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江道:“不可能,我妈身体很好,就是今天下午摔了一跤。”

医护人员道:“那就对了,为了以防万一,你跟我们去医院一趟,让医生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形,我们只能给你救过去,具体诊断要看医生。”

猫猫哭的泪流满面,跟在后面也要去,静江不同意,道:“你留在家里等你妈妈回来,别再让爸爸操心了。”

静江显得很疲惫,“爸爸现在只想照顾奶奶,我送她去医院,你一个人呆在家里,把门锁好。”

猫猫点头,目送救护车闪着红色的顶灯迅速的驶远。

她回到家中,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却无法平静,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如坐针毡。

后来她跑出去看,这一路地上都是血,医护人员的脚印,混着她和爸爸的脚印,使得地上污秽不堪,跟着她想到那是奶奶的血之后,更是情不自禁的眼泪就掉下来,她从厨房的水槽里拿出抹布来沾湿了,挤干之后一个人趴在地上把血迹慢慢的擦掉,一块地方,一块地方,认真仔细的擦拭,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奶奶一定要没事才好。早知道今天会出事,她打死都不会出门,她把这种情绪下意识的全都转嫁到白家人的头上,她觉得都是他们害的,若是有她陪着,奶奶不会出事的。

要是今天没去就好了….要是今天没去就好了……——她喃喃自语着,死命的擦拭地上的血迹。

第155章

霭芬一到医院就被送到了抢救室,医生检查下来说是得了胰腺炎,而且情况特别紧急,因为一般年轻人得了这个病就算是重病了,更何况是老年人呢?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的。

而且现在从霭芬的情况来看,血压已经低到快看不见了,也就是说运气不好的话,今天很有可能就要交待在医院里了。

桂芝和桂英赶到了以后哭成一团,话也说不上来,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只有静江还稍微冷静些,一直在和医生交流,他始终觉得不可置信,问道:“医生,我没别的意思,但是会不会是搞错了呢?我妈平时身体很好的,今天只是不过稍微摔了一下,胰腺炎?怎么会是胰腺炎呢?”

说实话,静江自己对胰腺炎也知之甚少。

医生于是把胰腺炎的危害从头彻底的和家属交待清楚,并且告诉他们,现在这种情况,有一种药可以治,但也要看天意。

首先是国产的药,救活率只有20%,但胜在便宜,家属可以负担。

另一种药则是西药,救活率是在80%,但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医生不能保证。

所以到底怎么救,权力都在家属手里。

润江到的时候,医生正在说这个事,他一听立刻就说:“用国产的吧,妈都已经没血压了,那西药得多贵啊,要是救不活,钱不是都打水漂了吗?我们各自都有家庭,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

静江听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要不是在医院里,估计已经拳头往哥哥脸上招呼过去了。虽说他知道自己不该对他们有道德评价,或者说他不该因为自己急切的想要救活妈妈就道德绑架他们,但是他们三个是他们的兄弟姐妹,别人或许可以对他们的决定淡然处之,他作为局内人是不可以的,所以他转而看向桂芝和桂英,本来以为起码会有一个人支持自己的,岂料她们两个也是一面倒,全都站在润江那边,说:“用国产的吧,20%,我们四个人平分一下都还行,西药实在太贵了。要是…要是……”

静江此时气的肺都要炸了,平时说的好听,妈前妈后,妈长妈短的,关键时刻,一个个都不肯掏钱出来,想的不是妈救活了该有多好,而是妈没救活钱不是白花了吗?!他不由沉下脸来,望着他们三个冷笑道:“我说用西药,你们要是嫌太贵,你们可以一分钱不付,妈,就当是我一个人的妈。钱我自己一个人扛。”

“弟弟,你这个时候,不要意气用事。”桂芝说着,拉住他的手,结果被静江一把甩开。

静江含着眼泪先去医院收费处把定金交了,接下去就去筹钱,才懒得理他们三个捣鼓什么,反正他用西药用定了。

他已经在医院呆了一晚上,回到家天都亮了,他疲惫的不行,感觉身上的担子也很重,月茹上班去之前在桌子上留了字条,说女儿自己去上学了,给他煮的早饭在锅里,让他自己热一下就能吃。

须知平时这些事都是妈做的,倒不是说他们多依赖妈,而是霭芬照顾静江照顾惯了,你不让他做这些,她浑身都不舒服,因此大家也不说什么。月茹只觉得有这么一个婆婆,自己轻松很多就是了,静江更是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去上班。

此时,静江只想找人分担一下他的情绪,他心里很难过,又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于是他往时装公司打了一个电话,月茹接到的时候,整个人怔住了,说:“有那么严重吗?妈平时身体很好的,还爬小阁楼的楼梯呢,连我都不敢。”

静江在电话里‘嗯’了一声,月茹听出他有点哽咽,心上也很难受,急道:“那用西药呀,我听说西药比较好,就是药性厉害,只要咱妈能熬过去,一定救得活,你和大家说了吗?他们都怎么讲?”

