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妍终于喜笑颜开,拉住他的手臂,认真道:“你下个学期就可以经常去打球的,我保证不烦你,下个学期我——”

“怎么?”叶声问。

方妍一直瞒着这个消息,上次面试之后,叶声就来问过她有没有希望进艺校,方妍说没有,这下她有了确切的答复,第一个告诉他:“我收到通知了,下个学期开始,每个周六我都要去音乐学院唱歌了。”

叶声‘啊’了一声:“你入选了啊?”

方妍点头:“嗯。”

叶声是真心替她高兴,可不知为什么,总觉的离她更远了……

第190章我们的未来

这可以算的上是他们蜕变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因为过完这两个月,就会迎来初二,方妍下意识的对初二有点儿排斥,不为什么,就是她不喜欢变动罢了,变动意味着未知,她对未知有恐惧,觉得一切不能尽在自己掌握,有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油然而生出。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开学所有同学的排位和学号都变了,除了提高班以外,整个年级再一次被打乱,全是按照成绩来分班,好在令人欣慰的是,两班由于成绩始终比较稳定,走掉的同学不多,只有一个李煜辉,被踢到七班去了。

鲍蕾顿时慌了,还好有方妍安慰她说,反正还在一个年级,你怕什么!

谁知道这话说完还不够一个礼拜,李煜辉便自请留级,愿意去重读一年出初一,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鲍蕾不懂,和李煜辉大吵一架,方妍也纳闷,亲自跑去找他问缘由,李煜辉这才道出实情,与其在七班做一个差生,他情愿留一级从头来过,他有点想要洗心革面的意思,让方妍也吃了一惊,李煜辉手里还夹了一根烟,苦笑道:“这可是跟着你的方针走,不是吗?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方妍,你为了达到目的,是决不允许自己走弯路的,对吧?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我却知道你很狠,不是对别人,是对自己,我们打个比方,假如要你在升学和叶声中选一个,你一定毫不犹豫的把叶声向石头一样踢掉,你不会允许自己的人生犯错的。我很清楚。”

方妍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第一次认真的审视起这个小流氓来。

李煜辉道:“我也没想过成绩能有个特别大的冲刺,可是你知道我进了七班,以后会是什么下场?初二在七班,初三就是分类班,那些人基本上就是被学校放弃的,不能参加升学考,直接找两个老师来教一些礼仪,放到社会上去上班了,多数都是当服务员。我虽然胸无大志,但还知道底线在那里的,起码我要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初中文凭,你说呢?”

方妍点头:“你想的是对的,这点倒是我疏忽了,我没有往分类班上去想。”

“你当然不会。”李煜辉道,“你是上边儿的人,哈哈,你成绩好,不能体会民生疾苦啊大姐!”

“但是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吧!”方妍有些心虚道,“在你们心目中,我对叶声有那么坏?”

李煜辉撇撇嘴:“谈不上坏,就是你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叶声还傻了吧唧的呢,说的好听点儿叫做天真,你看他能被我和卓文俊忽悠去偷车就知道,他只认兄弟,朋友,不知道兄弟们也会有心眼,我知道他是一个好人,我以后就不会再那样对他,当初是我不对。但你,我敢肯定,如果一定要牺牲,你会牺牲他的。”

方妍被他说的有点惴惴,可随即想到叶声的成绩处于中上游,便稍稍放下心来:“不会有你说的那一天的。我会看着他。”

“希望如此吧。”李煜辉站了起来,丢掉香烟屁股,道:“这件事是我不好,你替我和蕾蕾说一声,我没提前告诉她是我不对,但我要是告诉她了,她肯定不同意我这样做。”

“所以你选择牺牲她?!”方妍道,“难怪说我们是一样的人!这么说,你是要和她分手了?”

