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桂芝都知道,都在心里记着,所以他对于桂英的挑唆一向都只听三分,直到有一次,她是当真动了肝火。

须知方妍自从出了医院起,就和霭芬睡,为的就是能让静江和月茹夜里不用起来,白天能好好地上班。

那一天,霭芬很早起来给静江和月茹做早饭。

当时厨房的水开了,霭芬走的急,厨房的门便没有关。

静江于是睡眼惺忪的起来了,还带着一些起床气,对霭芬说话的态度自然不是太好,烦躁道:“妈,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进进出出把中间门关一关好不好?这烟熏火燎的气都往我们房间里钻。还让不让人睡了?!”

霭芬说知道了知道了,下回记住了。

桂芝却不乐意了,她知道月茹稍微有点儿洁癖的,每次他们房间的地板,她都要趴在地上来来回回的擦,有一根长头发那更是不得了,她蹲在那儿一根根的捡,非得把静江给她弄得‘星光万花筒’地板给擦得无尘无垢为止。

那很显然,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一大早来找妈的晦气,一定是月茹出的主意,指使静江说来了。

桂芝想,桂英这点倒没说错,江山坏在娘娘手,现在静江有了老婆,全听她老婆的了,和妈说话竟这个态度?!!!

桂芝当时很显然是受了桂英的影响,谁被天天洗脑不受影响啊,再加上她是火爆脾气,一点就着,可她自己完全不觉得。而静江和他姐的脾气一样是当仁不让。两者一大清早便在厨房开战了。

静江说:“你给我滚,你他妈的一大早在这里发什么神经!”

桂芝道:“滚就滚,我他妈的以后都不回来了,见到你这个神经病我不发神经也要变神经!”

霭芬被他们两个神经来神经去给搞的完全不知所措,只知道桂芝抱起小胜强就往外冲。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这是虐恋情深啊。。。我怎么写到现在还是温馨家庭情景剧呢。。泪奔。。。作者实在是太慢热了,请各位给点耐心。。。因为这文里,包含了好多人的一生。

愁人的宝贝

桂芝把胜强带到了单位里,她由于表现出色,现在已经是帆布场的一个车间组长了,手下管着好几百号人,上班的时候忙,无暇顾及到孩子,便把小胜强放到了单位二楼的托管所。

说是单位组办的托儿所,实际上并不正规,老师都是单位里的女员工,并非外面专门聘请来的老师,所以十分闲散,看管的不那么严格。

小胜强于是不知怎么回事,就一溜烟的从大人眼皮底下跑出去了,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知道向上爬,一直爬到了三楼。

三楼其实是党支部书记办公室,但是胜强又不懂,他只知道委屈,见到一个伯伯从里面走出来,和蔼的问他:“你妈妈呢?你妈妈是谁,怎么把你一个人丢这边,让你跑到这里来了?”

他便一股脑的一边哭一边把事情的原委全都说出来了:“我妈妈被赶出来了,呜呜呜——我舅舅和我妈妈吵架,让我妈妈滚,以后不要再回去了,我和妈妈今晚没地方睡觉觉了,呜呜呜——!”

方静江同志打死都没有想到,他的名誉就这么糟蹋在小胜强的手里了,从此帆布场的人都知道方桂芝有个老凶老凶,蛮不讲理的弟弟。

而胜强哭的那么伤心,是个大人都会动容,更何况他说的头头是道,党支部书记心里不忍,十分同情他的遭遇,怜悯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下属说:“方桂芝家里的条件这么困难,你看,难为一个三岁的小孩竟然要受这种委屈!他才三岁啊!多叫人心疼啊!单位接下去第一批分房,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方桂芝同志!”

果然半年后,桂芝和双吉就拿到了他们的第一套房子,在张家巷,离方家骑车只要五分钟,走过去至多也只有半个小时。于是大家都说这套房子其实全是小胜强讨来的呀!

之后他们一家便在那里住下了。

谁会想到三岁定终生的这句话当真会灵验呢,几十年后的胜强,就靠着这张嘴,在海城卖房子卖成了金牌销售,接着不到三十岁就自组了公司,等到三十五岁得时候,已经是一方的房地产大佬了。而当时的大人只是觉得这个小孩傻头傻脑的,大概是傻人有傻福吧!

那么同样的时候,猫猫在干什么呢?

