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言大吃一惊:“你报警啦?”

陆显峰十分奇怪地望着她,仿佛她的反应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很多事必须要依靠警方的力量。你不会以为仅仅凭着咱们几个就能找出之之的下落吧?”

神秘的纹身

看着手里的调令,苏锦的感觉要比预想中来得平静。她甚至有些庆幸这一纸调令是通过了魏川这个技术部的自己人来转交给她,而不是肖总那边的办事员。尽管对最终的结果而言,这二者并无多大的区别。

“这个小徐毕竟是化工专业的,对流程要更熟悉一些。”魏川握着水杯,语气平淡地叙述着自己煞费苦心琢磨出来的说辞。他知道对于仪表工程师的工作来说,化工流程并不比装置里的电气回路更加要紧,而且他也知道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孩子也同样深知这一点。可是,这样突然的人事调动,总得拿出一个可以上得了台面的借口吧?不管是不是蹩脚,总是必要的。

“…所以经领导研究,决定让你和小徐换一下。”魏川望着窗外,连自己都觉得语气听起来干巴巴的:“当然,这只是技监科的内部人事调动…”

苏锦忽然抬头。清水似的一双圆眼睛里仿佛倒映着雨后初晴的四月天空,清澈而明丽。魏川心里忽然就有些难过,脑海中那些已经安排好的说辞不知怎么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明白。”苏锦认认真真地点头,仿佛他仍然在交待她工作上的事。

魏川的两只手在桌面上握了起来,声音里不知不觉透出了几分无奈:“小苏,咱们就是搞技术的。所以…那些跟技术没有关系的事儿,你别想那么多。你的专业基础不错,工作也一直很努力。我相信你在任何项目都会干得很漂亮。”

苏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抿嘴笑了笑:“魏工,这要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这段时间我从你那儿学了不少东西。”

“学无止境,我也还差得远。”魏川微微一笑:“希望下一个项目可以继续和你合作。别泄气。”

苏锦拈着一支圆珠笔,无意识地在指间转来转去。听了他的话抬眸一笑,神情轻松无比:“魏大人,我一直把你当偶像看的,所以我的打算我也不想瞒着你。跟小徐调换也好,上平台也好,上徐州项目也好,我都没意见。不过在我去项目报到之前,C城炼厂这十几台蝶阀的破事儿可没有那么容易完。”

魏川微微变色:“小苏?!”

苏锦摇摇头:“魏工你先别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是一个一门心思搞技术的人。除了技术,别的一概都不闻不问。我不行。我试过,可我真的不行。中环那个单子我没签,到现在我也不后悔。我觉得我没做错,所以姓肖的这么摆我一道,我不会忍气吞声。”

魏川望着她,眼里透出焦虑:“你别忘了你只是个技术员,分配给你的工作做好就可以了。怎么和外包单位合作沟通都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儿。”

苏锦歪着脑袋想了想:“你说的都对。可是我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地卷铺盖走人。我不愿意让别人都误会我是技术不行才被项目退回去的。我不想替任何人背黑锅。”

魏川没有说话,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

“我想过了。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被我这么一闹,以后没有哪个项目敢要我了。”苏锦指间转动的圆珠笔“啪”地一声掉在桌面上,被她两根手指一挑又绕了回去:“那也没关系。大不了我重新找工作呗。我还年轻,我折腾得起。”

魏川长时间的沉默。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暗哑低沉:“都想清楚了?”

苏锦望着他,目光里透着一点半真半假的狡黠:“魏大人,我的老底可都透给你了。你不会转手就把我卖了吧?”

魏川眼里漫起一丝笑意:“对我这么没有信心还跟我透底?”

苏锦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那啥…咱们不是一个山寨的吗?我瞒着谁也不能瞒着大人您呐。”

魏川摇头:“行了,别贫了。小徐子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一起出去吃个饭,也算是给新同事接风。陈霖呢?”

苏锦指了指窗外:“去罐区了。差不多该回来了。”

两个人收拾好了案头的东西,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魏川又说:“事情不至于会糟糕到那个地步的。你回去先找刘工谈谈。”

苏锦愣了一下,才想到他这是在给自己支招,连忙点头:“嗯,知道了。”

魏川望着她,眼底的惊讶担忧都已经消散开来,只剩下一派纯然的温和。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在不动声色地支持她——这也是苏锦看不透的人。不过到目前为止,在这件事上他能有这样的态度,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一推开停尸间的大门,一阵夹杂着水汽的凉风扑面而来。陆显峰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肩膀,这才注意到窗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

雨不大,细密的雨丝宛如被刻意拉长的棉花糖一样,缠绵悠长,不疾不徐。这是陆显峰最最厌烦的天气,潮湿的气息令人躲无可躲,就连淅淅沥沥的声音也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这样的天气总会挑起一些不甚愉快的回忆。那些隐藏在意识深处的,轻易不能去触及的回忆,总会在这样令人厌烦的天气里,悄无声息地浮出水面。

