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陈朗,自然是万分煎熬地度过了一周的停诊时期,她也知道自己的莽撞和冲动惹了多大的麻烦,所以除了周三和周四还是被俞天野叫去做手术助手外,其他时间都是谨言慎行地关在诊室里闭门思过,并且附带帮俞天野把这两次手术术前术后的案头工作,及术后的回访工作全部做好。周五,邓伟这才给陈朗透露,下周起她就可以正式进入皓康齿科种植诊所,成为俞天野的助手。这个消息对于陈朗而言,完全是大吃一惊,还附带狂喜。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看起来是真理。因此,在帮包赟彻底完成最后一次的根管治疗时,她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和蔼,脸上还带着兴奋的表情。

包赟躺在牙椅上,偷偷打量陈朗的表情,却未看出任何端倪,趁着还没有正式开始治疗,闲闲地道:“陈朗,你,没事儿吧?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

陈朗也觉出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收敛了一下,板着面孔,“我正走霉运呢,不许污蔑我。”

包赟完全不同情她,“我听人说了你的光辉事迹,你可真行,这么弱智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摆明了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陈朗自从在印度餐厅的相亲现场被包赟解围之后,对包赟的好感度提升许多,现在基本可以划归为朋友之列,因此没有反驳,虽然被包赟说到痛处,脸上略略有点儿挂不住,但也只是努了努嘴,嗔道:“我的事儿,不要你管。”便冲着陆絮道,“拿根管治疗同意书,给包公子签字。”

包赟啧啧称叹,“不会吧?你们草木皆兵,连我都得签字?”

陆絮递上纸笔,嘿嘿一乐,“你就配合一下,签吧签吧,就当练练笔。你都不知道,这几天给我们增加了好多不同种类的同意书,大家仔细研究了一下,除了原来备着的那些,现在觉得有更多的治疗项目都会有风险,又多增加了一部分。而且邓主任交代,本单位员工也不许例外,但凡有疏漏,那得错一罚十。”

包赟只好提笔,叹道:“这哪里是看病,完全就是在签卖身契。”

陈朗也接过来,在包赟的名字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嘴里还道:“您身价太高,谁敢买你呀?”

包赟看着同意书上的包赟陈朗排成一列,觉得很是顺眼,“这有什么不敢的,你要是敢买,我就敢卖。”

陈朗并不把包赟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给包赟的嘴里再次放好橡皮障,然后把根管治疗的最后一步完成。等一切结束之后,包赟和陈朗一起站在X线室里,包赟指着电脑上的数码影像,疑惑道:“我这个根管治疗怎么和别人不一样,根尖部分弯得厉害。”

陈朗取笑道:“这叫牙如其人,您的牙齿和您本人一样,总是超乎于常人。”

陆絮赶紧解释,“你这个很难的,弧度这么大,陈医生拿镍钛锉一点点给你预备好,很不容易。你看到没有,她最后充填也做得很棒,连边上的侧枝根管都有显影。”

包赟哪里懂,但还是装出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对陆絮说:“你帮我把数码片和同意书备个份吧,我好歹也算熬过来了,终于看完了,我可得留个纪念。”

陈朗奇怪地看着包赟,“谁说完了?还没给你拔后面的智齿,而且这颗牙的牙冠我也还没有完成。”

就在此时,徐华玲忽然冲了进来,“陈朗陆絮,你们快去小会议室。”

陈朗诧异了一下,“怎么了?”

徐华玲嘻嘻笑道:“你们去去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儿。”

陈朗和陆絮疑惑着离去,只剩下包赟和徐华玲二人,包赟忽然轻轻扯动嘴角,“谁来了?”

徐华玲嘻嘻笑,“这事儿可真是戏剧,今天简女士她老公亲自来了,说是皓康齿科的医生急诊处置特别及时,不但及时保留了小孩子的牙齿,还免去小孩子很多痛苦,于是给陈朗和陆絮送来一面锦旗,上面写着‘爱心医生’四个大字。”

包赟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真够拖沓的,现在才来,办事儿效率真低。”

徐华玲没听清楚,“嗯”了一声,“你说什么?我都没有听清?”