静江气愤道:“他们都说用国产的。”

月茹一呆,高声道:“那怎么行?”

静江想,那几个家伙还不如她一个媳妇呢!

月茹有时候咋咋呼呼的,对霭芬的态度不算好,但她这个人就是这种态度,不过为人处世是没有坏心的。

知道了静江的处境,月茹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她哥,忙对静江道:“老公,你别急,我不想你背债,我去和我哥说,我哥要是手里有钱,我们什么时候还都行,你说是不是?我去找他,你等我的口信。”

静江心里很感激,点头道:“嗯,好,那我等着你。”

月茹当天下午就请了半天假,由于她一直表现良好,经理想也没想就批了,月茹没有回白家,她知道德辉好久不回去了,据说是太忙,忙得没时间回去,她也不管真假,只顾着直接找到了德辉下榻的宾馆,德辉自从开公司以来,就包了一家四星级酒店的一整层露面,大的房间用来做生意接客,小的房间给家里人住,有时候菊苼会过去,有时候月茹也会带着猫猫过去。

那天,德辉也不忙,知道了月茹的来意之后,当下二话不说就开了一张八万块的支票给月茹,说:“你带回去给静江,他一定正着急呢,我们自家人,钱什么都好说,你就是不还也行!再说,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先拿着用吧。”

月茹感激的连声道谢,拿了支票以后,藏在衣裳贴身的口袋里冲到了静江的公司楼下,静江正在和司徒青云及财务谈这件事,司徒说:“其实你没必要和你大舅子借钱,公司可以先从账上支给你,反正你给我打工,你又逃不掉。”

静江说:“到底是公家的呀,我不敢随便乱借,先等我老婆来吧。”

话音刚落,月茹人就到了,把支票递给了静江,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

静江用手抹了一把她的额头,道:“辛苦了。”

只见月茹脸蛋红扑扑的,显然是赶得匆忙。

静江接过支票的时候心里很高兴,又感动,赶忙转手就给了财务,月茹第一次到静江的新公司来,就像乡下人进城似的,眼睛到处乱看,见到了司徒青云,有点不好意思,把头压了下去,躲在静江的身后,之后更是早早的借故就走了。

司徒取笑静江道:“原来你老婆这么漂亮,当年在冷冻厂,我居然没见过。瞧你藏得严实的。也不带出来跟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

静江道:“嗳,免了吧,她呀,给她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一个人,到时候说了什么没轻重的话,得罪人也不知道。”

司徒朝着静江挤眉弄眼道:“我就说那个时候大家都说你和姓孙的那女人有什么,你怎么能扛得住,原来是老婆比较强,要是老婆丑一点,估计你也就豁出去了。”

静江‘咄’了他一口道:“胡说八道,我和那女的没什么,我那完全是为了我女儿,其实不管是谁,只要对我女儿好,我就觉得她好,我老婆以前老喜欢打孩子,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所以我们总为这个吵架,而且她也带不好孩子,不过现在好多了,一是孩子大了,不要她管了,二来,她也不怎么找孩子的茬,我们也就没什么了。”

司徒笑说:“二十四孝老公,二十四孝老爸,方静江呀,你这样做人,真够累的。”

“谁让我们是男人呢!”静江抽了一根烟递给司徒。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财务居然喊了静江过去,道:“小方啊,这支票不对啊,我用这张支票怎么都没法给医院转账,银行说是空头支票,假的。”

“什么?!”静江闻言,简直如遭雷击。

“不会吧?”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我大舅子平时是有点儿不靠谱的样子,但也不会随便乱开空头支票。”

“嗯。”司徒也走过去嘱咐财务,“查清楚点,给银行打个电话,或者你亲自去走一趟。”

“成。”财务也是个爽快人,她道,“我帮你去银行走一趟吧,这样放心一点儿,很快的,就在马路对面,你们等一下。”说着,披上风衣就出了门。

静江忐忑至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个黑乎乎的阴影,觉的财务说的大有可能是真的。

果然,半个小时之后财务回来,脸色很好看,对司徒和静江道:“确认过了,是空头支票,假的,现在银行还要让我们吃罚金。”

静江一下子懵了,问道:“罚金多少?”

