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茹一把抱着猫猫,喜极而泣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哑巴的,谁说你是哑巴我宰了谁。”

猫猫心里有点酸酸的,她的眼眶也湿湿的,看着月茹,笑嘻嘻从月茹手里拿过酸奶,开心的吃了起来。

月茹松了好大一口气,晚上静江回来的时候,就告诉静江这个喜讯。

静江看着猫猫道:“能说话了?”

猫猫点头:“嗯。”

“说给我听听。”

猫猫抓耳挠腮:“红灯记。”

静江哭笑不得:“还惦记着唱红灯记呢?你都多大了,那是你五岁时候老唱的。”

霭芬本在一旁做针线,听了笑起来道:“就让她唱一段儿吧,我也老喜欢听她唱了。”

静江鼓励她:“唱呗!”

“我家滴表叔——数不清~~~~”

虽然就这么一句,但静江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直以来,这段时间他都表现的若无其事,是不想让月茹和母亲担忧,假如连他也跟着愁眉苦脸,自暴自弃的说猫猫完蛋了,那么家里两个女人该怎么办,所以他只能硬撑着,但天知道,他心里有多焦急,多担心她的宝贝会变成一个哑巴。

脚伤才刚刚过去,他心有余悸,不要再来了,他告诉自己,向天祈祷,真的,他们家经受不住这么多折腾了,否则就要散了,让孩子好好地吧。

大约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静江想,猫猫又一次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她的视线,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儿,还记得他陪她去换脚上的纱布,那层看起来轻薄的纱掀起来,却连带着长好的皮,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连医生也在一旁不断地叹气,但是猫猫愣是咬牙不肯哭,她说:“爸爸,我发现只要我哭出来它就更疼了,所以我要忍住,而且我盯着它瞧,就是那伤口,我盯着它,多看以后就不那么可怕了。”

没有人知道,这话听在一个父亲的耳朵里有多么的心疼。

他只能告诉自己,有些坎坷来的早,就能磨练出更好的她。他只能这样阿q了。

但他们都不知道,身上的伤是很容易痊愈的,尤其是医学技术一天天昌明,伤口结痂的快,没多久看起来就一切还原,安然无恙。可是心呢?

伤了的心可以还愿吗?

还能当做一切如常吗?

第140章

一个九岁的孩子是不能够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

只不过当时的大人们没有谁注意她一些细小的变化。

比如说首先是洁癖强迫症,老师默单词的时候,猫猫明明可以全部做出来,可她偏要按着字帖上的字一笔一划的完全仿照的一模一样,要是有一点写歪了,不那么好看,她就擦掉重写,以至于考试最后的分数只有5分,气的月茹和静江鼻子都歪了。

他们找了好久的原因,才发现她竟然只是因为想要把字写到最完美最漂亮。

静江为此找猫猫谈了一次话,他说:“宝贝,没有人能和字帖写的一模一样的,你的字已经写的很好了,要是明天考写字比赛你一定第一名,可问题是不是,你考的是单词,懂吗?你必须不论字写的好看还是难看,最主要是答对。爸爸希望你能给我争口气,那么多人都欺负你,不看好你,他们都说你是笨蛋,绣花枕头一包草,可爸爸觉得你是最棒的,你要让他们继续这样对待你吗?”

猫猫摇了摇头,之后再一次考试的时候,她心里真是有一千只蚂蚁在咬啊,她多想拿橡皮擦了那个字重新写过,可她最终忍住了,她按照老师的读音,把所有字写出来了,最后因为一点小错误,扣了五分,总分95.

金佩佩惊呆了,从5分到95分简直是个质的飞跃。

吴晓颖他们窃窃私语道:“她肯定是作弊了。”

猫猫一句话也不说,金佩佩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觉得她作弊的可能性确实很大,于是就去搜猫猫的桌子,可是课桌里一本书和字帖都没有,全在猫猫的书包里,而那个时候的课桌简单,每个孩子的书包都在椅背上,猫猫要作弊就要回头拿书,这根本不可能在她的眼皮底下办到。

金佩佩无话可说。

猫猫本来想忍住的,但想想还是气不过道:“老师,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听了几个同学的话就搜我的课桌,你觉得像话嘛?”