据可靠地估计,猫猫本来大概可以当明星的。

因为就在两岁的时候,就已经有星探找上门,确切的说,那个时候还没有专门的职业叫做‘星探’,但是厂商需要一个好看又可爱的婴儿来为他们的产品做代言,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里看到的猫猫,反正就是找上门来了,要为她拍一张照片,印在婴儿爽身粉的蓝色硬盒封面上。

可是月茹是保守派,死活不同意,理由是:“小姑娘怎么能打赤膊呢?而且还要赤膊给人家看,拿来拍照再印出来,你让孩子以后长大了怎么做人啊!”

方静江说:“你想的也太远了吧,都改革开放了,再说那才多大的小孩儿,她长大了能有人认识她嘛!而且哦,有一千块哦!”方静江最后还试图利诱自己的老婆。

哪知他的老婆紧紧抱住猫猫,用一种‘你这个家伙卖女求荣死不要脸’的眼神怒视着他道:“两千,三千,我也不给拍!哼!”

方静江无奈,只得拒绝了厂房派来的代表。

其实就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别说是女童了,就是成年人,指明要裸这裸那的也有一堆人抢着拍,因为这是一个成名的机会啊!

可方家就是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也就是说,猫猫失去了她人生中第一次成为一个童星的机会。

几年之后,猫猫长到了四岁。

夏天生痱子,月茹就给她拍‘香香婴儿爽身粉’,静江每次看到封面都要感慨,这个厂商后来找来的小女孩和我们家猫猫差的实在太远了,一边还不忘刺激一下猫猫:“喏,猫猫,要不是你妈,现在这个盒子上的封面就是你了!”

四五岁的女孩儿已经有了虚荣心,问妈妈为什么?

月茹吓唬她说:“要脱光光拍的哦!”

“啊!”猫猫赶紧用双手交叉护住胸口,操着一口童音,用一脸正义凛然的表情,捍卫道,“我才不要让人家拍我的咪咪头来!”

一句话让方静江和白月茹笑的差点背过去,就连屋外正在喝粥的霭芬听见了都噎了一下,闷声乐了很久。

猫猫俨然是方家的宝贝。

是大家的开心果。

她从小能歌善舞,每当听到电台里□□灯记,就跟着哼,哼的跟真学过京剧一样。最好笑的是跳舞,彼时改革开放之后,马路上开始出现一些舞厅,桂芝和桂英虽然还没去玩过,但至少见识过,而那时候假如能有一台收音机的话,是一件很时髦的事。

由于明忠每天早上都推着小车带猫猫去家门口的公园玩,就让她见到了一群人在跳DISCO,她不管那是什么,回家就照样学给大人看,屁股一扭一扭的从桌子底下穿进去又穿出来,活泼的像个上了发条的洋娃娃,着实惹人喜爱,把桂芝和桂英逗得乐不可支。

这两个姑姑给她结了许多羊毛衫,还买了许多小衣服,据月茹目测,至少十年,她都不必给小孩儿买衣服了。

可见这两个姑姑对猫猫的喜爱,简直到了溺爱的地步。

后来猫猫要进幼儿园,其实按常规小盆友在24个月之后就可以进托儿所了,但是猫猫离不开月茹,几乎天天盯着她,月茹为此有时候不得不带着她去上班,试想象一下,当月茹在开大开车的时候,猫猫就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装卸工阿婆或其他员工抱着,但是猫猫死活不依,非要嚷着:“妈妈抱呀,妈妈抱呀!”

月茹说:“妈妈在开车,你不是已经在妈妈旁边了吗?”

猫猫想想也对,可是这种正常人的逻辑在小盆友的世界里存在不会超过30秒,立刻左耳进右耳出,她又开始嚷着要月茹抱了。

月茹只得骗她说:“妈妈开车车是为了带你去看猪猪,你要乖,知不知道?”

猫猫停顿了一下,想自己没看过猪猪,稍微消停了一会儿。

可谁知道一到了大场养猪场,工厂里的师傅当着她的面把一只只猪宰了然后用挂钩吊起来,机器运转轰隆隆,到了装卸工那里,又一钩子撩下来,扔到卡车上。

猫猫‘啊’的一声吓得大哭,哭的鼻涕到处都是,月茹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失策了。

O(╯□╰)o

好在猫猫只哭了一会儿,她是个很乖的孩子,平时几乎不哭鼻子,只有离开月茹才会超常态的变成不讲道理的小孩子。

这件事于是给月茹提了一个醒,她感觉到是不是是时候该让猫猫学着独立,学着慢慢过没有自己的生活呢?否则这样下去怎么行?

