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如此,我也没能气过两天,在我离开去俄罗斯的时候,我没让我爹妈来送我的飞机,我和爹妈的感情本来就很淡薄,俗话说的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方妍总说她爹妈是感情炙热的人,所以彼此在一起会互相伤害,而我爹妈恰好相反,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似的,大概就是为了组建一个家庭而生生凑在一起的,我从没见过他们吵架,打架就更别提了,每天都冷冷清清的,至于我的出生,似乎更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很大的喜悦。我妈一天到晚想把我培养成明星,其实她不过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了,却总坐着不平凡的美梦,觉得自己身怀绝技,只是被时代给耽误了。而我爸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人,不像方妍她爸,手里有钱还有权,但我爸也老做着属于他自己的春秋大梦,天天捧着一个无线电台,听我国会怎么对付美帝国主义,然后吃完了饭就和邻居去讨论国家大事,好像他说的话多权威似的。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得知我要去俄罗斯以后,我爸开始了对俄罗斯军(*事,政*(治和历史的各种阐述及讨论,我妈倒还实惠点,晓得给我张罗衣裳,说那里天寒地冻的,要记得保暖。

等到我说你们别去送我飞机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说:“哦,那好啊。”

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欲盖弥彰道:“不让你们去,主要是怕跟你们道别的时候舍不得,你们知道的,我第一次出远门,我怕我到了机场,看到你们我就后悔了,就不想走了。”

我这么一说,我爹妈是决计不会送我了,只是在那一天清晨起来,早早的给我的行李打包,然后我一个人把行李拉到了方妍家门口,最后还是方妍的爸开着单位里的轿车送的我。

我至今还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2217,那时候满大街的都是夏利,只有他爸开的是桑塔纳,虽说是公司的车,但感觉还是牛逼轰轰的。

方妍不让她爸送我们到虹桥机场,只同意到人民广场,方妍的爸爸不放心她,但她一再坚持,她爸没办法,只有把车开到了人民广场那里的925专线那里,是直到虹桥机场的,跟着把我把行李箱放好之后又千叮万嘱的才依依不舍的走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的女儿呢!

一路上,我和方妍并肩走在车子的后半部,这辆车开的很慢,我们是一早就算好时间提前了好几个小时才出门的,整个车的线路也基本上是通过一整个海城,跟游览车似的。

方妍说:“你看,那儿是市政(*府。”

“嗯。”我点头。

开出去大约一个小时,我们见到了很多没看到过的地方,我问方妍,那儿那儿那儿那儿都是哪儿?

她说我也说不上来,“所以你看,一个海城都那么大,俄罗斯应该也很大,世界肯定更大,你还是应该出去走走,我也想出去,何必把自己关在彩虹老街那么一个破地方呢!你能先走,我很高兴,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早一点儿走,我想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我不想蹲在那个小地方,整天和一群小女孩儿们玩着办家家的游戏,谁谁和谁好了,谁谁不听话就要排斥她,搞什么拉帮结派,她们不懂,她们根本不懂这个世界有多大,而她们自己又是那么的渺小。这些事情和这个世界一比,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承认她说的对,在我心里,反正她说的永远是对的。

车子开的颠簸,我们都又晕又想吐,好在总算到了一个比较有标志性的地点——西郊公园,意味着最多还有半小时吧,我们就要到机场了。

如此一想,我又觉得不晕又不想吐了,只希望这辆车一直开下去才好。

后来到了值机大厅,好多人都是第一次坐飞机,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方妍的帮助下办理了登机,我问她:“你怎么会弄?”

她淡淡道:“我爸和我妈吵架的时候,我妈就和她妈两个人去了广州,吃海鲜,还买金项链,多开心,把我一个人丢给我爸,好像我是我爸一个人生出来的。”

我按了按她的肩,拿好登机牌,两个人手牵手往里走。

哪里知道还没有走到安检的地方,我就开始哭,她的脚步没有停,但是她也在哭,她说:“你看,早晚走到这一步,你到那里记得写信给我,学校的地址你不会忘了吧?记得!是雨红支路331号,初一二班,方妍收,记得吗?最少一个月怎么都得给我写一封吧?让我知道你在那里过的好不好?别总挑好话说,他们要是对你不好,你也告诉我,我能给你出出主意,是不是?”

