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李清华将信将疑，她到底是一早就知道，有心理准备自己会来找她，还是……真的那么清白？
为了以防万一，李清华道：“好，没事就好。”
方妍展颐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如果一些琐碎的事情可以把我的名次拉低一点，我相信会有很多人乐意那么做的。”
李清华一点也不讶异，她知道方妍说的是什么意思，还记得有一次祝怡总分全年级组第一的时候，立刻有人翻出她母亲当年的事故，就为了在祝怡心上刺一刀，果然仅隔了一个月，祝怡的成绩立刻就掉下来，直到李清华后来把祝怡的舅舅舅妈叫来了学校，这事才算完。
方妍道：“我刚进学校那一会儿，不是也有人和你告状说我传播流氓信息嘛，当时您也是找我谈了，那个时候您对我不熟，还骂了我一顿，我回去哭了很久。后来我去找了那个造谣的女生，你猜她怎么说？”
李清华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方妍继续道：“她说，因为这话是她说的，她觉得那些出来混的男孩子都很帅，所以才会一直不停的和其他人说，您一查传播的源头，查到了她的身上，她怕惹祸上身，鉴于我和她是小学同学，我又和那几个男孩子同班，干脆就赖到我头上，说是我告诉她的，合情合理。您就来找我谈话了。就那么简单。”
李清华沉默不语。
“现在的事情大约也差不多吧。”方妍叹息道，“别人这么说我到底是出于什么用意我已经懒得管，我只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做就好。”
李清华点点头，稍微放心了一下。
方妍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但要说我和叶声从没说过话那也太假了，我说了您也不信啊，大家一个班的，我和鲍蕾那么要好，您也是知道的，他坐在鲍蕾旁边，就是我偶尔过去找鲍蕾聊天，也会和他搭上几句，您说是不是？到底是什么有心人看在眼里造出这样的谣言，我不知道，就像我前面说的，我才懒得管，我只关心我的名次这个月底会在第几。在这里不妨和老师你交待一句，如果以后是为了同样的事情，您大可不必来找我，我现在的眼里除了分数没有其他。”
“是嘛……”李清华低声道，“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那把叶声赶去分类班你也不会介意吧？”
方妍的手指不由的微微弯曲，心里虽然发恨，但知道那是有意试探，故而面上不动声色，依旧装傻道：“赶去分类班？什么意思？”
李清华状甚无意道：“哦，没什么，就是既然有这样的传言，肯定不会空穴来风。也许是你没有什么想法但叶声有呢，为了防止他影响你，把他送到分类班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就算不是你，我也不能让他影响鲍蕾，鲍蕾的成绩起码也在中上。叶声搭上谁，任何一个老师都不会乐意的。”
“可分类班不是只收最差的学生吗？”方妍的声音止不住有些颤抖，她知道，一旦叶声去了，就什么前途都没有了。
李清华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也收那些自我放弃，不想再继续的学生，既然都不想读书了，还留在班里干什么？放任他影响其他的同学？”
方妍不语，过了半晌，她定了定神，佯装无谓道：“反正那就是他的事了，我管不着，老师，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李清华笑着推了推眼镜，“既然和你无关，就没你什么事，好好学习。”
方妍冷冷道：“会的。”
*
之后一连三天，方妍都没有见到叶声。
她心底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终于在课间，走到鲍蕾的位子旁边，在叶声的座位上坐下：“他这两天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就这样旷课，陆老师也不说？”
“懒得管他了吧。”鲍蕾无谓的耸耸肩，“反正陆老师一向挺宠他的。别的人捣乱就罚到操场跑三圈，叶声闯祸你看陆老师什么时候罚过。”
“那才有问题。”方妍冷笑，“这么纵容他可不见得是宠他，害他也不一定。”
“你说什么呢！”鲍蕾白了她一眼，旋即又道：“再说他去哪儿我怎么知道嘛，他不是每天晚上八点半都往你家里打一个电话？到时候你问问他呗。”
方妍气闷：“你明知道我接起电话来什么也不能说。”
“那我也不知道咯。”鲍蕾道，“你们俩难道不是最亲密的？老把我夹在中间传话是什么意思。”
方妍‘嗯’了一声：“确实是麻烦，这一点真不好意思，不过特殊时期，你帮帮忙，等过了这阵子会好一点。”
鲍蕾撇撇嘴，无奈的道了一声：“好吧。”
方妍松了口气：“那等他什么时候来了，你第一时间告诉他，无论李清华跟他说什么，都不要答应。”
鲍蕾随口敷衍的‘哦’了一声。
然而叶声来了以后，鲍蕾却并没有跟他说这句话。
叶声第一时间兴致勃勃的和鲍蕾说了李清华找他谈话的内容。