包赟轻轻一笑,“没什么,我先回楼上了,还有事儿要处理,待会儿陈医生回来,替我恭喜一下就行了。”

宣战1

陈诵一心二用,一边在电脑上疯狂地点击鼠标,一边还替陈朗分析,“姐,我看那个‘敕勒歌’不错,居然罩着你。不过你这跟韩剧一样,也太反转了,怎么患者家长刚刚投诉完你,又给你送起锦旗来了?”陈诵有段时间很爱从电驴上下载那种韩国的反转短剧来看,反转短剧的开头总是平铺直叙,结局却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人大跌眼镜,陈诵觉得很是过瘾。

陈朗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回答道:“我哪里知道为什么,况且我都已经被停职反省一周了。”

陈诵突然“耶”了一声,终于停住手里的点击动作,“我终于赢了‘金子多’!”然后转头看向陈朗,“姐,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你已经成功进入你最想进的种植诊所了,那就值得恭贺,更何况,哈哈,哈哈,你可以和‘敕勒歌’朝夕相处。”陈诵的那两声哈哈,完全笑得穷凶极恶。

陈朗还装蒜,“他是我领导,朝夕相处有什么用?”

陈诵压根不信,“别骗我了,打球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眼睛都围着他打转。不过姐,我觉得他对你也有意思,你看这次人家将你划至麾下,说不定也想和你来点儿霹雳火花、干柴烈火什么的。”陈朗赶紧制止陈诵的胡言乱语,“打住,越说越不像话了。诵诵,你和‘金子多’怎么改在电脑上玩游戏了?”

陈诵划拉着鼠标,“他不能出来打球,我又不想老去他家,接受他妈妈的审查,现在我们找到个新玩法,去网易的泡泡游戏,开一间游戏室,两个人对打龙珠。”

陈朗啧啧称叹,“你们俩可真是一对活宝,这都想得出来。”

陈朗站起身来,看着电脑前再次投入到游戏中的陈诵,忽然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忍不住问道:“诵诵,‘金子多’喜欢你吧?”

陈诵头也不回,“喜欢,像我这么铁的哥们儿,腿断了都不离不弃,能不喜欢我吗?再说我也喜欢他呀。”

陈朗点点头,“那你们俩就继续喜欢吧,反正等他将来有了女朋友,也没工夫陪你玩了。”

陈诵按住鼠标的手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投入到游戏之中,嘴里扔出一句,“管那么多干吗,先混着吧,等他有了女朋友再说。”

陈朗看着陈诵的背影,悄悄地笑了,也没再打扰陈诵,自己到客厅里看电视。她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奇怪,喊道:“诵诵,咱爸妈呢?说去哪儿了吗?”

陈诵在屋子里喊道:“不知道,我回来家里就没人,也没留条。”

正说到这儿,客厅的电话铃声大作,陈朗接起电话,刚刚喊出一个“喂”,电话那头便传来陈立海的声音,“朗朗,我和你妈晚点儿回来,你和诵诵别等我们,先睡吧。”

陈朗“哦”了一声,并未追问缘由,只是不放心地道:“太晚了,你们就别坐公共汽车,还是打车回来吧,别舍不得。”

陈立海连声答应,挂了电话。

陈朗又转回屋子里,把陈立海电话中的主题精神传达给陈诵,陈诵笑得比较诡异,“你说咱爸咱妈不会钻小树林,玩浪漫去了吧?”

陈朗懒得理她,自己开始收拾书架,把最近要用的专业书取出来,放在枕边。陈诵忽然想起点儿什么,“姐,下周我要陪‘皇上’去你们皓康齿科。”

陈朗随口问道:“干吗去?你们老板牙疼?”

陈诵连声喊“No”,继续道:“我们老板已经和皓康把合同谈妥了,我下周陪他去你们单位签字盖章。”

陈朗“哦”了一声,“你不是财务吗,怎么还当起小秘来了?”

陈诵恬不知耻地回答道:“能者多劳嘛。”说完,见陈朗不答理自己,也没再继续大吹法螺,干笑道,“我们公司小,老板又虚荣,我就只好身兼数职了。”

陈朗听着颇有些担心,“怎么听起来你的新单位像个皮包公司?‘皇上’不会是买空卖空吧?”