我点头答应。

她拿出纸巾递给我一张,说:“现在的新产品,以后咱们都可以不用手帕了,不过这纸巾挺贵的,我买来试用。”

我被她说得‘扑哧’一笑,慢慢向里走,走到尽头处,我转过头看见她还站在那里,由于距离隔得远,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在哭,她在哭呢……

*

我到了俄罗斯以后,也只待了一年。

起初我还过的不是很习惯,因为这里确实是冷,虽然海城的冬天也很冷,和北京不一样,是那种湿冷,阴阴的,风刮起来的时候,那种寒冷直往骨头里钻。但俄罗斯的冷我估摸着和北京差不多,干干的,我的皮肤在到了这里以后从用滋润露变成了乳霜,还总觉的不够油,不够厚,跳舞的时候更是觉得四肢舒展不开。不过我有一个优势,就是我们亚洲的女孩子天生个子不高,骨骼柔软,当然俄罗斯的女孩儿条件也很好,但他们的种族基因太强,很多女孩子在发育成年以后,舞蹈受身材限制很大,我想我得离开这儿,一是我冷的受不了,二是我想念海城,想回去,所以我拼命的练舞,只要跳的好了,够格了,我就能离开这儿。自然,还有另外一个促使我不断练舞的原因,说出来也不怕人笑,就是我妈说,我的个子是生生被芭蕾舞给压制住了,要一直跳下去,要不然哪一天要是停了,这骨头会超自然的增长,到时候成为一个相扑队员那样的块头也是有可能的!

不知道她是不是吓我,但我还是相信了,毕竟方妍也那样说,她说,她听人讲练习游泳的人也是如此,老练习着不要紧,要是一不练了,肩膀就特别宽,跟男人一样,很难看,所以你得好好记得天天练功。

于是在这样强大的动力之下,练得比谁都用功,跟老黄牛似的,反正我以前也很用功,当一个人用功成了习惯之后,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

或许有人会以为我如此勤快的练习最终都跳不过那个叫什么克罗xx什么基娃的,但我仗着自己听不懂他们的语言,装作看不见他们奚落和怜悯的眼神,大喇喇的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我保持每周给方妍写一封信的习惯,尽管她让我一个月写一次,但是我举目无亲,也并不打算学习俄罗斯语,因此每到深夜,练习完了之后,定下心来,无所事事,只有给她写点东西,东拉西扯的,从吃了什么,到是否便秘,全都在信里告诉她,希望她不要觉得我烦才好。

不过一年之后,美国芝加哥舞团来俄罗斯招人的时候,我还是成功的入选了。

不出意料,那个什么基娃也入选了,但看中她的是旧金山舞团,她却不愿意去,她决定要留在俄罗斯,这里是她的故乡,我表示可以理解。

不过我却要去美国了,相比起俄罗斯来,美帝国主义虽然不讨喜,起码他们家气候我还是可以接受的,再加上去了芝加哥以后,我就算是一个正式的职员了,我每个月能拿到一笔钱,虽然我干的事情和现在干的没有区别,就是每天练习,练习,再练习。但是有偿的练习和无偿的练习相比起来,肯定是有偿的能吸引我了。

我就是这么一个俗人。

所以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在信里对方妍交待了一通,她大大的赞美了一番我的俗气,我深受感动之后就去了美国。

一到了芝加哥的土地上,听到英语的发音,还有偶尔路过的华人,我的心一下子就舒坦了,真的,相比起到处都是高个子发卷舌音的俄罗斯人,美国这里还真是让我有些望梅止渴。

但是芝加哥舞团是个竞争力很大的地方,我感受到了空前巨大的压力,有些年纪较长的舞者们不愿意带领新人,当然了,我也没希望她们能对我无私奉献,可他们连起码的一点儿热情都感觉不到,或许是行业特殊性的缘故吧,舞团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压根没有美国人身上那种自由奔放的天性。

方妍给我回信说很好,她说她查过地球仪了,美国相比俄罗斯是离她更加远,但她喜欢我身上这股劲儿,她说我变了,变得让她喜欢,我没有告诉她,我有多么想变成她,其实好多女孩子之所以在她和鲍蕾之间都选择她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方妍有一种魅力,让人折服,让人都想变成她,在别人的心理,她的位置很高,可在我的心里不止是高,她还比别人都好。

然而幸运之神大约之前是太过于眷顾于我了,才会在之后给我留下如此严重的创伤,严重到我从此以后不能再与芭蕾舞为伍,严重到我的人生被颠覆,彻底被打回到原点,严重到我的将来没有事业可言。