他消失了三天，刚开始的确是逃课了，一个学长介绍他去打一份短工，他没工作过，兴奋的不得了，回来一个劲的说人家的办公室有多敞亮，多气派。
鲍蕾眨着一双大眼睛，崇拜的望着叶声道：“那你不是很快就可以赚钱了？”
叶声高兴道：“你先听我说完。后来老李来找过我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我现在这个成绩，我也靠不上高中，方妍肯定是要上高中的，我又不能陪她，我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出去赚钱，你说呢？”叶声征求鲍蕾的意见。
鲍蕾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点头赞同道：“嗯，没错，她跟我说过好多次，她要考的那所学校分数还不低，我觉得你拿的主意就挺好，你在外面混的久，认识的人多，知道的也比我多，不像我没有主见。”
叶声的嘴角微微泛起苦笑，涩然道：“什么时候她也能像你这么没主见就好了。”说着，视线下意识的就落在前面几排方妍的背上，一边问道：“我不在这几天，她有没有来问过我？”
鲍蕾一派天真的摇头：“没有。我正想问你呢，你们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你好几天不来，她问也不来问？吵架了吗？”
叶声摇头，沮丧道，“没有。我们……很少吵架的。”
“吵不起来。”叶声倒吸一口气，“她说的永远有道理，让我这样那样，否则就是没出息，完蛋了。有时候我心里也气，想和她吵架，可是她只要一生气撅着嘴不说话，我就心软了，就不想和她吵了，所以大部分时候，我们就呆坐着，我看着她。”
叶声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光芒：“但就是看看她，我也觉得是好的。”
鲍蕾深吸一口气道：“我和那谁那点事，大家都说我下贱，我也挺脸的，现在轮到你，我说的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那么卑微，真的犯得着吗？”
“是啊……”叶声说，“你说的都是实话，在她面前我一直很卑微。”
“李清华说的对，我配不上她。虽然老李没指名道姓说是谁，但他大概听到什么了吧，我没有承认，但老李这个人还是和其他老师不一样的，他找着我了，也没说我旷课要记我大过，只说要和我谈谈，后来我们在大排档吃的晚饭，他还请我喝了啤酒，说在外头就不是师生的关系，他也没把我当孩子，大人和大人之间的谈话，我觉得他让我去分类班是对的。”
叶声苦笑，“我留在班里干什么呢？她其实有没有我在身边是无所谓的，你看隔壁班姓董的，我要是送她一束玫瑰花她能感动的哭出来，但是方妍呢，我攒了那么久的钱给她送的花，她只看了一眼，也没特别高兴的样子。我一直想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不喜欢玫瑰花？她喜欢百合？后来一想，应该是送花的人不对，她从来没说过她喜欢我，就算有几次讲话，我感觉到她是喜欢我的，不是对我没感觉的，但也是转瞬即逝，你看她走进走出，从来没有直勾勾的望过来一次，哪个女孩儿像她这样的！所以我只能上课捣乱，老师把我往死里骂，她就能和其他人一起回头看看我。我是有多犯贱啊，成日里当这种丑角！我真的腻了！从来没有那么灰心过啊，以前是我傻，觉得喜欢就一股脑子满腔热血的去喜欢她，不求回报，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就知道，我和她是不可能的，过得了这个学期也到不了下个学期，过往下个学期，毕业了我们也要说再见。我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
叶声去分类班的消息，方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当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让叶声收拾东西，可以不用再来上课的时候，叶声‘哦’了一声，和黄刚两个人整理了书包慢悠悠的往门外走。
方妍突然站了起来，班主任诧异的看着她：“你干什么？”
方妍用手一把捂住肚子道：“我……我想去……”
班主任一脸‘我懂了’的表情，道：“你快去吧。”
方妍冲出教室，赶在叶声的前面，然后在班级外面等着他，将他一把拉到楼梯口，低叱道：“你疯了吗！我怎么跟你说的！”
“你跟我说什么了！”叶声甩开她的手，高声道。
方妍捂住他的嘴，叶声一把掀开：“我的事，不关你的事，从今以后，你好好读你的书吧。”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方妍几乎哀求。
“是我问你，你要我怎么样。”叶声垂着肩膀，“能做的我都做了，我想我是个男人，应该要主动一点，可我主动了，你呢？还是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看我一眼？才能觉得我是个人？”
