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着从此以后她就是一个扫地的工人。

桂英哪里肯干?

哭的更加凶了。

霭芬道:“妈也是为了你好,你留在海城,能在妈的眼皮子底下,工作固然是差了点,可也没办法呀,你的身体又不像你姐,能去外地闯一闯,你乖,就听妈的话,环卫所先干着,有好的咱再想办法换,成吗?我让你哥你姐都给你留心着。”

桂英自然只得从了。

每天上班去,工作就是扫大马路,一边扫一边哭。

顶着大太阳也得扫,眼睛哭得像核桃。

她把这笔账全都算在了白月茹头上,因为他哥和她结婚了,最后家里的房子一定是要给他们的呀,怎么能容她在那里住的久呢?

她妈这是曲线救国,护着她哥让她滚蛋呢。

她想想,得为自己打算了,就正儿八经的开始给自己物色对象。

开始找的第一个名字很有趣,叫做何穷富,是个挺自恋的小青年。

带回家给霭芬一看,霭芬做了一桌子的菜,有荤有素,这个小伙子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饭后把人送走,霭芬就说了那么一句:“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吃,人瘦的跟鬼一样,一看就营养不良,估计命不长,不许谈了。”

桂英听妈妈的话,就和何穷富断了。

谁知道,事后真如霭芬说的那样,不到半年,何穷富就挂了,也不知道到底生的什么病,反正就是猝死,据说送进医院一天就没气了。

桂英想,还好听妈的话没和他谈,否则岂不是那么快就成了寡妇?

真是幸哉!

接下去再谈的一个是好友小章介绍的。

霭芬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小章这个女孩子,据她的观察,小章嫌贫爱富,且听说小章她妈这辈子还没到六十,就已经嫁过三次人,有三个老公,都说要看女儿先看娘,所以霭芬不喜欢小章。因此小章给桂英介绍的卞刚一开始霭芬也不看好。

霭芬的眼光不错,卞刚一开始实则是小章看上的,但是小章就像霭芬说的,心思忒活络,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觉得卞刚太老实沉闷了,就想把人甩了,想到桂英也是个呆呆的丫头,就直接把卞刚给转手给了桂英。

卞刚和桂英的第一次约会,据桂英回忆,从头至尾卞刚只说了三句话。

当时他们的单位因为在胡家木桥,那里有一条苏州河的支流,彼时的河水还都和干净,没有污染,可以跳进去摸鱼,所以他俩便绕着小河散步。

卞刚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走一圈吧。

桂英说好。

接下去走了半圈,卞刚都沉默无语,桂英便问:“那…你在环卫所是干什么的呀?我怎么没见过你?”

卞刚答道:“我开车的。”

四个字,十分简洁。

桂英垂头道:“哦。”

她想,卞刚大约听说了自己身体不好,瞧不上她。

因此到了整条河都走完的时候,桂英也挺知趣的,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回去了。”

岂料卞刚出人意料的说了第三句:“那个…我们再逛一圈吧。”

从头到尾这三句,让桂英真是猜不透摸不着。

后来他们又走了一圈,卞刚还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桂英不怎么喜欢她,回去向霭芬报告,哪里知道霭芬这一次竟对卞刚另眼相看了,道:“这孩子看上去挺老实,你先别回头人家,慢慢看着。”

然后霭芬想大姐桂芝精明多了,便让桂芝到桂英的单位去打探,看看卞刚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桂芝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卞刚在干活,他是开垃圾车的,每天要到各个小区的垃圾点,去把人家倒得垃圾装到车上。因为那时候车子并非自动的,都要靠人工拿一把铲子一下下的把垃圾给抄进车里,是个体力活。

桂芝观察了一下,只见大热天的,卞刚把帽子往后一反戴,也不看周围,只闷头努力干活,干完了就喝点水,赶紧上路去下一个地点。

桂芝觉得这是个老实的孩子,就回家向霭芬详细叙述了一遍。

这一回,霭芬是彻底同意了。

不仅同意,还挺撮合。

很多年以后,桂英说道这段往事,都十分的感慨:“那时候是真不想当环卫工人啊,那是什么活呀,扫地的,现在哪个城里人肯干?”一边还教育自己的女儿亦敏,“你一周才加班一天,还只有半个小时,就回来嚷嚷着不要干了,妈妈当年过的日子你哪能接受?是怎么熬过来得呀!唉~”