事情是发生在《吉赛尔》公演的前一个星期,教练本来安排另一个女舞者来出演女主角,她年龄小,只有19岁,但技术又比我成熟,我看过她跳的吉赛尔自问是很服气的。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在临近公演的前几天,这个叫Samantha的女孩子突然被人杀了。

更可怕的是,凶手把她放在了我们演出舞台的幕布架子上,这样我们排练的时候,只要一拉开幕布,绳子上的刀就把她的身体一下子割成两半,我当时站在后排,看到前排的人尖叫着往后退,而我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昏了过去。

前来调查的警察说,Samantha是一就被人用刀子割喉杀死的,否则从幕布架子上被切死不可能只出这么一点血,还说已经找到了凶器。

我以为事情大约就要这样结束了,但要命的是,凶器的主人竟然是我!

第168章

我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剧团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那意思好像是说我为了争这个女主角直接把人给干掉了,我当时吓得要命,虽说到了这里以来也一直在上文化课,英语进步的很快,但是被关到警察局的小房间里,说实话我就是有再好的口才,也紧张的要死,发挥不出来,只能一边用手比划一边不停的说:“Ididn’tdoit.”

老美还挺有意思,给我找了个律师,华人,后来不知道他们双方说了些什么,反正我的嫌疑应该算是洗清了,因为我这么小的个子不可能把一个19岁的女孩儿弄到幕布架子上去,但并不能排除我买凶杀人的可能。

最后我被放了出来,但却限制出境,理由是杀人的凶器终归是属于我的,我很好奇是什么,律师跟我说是我的美工刀。

我这才想起来我遗失了好几天的东西。

我们跳芭蕾舞的演员自己随手都会带一把用惯了的刀,专门用来矫正舞鞋的。

我的这把美工刀几天前不见了,我也没当回事,就又去弄了一把,谁知道这把刀竟会被用来杀人,所以警察怀疑我也不是全没有道理的。

为此剧团的教练很苦恼,没有女主角就意味着他要撤销演出。

退票事小,名声事大,舞团如果撤销演出在名声上所受到的损失会远远大于金钱上的。

而教练又是个特别挑剔的人,倘若人选不理想,他情愿放弃演出,因此最终还是由我这个‘嫌疑犯’顶着压力上了。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至少貌似看起来很顺利,公演那天台下坐了乌压压的人,我多想在天那一边的父母和方妍也能在这里,可我知道眼前的这一切都必须我自己一个人来面对。

《吉赛尔》刚开始跳的几十分钟里都十分的正常,但越到后来,我越觉得肢体的不适。

这种不适是从脚尖传来的,起初只是隐隐的痛感,后来就像是有一颗钉子贯穿了我的脚趾骨,然后一路往里钻,俗话说十指连心,脚趾头其实也一样啊,尤其是我在做Foutte这个动作的时候不能停,只能咬着牙,任由脚尖的疼痛往心里去,也要把舞跳好,跳完。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怪异,直到舞剧结束,幕布落下的时候,我才一下子脱力,摔倒在地上,浑身不停的冒着冷汗,再也爬不起来。

最后我是被舞团的教练和其他同僚们抱着离开了舞台。

当时的我已经疼的有些麻木了,只见到自己的一只脚上的舞鞋本来是粉红色的,后来却因为鲜血的浸染而变得通红,显得十分诡异。

我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就说情况不容乐观。

警察很快也赶到,发现了我的舞鞋里被人撞了一种自制的钢钉,舞者跳的时候不会发觉,刀片被切割成小小的一块一块,跳跃的时候只会感觉毛毛的刺痛,而后当舞者用力,也就是出现Foutte的时候,带着刀片的钢钉便会因为受力过猛而刺弹出来,一记扎进肉骨里。

当时我死命的咬着牙坚持这个动作的结果就是导致我的脚部严重受伤,甚至伤及韧带,医生告诉我要有心理准备,我可能以后都不能再跳舞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刻,我足足愣了有三十分钟,什么人说什么话我都听不进去,而后我大哭了一场,甚至都分不清昼与夜,只好像天都塌了。但当第二天的阳光洒进病房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有一种一身浑身轻松的感觉,好像身上的包袱一下子没有了。我心想,谁知道呢?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古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很多事情既然发生了,我自怨自艾也没有用。

我想象着方妍如果在这里她会怎么样?