陈诵右手依然不停歇地点击着鼠标,嘴里继续道:“皮包公司倒不至于,他为了拉客户抢合同,现阶段把公司的获得利益压得很低,从别人碗里抢饭吃。比如你们皓康齿科这个,所有的广告收益,他同意其中百分之三十可以用皓康齿科的免费洁牙卡抵。”

陈朗很惊讶,“百分之三十?这可不少,你们拿那么多洁牙卡有什么用?当福利往下发吗?皓康齿科的洁牙卡,都是一年有效期的,你们总不能天天跑来洗牙吧?”

陈诵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估计拿来也没什么用。不过‘文武全财’还真是心狠手辣,管你生的熟的,你既然要接这个平面媒体的广告,就得使劲砍价。‘皇上’估计也没辙了,才同意现在这个方案,现金收入降了好多。”

陈朗“咦”了一声,“我记得前不久你还对某人一见钟情来着,现在又说人家心狠手辣了?”

陈诵一边玩游戏,一边干笑,“两回事儿,一见钟情归一见钟情,他的心狠手辣影响我的奖金收入了,我总得抱怨两声。”

半晌之后,陈诵停止了点击鼠标,叹道:“不玩了。”对着电脑屏幕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道,“姐,我忍不住了,你说我主动打电话给他行不行?”

陈朗已经躺在床上了,有些疑惑,“给谁?”话刚出口,马上就明白过来,“你说包赟吗?”

陈诵“嗯”了一声,跑过来和陈朗并排躺着,“姐,我每次一看见他心跳就会加速。”

陈朗看着身边陈诵光洁的脸庞,忽然很是羡慕,揉揉陈诵的头发,“看来这回你是真的喜欢了,他和你从前那些小男朋友有什么不一样吗?”

陈诵很是迷惘,“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长得帅,又很有气场。每次他一出现,我眼里就只有他,‘金子多’已经批判过我了,说我见色忘义。”

“金子多”自然听不见陈诵姐妹二人的对话,他关掉电脑,看了一眼身后正下着围棋的包赟和俞天野二人,讪讪地笑道:“谁赢了?”

包赟看都不看他,“你丫真行,我们俩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就忙着和你的红颜知己玩游戏。”

俞天野倒是看了一眼王鑫,“你脸上写着四个字呢。”

王鑫糊里糊涂地摸摸脸颊,“有字吗?”

俞天野端着表情,用手在王鑫脸上一通乱点,“有啊,不就是‘重色轻友’这四个大字嘛。”

王鑫自知理亏,嘿嘿笑道:“你们别只说我,你们俩平常忙起来都见不着人影,也就小刀时时想着我,我不就陪她玩一会儿游戏嘛。”

包赟“哼”了一声,“一会儿?我和老大都快下完一盘棋了,你还敢说才一会儿?”

王鑫赶紧把话岔开,“我错了还不行吗?对了,听说陈朗进种植诊所了?老大,等我好了怎么办,你不会不要我吧?”

俞天野轻哼了一声,“那得看表现,都像今晚上这个样子,那就很难说了。”

王鑫谄媚地递上桌子上摆放的葡萄,“别不要我啊,我就跟着您混了。”

包赟总算抬头了,看了俞天野一眼,“怎么,你还是要让陈朗进种植诊所?”

俞天野“嗯”了一声,“我最近实在缺人,陈朗自己也想进种植这边,再说了,她的确需要多加磨炼。”

包赟没有吱声,落子的速度却减慢了,又听俞天野道:“我还没问你呢,那个锦旗怎么回事儿,是你搞的鬼吧?”

宣战2

包赟没有立即回答,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黑子放在棋局之中,“谁说是我做的?我可没承认。”

俞天野看着包赟,眼神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爱承认不承认,反正我知道,像这种小概率事件的发生,十有八九便是你搞的鬼。”

包赟哼哼了两声,打肿脸充胖子,“像陈朗那么傻乎乎的人,我真懒得帮她。不过是那天在临湖轩正好碰见老吴了,我就随口说了一句:老吴,你可真行,你家儿子把牙摔掉了,我们皓康的陈医生那么及时处置,你居然还投诉我们。”

王鑫听得奇怪,“老吴是谁?”

