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一润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却听到白千张低声冷笑:“我倒要看看,言陌和杜卿格在这种地方,谈的是什么事,应的是什么酬。”话音刚落,又奇迹般地换上一张应对得宜的笑脸,挽了舒一润的手笑吟吟道:“一润,我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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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珍重 ...

那刚刚开门的女人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笑嘻嘻道:“言少,杜少,这两位是?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杜卿格拖过舒一润,安置在身旁,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就搂上她的腰肢,亲昵地询问舒一润要吃什么喝什么,待将她照顾好后,才慢条斯理地回答:“舒一润,是我妻子;那位是白千张,言少的妻子。”

女人一愣,立刻掩去眼中的失望,上下打量了舒一润一眼,咯咯娇笑:“早听说杜少爱妻,原来妻子竟是这等的人物。”

舒一润这时已经弄清楚了眼前状况,又听出这对杜卿格有意的女人话中带刺,也抬起一张笑脸,拢了拢头发,故意往杜卿格身上一靠,淡淡说:“人物倒也算不上,不过就是对上了他的眼,投了他的缘罢了。”

女人笑了一笑,坐下来喝着饮料,也不再开口,气氛一时冷下来,在座的男人因为舒一润和白千张的到来,也不敢太过放肆,难免拘束了很多。倒是杜卿格和言陌,之前还是正襟危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如今百炼钢亦化作了绕指柔,就围着娇妻打转。

毕竟还是男人居多,渐渐地也就放开了,酒酣耳热推杯换盏之际,已有了几分醉意的某公司代表端着酒杯晃到了舒一润面前,打着嗝劝酒:“舒……舒小姐是吧?杜少这应酬不少,你以后跟着他,多少也得学着点场面上的事,来,我先敬你一杯!”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示意他身边的少女倒满了一杯酒,端到舒一润面前去。

舒一润尚未作出行动,旁边杜卿格的一只手已经接过了这杯酒,一气喝下,再将酒杯往茶几上一放,冷声道:“她的酒,我来喝。”

玻璃杯碰到茶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不大的声音却惊醒了还在醉意中的代表,他清醒了许多,看了看杜卿格面如沉水的脸色和空了的酒杯,心里知道自己干了件蠢事,面色讪讪地回了座位。

气氛顿时冷场,众人面面相觑时,不知是谁带头起哄要杜卿格唱歌,众人立刻纷纷附和,方才惹事的代表亦立刻循着这台阶下,殷勤地替杜卿格点了一首情歌。

舒一润反倒替那公司代表捏了把冷汗,她认识杜卿格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唱歌,还是在众人面前替一个女孩子唱歌,即使她是他的妻子。

她正想着开口替杜卿格解围,却见杜卿格已经拿起了话筒,切了另一首歌,缓缓地唱了起来。

够深刻了吗,来躺下吧,让我轻抚你安慰,伤害我后的疲累。

够尖锐了吗,看我的疤,用温柔包覆勇敢,给喘息的你笑脸。

舒一润一时被震撼了,只觉得心内恻然,原来他都懂她,知道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张牙舞爪,全是因为她爱他,所有的无理取闹,不过因为她爱他罢了!

杜卿格还在唱着,声音澄澈,又带着一丝丝的无奈与包容。

够痛快了吗,我知道啊,躲在你利刃之内,骄傲的自卑作祟。

够鲜艳了吗,血染的花,被你刺满的双手,此刻擦干你眼泪。

……

一曲唱罢,他扔下话筒,施施然带着舒一润离开,众人皆知杜卿格心脏不好,又喝了一杯酒,也不敢留他。舒一润还在回头看白千张,却被杜卿格揽住了肩头:“你放心,有言陌在,她吃不了亏。”

杜卿格的宾利就停在外头,刚上了车,舒一润就翻箱倒柜开始找药,被杜卿格一把握住手:“你做什么?”

“找药啊!你不能喝酒的……”

他把头伏在方向盘上,松了松领带,疲惫地摆了摆手:“没事,没喝多少。”又解释道,“你看到的那个包厢里的女人,是这次合作对象的女儿,老总为了这次合作,倒是下了血本,我和言陌两个,倒像是娱乐场所里的‘少爷’,任她挑选了。”

舒一润扑哧一笑:“杜少,言少,可不就是‘少爷’嘛!”