她不会哭的。我知道。

于是我开始配合医生积极的做复健,期间所有的事情我都没有告诉我的父母,我也没有给方妍写信,舞团把她写的信全都转交给我,我看完就放在鞋盒子里,我要带回去给她。

大约半年后,我的伤势好转,可以下地走路,诚如医生所说的那样,我再也不能跳舞了,舞团对此表示了‘诚挚的歉意和慰问’,并且给了我一笔钱作为赔偿。

警察在没多久之后也抓到了那个行凶者,据说就是舞团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舞者,因为得不到重用而心生嫉妒,她的动机几乎不说大家也知道。

而这些我已经不再关心了,我买好了机票,带上了我来时的行李,把希望留在了美国,从新又回到我的故土,我的家乡,海城。

*

我回家的事我没有告诉方妍,也没有告诉家里。因此当我妈打开门的那一霎那,我看到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我爸也还是抱着他那台破无线电,尽管当时电视机已经普及了,他也还是喜欢老旧的东西,说是成了习惯,改不了了。

至此,我开始一点一滴的把我的事情告诉妈妈,母上非常愤怒,说一定去讨个说法,我说不必了,赔偿的钱我都拿了,就这样吧。

我妈不肯罢休,嚷嚷道:“怎么能拿钱就算了事了呢?这是一辈子的事儿,一辈子!你本来是个前途光明的舞者,你可以当一个舞蹈家,你可以为国争光,现在你什么都不是!”

“是啊!”我苦笑着抬头,“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不是我就不是您女儿了?坦白说吧,我一直想问你,我要是不给你长脸了,我是不是就不是你的女儿了,是吗?要赶我走?”

我妈气的满脸通红,过了一会儿,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到沙发上哭着说:“你这破孩子,你个不知好歹的,我是为你抱不平,为你不值,你怎么就老不懂呢!”

我说我懂,“我也哭过,也闹过,但不能跳了就是不能跳了,我还能把时间给倒退回去呀?算了吧,有些事既然是注定的,不能改变了,多想也没有意义,我要为今后打算了。”

我妈诧异的看着我的镇定,良久才道:“你变了。”

我说:“是啊。”我变了,我一个人在俄罗斯啃着*的面包时,一个人在美国看着人家手里有一包榨菜眼馋的要死的时候我就变了,潜移默化的。

由于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跳舞,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初三了,我妈说要是现在去上学的话可能有点跟不上文化课,因为海外对于文化课没那么重视,每天就是打打曲棍球,组合拉拉队,开开小舞会,她怕我在国内的学校跟不上,坚持要我去戏曲学院,她猜出她的用意,她还是不想放弃要我成为舞台巨星的梦想,让我在昆曲,越剧,还有什么沪剧之间挑一个学习,我去戏曲学院逛了一圈,表示一个都不敢兴趣。

我要回紫荆中学,尽快。

我妈拗不过我,只得作罢。

我回去的时候依旧还是被分配到了两班,没有告诉方妍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却发现她根本不在两班,而是被分到七班去了。

我顿时觉得五雷轰顶,按照我们以前的规矩,如果分数是从高到低排列,那么就算方妍现在就算不在两班,至少也不会在两班之后,而是应该已经到了提高班,怎么会跑到最差的七班去呢?

我在第一节下课之后就去找她,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看见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我道:“我回来了,你的信都在这儿呢,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所以没有给你回。”

她听我说完,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高声道:“你怎么回来了呀!”

然后她身后的祝怡也跟了出来,说:“快点儿吧,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我们得去拿东西,长话短说。”

方妍点头道:“对。”接着跟我说:“中午放学等我一起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我点点头,目送祝怡和她一起下了楼。

我想不通,就算是方妍成绩一落千丈,祝怡也不可能,他俩都是我们班以前成绩最好的两个,而眼前所见,我只能说所有的事情都让我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的时候,方妍从教室里出来了,我们一起并肩回家,她说你怎么回来了?

我说我的事情太复杂,复杂到足以写一本小说,其中包括了留学国外的心酸,最重要的是它还可以是一本推理小说。

方妍忍不住笑道:“总不会是阿加莎克里斯蒂那一种吧?《尼罗河上的惨案》?《ABC谋杀案》?”

我点头:“真的就是这一种。”

“你少吹了。”她的心情显然比方才在学校里好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回来,我发现她比以前忧郁沉默,言谈之间那种飞扬的气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愁绪,我想知道她在信中跟我说的一切都好,是不是都是骗我的?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说,你走了以后,我就一个人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木然的看着前方,难过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想,我们的青春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呢!怎么走的就那么快?