包赟道:“老吴是个地产商,不过他也算是大院子弟,老爹是卫生部退下来的老干部。他家和我妈妈家是世交,也在我妈开的临湖轩入股来着,原配去世了,留下个男孩儿,那简女士是他的新夫人。”

俞天野点头,“怪不得那简女士和一般做母亲的不同,那天复查的时候也是,就纠结陈朗当时的态度,根本就不在意治疗的结果。”

包赟“嗯”了一声,“老吴前段时间不在北京,亲生儿子出了事儿也不知道,回来后他老婆只说小孩儿因为意外牙齿出了问题。”包赟只是含混带过,至于其他部分,比如拜托包夫人在临湖轩请老吴喝茶,比如还让包夫人在一边旁敲侧击了几句,例如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啊,不过幸运的是碰见了那么有爱心的年轻医生,可惜还被你们投诉了,等等等等。说得老吴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回家就拿自己老婆开骂,还打电话问包赟,“你说我怎么向陈医生表示歉意合适?”于是才有了周五下午送锦旗的那一出。

俞天野眯缝了一下眼睛,“你这么折腾,老爷子没说什么?”

包赟梗着脖子,“他还能说什么。”包怀德其实说了,不过这个并不足与外人道哉。包怀德刚回到国内,便在包夫人吹完枕边风之后,说了两个字,“胡闹!”

王鑫忽然道:“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去临湖轩吃饭啊?上次还是夏天荷花开的时候去了一次,坐在湖边的船舫里,品着佳肴,赏着美景,跟人间仙境差不离了。不行不行,我听见‘临湖轩’这三个字就馋得要命,简直望眼欲穿。”

俞天野看了眼包赟,“他家馆子开得那么贵,哪是我们这种工作聚餐消费得起的,诊所不得多攒点儿小金库才行啊?”

包赟“切”了一声,“你要想吃,我随时带你过去,别那么可怜巴巴的。”

王鑫双眼一亮,“这可是你说的,赶紧安排时间,要不就今天吧,择日不如撞日。”

俞天野放下最后一颗白子,“都快晚上十点了,还吃什么临湖轩,你想什么呢?赶紧数子吧,我应该是赢了。”

包赟站起身来,拍拍手,“你赢就你赢吧,哪次不是你赢?王鑫你别急,过几天我生日,咱们约上几个朋友,一块儿去吃吧。”

王鑫赶紧道:“那我叫上陈诵行不行?”

包赟道貌岸然地点头,“有什么不行的,上次我们一块儿打球的还有谁来着?”

俞天野毕竟比包赟大上几岁,饶有兴味地看着包赟不吱声,唯有王鑫急不可耐地回答道:“还有陈诵她姐嘛,就是陈朗。对了,还有就是我老乡‘皇上’。”

包赟直接把“皇上”给否了,“皇上就算了,我现在和他谈着合同呢,关系太近了不合适。你负责把陈朗和陈诵叫上就行了。”

包赟其实心怀鬼胎,他这回惊动了包夫人出马,代价就是包夫人在耳边一直喋喋不休,肯让自己儿子出头一回的这个女生究竟是何方神圣?包赟一再解释,自己仅仅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况且此事有关皓康声誉,当然需要妥善解决。

包夫人回答的只有一句,“儿子,你是我生的,蒙谁也蒙不住我。”

包赟万般无奈才答应什么时候带女孩儿到临湖轩去吃饭,让包夫人过过眼瘾,还一再警告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可别吓着人家。”

包夫人笑得花枝乱颤,一口应承。所以,当王鑫提出去临湖轩吃饭时,包赟灵机一动,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他这人骄傲惯了,对向陈朗邀功毫无兴趣,但是不管如何,先把娘亲那张利嘴堵住再说。

俞天野和包赟离开了王鑫的家,二人站在电梯里,一直未对此事发表看法的俞天野开口道:“哥们儿,你今年多大了?”

包赟不明所以地看着俞天野,“马上就二十八了,怎么了?”