李煜辉摇头:“没有,但她生了很大的气,嚷嚷着要和我分手,而且吧,我走了,到底不在一个班级里,没法天天在一起,我心里是真的觉得不长久,但我不能讲出来。”说着,顿了一顿,目色望向远方道,“再说我们本来算不上是大人,不是吗?天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

“是啊。”方妍点头,“我会帮你劝她,但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就看你们两个自己的了。”

说完,两个人便分道扬镳。

方妍径直去了鲍蕾家,鲍蕾独自一人呆在三楼生闷气,据说哭了一下午,连午饭都没有吃,鲍蕾妈妈让方妍上去劝劝,方妍便把李煜辉的打算全盘托出,对她道:“你也要替他考虑,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难道就为了现在和你天天腻在一块儿,以后就去做服务员?”

鲍蕾哭的浑浑噩噩的,却还是执拗道:“那他不提前告诉我就是不对的。”

方妍叹了口气:“你真的有那么喜欢他吗?有时候我真的想不通,你和叶声怎么好像感情老丰富了,你们觉得就在学校里要好上一段时间,或者就算好上几年吧,将来就真的能在一块儿?”

“不能吗?”鲍蕾失神的望着她。

方妍垂着脑袋:“坦白说我也不知道啊,我们才多大?未来的路长着呢,我姑姑家门口有一对夫妻,就是住在祝怡她们家楼上的,听说就是年轻的时候早恋,书也不读就结婚,结果呢,现在天天吵,吵得要离婚了。有句话叫‘贫贱夫妻百事哀’,现实和你的幻想是两码事,你的男朋友不会是小说里的男主角。”

鲍蕾说:“这话我不爱听。”

“我知道你肯定不爱听。”方妍也道。

“你为什么总能那么理智?”鲍蕾不解的问,“如果同样的情况放在你和叶声身上,你也那么算了?”

方妍沉吟了半晌道:“嗯,算了。”

鲍蕾愣住:“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是啊!”方妍道,“我是认真的,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负责,我会想办法看着他,但他不一定会听凭我的话,老天爷也一定有他的安排,我们能做的无非‘尽人事’罢了。再说了,如果短时间内没法在一起也不要紧,我想过的,我是一定要上高中的,我希望他也能去,但是万一他去不了,上了中专或者职校什么的,也不要紧,他就是中途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和别人交往也行,毕竟我们还小呢,等到高中毕业,也没到二十岁,那时候才开始谈未来也还来得及,为什么非要现在一下子把时间都用完!”

鲍蕾无言以对,只能木木的看着她,不知如何反驳,良久才呐呐道:“我没你这么大方,我绝对不能接受他和别的人好。”说着,她看了一眼方妍,“所以你还是不喜欢叶声,喜欢一个人不是像你这样的。”

“是吗?”方妍苦笑,“觉得我太大度了?”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也要为他打算吗?是为他好,而不是霸占他。”

这话似乎终于说动了鲍蕾,方妍知道,她其实就是需要一个下来的台阶,果然没几天,李煜辉一服软,再加上方妍加点柴火,两人就又和好了,不过就是鲍蕾要找李煜辉的话,必须多跑一层,到楼下去找,麻烦了些。

同时,到了周末,方妍和鲍蕾也约好了一起去星辉艺校上课,方妍特地没让静江送,只因为知道叶声和李煜辉要来送的,两个男孩子一直把他们送到周家嘴里的17路站台,叶声吩咐鲍蕾道:“嗳,她是路盲,你多照顾她一点儿啊,拜托了!”

方妍斜了她一眼,“我爸爸告诉我哪站下车了,再说我和她不是一个地方。”

叶声紧张道:“啊?你们怎么不是一个地方呢?”

鲍蕾解释说:“我是舞蹈班的呀,我们借的是科学会堂里的舞蹈教室,方妍是直接去海城音乐学院。”

叶声担忧的看了一眼方妍:“坦白说吧,路盲小姐,你爸让你哪站下?”