“我怎么不把你当人？如果我不在乎你，我根本就不会……”方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声打住了，“好了好了。你别说了，你那一通说教就留着吧，我们到此为止。反正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你只在乎你自己。”
“难道非要我去广播室当着全校的面吼，去表白说我他妈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了，这就是你想要的？”方妍真的不懂，“很多事情心照不宣，这样不好吗？非要流于表面？那个时候，面子你是有了，我呢？我将面临什么，你考虑过没有？”
“是，你就是考虑的太多。”叶声道，“连跟我说一句话，你都要四处张望看是不是有人会偷看，跟我说一句话你会死啊？对我笑一笑你会死啊？我是真的觉得你不喜欢我，之前大概是我错觉了，你——应该也是同情我吧。”
方妍有一腔的愤怒，一腔的疑惑，一腔的感情，但都无法诉说，梗在喉咙里，眼看就要哭出来了，黄刚出来打圆场道：“你们好好说话行吗，吵起来到时候把老师惊动了，方妍，你回教室吧，他既然决定了，我们也都和学校签过书面协议了，没得回头了。”
方妍伸手扶住额头，哑然道：“好，好，很好。那我不管了。”
说完，飞奔回教室。
*
李清华自已为这件事情处理的十分完美，他找过叶声，对付这种没在外面事情闯荡过，摔过跟头的小男孩来说，江湖义气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和他推心置腹太容易了。
李清华虽然不知道他心仪的女孩子到底是谁，叶声的口风很紧，但差不多已经问出来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就在方妍和鲍蕾之间。
所以就像他之前说的，把叶声送到分类班去，管他爱慕的到底是哪一个，横竖两个女孩子都保住了。
成绩很快出来，方妍和祝怡果然还是名列前茅，8月返校的时候，李清华找到方妍问她可有准备好去提高班。
方妍冷冷的望着他：“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去提高班了？”
李清华一愣：“这么好的机会！”
“我没兴趣。”方妍说完就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李清华道，“方妍你最好给我考虑清楚，提高班有最好的老师，同学之间也有良性的竞争，考取好的高中的几率比你在平行班的机会大很多。”
“是吗？”方妍微微侧头，“我在你口中的‘平行班’呆了那么久，全年级的英语和语文第一名不还是我？有换过别人？哦，就是你口中的提高班的人吗？他们除了会在背后阴我还会什么，可笑，良性的竞争，你好意思说出口的嚒！”
“方妍，你这是怎么了？”李清华狐疑的望着她，但心底的某个想法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方妍毫不避讳：“因为我不想有你这样的老师来教我。”
李清华脸色一垮，指着她道：“你——”
“我什么？”方妍转过身，“难怪你们提高班会是这种德性，原来都是跟着你学出来的，以后能出什么好苗子？好的不学，净学会一些下作的手段。你是很成功，前途无量，但你的前途是靠牺牲一些同学的前途换来的，你一个大人，还为人师表，你好意思吗？别说叶声了，就是黄刚，他的成绩要考一个中专都不是问题，你居然也把人塞到了分类班，还口口声声什么素质教育，滚蛋！我要是跟着你，我还真怕自己走上了歪路，求求你放过我，就让我留在平行班，谢谢，或者，你有本事把我送去分类班你试试！”
方妍撂下狠话，李清华终于知道，叶声和方妍，没错，就是她们两个！
他在她身后喊道：“是不是我把叶声送到分类班的关系？”
“没错。”方妍压着怒气道，“你把其他人送过去，我最多是看不起你，你把他送过去，李老师，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李清华气的胸膛起伏：“方妍！居然真的是你！你信不信我把你爸找来？”
“你去啊！”方妍的眼眶渐渐湿润，“看我爸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她‘嗤’的一声笑起来：“乖女儿当久了，他要是看我哭成这样，他不弄死你才怪。”
李清华注意到此时此刻，方妍竟然霎那间满脸都是眼泪。
方妍道：“我现在不管何时何地，十秒钟内就能哭出来，你可以把我爸叫来试试。”
李清华觉得自己真是一败涂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妍哭着跑出她的办公室，一路回到教室，埋头啜泣不止，同学们过来询问，她只哭不回答，大家都猜测跟李清华有关系，李清华气的有口难言，后来连校长都惊动了，亲自过来找他谈话，试探他是不是对某些女同学太严厉，又或者作出什么让女同学误会的事情，李清华气的够呛。
他又把祝怡找来，将方妍上下数落一通：“她不识抬举，你比她聪明的多，可千万要知趣，去提高班这样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祝怡性格一向比较冷淡，说话也是缓慢的：“对不起，李老师，不想去。”