金佩佩的脸色刷的一下通红。

是的,猫猫还是学不会圆滑的做人,还是学不会低下头去讨好别人,她也放弃了,这就是她。

从那一天开始,她和所有人作对。

老师叫她她不理,作业也不交,考试考白卷,老师气的让她一个人站到教室门外‘立璧角’,她也皮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当一切惩罚对她来说都不起作用的时候,老师反倒失去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她了。

同学们开始意识到她是一个差生,一个完全没有竞争力的差生,他们不再惧怕她了,自然也不再欺负她。

方妍就像彻底消失在众人的眼底一样,大家一齐把她忽视了。

可心底里,她想她可能是在等待一个人吧,但到底是等待谁呢?

她也说不好。

她的叛逆来的那么早,几乎是先于任何一个青春期叛逆的孩子,以至于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只知道自暴自弃,静江和月茹拿她也没有办法,老师一次次来告状,他们又不敢打她,只能看着她的成绩上上下下,心里跟过山车一样。

而这期间,月茹也有整整半年没有回家了,说实话,菊苼没料到月茹这次会动那么大的肝火,让德辉和白俊纷纷打了电话来劝,但月茹硬是不为所动。

直到有一天,猫猫发现月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身上的衣服都穿的好好地,包也放在手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猫猫哪会那么不识眼色,她老早就预感到母亲的焦灼和不安了,因此低垂着眼见,状似无恙的问:“妈妈,你又要去外婆家啊?”

月茹的唇轻轻翕动,半晌道:“我…妈妈很久没有回家了,如果我回去,你会怪我吗?”

猫猫没有说话,只是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她想,在妈妈心里我果然永远比不上他们家的人呢!

永远永远。

真没意思。

搞得她像一个乞丐一样。

她讪讪的耷拉着肩膀,问月茹道:“妈妈,你可以不要去吗?”

月茹嗅了嗅鼻子:“可她是我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呀,如果你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你会不会想我?”

“会。”猫猫无奈的点头。

月茹说:“对呀,就是这样。”说完,她叹了口气,她也不叫猫猫去了,以前猫猫多不乐意,她都会强迫她,现在她看着猫猫,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你跟我一起去吗?”

猫猫摇了摇头:“我不去了。你去吧。”

月茹点点头,朝门口走去,猫猫喊了她一声:“妈,你早点回来。”

“嗯。”月茹半侧过头,答应了一声。

月茹到了白家才知道,他们急着叫她回来,也确实是有正经事要跟她说,因为德华要结婚了,是真的要结婚了,就是和财务科那个叫王蓉的女孩子。

其实打从心底里说德华并不见得有多喜欢她,顶多是怜多于爱吧,可最主要的是,从没有人那么爱他。

还记得以前人事科那个女孩子那么美,单位里的男同事几乎都倾慕于她,德华当然也不例外,可他知道自己是个有哮喘毛病的,每到冬天气管容易收缩扁掉的时候,他就会变得特别难受,经常请假。同时他也很自律,除非应酬几乎不抽烟,也不喝酒,但脸色看起来始终灰蒙蒙的。

猫猫以前被德华带去永久自行车厂的时候,人事科那个女孩子也很喜欢猫猫,德华很高兴自己和她能有这样一条纽带,然而德华心中到底是清楚地,他越是喜欢人家,就越是不能害了人家,最后便编造了一个借口拒绝了那个女孩子,连带着后来猫猫再去自行车厂,那个女的都不想看见猫猫了。

猫猫只记得那女的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大大的眼睛,好像会说话,谈吐也很温柔,在猫猫的记忆里,从小到大,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没有之一。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德华在面对王蓉这件事上,无论他拒绝多少次,王蓉始终痴心的跟着德华,甚至不惜和家里闹翻,弄得自己无处可去。

德华知道,如果他不要王蓉,那么王蓉就一无所有了,当然他对王蓉也并非一点感觉也没有。

有时候,人就是那样,寂寞了那么长时间,需要一个人好好地安慰和陪伴,所以他选择了和王蓉结婚。

喜宴的那一天,王蓉一身蓝色的旗袍是德华找了老师傅特地定制的,还有白色的婚纱,美轮美奂,德华倾其所能给了她最好的,当然这当中也有德辉的赞助,当年他卖了德华的房子,心中有所亏欠,因此酒水钱一律由德辉来付,婚礼办得盛大而隆重。但是猫猫觉得这个舅妈像个矮冬瓜,胖胖的,圆圆的,眼睛又小,不仔细看眼睛就是一条细缝,除了看起来老实一点以外,别说漂亮了,跟清秀都搭不上边。

毫无意外,王蓉的家里人也没有一个人出席,王蓉的父母以为既然王蓉死都要嫁给德华,那么好,从此以后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吧!

