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天野再度埋首,继续删除、复制、粘贴,删除、复制、粘贴。

叶晨完全没有听懂二人的对话,小声问邓伟:“邓主任,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邓伟也小声回答道:“老俞的镇山法宝就是国内第一例复杂种植手术,本来没打算现在拿出来展示,而是想留到年底的时候,即将举行的国内某种植会议上去亮相的。”

叶晨这才明白过来,俞天野的确是做出奉献了,一旦这次展示出来,很快便会在业内流传,那么许多同行都会迎头赶上,在年底的种植会议上,俞天野便无法再采用这一例进行汇报,不得不想办法推陈出新。她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往俞天野身上扫去,渐渐多了几许柔情。

当俞天野结束手中的复制和粘贴工作,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再有两家诊所汇报完毕,就轮到皓康齿科出场。

叶晨和邓伟就算再紧张,也不敢打扰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俞天野。两个人冷眼瞥着,只见俞天野微蹙着眉,紧闭双唇,双颊绷得僵硬无比,凝神注视着笔记本的屏幕。他已经停止了手里的任何修改动作,只是来来回回地,将十份复杂病例资料,来来回回地反复点击。

时间转瞬即过,终于轮到皓康齿科上场。叶晨和邓伟都无比焦虑地看着俞天野快步上台的背影,皓康齿科在遭受了这么惨痛的打击之后,也许只有俞天野,还能力挽狂澜。

皓康齿科作为业界翘楚,吸引了台下所有人的目光。只见俞天野眼光一扫全场,便从容不迫地开始展示以复杂病例为内容的PPT。和前面出场的所有诊所不同,打在屏幕上的皓康齿科的PPT,几乎只以病例照片为主,没有什么文字内容,但是俞天野口若悬河,毫无障碍地将每一个病例的重点和难点一一剖析。

整个会议室里安静无比,都在全神贯注地听俞天野病例汇报,只有后排的叶晨小声问邓伟:“怎么样,能混过去吗?”

邓伟轻轻点头,“应该没有问题,老俞很聪明的,他将文字资料删除,大家已经看不到文字上的雷同点,而且在口头汇报的内容中,除了治疗的思路改动不大,每一个病例在总结时,他都找了新的切入点。”

叶晨还是很紧张,“那能超过皓健齿科吗?”

邓伟摇摇头,“最出彩的部分已经被皓健抢去说了,我们现在这个,也就只能算得上在某种程度上的另辟蹊径,但是并不见得会讨那帮老八股评委的欢心。”

叶晨被邓伟这番话说得百爪挠心,不自觉地便拿出手机来,思索是不是该提前给包怀德发一个短信汇报一下,可调成震动的手机上却有短信进来。叶晨看着一愣,居然来自包赟,“复杂病例报告开始了吧,轮到咱们皓康齿科了吗?”

叶晨掐指一算,现在应该是德国的凌晨四五点钟,亏包赟还惦记着,便回了一条短信:“开始了,俞天野正在台上。”

很快又有短信回复,“我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叶晨苦笑了一下,心想:好消息目前还没出现,坏消息倒是一大堆。正思量间,她听邓伟小声而又用力地道:“嗯,好戏终于上场。”

叶晨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俞天野正在展示前几天刚刚完成的国内首例Guide引导行使全口义齿的种植手术病例照片,台下所有听众都不再安静,而是窸窸窣窣,窸窸窣窣,替代以此起彼伏的交头接耳声。

台上的俞天野却置若罔闻,依然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讲解。

当一切结束,俞天野正要鞠躬下场,却被台下的评委之一,某德高望重的口腔医学院的老教授喊住,“俞医生,我能问您一个小小的问题吗?”

俞天野直视过去,不卑不亢地道:“可以。”

“请问这例手术是谁做的?”

俞天野平静地回答:“是我。”

台下再度窸窸窣窣、窸窸窣窣起来。

“请问是什么时候做的?”

