略大一些,性格有点腼腆的一个人,笑起来的时候表情格外单纯:“小苏,好久不见。”

苏锦抱着胳膊笑了:“我现在在C市的炼厂呢。你呢?”

徐东指了指身后的海工办公大楼,语气略显无奈:“我没动窝,还是平台。”

苏锦心里顿时有些怅怅然:“等我手里这两个项目OVER了,我跟你回平台吧。记得给我留个位置啊,哥儿们。”

徐东笑了:“没问题!”

苏锦也笑,伸手指了指身后陆显峰的车:“我一个朋友刚好路过,一起走吧。”

徐东摇了摇头:“不麻烦了。我坐班车。已经让老朱给我占座位了。”

苏锦看着办公楼后面开过来的两辆大巴,忙说:“那赶紧吧。咱们回头再联系。”

徐东冲着她摆了摆手,快步跑了回去。

陆显峰的车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过来,在她的身后按了两声喇叭。苏锦回头看看笑容满面的陆显峰,心情多少打了点折扣。这个人长得是不错,可是她对于长得太帅的男人一向都有那么一点点敬而远之的感觉。而且他对自己的事也知道得太多,这就让人有点不那么舒服了。

“你怎么在这儿啊?”苏锦系好安全带,闷闷地问他:“有事儿?”

陆显峰瞥了她一眼,不在意地笑了:“我早说过你这个人不谦虚。你不能因为我知道了你不少事儿就对我怀有戒心。对吧?”

苏锦斜了他一眼。这话听起来虽然不那么顺耳,但倒都是事实。问题是,面对这样的一个妖人——他知道你的秘密,可是你却对他一无所知,谁会感觉自在呢?

“其实你得谢我。要不是我知道鄂警官会跑这里来…你又得跟他在这里上演一出狗血的断桥相会了。”陆显峰意义不明地微微一笑,语气里透出浅浅的挖苦:“我实在不忍心坐视咱们的鄂警官堕落成超级窝囊废许仙。再说这里可是海工的大门,你真要被他在这儿给缠上了,啧啧…我就不说啥了。”

苏锦愕然:“他来了?”

“我简直就是男版的小青嘛,三言两语就把这祸害替你打发走了。”陆显峰挑着眉头斜了她一眼:“不信你打他电话问问看。”

“我打他电话?我有病啊?” 苏锦白了他一眼,心里模模糊糊地觉得这个人和鄂林之间似乎有某种瓜葛。头天晚上在江南菜馆的时候,看着他们唇枪舌战,她就有这种感觉了。

但是鄂林从来没有说起过陆显峰这么一号人,而陆显峰…只是她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再怎么好奇苏锦也不至于贸贸然地发问。正在暗中揣测这两人之间可能会有的矛盾,就听陆显峰闷声笑道:“苏苏,你这人真有趣。”

苏锦没好气地说:“哪里,哪里。你才有趣,你最有趣。”

陆显峰放声大笑。

与性别无关

笑够了,陆显峰的表情变得正经了一些:“苏苏,我今天来找你最主要的原因是打听到了一些有关之之的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苏锦连忙坐直了身体:“好消息?”

陆显峰摇了摇头:“不是什么乐观的消息。要听吗?”

苏锦连忙点头:“当然!”

陆显峰把车停在了路边,望向苏锦的时候,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略显踌躇:“苏苏,我和之之要算是不错的朋友。所以在我说什么话之前,我希望你能记住一点:在之之的这件事上,我和你是站在相同的立场上的。”

苏锦紧盯着他的脸,神色凝重:“不错的朋友…是指什么样的朋友?”

陆显峰认真地想了想:“系统内部的散打比赛,我和她都是分组冠军。算是惺惺相惜吧。”

“哦?”苏锦明显地怀疑:“只是这样?之之性格很好,而且长得很漂亮啊。”

陆显峰斜了她一眼,眼神中略显戏谑:“这么八卦的表情…真的不适合你。”

“切!”苏锦不屑:“你明显地在转移话题,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好吧,”陆显峰的表情变得正经了一些:“这么说吧,我对之之,欣赏是有的,喜欢也是有的。她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女人,做任何事都坦坦荡荡。周围的人很难会不被她吸引。我当然也不例外。不过…还没有到达你八卦的那个程度。苏苏,我对她所抱有的好感是和你一样的,或者说是同一性质的。都与性别无关。”

面对他这样的一番解释,苏锦多少是有点失望的。她不明白林之之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为什么始终没有交往过合心合意的男朋友呢?

“言归正传,”陆显峰敲了敲方向盘:“我打电话问过孟总了,他说他没有派之之出差。”

“孟总?”苏锦一惊,随即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兴和的老总孟恒宇:“真没有?”

陆显峰靠在座位上,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孟总、人事处、还有她的顶头上司,三方的说辞完全相反。这就有点奇怪了。到底谁在说谎呢?”