可见由头至尾,这都是一场不被祝福的婚姻,是一场由白家操办的如同独角戏一般的婚姻。

然而尽管如此,众人还是喜气洋洋的,按着常理等待着好事的发生,比如说德华会和王蓉生一个孩子,他的事业会慢慢的再攀上一个高峰……

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在一个半月之后,王蓉还在单位里上班,就传来了德华的死讯。

是死讯,一点征兆都没有,甚至没有病危通知单。

只是因为冬天到了,德华在单位里工作的时候,一时透不过气,而手边的气罐用完了,他急着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打算拿另一罐,谁知还没来得及,人已经支持不住,倒了下去,单位里的同事手忙脚乱的找到了他的药,往他的嘴里一个劲的喷啊喷,但是刚开始还有点用,后来就见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在去医院的路上就断了气。

一切来得太突然,月茹还以为是一个梦,一个噩梦,等她赶到白家的时候,听见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弟弟真的死了。

那个阴沉沉的,总在角落里一语不发,时不时脾气暴躁,随便拿人撒气的弟弟,就这样在新婚后的一个月,撒手人寰。

菊苼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坐在地上像个泼妇一样,指着德华单位里的同事道:“你们,一定是你们,他好好地几十年都捱过来了,怎么会就今天不行了,一定是你们单位里有人跟他过不去,跟他吵架了,他一急才喘不过一口气。”

她这样推断,是凭借着德华平素的脾气就不算好,总是与人斗嘴。

但是单位里的同事也很无辜,他们无奈道:“白家姆妈,真的没有人和德华吵架,唉,你要是不信,就到我们单位去查好了,我们就负责把人给你送回来,你跟我们过不去也没意思。”

德辉还是比较识大体的,道:“是啊,不要为难德华的同事,妈,节哀,妈——!”他含着泪去扶菊苼。

哪知菊苼却一下子跳起来,指着在一旁哭泣的王蓉道:“是你,是你这个扫把星,他一直好好地,一定是你天生克夫,你把他给克死了了!”说着,一把揪住王蓉的领子,嚎道,“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静江看不下去了,上去护住王蓉把她送到楼上,一边使眼色给月茹,让月茹拉住菊苼。

月茹哭着道:“妈,你闹什么,不要让人看笑话,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让他好好地走吧。”

德华单位里的同事总算松了口气,和众人打了招呼,客气道:“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我们单位里会倾尽一切全力帮忙的。”说完,便一个一个溜之大吉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与人为善是有好处的。

第141章

大礼安排在三天之后,一切的手续都是由德辉和静江两个人操办。

猫猫为了参加葬礼,甚至还特地请了一天假。

坦白说她其实根本不想去,自从上次被德华打成哑巴之后,她就不想看到他,而且月茹也没有来做她的思想工作,强迫她去,月茹只是在家里捧着德华的照片哭,一边喃喃自语道:“他还这么年轻,这么年轻,他只有三十出头啊,刚刚结婚,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特别是想到上一次她离家前与他吵架时说的那句狠话,她说:“白德华,你这样对待我的孩子,你是会有报应的。”月茹便捂着心脏,疼的难以自抑。

猫猫一边帮妈妈擦眼泪一边安慰她道:“妈妈,不关你的事。”

月茹道:“不,都是我不好,是我咒他的。”

“真的不关你的事,妈妈。”猫猫小声道,“我说了你不要生气,舅舅的脾气这么坏,他很容易气急,但是这个病是最忌讳脾气急的,他在家里每次发脾气都是家里人让他,他在外面,外面的未必让他的,所以你不要哭了,真的不关你的事。”

月茹知道她说的不错,猫猫就是受害者,当时德华就是故意冲她找茬,然后脾气急起来就打人,他对待同事下属都这样,然而这种性格对哮喘人士是很不利的。月茹心中比谁都清楚,然而她就是止不住的自责。她捉住猫猫的手问:“你还怪他吗?”