俞天野继续平静地回答:“三天前。”

台下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声音变得大了一些。

“还想请问一下,你手术的地点是…”

俞天野还是平静地回答:“就在皓康齿科的种植中心。”

台下的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声继续放大。

老教授终于不再发问了,对着话筒来了一句:“谢谢你给我们带来这么精彩的展示,让我对国内的齿科诊所水平、诊所的种植水平,有了全新的认识。”

在疾风暴雨般的掌声中,俞天野鞠躬之后,快步下台。他刚刚回到座位上,还没来得及接受两位战友的祝贺,眼角的余光就看见林晓璇在会议室门口一闪而过的背影,心头一沉,扔下一句“我出去一趟”,便也尾随离开。

圈套4

俞天野走出会议室大门,却未见林晓璇的身影。他想了想,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还没拐过笔直的走廊,就听见林晓璇的声音在拐弯处传过来,“打电话找我干什么?”

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我想我真得对你刮目相看了,你毕竟也在皓康齿科待过一段时间,不用做得那么绝情吧?”

林晓璇冷笑一声,“柳椰子,我的事儿不用你来提醒。再说,你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那你说说看,你安排陈朗进皓康齿科,究竟有何意图?”

俞天野的脸色在一刹那间不停变幻,缓步拐过走廊的拐角,出现在二人面前,“林医生,柳医生,能否请你们二位给我一个解释?”

柳椰子看到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俞天野,扎扎实实地吓了一跳,说话有些结结巴巴,“老,老俞,你别误会。”

林晓璇在一瞬间也有一些慌乱,但是马上就镇定下来,轻蔑地看了柳椰子一眼,“敢做却不敢当,别让我小瞧你。”

柳椰子惊诧地看着林晓璇,气愤莫名,心想:当年脑子一定进水了,会喜欢这个女人。于是也毫不客气,“你自己搞的鬼,怎么推到我身上?”

林晓璇冷哼一声,“得了吧,你嫉妒俞天野那么多年,不用否认吧?”

柳椰子完全能感受到俞天野那冰得可以让人冻僵的眼神,简直郁闷至极,“我,我是嫉妒,那又怎么样?我不会背后做小动作。”

林晓璇一时语塞,耳边传来俞天野异常压抑而又克制的声音,“林医生,我只想请你解释一下,我们皓康的病例资料怎么会流失到你那里?”

林晓璇反问道:“扣这么大的帽子给我们皓健,请问你有什么根据?”

俞天野步步紧逼,“你不觉得两家诊所的病例报告内容雷同?其实不用我说那么清楚吧,你应该心中有数。”

林晓璇面露奇怪的表情,“雷同吗?我不觉得。再说了,即便你们皓康齿科的病例资料真有流失,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也应该仔细查查你们皓康的自己人,究竟是谁泄密的。”

俞天野面无表情,“这个不劳你费心,我们自己会清查,但是请你不要否认已经发生的事实,给我一个解释。”

林晓璇轻轻抬眼,悠然地看了紧盯着自己的俞天野一眼,“想知道,是吧?可是我现在没空。”

一阵静默之后,俞天野才万分忍耐地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林晓璇不再看俞天野,抿嘴轻轻一笑,“你也总算惦记我了?以前我找你的时候,你不是从来都没空?那么你找我,我为什么就得有空?”

俞天野被林晓璇这句绕口令噎得说不出话来,连旁边的柳椰子都跟着出了身冷汗,忽然内心闪过一个念头,“幸好,幸好面前这位艳若桃李的林医生,从来没有惦记过我。”

就在三人处于僵持状态的时候,有组织会议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几位医生进去吧,一会儿还得投票呢。”

柳椰子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诊所的复杂病例还未展示,赶紧率先告退,剩下俞天野和林晓璇二人。俞天野已经基本放弃想要从林晓璇嘴里问出点儿什么的想法,片刻之后,便也转身,往会议室方向走去,还没走两步,就听得林晓璇在背后道:“如果你真想知道点儿什么,今天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俞天野呆滞了一下,继而大踏步朝会议室方向走去。可是他的脑海里,一直有林晓璇的声音在起起伏伏,“你安排陈朗进皓康,究竟有何意图?”