俞天野笑着摇摇头,“没怎么,有时候觉得你很好玩。”俞天野把后半句“蛮孩子气的”生生吞进肚子里,这句话,包赟肯定不会觉得中听。

包赟完全不知道俞天野的潜台词是什么,耸耸肩,电梯门一打开就率先走了出去。俞天野也大步跟上,走到包赟的身边,冷不丁开口道:“问你个问题,你说要是我们俩喜欢同一个女生,那该怎么办?”

包赟回答得很干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看谁手快呗。不过你放心,我就算再喜欢叶晨,也是不会和你抢的。”说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警惕地看了看俞天野,“你不会见异思迁吧?”

俞天野平静地道:“说了一万遍,我和叶晨就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包赟做出嗟叹的表情,“我姐那么好,你怎么就是不开窍?那岂不是便宜了谢子方那臭小子!?”

在昏暗的路灯下,俞天野看着包赟的脸,一字一句地道:“哥们儿,其实有些事儿我也不太确定,不过还是想提前和你打声招呼,如果有一天,我们喜欢的是同一个女生,我是不会让你的。”说完便扬扬手中的车钥匙,朝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包赟愣愣地看着俞天野的背影,一时之间觉得有些陌生,半晌之后才骂道:“丫到底什么意思,这就想宣战啦?”

俞天野开着车狂奔在三环路上,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混到这把年纪,城府日益加深,怎么就跟毛头小伙子一样,会对包赟说出那样的话来?自己喜欢陈朗吗?应该有八分肯定两分怀疑。八分肯定是因为每次和陈朗在一起都会让自己打破常规,从最初面试时与陈朗的针锋相对,由于从未有过的不冷静,引发那么大的误差,到陈朗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展示出专业知识和技能上面的才华,还有“飒爽”共进退的羽毛球比赛,那样娇俏聪慧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如果还矢口否认说毫不动心,那才真是自欺欺人。

尤其是那天从外面回来,听邓伟向自己交代了再植牙事件的前因后果。邓伟出去之后,俞天野从办公室的玻璃窗望出去,只见陈朗躲在楼下小花园的角落里,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无比落寞,那一瞬间,俞天野莫名其妙地揪心。鬼使神差,俞天野便下楼买了杯咖啡,递到了陈朗面前,还把压在箱底的,跟绝密档案一样矢口不提的当菜鸟时的糗事儿说给陈朗听。这些超出常理的举动自然让俞天野暗暗惊心。与此同时,那些与林晓璇的过往也再次清晰地跳到自己眼前,陈朗与自己目前的状态,完全复制了当年林晓璇和自己的关系,如果说有二分怀疑,那便也是来自于此。

不过这些不确定,都不能抹杀掉俞天野的一个确定,那就是,和自己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看向同一终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兄弟,包赟。

陈朗对所有的一切都懵懂无知,周一在大家惊诧而又羡慕眼神的注视下,正式去种植诊所报到。邓伟还颇有些不甘心,碎碎念道:“人算不如天算,祸兮福所倚。”

宣战3

陈朗在种植诊所里才待了没半个小时,也就刚刚把在第一诊所更衣室的东西搬过来,前台Monica的电话便追踪而至,“陈医生,请来这边一下。”

陈朗“哦”了一声,只是随口问道:“什么事儿啊?”

Monica压低了声音,“包夫人来了,指明要让你给她洗牙。”

陈朗愣了一下,又多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Monica还是小小声音,“我也不知道,反正你过来就是了,还用你原先的那间诊室。”

陈朗赶紧把手中的东西放置在一边,诚惶诚恐地回到了皓康齿科第一诊所,才刚进大门,就被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包夫人瞥见了。包夫人忽然有所顿悟,嘴角轻轻上翘,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陈朗哪里知道包夫人就坐在沙发上,她直接溜进了自己原来的诊室。唐婉正收拾东西准备出去,看见陈朗进来,一声不吭,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陈朗转头看看早就候在屋子里的陆絮,疑惑地道:“她怎么了?”

陆絮冷冷地道:“你别理她,正犯病呢。”包夫人就坐在门口,陆絮也没法细说详情。本来陈朗被调到种植诊所,唐婉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不是没有好处,陈朗走后腾出来的诊室,从此可以划归唐婉,因为邓伟指明唐婉从今天开始可以接诊洗牙之类的简单病例。但是当陆絮通知唐婉现在必须让出诊室时,唐婉却很是不高兴,冲着陆絮抱怨道:“太欺负人了,能进种植诊所了不起啊,凭什么我要给她让出诊室?”