“呃……”方妍想了一下,“上去看到站牌就晓得了,我一时间忘了。”

叶声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亲自牵着她去琢磨路牌了,好在方妍总算还记得方静江的嘱咐,手指点在‘复兴中路瑞金二路’上道:“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我爸说,下来走几步路就到汾阳路上了,然后斜对面就是音乐学院,你放心吧,我不认识也会问人的。”

叶声忐忑道:“要不然我今天不去打球了,我陪你去吧?”

方妍抱住他胳膊:“别!你去打球,你跟着我去我会很紧张的,我现在已经很紧张了,今天是第一堂课。”

叶声悻悻道:“好吧。”

鲍蕾也打包票说:“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我就送她到音乐学院门口我再倒回去坐几站。”

叶声听了眼睛一亮,方妍怪不好意思的,一个劲的的说认得路的,顺便还赌咒发誓,叶声总算依依不舍的把她送走了。

由于是终点站的倒数第二站,再说又只有早上6点,车上人不多,鲍蕾和方妍在中门找了个位子坐下,两人一路看外面的风景。

车子到海宁路的时候已经很热闹,因为连结着四川北路,一整条道上开了很多餐厅,虽然是清晨,但早点铺都开门了,还有一些零星的服装店,开始有营业员盘货,可以看到橱窗里展示的衣服,不过区政府似乎不善于经营,曾经的四川北路到底也不复曾经的辉煌了,就连电影院也关门,后来开出了虹口区,一路往黄浦的方向走,方妍就彻底不认识了,但她觉得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他们所在的地方太狭隘,太小了。

方妍问鲍蕾:“你认识这里吗?”

鲍蕾说:“反正就在南京路附近吧。”

方妍道:“如果有一天我们能住在这种地方就好了。”

鲍蕾嗤笑道:“不是一样吗?”

方妍摇头:“不一样,怎么会一样,差太远了,我们那里是下只角,多的是地痞流氓,下岗工人,这里呢?你看看这里开过去的私家车。”

鲍蕾看了方妍一眼:“你这是拜金啊。”

“什么意思?”方妍第一次听说,但是从字面上也稍微领会到一些,随即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怎么能叫拜金呢?如果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也叫拜金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野心了。”

鲍蕾沉默了,没有接话。

很多人都把野心和拜金划上等号,可是拜金是拜金,要说拜金,鲍蕾比方妍拜金的多,她背着李煜辉和很多男孩子出去约会,这些事方妍不会说出去,但是李煜辉知道,叶声也知道,班里的同学们都知道,为了这个,叶声还找过鲍蕾批评了她一顿,说:“嗳,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放(*荡啊?什么男人都能叫出去!”

鲍蕾不甘的回敬他:“小李子都不说话,要你多管闲事。”

“我那是看不过眼。”叶声还真有些义愤填膺,但对女孩子说话又不能太犀利,好在他仗着自己和鲍蕾的关系一直不错,有些话摊开来说,气过一阵也就算了,并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鲍蕾还记得当时叶声知道了那个曾经被方妍用刀子割过的张昊,就为了鲍蕾一笑,周末花掉了他爸给的半年的零花钱,足足五百块,去陪她买鞋子的时候,是这么说她的,他说:“还好我喜欢的是方妍,真是万幸!方妍从不和别的男人搭讪,要是像你这样水性杨花,我还是去死了算了。”

鲍蕾知道班里很多女同学暗地里都看自己不爽,但她依旧特立独行,这是她的骄傲,她的本事,她能让男人义无反顾的掏钱。

但现在仅仅是几句话,竟让她发现了自己和方妍的不同,明白自己是拜金,而方妍则要的更多,不单单是物质上的,她更有野心,她便无端想起了叶声说的那句话,一时间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不由自卑起来。