猫猫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怪了。”

她撒谎了,她不单单怪,而且直到今天还耿耿于怀,所以她很担心母亲会提出要她出席葬礼的要求,但是意外的是,月茹并没有。

反倒是静江回来找到猫猫,对她说:“舅舅的葬礼你一定要去的。”

月茹当时不在,猫猫撇了撇嘴道:“我不去,你知道他那么对我还要我去?你去问问奶奶同意不同意。”

霭芬坐在自己屋里的凳子上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桂芝来了,劝猫猫道:“孩子,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不能一直抓着人家的小辫子不放,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再气了,去葬礼吧,见你舅舅最后一面。你一定要送他的。”

猫猫最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桂芝带去的。

放哀乐的时候大家都低下头,她也耷拉着脑袋,但由于她显得心不在焉的,前面的菊苼就回过头来瞪着她道:“你头抬得这么高干什么,低下来!”

德辉赶紧去制止住菊苼的无理取闹说:“妈,你别鸡蛋里挑骨头了,再说德华生前打过他,她不愿意也没关系,她今天能来就很好了。”

话说完,菊苼又开始惊天动地的大哭。

过了一会儿,静江牵着猫猫的手来到德华的灵柩前饶逝者三圈,前面有人在走,后面也有人跟着,但是猫猫却突然就停下来,她停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德华的遗照,心里翻江倒海,她想了很多,多到每一间小事,却怎么也想不起一丁点儿德华待她好过的痕迹,所以她想,我,起码我是没有欠过你吧?但是你呢?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默然的对着遗照说:白德华,我原谅你了,愿你安息,你走吧。

然后她把白菊花放在了他的灵柩上。

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遗照上的人面目有些悲伤,不知道是否错觉,她也不打算说出来,因为一定会有人说她是神经病。

葬礼结束后要吃豆腐饭,席间有人就赞道:“哦哟,还是这个女婿牢靠,多亏了你啊,静江。”

静江摆摆手,拿出几根烟来招呼他们,这是很平常的事,几乎可以说是规矩,但是德辉觉得他才是白家的掌舵人,什么时候轮的到他一个女婿出头露面的?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怒喝道:“这是什么场合?你算什么东西?这么不懂规矩,刚刚结束就发烟,要抽烟到外面抽去。”

桂芝气的一口气哽在喉咙口,直觉他们家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说到底静江不还是为了他们?!猫猫拍了拍桂芝的手道:“姑姑,冷静,你上午带我来时说的什么!”

桂芝真没想到猫猫这么快就要把那句话还给自己了,她想了想,终究是压下这口气道:“现在你舅舅又是腰缠万贯的大富翁了,所以一点也不记得你爸那点儿雪中送碳的温情,你外婆这家人啊,我算是看透了。”

猫猫低着头说:“你小声点儿。”

静江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收起了烟,但是那几个来者闻言却十分不舒服,搭着静江的肩膀说:“走,兄弟,我们外面抽去,好好谈一谈。”

静江笑了笑,随那几个人出去了。

德辉气的面红耳赤呈猪肝色,却又无可奈何,白俊则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他一言不发的坐在主桌上,任凭儿女们自作主张,他游离在他们之外,其实很早以前,他就游离在他们之外了,他为了这个家已经耗尽心力,然则白家从来不是把他当成风向标的,一切都听从菊苼的吩咐,以至于几个子女照白俊的说法,生养的都是歪瓜裂枣,没有一个性格是登样的,唯有一个女婿。

他是很喜欢女婿的,至少比几个儿子强,又稳重,又讲义气,不拘小节,可女婿到底是女婿,又不能真的当儿子用,所以他只有喝下一杯苦酒,默默的为最小的儿子践行,祝他黄泉路上顺风。

这一切的事情都来得太突然,突然的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其实在猫猫眼中,最伤心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小舅妈王蓉,还有一个就是她妈,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伤感,她看到小舅妈本来和舅舅住在白家的大卧室,然而在德华死了以后,她就被赶到了亭子间一个人居住,小小的卧室里四面墙壁,完全跟坐牢一样。菊苼本来还要把德华的一些东西烧掉,好不容易被王蓉抢下来一些,她说要留着做个念想,每次月茹带猫猫去白家的时候,就看到王蓉一个人在屋子里,手里拿着德华时常摩挲的那块手绢儿,或者是他的喷雾器,静静地坐在床沿,要么发呆,要么就是默默垂泪。至于菊苼,看她哭的那个样子,或许还以为她真的活不下去了,可等来宾一走,她的眼泪立马收干,就跟演戏一样,猫猫为这种前后的差异所不解,但她发现似乎很多家庭都是如此,大概人人都有一个利用价值,哭的只是对方的价值,是对方的价值死了,而不是为对方的人死了而伤心。她觉得他的外婆就是那样。

