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昨夜那场争吵战争是静江挑起来的,他却是比谁都要恨都要愤怒,只因白月茹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由他搓圆揉扁的女孩子了,她会跟他顶嘴,会跟他不依不饶,他非常不喜欢这种原本胜券在握而今失去控制的感觉。因此一整天都沉着一张脸,生人勿近的样子,大家都看出来老大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刻意避开他,按照静江这个脾气,谁这时候撞到他枪口上无疑就是炮灰的命。

孙惠茵却是一个例外,她下了班找到静江,一上来就柔声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中午在食堂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板着一张脸,谁惹你生气了?”

静江忍了片刻到底是没忍住,吐苦水般的道出实情:“还不是我那个老婆,我想想就气,我还没跟她提离婚呢,她倒是胆子大的,敢跟我提?她也不想想,我要是不要她,谁还会要她?她到哪里去找我这样的!”

“是啊。”孙惠茵颇为伤感的垂下头,“她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静江被孙惠茵的表情弄得心头一软,叹息道:“你别这样,人与人之间大部分时候讲的是一个缘分,遇见的早了,大家都还年轻,一言不合或许就散了;有的人呢,明明很合适,可是遇见的时候不对,彼此身旁都已经有了约定的人,只能相见恨晚。所以时机很重要,既然是既定的事实,就不要再去折腾无谓的麻烦了。”

静江这话明着是说给孙惠茵听的,其实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他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近来他总冒出一个念头,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遇上孙惠茵呢?

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就像人们常说的,是个水做的女人,她不像卢丽华那样大胆而肆无忌惮,也不像姜瑞香那样固执倔强不听人劝,更比她老婆有情趣的多!

他还记得,有一年结婚纪念日,他兴致勃勃的带着月茹去听音乐会,结果谁知道开场不过才十五分钟,静江正握着月茹的手跟她解释道:“喏,现在演奏的这个是大提琴。”就听到一把呼噜声,他侧过头来一看,好么,她老婆白月茹正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已经睡着了。

那一天,他一个人看完了整场音乐会,从此再也不带月茹去这样的地方了。

尽管他自认不算什么特别有文化的人,但起码至少该有的修养还有一些,像她那样子的形象,他就是有再多的脸也不够丢。

然而孙惠茵就不同了,孙惠茵就像是一个未知的,有待开发的新鲜领域,每天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她懂得很多,与静江在一起经常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搭配起来,有时候遇到自己不懂得,她还会虚心求教,真诚的对静江说:“师兄你懂得真是很多,你要不说给我听,我一辈子都不知道狼还会怕火。”然后托着下巴,一双剪水秋瞳痴痴的望着他。

此刻的方静江就像任何一个雄性一样,恣意的展现出他们原始的力量,才华和能干。

由是,孙惠茵看她的眼光怎么会不越来越迷恋!

这种迷恋的目光就像是方静江死水微澜的婚后生活里的一道曙光,拨开了层层的雾霾,给了一丝新鲜的氧气。

他现在尤其喜欢加班,享受着每天和孙慧茵那美妙的一时半刻,哪怕只是一杯茶的时间,也足够他快乐一天。

后来为了争取更多的私人时间,静江把自己抽烟去天台的这秘密据点分享给了孙惠茵晓得。

那里白天一个人也没有,随便你作什么事,都可以无所顾忌。

不过方静江是一个老派兼守旧的人,他即便带了女人来这里,也只是抽烟,聊天,来排遣自己心中的郁闷罢了,倒不是来偷情的。

孙惠茵却不是那么想,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离猎物又近了一步,已经进入了对方可以信任的范围中心,她几乎每天都去天台那里陪静江。

暗号就是她从他办公室门前悠悠的走过,然后静江就会拿起一包烟尾随其后。

有一天,天气晴朗,午后清风徐徐,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孙惠茵带了一本书上来,说要念一首诗给他听,写这首诗的人是新月派的代表人物,叫做徐志摩。

她的声音疏朗,像涓涓的溪水流在林间流淌,敲打在河床里的石砾上,清脆又温软。

她念道:“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念完了,孙惠茵道:“他是个大才子,可最传奇的除了他留下来的诗句,还有他动人的爱情故事。”