杜卿格愣了一下,也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车厢内有淡淡的酒味,两人都没有说话,这静谧的气氛十分怡然,平白添了许多熏然的温情。

舒一润舔了舔唇,低声说:“谢谢你刚才照顾我。”

杜卿格动了一动,倏地抬起头,盯着舒一润问:“你以为我是做给别人看的?”

舒一润不明白他怎么忽然生气起来,正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忽然鼻端袭来铺天盖地的酒味,杜卿格柔软的唇贴着她的,无比契合,他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她节节败退丢盔弃甲,待到这个热吻结束,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舒一润还是一脸的茫然和震惊,杜卿格抵着她的额头喟叹:“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你就这么想逼着我说那三个字?”三分无奈,三分宠溺,三分叹息。

舒一润和杜卿格自那一晚后,感情好了很多。舒一润也终于收敛了胡闹的野性,学着贤良起来,平日空闲了便在网上搜心肌炎的保健药膳,买了食材在家里煮。杜卿格每次见了这些药膳,都笑着一气喝下,不管多难喝,眉头都不皱一下。

杜卿格定时会去医院检查,本是不要舒一润去的,舒一润却坚持着要陪同。这一日两人刚查完身体出了医院,舒一润春风拂面满脸笑容,灿烂得杜卿格都忍不住逗她:“这么开心?”

“医生说你恢复得那么好,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两人正有说有笑,舒一润的手机响了,白千张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焦急:“舒一润,快来医院!”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可那头忽然嘈杂起来,间或还夹杂着医疗机器的鸣叫声,电话便突兀地被那头挂断了,只剩嘟嘟的余音。

舒一润拿着手机怔了几秒,杜卿格看出她脸色的不对劲来,刚要开口问,她已经哭出声来:“杜卿格,快去医院!外婆,肯定是外婆出事了!”

杜卿格不敢怠慢,将慌张失神的舒一润扯上车,一路疾驰,连连赶到医院,走廊里已站了舒家的许多亲戚,默默地看着跌跌撞撞而来的舒一润。

“外婆呢?!”舒一润抓住白千张的手。

“在里面。等着见你最后一面。”白千张泪盈于睫,不再看舒一润,回头伏在言陌怀里失声痛哭。

舒一润脚步虚浮,踉跄了一下,幸而杜卿格从头至尾都紧握着她的手,给她添了几丝勇气。她抹干净满脸冰凉的泪,用尽全身力气扯出笑容来,试了几下,终于维持住一个僵硬的弧度,抖着双腿迈进病房内。

病房里的墙刷成雪白,再加上雪白的床单与被褥,满目刺眼的苍凉。床上卧着的那个瘦小佝偻的老人,听到动静,吃力地转头看她,挤出一个笑容,模糊地说了句什么。

老人的声音沙哑破碎,杜卿格认真辨别,才听出那话是在说:“阿囡,你们过来。”

杜卿格紧紧撑住舒一润软绵绵的身子,带她到病床前,舒一润哭得泣不成声,这时看到外婆颤巍巍从被单下伸出双手,以为是要替她擦眼泪,连忙胡乱抹去泪水,一把握住老人干枯的手:“外婆,我不哭,你好好养病,我还要吃你做的甜酒酿呢。”

老人却拼尽全力挣脱开舒一润的手,舒一润一时也不知她要做什么,茫茫然地看着她,杜卿格却比她明白,一早伸出手去握住外婆,老人欣慰地朝他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又吃力地指着舒一润,杜卿格适时点头:“我会照顾一润。”

老人脸上浮起一个恍惚的笑容来,挣扎着将舒一润和杜卿格的手交握在一起,可还未触碰到舒一润,那只苍老的手便垂了下去,再看老人,已经闭上了眼,面容安详。

舒一润泪眼朦胧中看着自己和杜卿格尚还隔了一段距离的两只手,外婆的意思他们都明白。

逝者已逝,生者珍重。

忽然手心一暖,她低头一看,杜卿格正将她冰凉的掌心摩裟在自己手掌上,手牵着手,将要一起走到最后。

她低低地喟叹了一声:“杜卿格,以后我们好好过。”

“好。”

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因着彼此的不成熟,走到过分叉路口,坎坷得无法再一起前行。所幸走到最后,终是看到了同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