司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嗳,自家兄弟,不要说这个,当务之急,是给你老娘治病,成福娣啊,你先从公司的账上打五万快钱过去,要赶快。”

静江拉住司徒的手道:“多谢,真的。”

司徒道:“说好了啊,下周陪我喝酒。哦不,等你老娘好了,你一定得陪我喝酒,我们还要出差一趟,你跟着我,必须的,我对那里不熟悉,只有你能带。”

“行。”静江二话不说,直拍胸口。

司徒待他讲义气,他待司徒自然也义不容辞,就像司徒说的,眼下最要紧的是霭芬的病,钱得到位。

在司徒和财务的周转下,当天晚上钱就到了医院的账上,霭芬用上了西药,大约两天后,病情开始好转。

第156章

到了此时,桂芝和桂英的口风才变了,直说道:“还是弟弟的决定是正确的,要是没弟弟可怎么办?还好听了弟弟的话,用了西药。”等等等等……

润江在一旁没说话,心里不屑道:全是马后炮,当时不全都跟我一样,要用国产的,现在全都一面倒。

他见不得两个女人这副模样,看过霭芬之后见没什么大碍就气呼呼的走了,之后来的也不怎么勤,至于他那个老婆,传说中的长媳,则是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

静江心里想,还好没有把月茹哥哥支票的事情说出来,否则此时月茹又要被两个小姑子笃背脊戳成刺猬了!

虽然月茹她哥办事是不靠谱,可月茹是无心的,起码怎么样都比老大那个婆娘要强多了吧!

所以他一直等到霭芬的病情稳定了,夜里回到家睡觉的时候,才对月茹发牢骚:“你那个哥啊,我看你还是找他一趟,跟他说清楚,他那个空头支票,我们可收不起。否则你不去说清楚,你妈还真以为我们用了他的钱呢。”

“你什么意思?”月茹不解的问。

静江瞥了她一眼:“你哥给的支票是假的!”

“怎么可能!”月茹的音量蓦地提高,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也一下子坐起来。

静江道:“我要是骗你?公司的财务能骗你吗?公司的财务骗你,银行能骗你吗?国家能骗你吗?你哥真是……这是什么时候啊?他没钱可以说不借,我不会怪他的,这很正常,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可这是在我妈救命的关键时刻,他跟我闹这一出,你知道银行说这支票是假的,我心里有多急吗?我整个人都懵了,还好有司徒解围,答应先从公司的账上支钱给我,要不然我妈现在就失救而死了,理由是因为没钱,你让我一辈子心里能过意的去吗?白月茹,不是我要说你,我是看在你面子上对你们家一直客客气气的,再说你爸生前对我也不错,可你们家其他人真是……一塌糊涂,全都是瘪三!还瞧不起我们住在彩虹老街呢,我看你们呀——”

月茹听了先是不可置信,后来就觉得丢脸,而今静江说的越多,她越生气,她的荣辱是和娘家共存的,是挂钩在一起的,静江口口声声‘你们家’‘你们家’,这不是把她一起给骂进去了嚒?!

她含着泪道:“我们家怎么了我?!我听说你妈有事我也急呀,我第一时间就想着法子替你去找钱,怕你有压力,我做错什么了我!”

“你没错你没错!”静江看着她那个样子,哄道,“错的是你那哥,“没钱就没钱,打肿脸充什么胖子。”

“反正你就是记着我妈在婚前瞧不起你那些事,所以现在总是拿这些小事来堵我,算是报复我吗?再说我哥怎么了?我哥打肿脸充胖子?我哥那也是为了你妈呀,我一跟他说你妈有事,他也急的不行,一定是这个时候搞错了,我哥怎么可能故意的呢!你这些话指桑骂槐的,我哥有待错你吗?我们家的空调谁买的?彩虹老街谁像我们家一样那么早就装空调的!整整六千块一台呢!那还不是我哥送给我们的!”