此时此刻,位于遥远的欧洲大陆的包赟,躺在阿姆斯特丹的宾馆的大床上,昏昏沉沉地翻来覆去。手机又滴滴两声,包赟从枕边拿起手机,果然是叶晨发来的短信,上面的内容虽然简单,却让包赟一下子清醒了,“险象环生,结局完美。”

包赟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险象环生?什么意思?便回了三个字:“怎么了?”

叶晨看着包赟发来的短信,回道:“情况复杂,你回来再说。有惊无险,不必担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是还没有入睡,还是刚刚晨起?”

很快那边就发回来一条,“因想念祖国,导致思虑过重,由时差折磨,以致难以入眠。今在荷兰,明日返德,后日返京。”

叶晨看到中间的“想念祖国”四个字,不由得嗤笑一声,摇摇头,他想念祖国是假,估计思念美女是真。

包赟他们一行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荷兰?那是因为截至昨天下午,德国的展会便已经结束,包赟带着刘总和黄医生等人连夜前往荷兰的阿姆斯特丹,按照某些中年男人的需求,除了感受一下异域风情以外,还要顺便领略一下资本主义社会的特色产物——鼎鼎大名的运河红灯区。

阿姆斯特丹其实也算是一座水城,在没踏入红灯区之前,夜晚的运河安静迷人。可红灯区内却是另一幅景象,摩肩接踵,人声鼎沸,霓虹闪烁,暗香浮动。这里有许多并不算高大的小楼,下方有无数玻璃橱窗或者小门,每一扇橱窗内都会有一位仅着三点式内衣的女郎,正对着橱窗外搔首弄姿。

连一向严肃的刘总都不禁大叹,“醉生梦死,醉生梦死!”

黄医生却对一扇紧闭的看不见人影的玻璃门感兴趣,悄悄问包赟:“为什么这扇玻璃门的帘子放下了,门口却排着许多人。”

包赟看了一眼垂在玻璃门上的粉紫色的帘子,解释道:“门口站的人越多,说明人气越高,除了看热闹的,便是排队等候的入幕之宾。”

这番话听得几位老男士频频咂舌。黄医生斜着眼睛看了看包赟,“你小子,懂得够多啊,来玩过吧?”

包赟微微一笑,除了用一句“食色性也”打个哈哈搪塞以外,不做他语。

这一折腾便折腾到半夜,他们用眼睛、耳朵感受完性情文化之后,好不容易才回到订好的酒店休息。刘总发表感慨道:“也没觉得怎么样,不过就是合法化了。”

黄医生有些意犹未尽,追问道:“那明天我们去哪儿?”

包赟想了想,“明天去海牙。”

黄医生略微有些失望,“海牙是在海边吧,有什么可看的?还不是老样子。”

包赟皱了皱鼻子,做沉吟状,“嗯,也许会有天体浴。”

黄医生做了个了然的神色,拍拍包赟的肩膀,“不错,不错,不像俞天野带我们出来,一点儿都没有调剂。”

包赟哑然,十月的荷兰已经到了穿厚外套的季节,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有不怕冻的鬼佬在海滩英勇献身,让黄医生一饱眼福。当然,接下来大家各怀心思,进自己的房间休息。

包赟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时差的缘故,最近休息得不好。他想了一会儿陈朗和自己的关系,便觉得懊恼;再想一想俞天野和陈朗的关系,更觉得绝望;过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发出去的那批免费洗牙卡,觉得有些不踏实;再琢磨着十佳诊所的复杂病例评比正好是今天,于是干脆给叶晨发了短信,询问进展。