他看到自己浑身透湿地穿过泥泞肮脏的小巷,靴子里已经进了水,每迈出一步都会发出怪异的“噗嗤噗嗤”的声音。前方的拐弯处,那个模糊的人影正拼命一般地奔跑,一次一次地试图甩开他…

他看到那个外籍男人捂着腹部在自己面前弯下了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可是不等自己的下一拳穿过雨幕打中他的脸颊,他铁塔似的身体就如猛豹一般扑了过来,将自己重重地掀翻在了泥地里。浑浊的泥水顺着领口一路灌了进来,身体瞬间冷透…

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箭牌。这不是陆显峰喜欢的香烟,他一直觉得它的外形、味道、甚至商标都透着一股子跟自己格格不入的清贵派头。但是这一刻,他迫切地需要把烟草本身所特有的干燥和温暖紧抓在手里。至于那究竟是什么牌子、什么口味,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打火机伸到他的面前,限量版的zippo,花纹精致。在阴沉沉的光线里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华丽的味道。

“谢谢。”陆显峰没有回头。他已经猜到身后的人是谁了,这让他感觉不悦,于是道谢的话也说得十分勉强。

鄂林却仿佛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陆显峰头一次看到他穿警服的样子,感觉莫名的刺眼。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鄂林却又喊住了他,神色略显犹疑地低声问他:“苏锦怎么没有来?”

陆显峰转过身挑眉望着他,语气冰冷:“你希望她见到这样的场面?”

鄂林微微一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躺在里面的那一个是她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陆显峰冷笑:“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鄂林的脸色变了。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陆显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地方。这个穿警服的男人以及…他身后的停尸间里被一群痛哭的人包围在其中的那个再也无法呼吸的躯体。

雨点打在脸上,冰冷而柔软。潮湿粘稠的空气顺着他的呼吸钻进了五脏六腑,勾起了身体里最深切的疲惫。陆显峰靠着湿冷的门柱站了一会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自然知道鄂林说的是什么,这是最令人头痛的事儿。可是在这之前,他还有更头痛的事需要得到证实。那是长久以来一直卡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一直在怀疑,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陆显峰走下台阶的时候,拿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了那组印在脑海里的号码。整整五年没有使用过的号码,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乔?”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不太明显的外国口音:“真是你吗?”

“保罗,是我。”陆显峰习惯性地扫视四周,很清静的一条人行道,在初夏的雨幕中透着阴郁的气息。方圆二百米之内没有人。但他还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我要向你求证一件事。”

保罗毫不犹豫地拒绝:“乔,你知道的,我什么也不能说。”

陆显峰将淋湿了的烟头扔进路边的垃圾箱里,淡淡问道:“你曾经带过一个中国籍学员。女性,你一直叫她‘小火苗’。我要知道她的情况。”

“有这样一个人吗?”保罗开始装糊涂:“你也知道,每年送到我这里来特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各国都有。我不可能记住他们每一个人…”

陆显峰冷笑:“人人都说那一届的学员里,她是最好的一个。你不可能不记得她。”

“ No,No,”保罗连忙否认:“我最好的学员是你。尤其是你的枪法…你和枪之间有特殊的感应,好像它们是你的另外一只手…”

陆显峰不理会他的打岔,自顾自地说道:“我只想问你,之所以叫她小火苗,是不是因为她的左肩有一个火苗形的纹身?”

保罗轻笑:“乔,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陆显峰没有回答。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跳下最后两级台阶就是停车场,自己的车就停在靠近出口的一侧,旁边是两辆警车。陆显峰从那灼人的蓝白两色上收回了视线,靠着车门强迫自己把脸转向了另外的方向。

“保罗,我知道你的那些保密条例。我都知道。”陆显峰凝望着来时的那条人行道和道路两侧茂密的槐树,在雨幕中它们仿佛是晕染在宣纸上的一团浓绿,模糊的边沿和墨色的阴云融合在了一起,暧昧的、粘连的感觉,像一团撕扯不清的絮,堵得人胸口发闷。

“现在,这里,有个女人死了。尸体高度腐烂,正躺在停尸间冷冰冰的抽屉里。”陆显峰的呼吸变得急促:“是不是要等到我也躺进抽屉里,你才会跑来跟我的尸体说:没错,她就是小火苗,就是一直在暗中协助你的那个人?!”

保罗的声音骤然拔高:“死了?!”

“对。”陆显峰的双眼酸辣难当:“尸体在滨湾的一个沙洞里被发现。你想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被人注射了大剂量的毒品,然后被当做了活靶子,内脏几乎都碎了。死于吸入性窒息。她被埋进沙洞里的时候,有可能还没死。”

保罗急促喘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显峰迅速地抹了一把脸:“你的小火苗是不是中国籍警员,姓林?”