所以接下去,她上夜班的时候,就把猫猫放在菊苼那里。她在白家不像在方家那样随心所欲,应该会比较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更何况,白家有美芳和德辉的儿子白小冬在,与猫猫同岁,只小了两个月,很喜欢跟在猫猫的屁股后头喊她:“姐姐,姐姐。”

猫猫也尝到了被别人盯着的滋味,自然就无暇时时刻刻的铆牢月茹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猫猫还是很快就发现月茹不见了。

她去找外婆,菊苼说:“你妈妈上班去了呀!”

猫猫立刻大哭,她是个敏感的孩子,知道月茹是怕自己黏着她,故而存心撇下自己,轻轻悄悄偷溜走了。

菊苼无可奈何,如何劝都不听。所幸猫猫到底是个孩子,有冬冬的陪伴,她哭声渐歇,陪着冬冬一起打香烟牌,但是无论冬冬玩的如何起兴,猫猫始终是郁郁寡欢的。

再后来到了夜里十点钟的时候,大人们该睡的都睡下了,唯有猫猫独自一人坐在床沿,菊苼问她:“猫猫你发什么呆?”

猫猫说:“我在等妈妈回家,她说我是她的宝贝,她不会不要我的。”说着,眼泪又含了一汪泪。

菊苼只有叹气,向猫猫解释道:“你妈妈是去上班了,不是偷偷溜走不要你,如果她不要你的话,怎么会把你放在外婆家里呢?”

猫猫像个大人一样点点头:“外婆你说的我都懂,可是她说走就走,猫猫很伤心。”

陈菊笙愣了一下,她从没有那么爱过在乎过月茹,此刻看着猫猫,一瞬间,竟让她有些心虚,想自己是否太疏忽月茹了,恍惚间,唤起了她的一丝内疚。

后来一直到了夜里十二点,整个白家都睡着了,只有猫猫一个,躺在陈菊笙的旁边,下半身缩在被窝里,上半身歪歪斜斜的挺着。

她还在等月茹。

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她一下子直起身子,兴奋的将陈菊苼摇醒,道:“外婆,外婆,是不是我妈妈回来了?”

正说着,月茹便穿着工作服探头进来,菊苼赶忙披衣坐起,只说了一句:“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你的宝贝女儿想了你一天,跟我搞了一天,我都快吃不消了,你不回来她觉也不让我睡。”

月茹无奈的看着猫猫,只见猫猫欢快的跃起,要妈妈抱抱,然后当月茹的胳膊捧起她,还能看到她眼睛里那种被抛弃了一天的委屈的泪,没流出眼眶,但湿润的在夜里闪着光,她小小的脑袋伸过去蹭着月茹的脸蛋和脖子,一边蹭一边亲热的喊‘妈妈,妈妈!’

软软糯糯的声音,将月茹的一颗心彻底的熨成了一汪水。

月茹工作疲惫,哑着嗓子问:“你这么晚没睡,就是为了等妈妈吗?”

“嗯。”猫猫一边点头一边打哈欠,然后没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在她妈妈的胳膊里睡着了。

月茹抱着她想,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呢?小家伙居然一分钟都不想离开我。

她是又高兴又愁,在矛盾的河里淹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猫猫和妈妈最快乐的时光其实也就这点时间了。。。大家珍惜吧

宝贝从影记

所以猫猫一直到三岁都没有上过托儿所,静江认为这样下去会耽误两个人的工作,就板起脸来用强硬的态度让她去,她一路上都在哭,一直哭到了托儿所。因为在猫猫幼小的心灵里,托儿所实在是个太可怕的地方,简直就是侏罗纪公园(虽然那个时候这部电影还没有上映,但是猫猫觉得托儿所就是把大小魔怪们都集中在一起的地方)。她有这样的想法,是在于她眼中的同年龄的小朋友都是怪兽,他们喜怒无常,他们阴晴不定……就比如说有一次猫猫和一个小弟弟玩的好好地,对方突然间就哭了,搞得她很尴尬,好像是被她欺负了似的。可她什么都没干啊!又譬如说女孩子之间玩耍,难免会发生抢夺玩具的事情,猫猫从来不参与,她觉得她们好幼稚哦!总之她是一个超熟龄的孩子。她很有趣的过早的把自己代入了成人的世界,她完全不认为自己是小孩,每天拿着一张小板凳到弄堂口的大树下去和一堆老头老太聊天吹牛谈家常。海城多移民,全国各地来的人都有,她因此从宁波阿娘那里学了一口宁波话,又从无锡阿婆那里发现了两者之间口音上的差异,还有东北调儿,甚至广东话,她多少都会一点儿。她听他们拉二胡,唱粤曲,说谁家的媳妇生了个男的还是女的,谁家又爆了水管,每天带着一堆的新闻回家,还把她认识的各种老朋友和大朋友介绍给家里人,偏偏其中就没有小朋友,实在是滑稽死了。