“不过也多亏得你外婆,是你外婆慧眼识珠,选中了你爸,这才有了你。”说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事情看起来不如意,可一条大道走到底,发现原来竟是一条活路,活脱脱的康庄大道。

而很多事看起来风光无限,到最后竟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谁都在人生的岔路口,谁也不知道哪条路是对,哪条路是错。

当年哭诉自己命运的桂英,后来不成想竟是几个兄妹中路子走的最平坦的一个,卞刚疼爱她,她几乎过着少奶奶的生活,不怎么工作。

而能干如桂芝,则坎坷的多,至于静江,那就是另一番乘风破浪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等到你

当然,月茹和静江的孩子最后还是来了。

在他们结婚的第三个年头,姗姗来迟。

而在月茹怀孕期间,还出过一件叫人胆战心惊的大事。

那时候,因为怀孕的关系,白月茹的性情有了很大的改善,起码在很多问题上比起一般的人要宽容的多。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本性又殊为纯良,因此早就把陈菊笙对她做的那些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更何况,德辉和美芳在他们婚后还特地为月茹和静江摆过一次和情酒,表面上是联络感情,实则是替菊苼找个台阶下,而在月茹怀孕的两个月后,美芳也紧接着怀孕了,陈菊笙能抱孙子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对同样是孕妇的月茹也好了许多,每次月茹回家,她都颇为照顾。

然而到了月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有一天家里正好没什么人,只有她的舅舅陈乾笙在亭子间不停的咳嗽,躺在那里养病。陈家每一代都会有一个生哮喘病的,菊苼,乾笙和富笙三姐弟里是乾笙,而到了德辉,月茹,德成和德华这一辈里,倒霉的是德华。至于到了孙辈里会轮到谁,谁也不知道。大家心里都有隐忧,但怀孕毕竟是喜事,谁都不提罢了。

在楼上的月茹听到楼下有邮差喊门的声音,道:“三十六弄四十三号,白俊,挂号信。”

月茹大腹便便,走的慢,楼下的邮差又不知道,便接二连三的喊,越喊越不耐烦,月茹便急了起来,下楼的时候一个不慎,脚下一滑,直接从楼梯上滑了下去,所幸的是楼梯旁有扶手,够她拉上一把,而且这条楼梯她从小爬到大,否则下场一定是一尸两命。

可即便是如此,月茹还是倒地不起了,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

她急的满头大汗,用尽力气朝楼上喊:“舅舅——舅舅!”

门外的邮差透过玻璃门窗看见了,心道不好,立刻也在弄堂里喊道:“救命啊,有大肚子摔倒啦,谁来帮帮忙。”

陈乾笙此时听到了呼救声,也顾不上自己了,用药水往自己嘴里一喷,就冲到楼下去了。

可是他个子矮,再加上常年缠绵病榻,哪里抱的动月茹呢!

月茹这个时候也已经感觉到有湿润的液体开始沿着她的大腿根部缓缓下滑——这不是好的征兆,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于是无法克制的哭了出来,一边用手捂住肚子,一边抽噎道:“宝宝,宝宝!”

这是她得来不易的宝贝啊,比她的命都重要。

陈乾笙见状,立刻把门打开,挨家挨户的去敲邻居的门,找人帮忙。刚好岳麒麟在屋里埋头啃书,闻讯便赶了来。

月茹哭的不行,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乾笙道:“这次多亏了小岳帮忙,否则我还真找不到人,这可怎么办是好。”

月茹吊着一口气道:“对,谢谢你啊,小岳。”

岳麒麟抱着月茹,气喘吁吁道:“哦,没事没事,助人为乐,应该的。”

他见陈乾笙朝他眨眼,便又道:“对了,你怀孕了,还没恭喜你呢,现在恭喜你啊,哈哈。”

陈乾笙无语,这岳麒麟真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读书读傻了吧,难怪月茹不喜欢,唉!

好在医院很快就到了,医生检查过后给月茹打了一针,告诫她:“首先作为妈妈,你自己情绪要稳定,不能让胎儿感觉到你的情绪波动,否则她也会受影响的,所以你要控制自己的情绪,知道吗?!”