静江微笑的聆听,他就像一个在验收女儿读书成果的父亲,自豪骄傲的同时更觉得欣赏,他想,他的老婆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徐志摩。

孙惠茵接着道:“徐志摩是杭州人,家境殷实,他在私塾的时候学习成绩总是第一,后来到了上海求学,考进了沪江大学,就是这一年,他家替他包办婚姻,逼他娶了宝山罗店巨富的女儿张幼仪。”

静江挑了挑眉:“那他们不是门当户对?”

“以前的人是这么说,可徐志摩毕竟是个才子,张幼仪懂什么?”孙惠茵道,“她不过就是一个家庭妇女,哪里懂得他的理想和他的抱负,所以两年之后他就北上了,拜了梁启超为师。”

“他在北方上大学时期,亲身感受了军阀混战的场景,他厌恶这样的社会,决计到国外去留学,寻求改变现实中国的药方,实行他心中“理想中的革命”。”

“他离开北大的同年从上海启程赴美国学习银行学。留学第一年,进的是美国克拉克大学,以期自己将来做一个中国的“汉密尔顿”。”

静江听到这里,‘嗤’的笑了一声:“他倒是把自己看的挺高。”

孙惠茵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入学仅仅十个月即告毕业,获学士学位,得一等荣誉奖。但他并不以此为满足,当年即转入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院,进经济系。”

静江听到这里有点没什么耐心了,“一个男人,一会儿拜这个人做老师,一会儿又学历史,一会儿又学经济,我承认他可能智商很高,是个读书的材料,可做人怎么这么没有定性?估计你说的他后来的婚姻大概也跟他求学的经历差不多吧,看起来高调富丽堂皇,实则一团乱麻。”

孙惠茵一怔,没想到方静江眼神这样的毒。

她讪讪道:“确实…是如此吧。”

静江耸了耸肩,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可孙惠茵还没有说道她想表达的重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他在美国待得这两年里,被英国哲学家罗素吸引…又远渡重洋,去了伦敦。”

静江扶额:“我的天哪,又来了…这回是哲学,嗳,我说他读那么多有的没得能救国吗?不如直接上阵去打战吧,我就恨我没生在那个年代,否则老早上阵去打鬼子去了。这种男人就只能靠吹,哄哄你们这些小女孩儿。”

孙惠茵红着脸道:“可他诗写的是不错嘛,而且我就要说道关键了,他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心底苦闷又彷徨的时候,认识了林长民和他的女儿林徽茵。”

“徐志摩一下子就爱上了林徽因,那个时候徐志摩的父亲不满他丢下妻儿不管就买了一张船票,也不管徐志摩同意不同意,直接把张幼仪送了过去,让他们夫妻团聚。”

“这是好事啊。”静江道。

“可事后人家采访张幼仪,张说,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去,因为她知道他的丈夫一定不想见到她。果不其然,当她下船的时候,她就看到徐志摩站在那儿,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当时的表情,有多么的嫌弃她和不厌烦呐!”

“哼!”方静江冷笑一声,“放着老婆和孩子不管,爱上一个名门淑女,他倒是挺会选的啊。”

“可惜啊…”孙惠茵道,“林徽因并没有选择她,她说‘徐志摩爱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诗人的浪漫情绪想象出来的林徽因,而事实上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多聪明的姑娘啊!”方静江道,“这样的男人离得越远越好。”

接着,孙惠茵还没说,方静江已抢先继续说下去了,“他逼着张幼仪离婚,让她堕胎,这个事情我知道,我就是好奇,一个男人,总说自己和妻子的婚姻是不自由的,是父母包办的,那么你生了一个又一个,接着妻子到了身边,你一边和她同床致使她怀孕一边还跑去和别的女人求爱,这个时候难道是有人用枪顶着他的头要他和老婆过夫妻生活的?好笑不好笑啊!一个男人敢做不敢当,贪慕虚荣,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做的那点儿事,接着还有陆小曼呢,对吧?!”