叶晨的回信让包赟略略吃了定心丸,可是给陈朗这些天发去的短信如石沉大海,让他有些灰心的。反正也睡不着了,虽然目前身居海外,可是国人的劣根性在包赟身上显露无遗,自己好过不了,也不想让别人好过,闻着空气里湿乎乎的味道,他眼珠子一转,便给陈朗发了条短信,“陈朗,江湖救急,我家里的海龟饿了好几天,再不喂食该去见上帝了。”

逃避了最后一天的种植培训,回到种植中心整理病例资料的陈朗,见到这条短信,不由得一愣,第一反应便是问同事:“王鑫呢?今天又没来上班?”

同事“嗯”了一声,“说家里有事,他请假不来了。”

本来并不抱什么希望的包赟终于第一次收到了陈朗的回信,“怎么帮你?”

包赟尽管明白陈朗是出于朋友的立场,还是没来由地兴奋起来,以最快速度报上自己家地址之后,还写道:“钥匙在门口鞋柜最右边的底层。请替我去超市买点儿新鲜鱿鱼,那是我家海龟的最爱。”

陈朗很快就回道:“下班后我会去。”

这么简单的一条短信,却看得包赟的心情上下起伏,拉开窗帘往外看去,清晨的阿姆斯特丹原本薄雾缭绕,却一点点地被阳光所突破,渐渐便能看见街道两边尖尖的屋顶,还有各色鲜亮的油漆百叶窗,阳光照过来,倒映在墙上,似闪动着的条纹舞,宛若包赟此时逐渐灿烂的心情。包赟还不忘给自己的老妈发了条短信,“美女,这两天会有朋友去喂玳瑁,你就别去了,免得它被撑死。”

和包赟的心情正好相反,俞天野一直皱着眉头,直到评比结束,仅仅在最后得知皓康齿科在本次复杂病例评比中获得头筹时,微微咧了咧嘴,但很快便收敛。叶晨和邓伟对视一眼,邓伟开口道:“刚才你找到林晓璇了?”

俞天野点头。

邓伟又问,“那她承认了没有?”

俞天野摇摇头,继而又补充道:“她约我今晚上见一面,但我不打算去。”

叶晨还是比较了解林晓璇的,“就算她晚上约你,但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承认?再加上这种手段高级的抄袭,咱们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却没处讲理。”叶晨话题一转,又道,“我只是在想,除了我们几个人,还有谁可能接触到复杂病例资料。”

邓伟摇摇头,看了俞天野一眼,“没谁吧,这资料除了老俞,就是我看过。其他人,谁还有机会能接触到?不可能啊。”

俞天野心中又是一凛,心中也只有三个字:不可能。正想到这里,手机却震动了一下,俞天野打开一看,是陈朗的,“评比结束了吗?是否一切顺利?”

俞天野在回复还是不回复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一条:“顺利。晚上如果有时间,也许我会找你。”

可是那天晚上,俞天野并没有时间找到陈朗,因为包怀德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直以儒雅著称的老先生也大发雷霆,一晚上都抓住这帮高级经理们不停地反思和总结,这么重要的材料都会流失,这么重要的会议都差点儿出了差池,可是漏洞究竟出在哪里?

当然,这天晚上林晓璇也没有在两人所谓的老地方等到俞天野。于是,命运的大手,或者也可以称为意阑的大手,自然没有放过这一群人,将皓康事件翻到了崭新的一页。

第二日清晨,北京城内销量最大的报纸上,有整整一版的篇幅都是有关皓康齿科的,标题是:《论高档齿科的性价比》。至于其中心思想,通过各个方面来说明,国内号称服务与治疗都拔得头筹的皓康齿科,其中的价格水分是外人难以想象的。最典型的例子,在皓康这个所谓的高档诊所,需要花上数百元才能洗牙一次,却在网上大量贱卖几十元一张的洁牙卡,而且在皓康齿科使用毫无障碍。由此可见,这种公司默许的行为,隐含着极大的价格水分。