月茹点点头,她也想控制,可是方静江不在,她就是怕的要命。

正好方静江接到电话也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月茹赶忙一把抓住他的手,静江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膀上道:“别哭,别哭,没事的,听医生的话,我来了,没事的。我方静江的孩子一定是个胆儿大的。”

事后证明,方静江的孩子确实与众不同。要说胆大,那是特别的大。

记得有一年,猫猫大约刚满四岁,静江和月茹两个人淘气的把孩子放在大马路中间,想吓吓她,看她有什么反应,结果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就站在那里,等月茹回去找她。

后来静江和月茹从躲得地方出来,问她:“猫猫,你怎么不怕呢?”

别的小孩一离开父母,哭的可凶了。

猫猫特别老成的说:“你们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呀,我刚才看见你们躲起来了,不过我个个(个头)小,一会儿就看不见你们了,我就在这里等着。”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包鱿鱼丝,快乐的吃了起来。

知道霭芬疼她,回去还和霭芬告状,扑到奶奶的脚边,道:“奶奶,爸爸妈妈今天存心吓我。”

“咳!”

方静江低咳一声,女儿的一席话说得他们夫妻俩简直无地自容,好像他们才是孩童,孩子反倒是大人了。

可想而知,这一对夫妻从此以后都再没和女儿开过这个玩笑了,起码他和他太太无聊的恶作剧并没能在他女儿那里获得意想之中的乐趣。

要说胆子小,猫猫的胆子也真是特别的小。

不过那是她四岁之后的事了,四岁的时候出了许多事,猫猫在那一年受到了一系列的伤害和打击,在那之后,她不得不以自我封闭作为一种应激反应,她不和陌生人说话,生怕别人害她;不敢出去玩,即便是在家里,都是一个人沉默不语……那时的她和之前天真无邪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可见命运给了她常人没有的天赋,同时也使她受累,伤痕累累。

不过猫猫的性格,自始至终,都可以用一个成语来概括,那就是:从容不迫。

当时那么危急的关头,月茹都见红了,一般的孩子不好,都要引产,这一次的受孕就算是失败了,可谁知道这孩子愣是没有掉,偏就妥妥的呆在里头,纹丝不动。

月茹住了两天医院就出去了,直到临盆之前都特别小心,自然没再出过什么事了。就是孩子的胎位不好,一般生孩子都是脚先出来,再是头。可猫猫是倒过来的,她的头朝下,脚在上面。为此,月茹生她费了好大的力气,还险些难产。

医生甚至还把方静江叫去签字,问他一旦有什么的话,你到底是要保大人还要保孩子?

方静江心里虽忐忑,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说:“孩子大人我都要,实在不行,就保大人。”最后还签了病危通知书。

这些事月茹都不知道,她在产房里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孩子生出来的,死也要生。她肚子疼的时候叫护士,医生来看了说,产门只开了两道,没法生。而且胎位不正,让她趴着做运动,后来孩子好不容易头朝下了,月茹又没有想生的感觉了。

于是打了催产素,又靠人工手动剥离胎盘,才把孩子给弄出来。

小家伙甫一出头就是雪白糯米团子一个,护士和医生都惊叹道:“真漂亮的孩子,别的小朋友刚生出来都是血肉模糊地肉疙瘩一个,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儿!”

月茹听了骄傲的不得了,护士便把孩子擦干净了抱给她看。

她屏着力气抬头看,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哭的响亮,肉嘟嘟…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终于开心的昏睡过去。

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方静江,他乌黑有神的眼睛此时正饱含着希冀的光,问她:“怎么样?男的还是女的?”

月茹笑道:“女孩儿,特别漂亮。真的,雪白粉嫩的,最最好玩的是她头顶上的旋,头发转起来,跟你一模一样。”

月茹本来还想说下去,可她看到静江一脸漠然,只道了一声‘哦’,然后刚才兴奋的神情似乎就一去不复返了,她立刻就没有了说下去的欲望。

静江道:“人没事就好,这些天你好好休养,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我一有空就来。”说着,还握了握她的手。

月茹点点头,他便转身去了。

她看着他离去的样子,心道,别的爸爸此时都躲在厕所里等医院关灯了以后偷偷地跑出来看宝宝,方静江期待了这么久,一听说是个女孩儿,转身就走了,她知道他嘴上说男孩女孩无所谓,他都喜欢。其实不然,他喜欢的是男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

漂亮的宝贝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三天,方静江都是来看过月茹之后便直接走了,直到第四天,月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闷声的把头侧向一边,不理他。静江本欲舀一口汤给她喝,见状忙问:“怎么了?”