“是啊!”月茹要翻老账,静江也较起劲来,“你不说这事还好,一说我倒要提了,干嘛他要给我们买空调?那是因为我借他钱了,而且把他从局子里捞出来了,那时候谁肯借他钱?他那是回报!我没让他给我买空调呀!怎么?给我们买过一个空调就不得了了,要我方静江生生世世做牛做马的给他偿还,我说你们家的人怎么都这么不讲道理呀!”

“哪里不讲理了!”月茹气的翻过身去,把脸蒙在枕头上哭,像被脚踩受伤后的鸟,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

静江拍了拍她的肩道:“你看,你又来了,我这说的不是你,是你们家那谁!”

“那和说我有什么区别!”月茹气的瞪她。

静江仰天长叹:“唉,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老婆啊,我已无话可说了。”

月茹知道静江难受,她没跟他继续闹了,而是第二天下了班以后直接去找德辉,哪知德辉竟然不在宾馆里,美芳不在,冬冬也不在。

宾馆里的人说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这一家子了,言下之意就是房前还没交呢,要是逃了,他们还得报警。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忘了一眼月茹,道:“呵呵,这位小姐,您哥哥白先生做的是大生意,我们也见过好多市局的人来这里和他谈,他应该不会拖欠我们的房款吧?”

月茹气的差点吐血,心里是战战兢兢的,嘴上却道:“不过就是几天的房前,再说以前不是一直都准时付得嚒,只有多给,没有少给,怎么?现在不过忙了几天没露面你们领导就急成这样,这得多没见过世面啊!”

那宾馆的服务员呵呵一声,也没再说什么试探的话了。

但是月茹心里怕的很,她想,糟了,这宾馆是不能再去了!

她赶忙打了电话去白家,问菊苼有没有见着人,菊苼说没有。

月茹觉得怪怪的,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把事儿对菊苼一股脑的抖出来:“都是你养的好儿子,小方他妈住院,要问他拿点钱应个急,他倒好,他要是没钱就跟我说没,他要是不想借难道我还会强迫他?可他给我假支票干什么?空头支票啊妈,是要吃罚金的,要是小方自己去银行办理的话,搞不好还要被警察抓起来,我究竟是怎么得罪我哥了,他要这么整我?!还是你教他的?!”

“呸!”菊苼怒道,“关我什么事!我现在也找他呢,你不知道,你弟的工作本来是交给他去办的,你也知道,你弟退伍之后,单位的效益一直不好,你哥拍胸脯打包票的说跟着他混,开广告公司可挣钱了,你弟弟才把工作辞了,可现在倒好,你弟辞职几个月了,哪里工作过半天?至于工资那更是一分钱没有,我就搞不明白你哥在干啥,正等着他回来给大家一个说法呢!”

菊苼这样一说,月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问道:“妈,他不会又去沾那玩意儿了吧?他到底开的什么公司呀?谁见过他搞业务?”

菊苼道:“我哪里晓得,我瞧着他打电话的时候满口都是这个经理,那个董事长的,而且冬冬读的是私立学校,要不是生意好,半年就一万块的学费呢,他哪里来的钱交呀!所以一直没怀疑,你和你弟弟现在说的呀,真是急死我了,他这次要是再闹事,我们家哪里还有什么玩意可以赔的,真是要了我的这条老命了。”

月茹安慰道:“行了,您先别急,急也没用,我先去弟弟那边问问。”

菊苼说行,“但得避开点儿那只母老虎。”

月茹知道菊苼指的是德成的老婆齐珍珍。

齐珍珍不像美芳那么好说话,美芳从来不管德辉生意上的事,只负责在家里好好带孩子,而且一切都以老公和婆婆为重,因此和菊苼相处下来,从来都只有受气的份儿,但是齐珍珍可不是吃素的,在齐珍珍和德成的这个小家庭里,掌握财政大权的珍珍,而且每次来看菊苼,菊苼要是敢替儿子说一句话,回去德成可有的受了,最要命的是,倘若是婆媳对垒,菊苼从来都没赢过,因为齐珍珍骂人都不带脏字儿的,只拐弯抹角的把菊苼给气个半死。

月茹知道弟媳妇不是好惹的,所以没有立刻去找德成,要不然可不是把火往自己身上惹吗?