苏锦哆哆嗦嗦地取出了上午刚收到的那封信:“你说…之之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绕了不计其数的弯路,两个人终于在午饭之前赶到了坐落于华安县南郊的松港孤儿院。

这是一座半新半旧的老式建筑,如果不是大门上挂的牌子,苏锦会以为这里是一所封闭式的学校。院子的背后是林木扶疏的矮山,出了大门不远处就是农业试验园区的大棚。新建的大棚,在冬天的阳光下泛着透白的光。远处的田地里已经有了茸茸的绿意,深呼吸的时候仿佛连风中也带出了几分春天的味道。如果不是怀着忐忑的心事,眼前的景色应该算得上令人惬意的吧。

陆显峰从后备箱里提出两个装着文具、玩具一类东西的大包,上前拍了拍苏锦的肩膀:“进去吧。”

在门房做了登记之后,门口的值班人员将他们引进了隔壁的会客室。会客室的对面就是空荡荡的操场,操场的边缘立着一些简易的健身设备。有点像苏锦小时候上过的小学。

苏锦问陆显峰:“之之居然还有陈院长这样的朋友,你原来知道吗?”

陆显峰翘起唇角反问她:“我和她一起打过两次壁球,去过两次健身中心,还跟同事一起泡过几次吧,还交换过几支烟——你觉得我能知道吗?”

苏锦抿紧了嘴唇没有出声。其实在私下里,她一直都相信“白发如新,倾盖如故”这个说法,她一直都相信一见钟情。相信有的人可以在相视的第一眼就引燃生命中的某种神秘物质。就好像当初的她不经意的一个回眸,看见了歪戴着警帽,一脸痞子相的鄂林…

苏锦心头黯然。陆显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以为她又在胡思乱想自己和林之之的关系,也懒得搭理她。

一阵脚步声传来,会客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位眉目慈和的中年妇女。

“陈院长?”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目光从陆显峰的脸上移到了苏锦的脸上:“是苏小姐?”

苏锦点点头,连忙从包里翻出自己收到的那封信给她看。

陈院长瞟了一眼她手里的信封,冲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咱们换个地方谈谈吧。是有关之之的事。”

会客室里的两个人对视一眼,连忙提着东西跟了上去。

虽然是有年头的房子,但是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太宽敞的走廊每隔几步就摆着一盆常青植物,颇有几分生机盎然的视觉效果。

走廊一侧是面向操场的玻璃窗,另外一侧是大小相仿的房间。大多数的房间都关着门,

透过木门上镶嵌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室内正在作游戏的孩子们。大多数都是年龄偏小的孩子,有的甚至还被保姆抱在怀里。

陈院长推开走廊拐弯处的一扇房门,示意身后的两个人一起进来。

不大的房间,地板上铺着彩色的海绵地垫。两个保姆正在照看几个不会走路的婴孩。陈院长蹲了下来,冲着一个穿红毛衣的男婴张开双手,柔声细气地唤道:“正正,正正,上奶奶这儿来。”

被她唤作“正正”的男婴看起来有六七个月大,似乎在地垫上爬累了,正费力地扭着小胖身子试图给自己找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看见陈院长张开的双手,犹豫片刻才一步一步地爬了过去。陈院长把他抱了起来,冲着门口的两个人笑了笑:“这是正正,林正宇。”

苏锦抓着陆显峰的胳膊,下死劲儿地掐了下去。其实她的本意是想提醒陆显峰去注意那婴孩的脸,可是那张脸给自己的冲击太过惊人。于是她的指甲掐在他的胳膊上一时间忘了要收回来。而陆显峰居然也满脸呆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任她掐着。

陈院长拍了拍正正的后背,低声说:“之之让我转告苏小姐一句话:请你在时间方便的时候来看看这个孩子。”

苏锦还处在持续的呆滞中。有些事到来得太过突然,完全超出了预料。

身后的陆显峰沙哑着嗓子问:“您是怎么认识之之的?”

陈院长笑了笑:“之之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就被扔在了加油站外面的台阶上。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小脸都是青紫的,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她哭起来的声音弱弱的,活像个吱吱叫的小耗子。连名字都是我给她取的。”

呆滞的苏锦刚刚回过神来,就被她的话震得再度发懵。她随父母搬去临市跟之之做邻居的时候,之之已经满十岁了,她只知道之之的下面还有一对小她三四岁的龙凤胎。她的母亲带着两个小的孩子在外面跟邻居们聊天打麻将的时候,总是留之之在家里做饭。而且之之身上的衣服总是要比弟弟妹妹的旧。那时候住在附近的邻居都知道林家的老大是一个不受父母宠爱的孩子——做了十来年的朋友,苏锦第一次知道原来之之是林家领养的。

从小学到中学,到各自分开去不同的城市念书,再到几年后重逢在T市,之之一直像个大姐姐似的照顾着她。苏锦一直都觉得之之的神经是比钢筋还要强韧的。可是揭开这强韧的外表,内里的真相居然如此地令人心酸。

鼻子有点酸酸的,苏锦使了好大的劲儿才硬给忍了回去:“这个…真的是之之的孩子?怎么从来没有听她说过?他的父亲呢?”

陈院长摇了摇头:“她只说他的父亲走了弯路,她希望这个孩子的出生可以纠正他犯下的错,将他从弯路上拉回来。”

“什么意思?”苏锦不解。

陈院长再度摇头:“她只说了这么多,别的,就什么都不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