由此,当月茹和静江把她送进幼儿园的那天,她实在是哭的撕心裂肺。她想,她爸爸妈妈非但不要她了,而且还把她送到那么可怕的地方关起来,那里有好多小朋友,他们都是随时随地会变身的小怪兽啊啊啊啊!

猫猫吓坏了。月茹他们前脚才把她送进教室,后脚她就跑了出来,从三楼的楼梯上一路追下来,追着她的爸爸妈妈,老师在后面拉也拉不住,直到月茹和静江到了幼儿园门外,她才被保安给拦住,然后老师追上来,一把将她往胳膊上一抱,她朝着门外的爹妈哭个不停。

月茹心软了,对静江道:“要不算了吧?”

静江说:“这怎么行,她太依赖我们了。”

月茹什么都听静江的,就由她来做这个坏人,板起脸来对猫猫凶道:“不许哭!”

“再哭我们就不要你了!”

谁知猫猫哭的更大声,月茹便急了,眼看就要上前,被静江一把拉住:“今天这关一定要过去,这次不狠,以后一辈子都这样。”

于是月茹三步一回头,一边听着猫猫的哭声,自己一路哭着向前走。

猫猫被幼儿园的老师强行抱了进去,所幸的是,负责带她的老师周阿婆是个五十多岁十分有经验的老师,猫猫对此并不反感,倒是很快就适应了。

这位周阿婆允许她拿一个小板凳像在家里一样坐在自己的身边,而其他小朋友则和她面对面。

当天晚上,方静江去接她回来的时候,她的眼睛都哭肿了,一句话也不说,不理爸爸,回到家里看到月茹也不吱声。

月茹站在那里,诧异的发现她没有扑到自己的怀里反而是跑到霭芬的跟前去掉泪,把爹妈干的坏事一一道尽,霭芬哄她哄了一阵,当晚,她就钻进了奶奶的被窝。

第二天又跟奶奶撒娇,抽噎着说不要去,静江和月茹无法,只得作罢。把小孩继续留给霭芬照顾,就这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混完了托儿所的生涯,从小班升到了中班,变成了幼儿园的小朋友。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猫猫除了个头高了一些之外,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也渐渐地熟稔了,而且老师和同学基本上没有变化,但是有一天,来了几个小荧星艺术团的老师来招募学生。

那时候多少小孩子的家长都希望他们的孩子能被选中从而加入小荧星艺术团呀,可老师独具慧眼,就相中了那么几个认为有潜质的孩子,将他们集中到一间舞蹈房里,一个个的挑选,其中一个就是猫猫。

在经过一系列的测定后,猫猫非但符合所有要求,而且还远远高于普通的标准。都说当一个艺人,首先最基本的就是要懂得‘说学逗唱’,猫猫可以一个人讲故事,天南海北的编,有时候编出了漏洞,老师问她,她又吹个牛给补回来,老师们笑着摇头,很欣赏她的反应敏捷。而且她还会一点都不胆怯的边唱边跳: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当然最最搞笑依旧是她的保留曲目《红灯记》,她学的跟真的一样,还做了一个横眉冷对的表情。

几位老师于是在她的表格上打了个大大的五角星。

后来轮到舞蹈环节,有个老师带着四五个小朋友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猫猫一气全都学会了,老师见状,便让她站到一旁的椅子上,让她的身体笔直向下弯腰,她就一直弯,一直弯……老师惊呆了,问:“你不疼吗?”

猫猫一脸迷惘:“不疼啊!”为什么会疼?

几个老师互相传递眼色,心里都道这是一个绝佳的苗子,身体柔软的程度异于常人,不跳芭蕾实在是太可惜了!