她打探到消息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把一切都跟静江说了,静江道:“看来你小舅舅的预感不错,你哥大概是出了点问题。”

“我小舅舅说什么了?”月茹疑惑的看着静江。

静江道:“还记得你爸大礼的时候吧,你哥就去问你舅舅借钱了。”

“啊?”月茹大惊。

静江继续道:“舅舅来找我,问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看那时候你哥挺春风得意的,就没怎么放心上,而且我也问过局子里的人,都说他没有再去赌过,之后你哥生意也越做越好,不是还包了宾馆常驻,那我想总不至于太差吧?!所以你舅舅就把钱借给他了,可现在看来,就算当时他没沾,不代表现在没占,而且警察也只管咱们大陆这里有没有地下赌档,谁知道你哥是不是又过大海去澳门!唉,我跟你说这玩意儿啊就像吸毒,只能自己管住自己,你哥这回要是再玩脱了,我可没本事从局子里捞人呐!”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月茹急的团团转。

静江拉她坐在身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跟你说,你哥要是三天之内不出现,我瞧这架势绝对像是跑路了,捐款潜逃什么的,都是这个模式。”

月茹被静江说的心里是七上八下,当天晚上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带着一副熊猫眼去上班。

随后菊苼也打来电话,说美芳和冬冬找到了。

原来美芳是带着冬冬去了娘家住,因为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找到了冬冬的学校。

冬冬的学校是寄宿制的,本来到了周五就要回家,可是放学的时候突然有一些穿黑衣服的人截住了他,问他爸爸在哪里,他说不知道,那些人让冬冬跟他们走一趟,冬冬也聪明,说他尿急,要先回学校小便,几个黑衣人不疑有他,就放他去了,结果冬冬就一直躲在学校里不敢出来。

所幸的是校园里有一处铁栅栏,往常小孩子们经常在那里玩,把钢丝给弄断了,冬冬就背着书包从那里钻了出来,然后一个人上了公共汽车躲到了外婆家,这才和美芳会和。

美芳在白家哭的跟泪人儿似的说:“天知道他干了什么,现在好多人来找他,都是来讨债的,吓都吓死了,来找我也就罢了,还要把儿子带走,我要和他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月茹怎么劝也没用,静江在一旁听着道:“先把人找出来吧,让他自己出来跟我们交待一声,否则要是冤枉了他呢?对不对?”

“是啊是啊!”菊苼一听美芳说要离婚,再加上冬冬碰到的事,吓得魂都丢了。

晚上月茹随静江回家,吃晚饭之后,静江去医院看霭芬,月茹说:“把猫猫一起带上吧,她一直嚷着要去看,不让她看这孩子真不放心。到底一直跟着奶奶大的。”猫猫在一旁直点头,静江就同意了。

到了医院之后,静江欣喜的发现霭芬已经能坐起来,并且走动自如,据说一个礼拜之后就能出院回家疗养,只是从此以后要忌口,很多东西不能吃,比如鸡蛋呀什么的,会引起复发。

霭芬是个很坚毅的人,她听了医生说的话,一一记下,从此以后,一直到她去世之前,约有24年,她都没有碰过鸡蛋,可见其个性严谨和言出必行。

第157章

但除了白家有让人头疼的事之外,方家也有。

问题主要出在桂芝身上。

桂芝是个顶要强的人,如果不是这种性格,她也没法在大兴安岭一个人度过那么多年是不是?

可凡事都有两面,当年这种性格可以帮助她活下去,现在时代大不同了,不是你个人要强出头的时候。

她平时在单位里是个组长,由于工作认真和严谨,每次带的班都是第一名,因此引起了一些人的嫉妒,她也浑不在意,觉得不招人妒是庸才,只是单位里关系千丝万缕,有些同志和上面的领导是亲戚,可以想见暗地里给她使绊子的人不少,有一个领导总是让她带完一个班,就再换另外一个班。这样一来,她的工作全都乱套了。每次好不容易把一个班训练整齐了,又得重新打散,等于之前的功夫都白做了,

然而饶是如此,桂芝还是忍了,一直兢兢业业的坚守着工作岗位。

谁知霭芬会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了呢!