昨天我们还是个孩子,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我们在机场分别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但身上有的是朝气,心里也充满了希望,而不像如今这种被现实包围的快要窒息,逼仄的无法透气的感觉,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要面临中考的缘故,我们会发现了原来人在自身利益面前,许多的侧面会开始逐一暴露,就像我的比赛一样,人人都在为自己厮杀。

谁说孩子们的世界单纯?

我们其实和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动物差不多,都有等级之分,弱肉强食,有的人性格像狮子,有的人像豹,有的人是兔子,有的是乌龟,每个人都不一样,起点不一样,目的不一样,终点自然也不一样。

我们都变了,我虽然不能再跳舞,可我越变越强,那究竟是什么事让方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变得好像一个玻璃娃娃,脆弱的如此不堪一击,仿佛只要一句话就惊动了她的魂魄,要灰飞烟灭了。

我不懂,但我非常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我’到这里结束了,接下去纯方妍和她的一家门。

第169章

吃完午饭之后我们又要回学校,本来我们中午的休息时间是很宽裕的,有一个半小时,以前我们吃完饭照例都会在外面玩一会儿,地点多半是俱乐部,或者逛学校门口的地摊。还有的同学和我们不同,喜欢先去玩儿,玩儿到时间紧迫了再去吃午饭,然后急匆匆的赶到学校去,好像叶声就属于这一类。我记得我走之前,有一次和方妍一起中午回家,就看到叶声骑在俱乐部的墙头上,喊道:“方妍,方妍。”

方妍四周围张望都没找到叫他的人,只低声嘀咕道:“谁啊,这么无聊。”

那时候我也没看见,于是叶声只得从墙头上跳下来,又由于俱乐部的一道侧门就对着方妍家这一栋房子建造的,所以叶声就趴到地上去,把头从门下面钻出来道:“嗳,方妍,我在这儿呐!”

方妍这才注意到他,当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以想象,这个画面是很搞笑的,我当时笑的肚子都疼了,那场景就像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等着路过的唐僧来救似的。

方妍和我笑的一塌糊涂,叶声也由着我们笑,他只要能和方妍搭上边儿,能让方妍和她说句话,就会很开心,傻乐很久。

方妍看了看表说:“嗳——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吃饭吧,要不然等会儿上课你要迟到了。”

叶声像听到了圣旨一样道:“哦,对,我是得赶紧走了。”说着,就要把头退出去,结果可想而知,他又没练过缩骨功,头钻出来就再也缩不回去了,当场急了说:“啊呀,糟糕,我的头!我的头缩不回去了!”

我和方妍闻言,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实在是忍不住,但看到他已经脸涨得通红,我们又觉得有点不大厚道,于是赶忙冲过去拼命的帮他把他的头往后推,叶声疼的直喊:“哎哟,轻点儿,轻点儿,疼!”

方妍说:“我已经很轻了呀!”

最后我们没办法,只能三个人齐声喊道:“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有个同学头被卡住了!”

那一次,叶声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要多丢脸有多丢脸,仅仅是为了能让方妍看见他,付出的代价就是头被卡住了不算,还被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给狠狠批评了一顿,并且中午饭也没吃,直接送到了学校的教务处,让学校的老师教育教育他。

陆老师在得知整个事情的经过时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只有叶声捂着脖子和脑袋,嘴里一直不断的发出‘咝咝’的声音,后来叶声他爸晚上来把他带回家的时候,一直碎碎念:“我说你怎么那么二呢,你干嘛把头塞进门缝里去,你是吃饱了撑的吧你!”

方妍听见了瞄他一眼,叶声本来想辩驳的,结果被方妍这一眼扫过,就觉得真是千山万水的柔情都在这一眼里,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可要知道,方妍只是随便一瞄,什么千山万水的柔情那都是叶声自己想出来的。

后来又有一次,我和方妍到周家嘴路上的一个超市去逛,回来正好路过叶声他们家那条街。

不过我们并不知道。

叶声住在三楼,他的卧室开了一道窗,适时他被他爸关在家里做功课,百无聊赖,就趴在窗口上向下看,偏偏就是那么巧,让他看见了我和方妍,结果这厮又来了,把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口,一个劲的朝方妍挥手道:“方妍——方妍!”

方妍莫名道:“谁啊,谁叫我?怎么最近老是有莫名其妙的人叫我,这声音还挺耳熟的!”

我可比她敏锐多了,我说:“这声音听着像叶声啊!话说这家伙长得有模有样的,你看班级里孙茜文她们都老喜欢和他搭讪,但他就喜欢招惹你眼球!”