孙惠茵一阵尴尬,“师兄,原来你都知道啊!”

方静江眯起眼来抽了口烟,目光在烟雾中浓浓的看着孙慧茵道:“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当然不知道的你都替我补充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至于他和陆小曼那些事儿,我真不喜欢听。什么叫真爱?那都是打着幌子行流氓之事。那都和欲有关,和爱无关,和爱绑定在一起的是责任和忠诚,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不会想要伤害她,而不是说,为了爱,我们要冲破牢笼,哪怕浑身伤痕累累也不怕,这是演戏给谁看呢?我不知道外人看了会不会看觉得——啊,这就是真爱,轰轰烈烈!这绝对是傻逼的想法,我估计当事人只能麻痹他们自己,让自己觉得他们这样做是对的,是有理由的,好心安理得的背叛。”

“而且据我所知,这位陆小姐原来有个挺有前途的丈夫,她都已经为他的丈夫怀孕了,这个徐志摩还老是写信去勾引她,怂恿她和老公离婚,好像不和她老公离婚,她就不够进步,不够有思想,写的那叫一个冠冕堂皇,姓陆的那个女人也真傻,最后还真的把丈夫的孩子给打掉了。”

“我呢,一直觉得一个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很多事要量力而行,徐志摩不过就一代文人,就算他有天大的抱负,就算他想要救国救民好了,我也不觉得勾引这些名女人能为他的救国事业添砖加瓦,更别提他还倒卖一些不值钱的假货冒充文物卖给洋鬼子了,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在给陆的信里写的,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后来那个姓陆的不是还抽大烟了嘛,绿帽子也给他戴的高高的,那时候他显得多可怜啊!去北大教书,还要飞机往返,为了省钱,坐不用付钱的航班,结果飞机失事死了。多少人为他痛惜哀惋,说实话,你要我惋惜他的才华,那可能有点儿,可你要我同情他,我办不到。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一个勾引有夫之妇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歌颂的?!而且是他自作自受,他自己要娶陆小曼的,他自己要勾引人家红杏出墙的,你怪谁啊?”

“由此可见,贱%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还多亏了我们政府宽大,最后竟还照顾了他的遗孀陆小曼!”

方静江一口气说了一堆,好像是把心中想发泄的都发泄掉了。

弄得孙惠茵尴尬不已。

方静江道:“你呢,和我老婆不一样,我老婆整天看琼瑶,怪讨厌的,哭哭啼啼,但是最起码她做人本分,我奉劝你一句,看看诗词可以,做人这东西,还是不要轻易学他们,做人得自己学着看着,一步一个脚印。”说完,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已经抽完了烟,觉得舒畅的不得了,道:“好了,今天就这样吧。再见。”

“嗳——”孙惠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静江就决绝的下楼了,只留下孙惠茵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

看起来方静江竟也不傻嚒!

比她遇到的那些蠢蛋难搞的多了。

孙惠茵的手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再温暖的阳光此时都觉得刺眼了,她下楼的时候,将徐志摩的诗集往楼梯间的垃圾桶里狠狠一丢。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他在北方上大学时期,亲身感受了军阀混战的场景,他厌恶这样的社会,决计到国外去留学,寻求改变现实中国的药方,实行他心中“理想中的革命”。”

他离开北大的同年从上海启程赴美国学习银行学。留学第一年,进的是美国克拉克大学,以期自己将来做一个中国的“汉密尔顿”。——这一段话引用及修改自百度百科的介绍

另外文中静江和孙惠茵对于这三个人的看法是他们的事,不代表作者的立场。

祝看文愉快~~!