在这张报纸的最下方,还附有一张网上销售截图,整整一长串的购买记录,看得皓康齿科的所有高级经理们心惊不已。

嫁祸1

在这张报纸的最下方,还附着一张网上销售截图,整整一长串的购买记录,看得皓康齿科的所有高级经理们,触目惊心。

皓康的总经理包怀德也被这层出不穷的事件折腾得气急败坏,说实话,皓康齿科成立到现在,虽然也经历不少风雨,可是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接二连三地算计。看来老话总是有理,比如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这一句。于是包怀德将报纸摔到几位高级经理面前,再扔下一句“知道是谁做的吗?”

邓伟,叶晨和俞天野互看了一眼,摇摇头。

包怀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生活得是不是太安逸了?安逸得人都变迟钝了?还有那个包赟,总是自作聪明,闯下这么大祸。他什么时候从德国回来?”

老爷子当然可以想说什么是什么,这三个人还没有愚蠢到说太子爷坏话的地步,除了叶晨小声回了一句,“他们好像是明天回国的飞机。”其他两个人都是低眉敛首,默不作声。还能说什么呢?摆明了皓康齿科被人给黑了,自己却连黑手是谁都搞不清。

包怀德看着面前这三员大将,真是恨铁不成钢,做痛心疾首状,“限你们最短时间内查清来龙去脉,而且将事件所引发的负面影响,缩小到最低限度,一定不能影响到十佳诊所的评比。”

三个人都是迅速点头,应承下来,唯唯诺诺。

包怀德发泄完毕,便先行离开会议室,空气中弥漫的低气压才渐渐有所缓和,邓伟第一个开口,“昨天回去后,我想了一整晚,这复杂病例被偷走的时间一定就是最近的事儿。”

俞天野抬眼问道,“为什么?”

邓伟分析道,“你看啊,在复杂病例结束之后的那一大段总结,是你给我看过一遍时,咱俩商量着加上去的。而这次演示时,林晓璇就已经原样照搬了。所以按照时间推断,被偷走的时间应该就在最近几天。”

叶晨问道,“那你想出是谁了吗?”

邓伟摇摇头,“应该是能近距离接触到我和老俞的人。可是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谁最有嫌疑。老在我的屋子里进进出出的,除了我的护士,就是新来的唐婉。说起来应该不会吧,那个唐婉笨得要死,应该不会动这种脑筋。”说罢还看了看俞天野,打趣道,“至于你的身边,要说谁有嫌疑,我看只有陈朗了,她和你的关系可不一般,要想拿点什么东西出去,肯定特别容易。”

叶晨看了脸色骤然一变的俞天野一眼,马上就“切”了一声,“都这功夫了,你还能乱开玩笑。再说了,陈朗和林晓璇也不一样,怎么会是那种人。”

邓伟自知失言,赶紧弥补道,“我这不是调节一下气氛嘛,你们干嘛那么严肃?”想了想又道,“说正经的,你们说这份报纸上的报道,是林晓璇找人干的吗?”

叶晨率先摇了摇头,“复杂病例的事儿肯定是她干的,但是今天这事儿倒不一定是她。”

这回换邓伟和俞天野一齐看向她,“为什么?”

叶晨解释道,“如果是林晓璇做的,那她不应该取这个《论高档齿科的性价比》的标题,说起来皓健齿科和皓康的定位是差不多的,我觉得她那么聪明,不会干那种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蠢事儿。”

邓伟也点头,“你说得有理。但是如果不是林晓璇,那会是谁?”

一直默不作声地俞天野却忽然道,“叶晨,你人脉广,从侧面打听打听,多收集一点博文口腔的资料,越多越好。”

邓伟看了俞天野一眼,“怎么,你怀疑是博文口腔做的?”