因为自从德华走了以后,菊苼突然对月茹好了起来,每天都把月茹叫过去谈心,内容无非是:“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弟弟走了以后,妈就只剩下你了,你千万不能不要我。”

可好玩的是,等她们从白家回去,她妈手上爸爸买的翡翠戒指就变成了珍珠戒指,静江问道:“咦?我买给你的戒指呢?”

月茹佯作无恙道:“和我妈换着带带呗,好玩儿,老带着一大块翡翠我明明挺年轻的,生生的给戴老了。”

翡翠换珍珠,真是一笔好买卖。

——静江嘴上不说,心里却如是想。

只是没过多久,连珍珠戒指又没了,换成了一颗宝石粉做的戒指,且只比米粒大一点儿。

最后连个金镯子都没了。

静江问猫猫:“你有没有听到你外婆和你妈说什么?”

猫猫摇头:“妈妈让我去陪陪舅妈,舅妈挺可怜的,外婆老是骂她扫把星,是她把舅舅克死的,舅妈嘴上不说。心里都知道,她难过的一直哭,我就陪着她,给她买糖吃。”

静江笑道:“她那是哄你呢,她一个大人怎么会吃你的糖!”

“她吃的呀!”猫猫难过的低着头,“她说她心里苦,所以吃糖就好过了,你懂吗,爸爸。”

静江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没多久竟然传来了王蓉怀孕的消息,原来是德华走的时候,她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包括她自己,直到最近有了反应才察觉出来。

这下可好,这是一个遗腹子,对于白家来说可谓无比重要,而对王蓉来说却恰恰等同于鸡肋。

这样说或许不公平,王蓉也是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她心里很高兴,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抚摸着肚皮,感谢上苍,心想一定是德华知道自己走了以后她会很寂寞,所以留了一份礼物给她,好让她有点慰藉。

可鸡肋就鸡肋在,如果王蓉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的一生就必须和这个孩子绑定在一起了,假如婆家待她好的话,或许还能够住在一起,但菊苼天天骂她是克夫的,这日子叫她怎么过?

月茹为了这事和菊苼也小吵过几回,说:“人家一个女孩子什么都不要,跟家里断绝关系都跑来跟你一个随时会出事的儿子,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吗?你也知道他的病,他本来就不该结婚,现在出了事谁也不想的,你怎么能都怪到小蓉头上呢,你这不是把她往死里逼吗?你让她以后日子怎么过?”

菊苼啐了一口道:“就是这个贱女人害死我儿子,她陪葬最好了。”

菊苼的嘴巴就是这样恶毒,可等她知道有了遗腹子之后立马就换上了另一张嘴脸,可惜王蓉却已彻底寒了心。

期间她的同学来劝过她,当时月茹也在,听的很清楚,那个同学道:“王蓉啊,你脑子清醒一点啊,当时你和德华的婚事我没有反对,你们的婚礼你家里人一个都不去,我都去了,我支持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老公没了,你在这个家里有地位吗?你有什么理由继续待下去呢?好,现在你有了孩子,你死活非要生下来,可你这一生就这样毁了,你就要全都交到这个孩子身上了,你以后再想找人,再遇到对你好的人,你带着一个拖油瓶,谁会那么轻易地接受呢?”

王蓉倔强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明这个对我也不是真心的啊!”