陆絮有着资深护士共同的特点,对业务不精湛的菜鸟医生一贯嗤之以鼻,只一句就给顶了回去,“不凭什么,等你什么时候也能让包夫人指定看牙,就可以别人让你了。”

陈朗也没多想,冲陆絮示意,“你去把她接进来吧。”

陆絮领命前去。当陆絮领着笑吟吟的包夫人走进来时,陈朗只觉面熟,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包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朗,先开口道:“陈朗,难得有女孩子穿白大衣也好看,虽然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风格有点儿不一样。”

陈朗被包夫人绕糊涂了,看了看同样惊愕的陆絮,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我看您也面熟,不过我还是有些不确定,咱们以前见过吗?”

包夫人微微一笑,“见过啊,在一家私家菜馆,我和包赟在一起。”

陈朗挖空心思也没想出来,抱歉道:“对不起,我可能没有看见您。”

包夫人悠然道:“没关系,你认不出来很正常,那天我扮着戏妆。”

陈朗恍然大悟,原来包赟那天当众献花亲吻的“柳梦梅”,正是面前这位包夫人,况且她目睹了自己和包赟夹枪带棒的对话场景,现在回想起来,是那么冲动幼稚。陈朗顿觉脸上有些发烧,嗫嚅道:“真对不起,当时没认出您来。不过那天您的扮相特别潇洒帅气,我一直以为是包总监带的女朋友,真没想到会是您。”

包夫人眼睛里蕴含着笑意,“你可真会说话,夸到我心坎里了。我听包赟说,他牙痛的问题就是你解决的,他总夸你手轻。我其实胆子也小,每次看牙都得壮着胆,所以今天的洗牙全拜托你了。”然后便坐到椅子上去。

陈朗在这一瞬间忘记了包夫人是总经理太太的事实,诚恳地道:“不用担心,我先帮您检查一下。待会儿洗牙的时候,有任何不舒服,您都可以示意我,咱们可以随时调整。”

洗牙正式开始。

陈朗还是按部就班,该做什么做什么。

一切结束,陆絮把椅子复位。诊室的房门忽然打开,包赟走了进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恼怒,“妈,你怎么在这儿?”

包夫人轻轻松松地从椅子上下来,表情极其无辜,“咦,不是你推荐的,说陈医生做治疗的时候,手特别轻吗?所以我也慕名前来。”继而又转头冲着陈朗,“包赟说得真对,你的手的确很轻,我几乎没有什么感觉。今天真是谢谢你,耽误你时间了吧?”

陈朗和陆絮都是受宠若惊的样子,“没有,没有,您客气了。”

包赟完全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些心虚地扫了陈朗一眼,便对包夫人道:“好了吗?那我送你回去。”

包夫人做出大方有礼的仪态,冲陈朗和陆絮颔首之后,便离开了这间诊室。包赟本想对陈朗说点儿什么,但还是紧随包夫人身后离去。

两个人刚出了第一诊所的大门,包赟还没来得及埋怨,包夫人却轻轻笑了,“赟赟,你也有今天。”

包赟一愣,“怎么了?”

包夫人叹道:“这姑娘不就是我上次见过的那个女孩儿吗,你俩还犟嘴来着。不过人家连你有没有女朋友都搞不清楚,我看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包赟皱着眉头听着,面色好看不到哪里去,“你都和人家胡扯什么呀,拜托你就别管我的事儿了。还有啊,别再来骚扰陈朗了,本来就八字没一撇,回头让你给搅黄了。”

包夫人摇摇头,“我这哪里算是骚扰,我是觉得她洗牙很不错。对了,下周我还得来找她,陈医生说了,我这个光洗牙不够,还应该做牙周深刮。”

包赟完全气急败坏,颇为头疼,“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

包夫人看包赟着急上火的样子,心想:这小子麻烦了,平常玩世不恭潇洒无敌的状态早就烟消云散,便赶紧举手做出保证的姿势,“放心,放心,下回我来看病,保证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