等方静江和白月茹到的时候,就打算和他们夫妻商量。

谁知道当月茹到了教室门外,由于舞蹈教室一直都是透明开放的,可供家长参观的那种,正好看到了老师在压猫猫的背,虽然猫猫面无表情,但是月茹知道,她是一个特殊的孩子,她不像其他的小朋友,被老师压了腿痛就晓得喊痛,就会哭闹,她是一个会把事情放在心里的孩子,尤其在父母不在的情况下,她即使痛也不会说。

然而事实上猫猫真的一点儿也不痛,只是月茹误会成了猫猫正在咬牙隐忍,苦苦煎熬的等待着爸爸妈妈来救她。

而有趣的是,当教室开门后,所有的家长都一齐冲进来,猫猫发现和她一起的所有女孩子几乎都哭了,只有她一个漠然的站在那里,假如不哭的话…唔,好像有点不对…

再加上,她们哭了以后,她们的妈妈爸爸就会对他们好温柔,似乎是有求必应的样子。

于是猫猫也哭了那么一小下,然后…哭不出来了怎么办?

她正思索的时候,月茹刚好红着眼冲到了她身边,哽咽的问:“猫猫你痛不痛?”

猫猫望着妈妈,她很会察言观色,这话是霭芬说的。还记得猫猫尚在襁褓里的时候,才不过几个月大,别的孩子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吃奶和睡,她就会睁着眼睛到处乱瞧,霭芬有时候做怪脸吓她,她就扁着嘴像是受了委屈,但不哭。然后霭芬又朝她嘻嘻笑了一下,她也就跟着咯咯咯咯笑个不停。霭芬对月茹说:“这个小丫头不得了啊!”霭芬见惯人情世故,说话向来很准,不过当时没人在意她对于猫猫的这番评价。

猫猫在当时已经被月茹冷落了一阵子,因为月茹听信了方静江的‘谗言’,决定不能让猫猫老那么纠缠着爸爸妈妈,毕竟他们夫妻还是需要一点‘私人空间’的。所以猫猫愁了好长一段时间怎么重新博得妈妈的宠爱,她见其他小朋友一哭,她们的妈妈立刻就心疼的不得了,给这边揉揉,那边也揉揉,再看月茹此刻已然红了眼眶,猫猫便趁势撒娇,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脚踝,小小声道:“妈妈,脚弯弯好痛。”

月茹顿时心都揪起来了,也不顾当着众人的面立刻就埋怨起方静江:“都怪你,女儿说她现在很痛。”说完抱起猫猫就往外冲。

留下方静江一个面对诸位热情的老师。

艺校的老师赶忙上前道:“嗳,这位家长——”

方静江听完老师说的,心动了一下子,然后回去带话给月茹,包括什么‘你女儿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奇才啦’之类的……

月茹一律当做放屁,怒视着方静江:“你今天看到她们训练了吗?这才是第一次试练,还没练呐,骨头都已经弯成那样了!这芭蕾舞一跳就是几十年,你舍得你女儿被人弄成这个样子?你心疼吗方静江?她是你生的!”

猫猫在心中窃喜,嘿嘿,妈妈在保护她呢!她朝妈妈的怀里缩了缩…

方静江其实心中也不愿,他是保守派,且是极端保守派,看看月茹到现在,马路上多少妇女都穿短裙子了,她连一条裙子都没有,为什么?方静江不给穿!

在方静江的世界里,任何和文娱搭上关系的都是下九流,都不正经。当然弹钢琴什么的另当别论。只是跳芭蕾……似乎很有前途。

但是看俄罗斯那些舞蹈演员,无论男女,都穿的很少的样子,而且还要抱来抱去。他下意识里自然也是排斥的,再加上月茹那么一护犊子,静江最后便回绝了艺校的老师。

哪怕艺校的老师后来很有诚意的登门好多次,都被拒绝了,这才罢了。

二十多年后,胜强在城中最豪华的餐厅包里一个套间邀请全家一起来吃晚餐,席间和猫猫开玩笑道:“你看,本来你有机会当广告明星的吧,你给放弃了!后来呢,差点就有机会成为谭元元,你又放弃了!妹子啊——!”

猫猫叹了口气道:“少不更事啊!否则现在就算不是国际章,怎么也能混个超女吧?!”

试想一下,假使她此刻真是007的话,她应该会忧伤的抽上一口烟,然后吐出一个寂寞的烟圈。

她如此说是因为之后还有过一次机会,她险些就要成为一个歌星,事实上当时她和现在最当红的女星某冰冰还是隔壁同学,但她进娱乐圈这条路委实是崎岖坎坷,用现在很流行的一句话来概括,就是No作NoDie,猫猫最后还是沦落到要去赚美国赤佬的钱。大概也是天意。

她觉得当时幼稚的自己用《金枝欲孽》里如妃娘娘劝安茜的话来说,就是:人,都有一个眼前所求。

她当时求的是妈妈,求妈妈一心一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上,自然考虑不了什么未来前途,更何况她一个孩子懂什么未来和前途?