“为什么？”李清华犹如晴天霹雳，“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怎么了！”
祝怡沉默了一下道：“你不用怀疑我和谁的关系，我和谁都没有关系，我无非就是被人捧惯了，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去提高班我压力大，肯定总分不再会名列前茅了，所以还是留在平行班好。考的上高中就读，考不上就拉到。”
“你——”李清华再次被噎住了。
“而且……”祝怡笑的人畜无害，话却掷地有声，“说实话啊，虽然我和那几个小子没关系，但好歹大家三年同学，你这样对待他们，不觉得不要脸吗？也许你们大人处世久了，从来不拷问自己的良心，但我要是你，我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李老师，今年你可会是我们学校的大功臣，入取率一高，区教育局该又给你升了吧，只可惜，不知道你能春风得意多久，当我们这波同学都大了以后，他们回过神来，会不会来找你麻烦？”
李清华的脸色煞白，想起老街这帮不要命的臭小子，以前的确是出过捅老师一刀，捅在脾脏上的事儿。
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祝怡道：“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李老师。”
李清华呆坐在凳子上，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2.婚礼的祝福
2015年上海展览中心
叶声自从汽配生意渐渐上了轨道之后，就开始组建车队，刚开始也遇到过很多困难和挫折，一度濒临倒闭，但是挺过去之后，车队就愈见规模，到了2015年，他和黄刚联名的公司旗下已经拥有超过400辆轿车。
黄刚是早就结婚了，儿子都生完，能在地上爬了，他呢，不但依旧孤家寡人一个，而且还在频繁地替换女朋友中，按照黄刚的计算，没有一个女朋友是能够超过三个月的。
那些女朋友每天缠着叶声买各种名牌，今天LV，明天Chanel，叶声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只要是女人开口要的，一概满足，但是分手的时候也不许拖泥带水，否则一律收回，所以这些年倒也干净，没有斩不断的孽债。
黄刚的老婆私下里玩笑说：“要不我给他介绍一个吧？！都这把年纪了，还真当男人三十一枝花啊，其实男人也会老，老起来比女的更可怕。他总不能这样浪%&荡一辈子。”
黄刚叹了一声道：“他这哪里是浪*&荡花丛啊，他这是心病，治不好了，只有等他自己什么时候想通了才行。我看前两年倒是稍微缓过神来一点儿，结果电影院里放那个什么该死的《致青春》，这不又掉坑里去了。出去一夜没回来，第二天早上一回到公司就把门关上喝酒，喝得酒气冲天，昏了一天一夜。”
黄刚的老婆嗫嚅道：“我怎么觉得《匆匆那年》比较好看呢，他是被那部电影给勾的吧？”
黄刚挥了挥手：“唉，管他什么，横竖这些糟心的电影我都不看。”
他们不知道前几年的一次租车业务中，一个司机临时出事，叶声不得不上阵顶了空缺，结果接到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客户，方妍。
她上了他的车，半醉半醒的，一开始似乎还没有认出他，等到认出了以后，也没有半点要和他相认的意思，而是继续和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在一起，那男人搂着她，还一起回了家。
他在楼下等了一夜，他不知道方妍住在哪一间，直到某间卧室的灯亮了，暖黄色的，窗帘没有拉，她的背影出现在窗口，而后是那个男人伸手抵着窗玻璃和她拥吻。
后半夜下起了雨，他就在雨中站了一夜，冷了到车子里缩着等她，但是第二天一早只有那个男人出来，她没有。
她果然是不想再见到他了。
从那一天起，他开始认真的相亲，但凡是玩玩的，他乐意奉陪，可只要是真诚的姑娘，他就会坦白的告诉对方：“我不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应该不是你要找的归宿。”
有一天，他看了一档综艺节目，女主持人以嘴巴毒辣闻名，她说：“归宿？什么是归宿？男人总觉得自己一定要在某个阶段，等什么事情都成熟了，自己能给对方最好的了，那时候才能求婚，可实际上呢？女人也许并不在乎这些，她只要你现在就跟他求婚，所以还等什么？你所谓的自己不够好，不过是你自卑罢了，自己觉得没面子，而她根本不在乎。”
那一瞬间，他的心被刺痛。
他没有再继续乱交女朋友了，而是一门心思的做生意，听说今年有一场世纪婚礼，赶得上明星的排场了，叶声也想让自己的车队去分一杯羹，但是听说这对新人很有背景，婚车中，光是玛莎拉蒂就有200辆，接每位参加婚礼的宾客从波特曼丽嘉酒店到展览中心参加婚礼，而实际上，波特曼酒店就在展览中心对面，走过去100米也不到。
同行们都在欷歔，不知道是哪个土豪？
叶声无所谓的耸耸肩：“人家既然不要车，我们再想做这笔生意都没用。”
言毕，便不了了之了。
孰料金秋十月，婚礼的那一天，叶声也接了一张单子，是送一些商务客人从浦东机场到海城各处的酒店，有四季的，也有波特曼的。