办公室出击

孙慧茵没有想到自己旁敲侧击的暗示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已经筹谋等待了很久,几个月来,一直按兵不动,本以为到了天台,和方静江拉近了距离,她便可以在感情上稍微使一点儿力,谁知道不过就是一个故事,方静江就四两拨千斤的把自己要说的给堵在了喉咙里,反而借着这个故事还愈加坚定了他的本心,实在是她始料未及。

孙惠茵自问从没有遇到过眼下如此反复的状态,多少年来,攻陷男人的心于她而言就如探囊取物,怎么到了方静江这里,就屡屡碰壁,她不信这世上有不偷腥的猫,方静江愈是坚定,就愈加激起了她强烈的征服欲和嫉妒心。

她只是看起来软弱,但她并不是那些软弱的女人,她实则比谁都要执着,简直可以说是执着到可怕。

假如说刚开始和方静江搞搞暧昧,是她想要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那么现在则事关她的尊严了,她必须为了她的尊严而战,拿下方静江,是无人可阻的事。

翌日,当方静江以为自己的一番说话已经能让孙惠茵止步于此的时候,孙惠茵还是又准时的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且她故意在早些时候去,想让别的同事瞧见。

须知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就算他们没什么,她也想让舆论见证一下,从而使方静江和她之间看起来有什么。

偏偏天不遂人愿,恰好这一天同事们都出去跑业务了,办公室里只有方静江一个,既然这样也好,孙惠茵想,趁着猫猫和薛雅晴在外面玩耍,她便来到静江面前再一次表白。

静江愣住了,道:“我以为我们上次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孙惠茵的眼泪扑朔就掉下来:“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师兄。”她一连说了好几遍,“你为什么总是不回应我呢,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对我有感觉的,否则你为什么总是在这里等着我!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的老婆根本不了解你,她跟你不匹配,你为什么不拨乱反正!”

她试图上前靠近静江,岂知静江赶忙一闪,跟兔子似的,吓得跳开几米远。

两人便开始一个追,一个逃,在办公室里像老鹰抓小鸡似的。

猫猫玩的满头大汗,推门而入,见状道:“爸爸,你们玩老鹰抓小鸡啊啊啊啊啊,我也要我也要!”

静江一窘,孙惠茵则背过身去,用袖子擦泪。

静江道:“宝贝,你再出去玩会儿,我和阿姨有话说。”

猫猫打量了一下孙惠茵,见她眼眶泛红,便识趣的道了一声‘哦’,转身出去了。

然而她并没有离开,薛雅晴被她的爸爸给接回去了,她没有人玩,自己一个人干嘛?

所以就趴在门上,踮起脚来,用手扒住窗户偷偷朝里看。

只见静江道:“别哭了,你别哭了,唉,就当全是我不好行嚒?我是有老婆的呀,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我有老婆!!!你这又是何必呢!”

孙惠茵失态的喊道:“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呀,你以为我想来找你嘛,被人看见不是要说闲话!可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过的好不好,今天心情好不好,你心情不好,你老婆不理解你,我就特别想安慰你,就当把我当成替身,就当安慰安慰我,师兄,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让我也安慰安慰你。”

“不行。”静江摇头,“哪家夫妻没有个矛盾的,我不能有矛盾不去找老婆和解就找你安慰吧?一来对家庭不负责,二来对你也不好,这对你也是不尊重呀,你是好姑娘,真的,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说实话我很喜欢和你聊天,但是这中间得有一条线,如果踩过界了,那我们就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孙惠茵哭的泣不成声,丽梨带泪的样子就像无情残酷的暴雨摧残过后的茉莉花,娇小而洁白。

静江拒绝她的同时难免心生恻隐,多少也微微有些难受。

他说:“我们真的不可能,我孩子都那么大了,况且我和我老婆——”

“你别再跟我说你喜欢你老婆,我看的出来你们已经完全没有感情了,要不然你为什么有苦恼不对她说反而对我说?师兄,其实你对我也有感觉的,是不是?你只是不承认。”孙惠茵开始咄咄逼人。

“我——”静江张口结舌,是的,哪个男人不想要一朵解语花似的女人陪伴在身边当红颜知己呢!可是这世上没有女人是完美的,月茹不是,孙惠茵也不是,如今他是看着远的才觉得好,要是孙惠茵给她做老婆,他大约也会为着她的各种缺点而苦恼,毕竟人无完人。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超越界限。

于是只好翻来覆去的强调那一句:“我有老婆的呀!”静江已经急的跺脚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你说我和我老婆没感情,我们怎么会没感情,没感情我们能过到今天嘛!”