“这不是说明人家对你未必是真心的,而是我在告诉你现实,你必须要清醒了,别再做你那些狗血的爱情大梦了,醒醒吧,王蓉,如果真的又出现那么一个人,那是因为人家爱你,可是人家爱你不代表要爱你和别的男人的爱情结晶,懂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傻乎乎的继续拖着了,照我说,早点去做掉可以少吃一点苦头,真的,我是你的同学和朋友,我本不该来说这个话,这是你的私事,要是将来你后悔了,你保不准要恨我一辈子,说我害了你,可我真是忍不住,我拿你当真心的朋友我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快点做掉吧,这个家你是不能呆了,趁着你爹妈对你还有点情意,早点回去认个错就没事了。”

那个同学说完这番话便走了,王蓉知道月茹都听见了,她打开门唤道:“姐姐,你过来一下好吗,我有话跟你说。”

第142章

只是没想到的是,在月茹还在犹豫边缘,没有做最后决定的同时,王蓉已经率先一步,去把孩子打掉了。

不过她谁都没有告诉,只是在父母的陪同下去做了手术,然后回来收拾了简单的衣物。

果不其然,菊苼指着王蓉又哭又骂,说她竟然连德华的最后一点血脉也不肯留住,骂的月茹和王蓉两个人一起热泪滚滚,月茹拉住菊苼一个劲的劝道:“妈,妈,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自私的。”一边给王蓉使眼色,让她赶紧走。

菊苼见拦不住王蓉,把气撒到月茹身上,怒道:“你拉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早就和这个婊(*子商量好了?你就是不想帮你弟弟的忙,你不想养这个孩子!”

月茹气呼呼指着自己的鼻子:“养养养,你就知道叫我养,你怎么不叫你另外两个儿子帮你养?!你就只生了我一个啊?”

“你哥不是说了会一起的嘛!”菊苼理直气壮。

“算了吧!”月茹理了理被菊苼扯乱的头发,“德华死了才多久?嗯,我问你?!他就上回回来过一次跟我夸下海口说让王蓉无论如何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呢?然后他的人呢?就他这个德行我还指望他能跟我分担一起养孩子?搞到最后还不是我和静江两个冤大头在养小孩!德成会养吗?他可算是大舅的半个儿子,大舅无儿无女,结果死的时候东西全都给了他,他连葬礼都办的一塌糊涂,匆忙又简陋,我看他是恨不得连葬礼都省了!”

菊苼无言以对,半晌反驳道:“怎么,你现在是和我算账?这一定是姓方的教你的吧!我德辉生意好的时候也给了他好多好东西。”

“那是因为我们先借他钱的!”月茹昂起头,“你别说的静江好像求着他一样,我告诉你妈,你别跟我玩这套理所当然,我现在一家一当都给你了,是因为你跟我说哥公司又周转不灵,别他妈到时候又要我们静江把他从局子里给捞出来,要是还来这么一出,我保证不管,要知道,他是你儿子,可不是我儿子,我没这个义务要帮他!做妹妹的有谁像我这样?我做到这个份上也算够意思了,放到哪里说去,别人都不会说我不懂事儿,只有数落你们当爹妈的不地道。还有,我现在跟小方说,我的戒指是和你换着戴的,我希望到时候你还能给我,俗话说的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否则以后就不要来和我说了。”

菊苼见月茹动了真气,一下子软了下来,立刻换上了另一张脸道:“你这个孩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你们都是我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可能不疼你!”

“你疼我?”月茹嗤的一笑着站起来,“你只有用的着我的时候才疼我。”说道这些,肯定又是一套长篇大论,月茹只觉得筋疲力尽,懒得再和菊苼交涉下去了,遂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和你计较这些了,我只想早点回家,这事儿就到这里结束,你别闹了,你就是再闹,这戏我也不看了。我要回家了,孩子等着我呢。”

“你现在有小孩就不要妈了是吧?”菊苼直追到门外。

月影下,月茹站在那里,声音苦涩道:“妈,我也有自己的家,静江和猫猫也是我的家人,不是只有你们才是人,为了你们,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他们的心,我对不起他们,难道要为了你们把我的家毁了你才甘心?也请你也有点良心吧,为我稍微着想一下。就像你说的,我也是你生的,哪怕你说的手心手背的话是骗人的,也请你做足三分戏,别让我拆穿。”说完,她匆匆的走了,脚步声在弄堂里可以听出一连串的节奏,和踉跄的轻重不一。

回到家,月茹稍微洗漱了一下就睡了,她身心俱疲,连带着猫猫她都不能时刻的照顾到,好在一直有婆婆,她才能免了后顾之后,想到此,心里不免有点愧疚,因为自己对霭芬的态度一向不太好,而霭芬始终逆来顺受,没有过半句怨言,现在她想去看一看猫猫,但是这样一来,就要把猫猫和婆婆都吵醒,她想了想还是作罢,迷迷糊糊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