我这话说得直白,真的,即便许多年后我碰到叶声我也这么说,我真的是挺帮他的,方妍与我要好,一听便歪着脑袋思索了半晌,旋即道:“哦!就上次脑袋卡门缝里那个家伙啊?”

我俩一说到这个就又笑开了,一笑就收不住。

结果还是我眼尖,在叶声的声嘶力竭中,发现了在三楼拿着竹竿叉着一块抹布朝我们挥舞,我笑着指给方妍看:“哎哟妈呀,这个人可真是逗。你快看那儿,他正朝你挥手呢!”

方妍一看,立刻无语了,还好叶声听不见,方妍是对我说的,她说:“这人怎么这么傻呢,他不怕掉下来啊!”

经她一提醒,我觉得不对了,赶紧对叶声喊道:“你快退回去,太危险了!”

叶声又探出头来一些,道:“啊——?你们说什么?!”

方妍扶额,一言不发,见我还和叶声说话,拉着我赶紧走道:“你别理他,不理他他没劲就缩回去了,否则还来劲了,到时候跌死了怪谁?怪我们啊?”

我一想有道理,赶紧低头装没看见叶声。

叶声见我们不理他就赶忙从家里追出来了,等我们正走到道上转弯口的时候,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我们面前说:“嗳,我叫你们呢,怎么不理人?”

方妍道:“理你你就要跳楼自杀了?怎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叶声呵呵呵傻笑着挠头,道:“你一说还真有点儿头疼。”

方妍被他无赖的样子给逗笑了,拉着我走,叶声没追上来,但挺开心,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一来是他和方妍说上话了,二来是方妍挺关心他的,三来是方妍很少对人笑,对男生那是根本不笑,可对他笑了不止一次了,叶声觉得自己很特别,回去的路上脚步轻飘飘的。

这是在我走之前发生的事,在我走之后,没有我的煽风点火,叶声并没有能和方妍熟悉起来。

要说叶声在方妍心中的位置,她恐怕连名字都记得不是太清楚,只会道:“哦,就那个人啊!”

如此而已。

直到有一天,那是在鲍蕾的牵线搭桥之下,方妍已经入了孙茜文这一伙儿了,才开始终于正视了叶声这号人物的存在。

那时候发动鲍蕾来入伙的头号人物孙茜文同学虽然学习成绩很好,但却是个颇有心思的姑娘,她觉得在彩虹老街读书,光是学习好没用的,天知道哪一天被某个小流氓给一板砖拍死了。

所以她致力于笼络人心,一是努力提高自己的成绩,在老师和同学之间必须有威望,二是和李煜辉,卓文君,戴小雷之类的男同学搞好关系,这帮男同学会打架,应该说打架不单是家常便饭,更是拿手的本事,有时候逃课经常在外面和社会上的人混。孙茜文觉得自己得罪他们没好处,必要时这帮人是要笼络的,因此她尽管戴着班干部的头衔,还是学习委员,但是经常和鲍蕾他们跟随李煜辉一起出去玩。

有女孩子在一起玩儿,还是班级里的班干部,李煜辉也觉得有面子。

可以说,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但这个局面里有一个缺憾,就是没有方妍。

要说孙茜文想到要方妍入伙,还是因为这拨小流氓的提议。

这拨小流氓以李煜辉为首,加上戴小雷,卓文俊,黄钢,还有一个叶声,弄了一个组合名,叫做:五朵金花。

说是以后要在彩虹老街混出一个名堂来,就像杜月笙和黄金荣那样。

其实这大约是彩虹老街每个小混混都有的一个共同的理想。

但是理想归理想,实现的基本没有,全都进号子里去了。

有的在号子进进出出,渐渐认识了几个熟人,还有的干脆成了警察的眼线,这样一来,便狐假虎威,在彩虹老街称王称霸,统治了部分的小流氓,一级带着一级,基本上是彩虹老街流氓生产线上的发展过程。

这拨人和孙茜文,鲍蕾他们相处的很融洽,而且有女孩子在,他们也不会做太出格的事儿,无非就是弄了几包香烟来,然后当着女孩子的面抽,孙茜文看见了会说:“李煜辉抽烟的时候特爷们儿。”

马晓燕喜欢的是卓文俊,说:“我觉得他抽烟的姿势比较帅,像以前《上海滩》里的许文强。”

这给了男孩子们很大的虚荣感,唯独叶声始终游离在外,像个旁观者,似乎并没有太乐在其中,不喜欢抽烟,也不喜欢和这拨女孩子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