保罗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音:“乔,我承诺过我不会在任何情况下透露学员的情况。你们每一个人的受训记录都是绝密的。”

陆显峰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

“这个号码也早该销毁了,”保罗犹豫了一下,轻声叹道:“也许我老了,对什么事都开始变得不放心。你也知道,并不是每一个学员都有这样的机会,受训还没有结束就会被抽走去执行任务…”

“抱歉,保罗。”陆显峰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不会再打这个电话了。”

保罗沉默片刻,低声说道:“乔,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应该是三个人。”

陆显峰猝然一惊,电话却已经挂断了。不用再拨他也知道,再拨过去的话一定会是空号。保罗做事一向不留余地。这个留给自己的号码已经破了他的规矩了。

三个人…

陆显峰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紧拧在一起。除了他和林之之,还有一个会是谁?脑海里不自觉地把孟恒宇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过了一遍,却不得要领。

雨下得大了。陆显峰钻进车里,听着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上,疲惫地闭上了眼。他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再轻易叫停。可是这一刻沉甸甸压在他心头的东西,他甚至分辨不出究竟是愤怒多一些,还是难过更多一些。她的身份、她的死讯,他都早有心理准备。可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仍然觉得难以面对。

不愿面对。

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失去了同伴的路,摸索前行时会更加艰难吧。可是停不下来了,他想,完全没有法子停下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陆显峰点燃了一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不知不觉车窗外已经漫起了白色雨雾,仿佛一道屏障,将他和整个世界都隔离开来。呼吸之间满是令人窒息的孤独感。一次又一次,只剩下他一个人。

陆显峰发动车子,箭一般驶出了停车场。他想去最繁华的大街,想看到高峰时段寸步难行的街道,想看到商业街熙熙攘攘的一片人潮…

他想在他们中间呼吸,听到他们制造出来的种种嘈杂,感受他们不经意的碰撞所带来的真实感…唯有如此,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而自己所做的一切也真的具有某种意义。

某种值得他坚守下去的意义。

于氏家族

陆显峰从门锁上拔出钥匙,慢条斯理地收进外衣口袋里。再抬头的时候,预想中的道具一样不少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保姆、面无表情的保镖以及从左右两个方向分别指着自己太阳穴的两把枪。

陆显峰的眉棱骨微微一跳:“我来见三哥。”

两个握枪的人对视一眼,却没有人说话。

陆显峰抬脚就往里走,两个握枪的人不约而同将手中的家伙向前挺了挺。左侧的保镖厉声喝道:“站住!”

陆显峰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这保镖眼前一花,手里的枪竟然已经被他握住掉了个方向,堪堪地指向了自己。大惊之下正要挣扎,持枪的腕部一紧,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陆显峰栽了过去。陆显峰一把捞住这人横在自己胸前,飞起一脚踹飞了另外那名保镖手中的枪。

很平常的动作。但是太快,快到让人来不及做出反应。捂着手腕的保镖在保姆的尖叫声中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尚未站稳脚跟,陆显峰的第二脚已经重重踢中了他的胸口。不理会这顺着墙壁滑倒的男人,陆显峰低下头冲着被自己拎在手里的男人邪气地笑了笑,这人一惊,下意识地要往后退。可是不等他有所动作,陆显峰已经一掌砍在他的颈侧,在侧身让过他扑倒的身体时,顺手捞住了那把枪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隐藏在暗处的人涌了出来,却都没有上前,只是谨慎地围住了陆显峰,慢慢地在他周围围成了一个圆圈。

人有点多。陆显峰微微蹙眉,扬声喊道:“三哥?”

客厅里传来孟恒宇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坐在花园里喝下午茶:“我在。不过这里有人盯着我,恐怕不能出去接你了。”

陆显峰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一切不是孟恒宇的授意,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唷,三哥,这叫什么话?”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说很容易让人误会的。阿生,赶紧请军师进来。要不他会以为我们这是在逼宫呢。”

陆显峰没有理会她怪腔怪调的调侃,穿过保镖让开的通道大踏步走进了客厅。

孟恒宇果然在。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家居服,神色平常地坐在沙发上抽烟。他对面的沙发上,于洋双手叠放在膝头,姿态娴雅,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神经质。在她的旁边还有一个人,手里端着茶杯仿佛在想心事似的。听到脚步声才抬了抬眼皮,笑眯眯地冲着陆显峰点了点头:“军师也来了?快请坐。”

陆显峰站着没有动,脸上却浮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谢了,三叔。我还是站着好了。毕竟站着动手比较方便。三叔带来了那么多的兄弟,没点准备怎么行呢?”