这就逼得桂芝不得不请假去照顾母亲,尤其是要陪夜,静江一个大男人连续陪了几天是吃不消的,润江又是甩手掌柜,桂英身体底子不好,只有她能做替补,跟着第二天还要上班,这样几番轮轴转下来,身体就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啊,再加上她以前也是生过大病的,能在自然状况下请到假期就最好了。

更何况,她自从到了这个单位从来没有请过假,如今为了母亲请假也是再正常不过。

但这恰好给了一些小人机会,总是在来她请假的时候诸多刁难,说些难听的话也就算了,桂芝都可以忍,但不让她请假就万万不行,这意味着她的母亲一个人在医院里没有人陪。

要是病情反复起来,没人陪在身旁这可怎么好?

桂芝为此和单位的领导杠上了,一言不合,干脆把工作服一丢,大吼一声:“妈的,老娘不干了,辞职!”

领导巴不得她说这句话,只要她走了,就能提拔自己的人上来,桂芝也知道自己中计,但她实在吞不下这口气了,故而到此为止,她便撇下工作天天往医院里跑了。

刚开始还吹牛说是请假的,后来霭芬在一个月后病情稳定终于可以出院回家了,桂芝还老往家里跑,霭芬便觉得不对劲了,问她到底什么情况,她把实话一兜,这可好,把霭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桂芝道:“妈,妈,没事的,现在好多人都下岗,我们单位效益也不是最好,我看倒闭也是迟早的事,所以我无所谓,再说我已经找好工作了,你放心吧。”

霭芬看她志得意满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桂芝所说的工作和月茹一样,是到商店里去做营业员,但她因为是自己辞职的,名声总归不大好听,所以找不到时装公司那样的大单位,就在家门口的四平商店找了一个立柜台的机会。

再加上她本就能说会道,业绩倒也还算不错。

要说唯一对此不满意的人,就是双吉了。

双吉是个古板的人,这一点他没比静江好多少,静江起码还不觉得月茹做营业员丢人,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有什么丢人的?

双吉却不是这么想的,双吉是个党员,他觉得这一辈子都要跟着党走,党不让你辞职,你居然还敢自己辞职?

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而且桂芝找的下家还是立柜台,双吉觉得这不是把老婆放在橱窗里展览给所有人看吗?再说逛商店的有男有女,肯定有好多男人去看她的老婆!

双吉的想法现在看来可笑,但当时好多男人都是抱有一致的想法,认为女人不该抛头露面。

于是双吉天天在家里和桂芝吵,吵得不可开交,把锅碗瓢盆全都摔了。

要知道,假如这事发生在静江和月茹身上,那么大家觉得一切合理,这对夫妻是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就是为了一丁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要争上两句的。

然而桂芝双吉夫妇从来不吵架,双吉不是一个嘴巴伶俐的人,还有一点儿口齿不清,因此吵架肯定是被桂芝指着鼻子骂的没法还口,但双吉有原则,一旦涉及到原则那是一千一万个不同意。

就在对于桂芝去立柜台卖服装这件事上,双吉无论如何不肯让步。

桂芝这么厉害一个人,竟然被他骂哭了,啜泣道:“你就会骂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在单位里一天到晚受气我受不了了呀,我是人,又不是机器,我也有感觉的,你以为我是你啊,上头说什么你就只知道点头,嗯啊啊的,再说我妈生病,一脚踩到了阎王殿门口,我肯定是要请假的,碰上你你也不会摊手不管啊,他们要刁难我,我辞职固然是意气用事,但是也没办法呀。说到底还是你没本事,你有本事你怎么不给我介绍工作呢?”

最后一句话把双吉气的跳脚,三天没和桂芝说话。

桂芝只得哭着回了娘家。

霭芬心里过意不去,总觉的是自己的病搞得儿子女儿们不得安生,现在女儿的工作为此给丢了,她更是内疚的不行。于是把四个孩子都召集到一起,问他们可有什么办法?

桂英说:“姐如今这份工作就是我托小张给介绍的,既然姐夫不喜欢,我就没办法了,妈。”

润江更好,只顾着吃饭,吃完嘴巴一抹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个猴子也要满山走,这事我可没法子,谁让她自己脾气不好,和领导杠上的。再说是她老公不满意她的工作,那有本事让她老公给去找呀?”

霭芬问润江道:“老大,你们单位现在已经不是国营的了,不是说被德国人买走了吗?效益那么好,你又是老员工,就没有可以帮的上你妹妹的地方?”

润江想也不想就答:“没有,我们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霭芬气的瞪了他一眼,问他吃完了没有,润江愣了一下道:“吃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