“她不是要跟你离婚吗?!她一点都不理解你,不懂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委屈你自己?我那么爱你,呜,你却不要!”孙惠茵说着又再度泪如雨下。

静江长叹一声,“你别哭了行吗,真的快别哭了,被人看到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多难看呀。这世上好男人这么多,你……”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惠茵打断,用一种近乎娇嗔的语气道,“你就是欺负我了,你就是欺负我了,你明知道世界上那么多男人,我谁也不要,我只要你一个。”

这是最直击人心的情话,静江不由的一震。

他终究是有些心软,从桌上拿起几张纸巾递给她,总不能看着她老拿袖子擦泪,却不妨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孙惠茵一个箭步冲过来猛的扑进了静江的怀里,双手揽住的他的腰,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失声痛苦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静江无奈至极,事已至此,只得拍着她的肩,待她稍稍冷静一些的时候,握住他的肩膀送出一段距离,温声道:“不要这样。”

孙惠茵的泪在脸上肆意的横流,她伸出一只手来,摩挲着静江的脸庞道:“师兄,给我一个机会,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静江在她的指尖碰上自己的那一刻便觉浑身无力,他漆黑的眸子开始变得复杂无比,有一种压抑在里头,此时任何一个人透过他的眼神都能看出他的挣扎。

孙惠茵深情的凝望着他,手指慢慢的移到了他的眉头,又触及了他的眼睛。

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在她的指腹碰触到的刹那微微的闭起来,再睁开时,他的理智又占了上风,他看见了躲在门后的猫猫,便喊道:“猫猫,你进来。”

“猫猫——!”

孙惠茵下意识的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猫猫其实一直都在那里偷看,但他不知道他的爸爸叫他是想她出去化解这场危机,助他脱困,而是以为他的爸爸发现她在偷看,要骂她,所以赶忙缩起头来,蹲□子去,直到片刻之后,她才又玩心大起,站起来踮起脚继续偷看。

可此时的情形已再不复方才那样在静江的控制之内了,他也凝望着孙惠茵,因此没有注意到猫猫的脑袋都已经探出来半个头了。

孙惠茵由此胆子大起来,她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对男人使出致命的一击,她一步步的挑逗他,用手指放在他的唇上,轻轻的打旋,泪珠儿同时也含在眼底,叫人看了心都揪起来的疼,不忍拒绝她。

末了,她轻哼了一声:“师兄。”

静江无言的伸出手,用弯曲的食指轻轻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继而用掌心握住她的半张脸道,定定的望了她一会儿,柔声道:“别哭了,别哭了。”像梦中的呓语一样。

猫猫在这一刻很愤怒,她想,爸爸妈妈每次吵架,妈妈哭成那个样子,爸爸还叫她滚,死开,有一次大冬天,把妈妈赶出门去,外面那么冷,妈妈站到半夜浑身发抖,要是有坏人怎么办?她和奶奶怎么劝都没用,爸爸坚持一意孤行。最气人的是,自她懂事以来,有记忆以来,无论她的妈妈怎么哭,爸爸总是说:“你就是作,你作给谁看?!”他从来没有给妈妈擦过眼泪,从来没有!而今竟然为了这个女人,给她擦眼泪!!!!!!!

猫猫于是伸出两只小拳头奋力的打着玻璃门,继而一脚踢开大门,闷闷不乐道:“爸爸,都五点多了你知道吗?我肚子饿,我要回家吃饭。”

静江也迅速在那一刻回神,看了一眼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附和道:“是呀,都五点多了呢,你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吃饭,再不回去,她该要等急了。”

说着,转过身去,对孙惠茵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猫猫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只是微笑着对孙惠茵挥手道:“再见哦,阿姨,我们先走了。”

等只剩下猫猫和静江两个人的时候,猫猫试探道:“爸爸,你刚才和阿姨在干什么啊?”

“唉。”静江叹了口气,问道,“你刚才一直在外面偷看?”