孟汇唐呵呵笑道:“我们的车都停在小区外面的公共停车场,你是怎么发现的?”

“一半靠猜。另一半…” 陆显峰耸了耸肩:“很不巧,我的车也停在公共停车场。”

“那你还进来?”孟汇唐略带诧异地望着他,目光却变得复杂:“军师,你的胆子果然不小啊。”

孟恒宇把烟头按在烟缸里淡淡说道:“他不是胆子大。而是你们带来的那些虾兵蟹将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哦?”孟汇唐挑眉。

孟恒宇冷笑:“不信你可以试试。”

“够了!”于洋重重一拍沙发扶手,声音尖利:“我带人来不是要跟你示威的。孟老三,你是被鬼迷了心窍了吗?我都说过了她是警方的卧底!这个U盘里的东西难道不算证据?这可是我亲手从她脖子上取下来的!”

陆显峰仿佛挨了一闷棍,五脏六腑都在刹那之间紧紧抽成了一团。

“你亲手取下来的?”孟恒宇的脸色也变了,目光陡然间冷得慑人。于洋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随即又恼羞成怒地挺直了后背:“孟老三,如果你不信我的话,那么请你来解释下为什么三叔电脑里加了密的东西会出现在你那个小姘头的脖子上?”

孟恒宇没有回答,目光却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她。于洋的表情不知不觉有些僵硬了起来。

“说到姘头,”缓过一口气的陆显峰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皮质的沙发扶手上,望着于洋的目光中带着讥诮和隐秘的憎恨,语气一如既往的恶毒:“这个名词我们一般用来形容那些在别人家里白吃白住,却又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完全见不得光的性玩偶。于小姐常年住在国外,也难怪会搞错了意思。”

“你!”于洋顿时火冒三丈。她住进梦城别墅这么久了,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一场事先承诺过的婚礼。这个处境原本就是她最大的一块心病。

“咳,咳,”坐在旁边的孟汇唐微带不悦地扫了一眼大失常态的于洋,转头望向孟恒宇:“老三,我今天跟着于总裁来你这里,就是怕你们年轻人之间因为这个事儿闹生分。你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家族里起内讧的话会白白便宜了外人。”

孟恒宇的视线迎上他,眼中的锐利迅速凝成了无边的幽暗:“林之之,真是你们下的手?”

孟汇唐避开了他的视线,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老三,家有家规。”

孟恒宇猝然收回视线,垂眸望着自己的鞋尖久久无语。

“老三,你从小就是能干大事的人。”孟汇唐放缓了语气,眉梢眼角也透出几分长者似的慈和:“带兄弟,最要紧就是一碗水要端平,赏罚分明。于总裁处理这件事虽然不是十分妥当,但是从大局考虑,我认为并不为过。”

陆显峰听着他的话,心底里只觉得字字抽痛。如果林之之找到的东西真的跟这笑面虎有关,那就难怪他会在这个当口心甘情愿地替于洋出头了。但是所谓的U盘,林之之真的拿到的话,怎么会落到他们手里?她那么机警的人,出事之前连弟弟的学费都安排好了。怎么会放任这么重要的东西处境危险?

难道说U盘确有其事,但于洋手里的这一个却只是用来跟孟恒宇讨价还价的西贝货?那么,真的U盘又被她放在哪里?

“赏罚分明…”陆显峰的指甲几乎攥进了手掌里,声音也喑哑得怪异:“三哥的人几时轮到别人动手?”

在座的人齐齐一惊。孟汇唐一把按住于洋的胳膊,转回身时已经收敛了满脸的笑容:“军师,你这话是说…我孟汇唐在孟氏混了大半辈子,连收拾个把兄弟的权利都没有了?”

陆显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想象不出这个人命令手下冲着林之之开枪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三叔,”孟恒宇轻声开口:“您是孟氏的老人了,何必跟后辈们计较呢?你提点我的话,我心里自然是有分寸的。”

“你知道就好。”孟汇唐收回了视线,冷冷哼了一声:“既然这样,三叔我就倚老卖老,说几句不中听的话。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早就有人跟我说老三你跟自己手底下的女保镖混得不像个样儿。于总裁这边动手也冒失了一点儿。现在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提。”

孟恒宇居然轻轻颌首:“就听三叔安排。”

孟汇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又笑的一脸和气:“老三能这样看,那最好了。于总裁是回市区?还是住在这里?”目光貌似无意地望着于洋,于洋看看他再看看面含微笑的孟恒宇,咬着嘴唇斟酌了片刻,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跟着孟汇唐离开了梦城别墅。

一直到杂沓的脚步声离开了梦城别墅,孟恒宇唇边的笑纹才慢慢冷了下来。一向阴沉而平静的眼睛里阴云翻卷,透着嗜血的红,宛如飓风来临之前雷电交加的墨色天空。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一寸一寸透出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