便白白错过许多天赐良机。

她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个好处,一个她忽略许久的好处,那就是为什么其他小朋友动不动就哭闹,瞬间变身成小魔怪呢?因为一旦他们哭闹不休的话,就可以得到他们心仪已久的礼物。比如棒棒糖,比如气球,比如变形金刚的玩具……猫猫一直以来都不是这个类型,她只会对月茹和静江提要求,有就有,没有就拉倒,而今她却发现原来小朋友耍无赖装幼稚哭闹不休竟然可以得到那么多的好处,看来一直以来她都太小看他们了,是她自己太傻。这其实是许多独生子女的通病,就是可以允许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爸爸,但是爸爸妈妈必须最爱他们。因此当时的猫猫通过这一事件,猛的发现了这一新大陆,这一超好用的手段,就是‘发嗲’,可以使得她父母的关注力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令她一场夙愿。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她的这一手法使用过度会直接引起负面作用,从而导致她父母的感情产生巨大的伤害。她是直到很久以后才懂。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现在写的完全就是吉祥三宝哈哈哈哈

粗心的老婆

方静江是个大男子主义,从来都只有他说别人,没有别人能说他。所以每回他和月茹为了孩子起口角,过错最后会被归咎到月茹身上。当然了,月茹大部分时候真的是特别的,尤为的粗心。

比如说有一次,猫猫刚出院的时候,方静江给猫猫包尿布,手下没注意,橡皮筋一松,嗖的一声弹在猫猫的屁股上。小孩子皮肤嫩,立刻就一条深紫色的红杠子。

月茹气的直拧方静江,但也只敢如此,顶多嘟哝两句,再继续下去就要吵架了。

而自那之后,方静江确实就将猫猫照顾的很好,就连梳头,猫猫都要爸爸来梳,因为妈妈会扯她的头发,爸爸不会。可见他将女儿照顾的几乎‘毫发无伤’。

反之,月茹就不那么顺利了。

先是方静江在北京的那半个月,猫猫不知是因为天气干燥还是上火的原因,总之舌头上起的都是水泡,痛的东西也不能吃,话也不能说。

月茹急的团团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助于婆婆,霭芬说没关系,喝两天白粥就好。

可猫猫疼的粥都喝不下去,后来一直等到方静江回来那一天,猫猫在家老远就听到静江从弄当口走近来和邻居们打招呼得声音,一下子就奔出去了,站在自家的门口,抱住爸爸的大腿哭的稀里哗啦。

她话说不清,只能用手指着嘴巴,说:“爸爸,哇哇!猫猫这里哇哇!”

方静江眼见自己的女儿还没有他的腿高,哭成这样真是心疼的不得了,回到家直骂月茹。

月茹委屈道:“我不懂,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呀…你不在家…”

方静江只要一不在家,她就六神无主。

方静江气的快昏过去了:“你不懂你可以带她去看医生啊!”

月茹低着头,闷声不吭。她总不能说是霭芬讲的,小孩子上火不必看医生,多喝水就好了这类话吧,只得沉默……

于是静江更火,指着她的头道:“你就是懒,没这个心!”

后来静江也没有带猫猫去看医生,他只是到要房里去配了一瓶锡类散,给猫猫嘴里喷了几天,就药到病除了。

自此以后,猫猫就对爸爸超有安全感的,她觉得爸爸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哪里疼,只要爸爸揉揉摸摸就好了,和医生一样厉害!

接着没过多久,猫猫又生了肺炎,足有半年多都要呆在家里,每天准时去街道的诊所打针。

那种药水黄黄的,一针进去疼的要人命,猫猫直哭,月茹又不会哄,哄了几次没耐心了就要发火,凶道:“不许哭!”

她一凶,猫猫就更加紧张,肌肉摒住了,针头怎么都戳不进去,最后那个护士也没经验,硬把药水打进去,月茹看看不对,怎么好像肿的很厉害,但是护士打包票说没事,她便领着猫猫回家了。夜里霭芬给猫猫洗漱,发现猫猫臀部上出血异常,才发现是打针伤了哪里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