人手不够，他和黄刚都亲自上阵了。
在四季的时候，就听到四季的员工也在议论：“怎么我们酒店没能把这笔生意接下来呢？听说很多明星都住在波特曼了。唉。”
四季的前厅部经理说：“如果光是明星，住在我们四季还是波特曼其实并没有差，问题是还有很多各国的政要，美国人居多，你们也知道，波特曼酒店虽然老，但是美国的历任总统都住在那里，再加上婚礼是在展览中心，波特曼更近，人家占了优势，我们也没办法。你们以为GM那段时间在干什么？让底下了写了好多方案过去，照我说，写的再好都没用。没赶上那天时地利人和。”
叶声百无聊赖的听完，继续出车去浦东机场接了一个人送到波特曼。
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五点了，他亲自见证了所谓两百辆的玛莎拉蒂一波接着一波从波特曼丽嘉酒店往展览中心。除了玛莎拉蒂，还有其他豪车，叶声感慨，自己这个车队跟人家的比，声势还是不够。人家随随便便一个手指头，就是几百辆，他还得攒多少年的钱才能办到啊！
他无奈的对客户道：“不好意思，今天这里有个大人物要结婚，前面进酒店的路都被他们的车队堵死了，可能要麻烦你走过去，一点点路，您不介意吧？行李由我帮你送过去。”
那个老外并不介意，反倒是兴致勃勃的伸长了脖子瞧，问他谁有那么大的手笔？
叶声道：“我去打听打听。”
老外是很早就进了波特曼的大堂，登记入住，当得知有许多议员同住一间酒店的时候，兴奋不知道说什么好，居然还特地打了一个电话给帮他定酒店的旅行社，夸了一通。
叶声载着老外的行李在车流间缓慢的行进，终于到了波特曼酒店的门口。
本来预备要走，忽然一阵嘈杂声，人群里尖叫声起伏，他听到有人说：“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视线越过那重重的人群，他一眼就看到那身穿白色礼服的女子，此刻正笑颜如花，在伴娘和保镖们的重重包围下，走出酒店大堂，上了为她专门准备好的车子。
叶声立定在原地，任人群冲撞，只觉得脑子轰鸣不止。
这一刻他幻想过无数次，她终究是要嫁人的，这是无可避免的事，但管她嫁给谁呢，只要自己不看见就好了，不看见就不会心疼。
老天就是这样折磨他的，非要他眼睁睁的目睹，少年时，亦或者是他这一辈子最心爱的姑娘嫁给别人。
后来，他看到了我，他在人群里看到了负责替方妍统筹的我。
他喊了我一声：“向梦。”
我怔怔的看着他，良久‘啊’了一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微微苦笑，岔开话题道：“我听说你回国了，想着同学聚会你怎么不来呢，原来你回国不是长住啊，是为了她的婚礼。”
我有点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不瞒你说，是的，日子再赶，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结婚，我就是不眠不休也要赶回来看着她。”
他‘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气氛如此尴尬，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能用手指了指酒店门外，道：“那个……没别的事，我还要忙…….你看……”
他突然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盯着我：“让我见她一次好吗？”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张大了嘴看着他，他的喉结微微凸起滑动，看起来很紧张，声音也有些发抖，他说：“我——我想见她最后一面，跟她说几句。拜托你了，只有你能帮我，我只认识你。”
我叹了口气，对他道：“呆会儿你跟着我进会场吧，之后我看什么时候她有空，见缝插针，带你过去。”
他终于展颜，大大的松了口气道：“谢谢，真的谢谢你，你放心，我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让你为难，我就是，就是，说说话。”
“嗯。”我自顾自走在前面，他在后面跟着。
*
婚宴行将结束的时候，新娘被扶回化妆休息室，方妍倒头就睡在一旁的沙发上，闭着眼长长的呼吸。
我问：“你没喝太多吧？你的病才刚好。”
她‘嗯’了一声：“睿言都挡了，不过有些人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就眯了一小口，我怕心脏有负担，过来趟一会儿。”
我向叶声使了个眼色，旋即道：“那我先到宴会厅帮你挡着去，你歇一会儿。”
她拍了拍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捂着心口。
叶声在沙发旁跪下，柔声道：“胸口难受吗？”
“有点儿。”她脱口而出，很快，睁开眼睛，余光瞥见了他，但是很慢很慢的侧头。
叶声把她扶了起来，道：“阳台上去吹吹风吧，好受一点。向梦跟我说，你得过心肌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