俞天野面无表情,“也不是不可能。”

叶晨倒是跟着点了点头,“如果皓康失利,得益最大的自然就是皓健以及博文。而博文的客户群,正好和我们没有什么交集。”

邓伟还是比较疑惑,“可是这些免费洁牙卡,是包赟批给什么广告公司的,怎么就会流失到网上,而且正好就被捏住把柄,写了这篇报道呢?”

叶晨皱眉道,“到底是哪家广告公司?”

俞天野看着叶晨,“是一家新开的广告公司,经理我还算有点认识,叫王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那天来皓康签合同的时候,你还见过,一块儿坐电梯来着。”

电光火石间,叶晨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好像陈朗的妹妹也在那家广告公司,他们一块儿来的。她当时在电梯里还说了一个柯南定律来着,吓得我半死。”

这才没多会儿功夫,俞天野又听到一次陈朗的名字,不由得在心里微微皱了皱,连带着胃部都仿佛有了不适。有个特别小小的声音在心里说,“不会的,不会的。”

可是会和不会,却并不是俞天野便能拍板决定的,也不是压根就不知江湖已经掀起腥风血雨的陈朗所能左右的。陈朗给一位种植二期的病人戴完牙冠,回到办公室,看王鑫坐在电脑前,拼命敲击键盘,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不由得一乐,“不容易啊,你终于上班了?”

王鑫白了陈朗一下,“别理我,烦着呢。”

陈朗拉了把椅子坐到王鑫身边,端详了一下王鑫的五官,“还好,脸上没带什么幌子了,那天看着还有一块儿是青的。”

王鑫不胜其烦,心想陈朗怎么也那么婆妈,而且哪壶不开提哪壶。嘴里虽然没说话,鼻子里却狠狠出着气。

陈朗心里当然知道王鑫不痛快,便转移了一下话题,“晚上你有空吗?帮我个忙?”

王鑫闷声闷气道,“干嘛?”

陈朗想了想道,“包赟家的海龟没人管,昨晚上我去喂了一次,今天你去吧。”

王鑫却转头惊奇地看了陈朗一眼,然后又转回头去,拒绝道,“我晚上还有别的事儿,你自己去吧。”

陈朗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讪讪道,“那还是我自己去吧。”

王鑫却冷不丁来了一句,“包赟把玳瑁交给你了?他走之前交待的?”

陈朗恍然大悟,那个翻着白眼看自己的庞然大物原来就是玳瑁,赶紧摇头道,“没有,包赟是昨天才发短信给我来着,估计因为联系不上你。”

王鑫“哦”了一声,便不复言语,办公室里又化为沉默,情形颇为冷场。

半晌后陈朗又问了一句,“这玳瑁是不是看人下菜碟呀,按说饿了好几天,怎么我去喂它,它一点也不激动,爱理不理。”其实陈朗很想说,那只胖海龟就和它主人一个德行,藐视众生,摆着太子爷的架势。不过这些话,陈朗只在肚子里腹诽了一下,并没有说出口。

王鑫又看了陈朗一眼,半天才来一句,“你和陈诵是姐妹俩吗?”

陈朗心中一惊,反问道,“怎么这么说?”

王鑫却慢吞吞道,“她多会在男孩里玩心眼儿啊,你怎么一窍不通?”

陈朗被他说得糊涂,但王鑫语句中对陈诵的轻蔑之意还是一清二楚,脸色便耷拉下来,“王鑫,你别这样说陈诵,她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你也反省一下自己,是你先伤害到陈诵了。”

王鑫愕然,“我哪有?”

陈朗摆事实讲道理,“你是不是先找一女孩儿说是自己女朋友?你是不是当着你所谓的女朋友的面,说陈诵是平胸?你是不是在我们那么多朋友的面前,说陈诵骨头轻来着?”

王鑫张口结舌地看着陈朗,陈朗继续道,“我们陈诵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亏,也就在你这儿栽个大跟头,她就算再喜欢你,也得找补一下,虽然她用错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