月茹不说话只是掉泪,方静江默然无语的把勺子放下,两人一时无话。

足有半晌过去,静江才道:“要不……今晚我留下来看看孩子吧。”说着,温柔的拉了拉她的手,一边要替她拭泪。

月茹一把将手甩掉:“你非要我这样才肯去看她,还说什么生男生女都无所谓,都是骗人的。你这个浑蛋。”

“没骗人,真没骗人。”方静江哄到,心里实则又是另一番滋味。他不是不喜欢女孩,只是他曾经可以有过自己想要的,差一点就得到,如今始终有一股难言的失落感压在心头挥之不去。

于是当天晚上,方静江便躲在医院的男厕所里,一蹲就是几个小时,等夜里医院熄了灯他才偷偷地出来,跑到育婴房门前张望。

门虽然是锁着的,可是房间前一大片的玻璃都是供所有的大人给他们看望自己的孩子的。

只见每辆小推车里一共睡了10个小婴儿,全都用小布包裹着,并排放好。

这样的车子大概有四五辆,也就是说,一个房间内至少有四十多个婴儿睡在一起。

可方静江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女儿!

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按在窗玻璃上,探着头,踮起脚,想要看的更仔细些。

那是他的女儿吗?

那是他的女儿啊!

怎么会那么像!

须知此刻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别的孩子早就睡着了,淅哩哈拉的打着小呼噜,唯独她,他方静江的小宝贝像是知道他的爸爸会来看她一样,睁着乌黑滚圆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瞧向四周。

她在看这个新奇的世界,开心的不得了,方静江做鬼脸逗她,她就咯咯咯的直笑,还把小手指放进嘴巴里吮了一下。

方静江被这个小可爱给彻底迷倒了,诚如月茹说的那样,她的肌肤雪白粉嫩,颧骨的地方有两跎淡淡的红晕,像个小红苹果。头顶上有个旋儿,婴儿的毛发虽然稀少,可却是和方静江一样,依着那个旋儿转起来,简直就是大西瓜和小西瓜的效果。

方静江看着,傻呵呵的笑了出来,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育婴室的门前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被护士长发现了,才肯依依不舍的离去。

然后接下去的每一天,方静江都必要跑去看的,由于这个孩子实在生的太漂亮,大家在为她起名字上犯了不少的脑筋,先是静江选了一个妍字,方妍。后来德华又从字典上找了一个莹字,意为美玉。最终经过双方家庭多轮的投票,才正式选定为‘方妍’作为猫猫的名字。

而猫猫这个昵称实际上是月茹给起的,也只有月茹这么喊,因为在海城的方言里头,猫猫就是‘亲爱的小宝贝’的意思,再加上猫猫的眼睛特别漂亮,就像波斯猫一样,眼线长,双眼皮又深,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炯炯有神。而她小的时候又经常笑,笑的天真无邪,双眼便愈加水润,叫人一见难忘。

那是一双几乎可以被称为世界上最美的眼睛。

等猫猫长大以后,她自己调侃道:“根据奶奶的逻辑,这个世界上要说没有迷信,也是有迷信的,你们把我小时候说的那么漂亮,就应该喊破掉,这样孩子才能养得活,养得好。好像什么方漂亮啊,方美丽啊之类的,这样一来,也省的我小时候老是跑医院是不是,我真是007的性格,林妹妹的身体啊!”