“对啊。”

“那你干嘛不进来!”静江埋怨她,“我叫你进来,你躲起来干嘛。”

“你喊我是叫我进来啊?”猫猫回过神来,“你不是说有话跟她说嘛,让我先出去,我以为被你发现了你要骂我赖。”

静江道,“唉,反正现在麻烦死了。”

于是父女俩回了家,很有默契的,对于今天发生的事,谁都没有提。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有挺多人对静江有点儿意见,但我更看不起孙惠茵,无论什么借口,都不该做小三,好女孩是不会去做小三的。以前我有个同事,自从被小三抢了男朋友以后,此生致力于抢别人的男朋友,并且每次看到娱乐新闻小三占了上风她都特别高兴,我在想,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一般来说小三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当然,偷了腥的更没有好下场。历史一再证明这个经典的不能再经典的理论。

心猿又意马

然而吃饭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静江今天的火气特别大。对着月茹是横看也不顺眼,竖看也不顺眼。

猫猫想,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她在一旁观望。

只见爸爸发脾气摔了碗:“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忙什么?你这煮的是人吃的东西吗?跟猪食一样。”

月茹忍住火气,尝了一口道:“还可以啊。”

静江用手指着她:“你还敢顶嘴!”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月茹皱着眉,“你是故意找茬吗?”

静江气的双目圆瞪:“我现在都不能说你了是吧?一说你就是找茬。”

“你不是找茬你现在是干什么?大一声小一声的对我吼,跟吃了砻糠一样。”月茹也不甘示弱。

“你说我什么?吃砻糠?我是猪吗?所以吃砻糠!”

“是你自己说的。”月茹斜睨了他一眼,“你说这是猪食,猪才吃砻糠,我可没说这是猪食。”

“你——!”静江气的直指着月茹的鼻子。

“干嘛!”月茹昂着脖子,“你今天发什么疯!”

静江气的‘啪’一声将筷子搁在桌上,接着把一桌子的菜全都扫到地下,连同了猫猫的饭碗。

“你发什么神经病!”月茹尖叫着站起来,她一天工作下来已经很累,回来还要忙晚饭,静江不知道辛苦也就罢了,还挑三拣四。

静江大掌一拍桌子:“我今天就是找茬怎么样!你不是说我找茬吗,我就找给你看!你不是很狠的嚒!一天到晚说要离婚,行啊,要离婚赶紧的,怎么不见你离?”

月茹纳闷道:“我就奇了怪了,你最近好端端的老提离婚做什么?”

她眯起眼睛来,一步步朝静江逼近,“你真的很不对劲,三天两头的说要离婚,我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老往我头上盖帽子,搞得好像都是我的错,我承认,我当时是提过离婚,可那不也是没办法嘛,你不要我了,我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你现在跟我提离婚是什么意思,主动不要我了是吗?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找个理由搪塞一下我?你说呀,你现在对我已经不是一般的不满意了,而是天天在找我的茬,不跟我离婚誓不罢休的意思。”

月茹的话像一桶冷水,朝静江兜头浇下来,让他冷静了半秒钟。

静江一言不发,还在整理情绪,但不知怎么的,嘴里竟不知不觉的冒出这么一句话:“不要脸。”

月茹喉头一哽,追问道:“什么不要脸,谁不要脸,你说清楚。”

“还有谁不要脸?”静江望着她,“这世上有哪个正经的女人会不穿内裤跟一个男人去公园里玩的,然后差点儿被别人给强¥奸!”

“你——你说什么,方静江——!”月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方静江你这个畜生,我全是为了你女儿,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你明知道这件事让我最疼,你还故意这样说!”她的眼泪汹涌而出,像她的情绪一样,疯狂的决堤。

她完全没有料到,简直是始料未及,当时静江信誓旦旦的话还言犹在耳,温柔的安慰她说:“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不要你。”可这会子完全反口,将她形容的就像荡#妇一样。

猫猫在一旁‘啊’的一声哭出来:“对不起妈妈,是我不好,是我胡说八道,所以爸爸记住了!”

猫猫此时是在救她,可月茹完全不领情,她想也没想,对着猫猫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怒道:“都是你都是你,全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