就像猫猫说的,或许是由于月茹在八个月时那样一摔的缘故,猫猫从小身体便不大好,一有风吹草动就病了,夫妻俩为了这个孩子操碎了心,吵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方静江宝贝女儿,每次看到女儿被那么粗的针头戳到肉里,怎么不心疼?自然是要责怪月茹是个马大哈,竟然八个月还摔跤,月茹无话反驳,只有红着眼眶挨训。她其实心里比谁都自责,可有什么办法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尤其是有一次猫猫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发烧发的厉害,到了41度,医生说再烧下去可能会引发脑膜炎。月茹差点哭死。

其实月茹根本不是爱哭的性格,她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坚强的,以前刚上工作岗位的时候,那么粗长的钩子刺进肉里,她都没有哭,可自从和方静江结了婚,为了这个家,她三天两头的就哭。自己也开始讨厌自己了。

毫无疑问,猫猫这个孩子对他们这对夫妻而言是特殊的。或许每一个家庭皆是如此。

夫妻俩本来感情很好,生了孩子以后,则开始为了孩子这样那样的琐事一一计较,时间久了,难免争执口角,然而每次和好又都是因为这个小家伙。就好像猫猫,他爸只要一开始数落他妈了,她就得立刻跳出来做和事老,开玩笑道:“哈哈,妈妈当年其实是把我的小鸡鸡给摔掉了,本来我大概可以当007的。”

一席话,轻轻松松就把父母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给拨过去了,瞬间缓和下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忍不住笑了。

可见每一个父母的宝贝都是他们甜蜜的负担啊……

然而有一个人,对于他们这对夫妻吵架始终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的,那就是桂英。因为不看好他们的人实在太多,所以桂英算在其中一个,也就不那么突出了。

尤其是彼时她正与卞刚打得火热,她对哥嫂吵架几乎是有一些幸灾乐祸的,而且,她是打从心底里看不起月茹,甚至有一些鄙夷的,因此等到桂芝每一次回来看小胜强的时候,都要拉着桂芝到阁楼上去说一番她的坏话才算过瘾。

而由始至终,月茹对此是一无所知的。

当然了,桂芝性格大方,有些不拘小节,对于桂英那点小肚鸡肠很不当回事,每次都说:“月茹不是那样的人吧?!”

桂英道:“怎么不是?她那是装的!”她一口咬定,“哼!我哥可被她骗了,她心计深呢,那时候还跟我们说她爸是厂长,结果呢,她连陪嫁的金戒指都是假的。丢不丢人!”

“要不然你看她那土样,我哥能看上她?!”

桂芝不接话,只打着自己的毛衣,她是记着月茹的情意的。

因为小胜强白天放在方家由霭芬带,月茹在怀孕期间乃至出院后都帮了不少忙。

而且方妍的情况特殊,她是由人工剥离胎盘生出来的,也不能算是彻底的自然分娩,所以到了后期,月茹的身体内有点发炎,她住院住了大约有二十多天才回家,之后休养了几天,就算出了月子了。

月茹的奶水很足,把方妍养的白白胖胖的,可方妍虽然没有遗传到白家的哮喘,却是和月茹一样,过敏体质。喝了月茹的奶以后,浑身都发起了奶癣,给她穿小衣裳,那布都黏在皮肤上,分都分不开。方妍又还小,尚在襁褓中,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哭,哭的大人心都碎了。

而小胜强彼时已经有三岁了,看着舅妈的奶他其实很嘴馋,月茹便每天给他倒了很大一碗,看着他咕咚咕咚的喝下去,嚷嚷着还要。

还有一件事,说来好笑,这件事是一直被大人们说道胜强三十岁还在重复不断地故事。

当时胜强三岁多,已经能说好多话了。整天搬个小凳子坐在家门前,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大人们跑去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都说三岁看到老,大人们挺郁闷的,难不成这小子以后要当说书先生啊?

而每一次洗澡,则更是闹腾,跟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外加大闹天宫似的。

特别是有一天午后,明忠为他放好了洗澡水,把他按水盆子里。

他非哭着闹着要外婆洗,霭芬于是亲自来了,可还没把洗澡布往他身上抹,他就又开始哭,闹着要舅妈洗呀,舅妈洗…月茹只好把方妍放下先过来照顾他,谁知道舅妈来了,他又不要了,开始要找舅舅,说舅舅最好,洗的最干净。

这下子霭芬火了,拿起苍蝇拍,反过头来用木头条状的那一边对着他的小腿狠狠抽了那么三四下,把他抽的在水桶里像小马驹在跳,腿上立刻就起了四五条红杠子。

月茹心疼小孩儿,就马上抱过胜强,逃到弄堂口去了。

胜强哭个不停,月茹只得哄,哄到他不哭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