第191章日新月异的时代

那是方妍第一次踏出家门来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也见识到了她父亲口中关于这座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一直以来,她活动的范围无非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偶尔开个小差去俱乐部里逛一圈散步实在是了不得了,可眼下她到了人们口中的上只角,看到淮海路百盛对面的巨大广告牌,她记得很清楚,是sofina的第一个代言人:maggieq,足有十几米高。而她这个从下只角来的,显得那么渺小。

她的自卑和鲍蕾不同,她的所思所想是,出门前方静江给了她五十块钱,而音乐学院门口最便宜的盒饭,也要15块钱一份,一大堆人围在那里买,有学生,也有蓝领,与他们相比,她个子小,那么微不足道,真是挤也挤不进去,等到好不容易终于轮到她了,可挑选的种类也所剩无几了。再加上中午喝的饮料,在音乐学院呆一天就要花掉三十多块钱。她第也是第一次那样直接的感受到来自于金钱的短缺所带来的窘迫。

而周围的人全无她那样的局促,他们头颈里吊了一块牌子,蓝色的hp标志,音乐学院的同学告诉她,那是惠普公司的职工。

她本以为星河艺校的首次开课会让她有一定的蜕变,虽然她当时还不知道具体在哪方面,因为要上很多课,乐理,声乐,音乐欣赏,还要被老师挑起来演示,等等……但很久后来她想,那时候她对于唱歌的技巧和认识还是有局限的,对于世界的认识却是刚刚开始起步,有一种无法遏制的萌芽在心中叫嚣,像加了引擎的机器,鼓动她去飞的更高,看的更远。

她还是比较幸运的,天赋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东西,有些人生来没有,只有将勤补拙,而她是属于那种可以找出很多闪光点的,具体的就要看谁来发掘。当时她的声乐老师是舒丽霞,很漂亮很有气质,方妍心想,是不是所有音乐学院的老师都那么漂亮?

舒老师一上台就给大家表演了什么叫做花式美声,把所有来上课的学生都给唬的一愣一愣的,接着对大家说,由于艺校到底不比正规的学校,老师和学生相处的时间不会太多,每周才上一次课,所以为了更好更快的认识大家,就从唱歌开始吧,倒霉的方妍是第一个被她抽中的。

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唱歌从来没有过,心里难免紧张,更何况那些孩子都比她大,从15到30岁不等,只有一个和她同龄,小了她几个月,因此她手里拿着话筒貌似故作镇定,其实另一只手紧紧地揪着裤子,这小动作没能逃过舒丽霞的眼睛。

舒丽霞拿她当反面教材说:“大家看啊,作为一个歌手,一上场还没唱歌,台风是很重要的,这个——方妍对吧,你们看出方妍她紧张了吗?”

方妍讪讪的一笑,舒丽霞指着她的手说:“放松,放松,别抓着裤子。要不然我会误以为你尿急。”

方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舒丽霞道:“对了,不要紧张嘛,在这里大家都是赤裸裸的,有什么缺点在自己班里暴露不要紧,等到了学校总选的时候,要电视台转播了,那时候被人发现再指出来就是真的难看了。”

方妍点点头,总算开口唱了,唱的还是那首《棋子》,一来唱的多了不容易出差错,二来歌词也背熟悉了。但是毕竟不是专业的选手,一开口就是一口重气,舒丽霞又喊停,“你怎么一开口就跟叹气似的,也太重了,你气声得好好改改,改的好很好听,像许茹芸就是典型的气声,改的不好录音录出来会特别明显,就听见你在叹气。”

全班哈哈大笑,方妍也跟着笑了起来,心想今天真是出丑出到太平洋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袖子一撸,拼了!

之后她又重新唱第二遍,舒丽霞就是这种老师,或者说好的声乐老师都是如此,一句一句的帮你纠正帮你改,且意见犀利无比,听了让你恨不得赶紧蹲下去找个洞钻了。因此很多年后当选秀节目成为主流的时候,方妍发现下面的评委各个都在为选手叫好,有的甚至激动到流泪,方妍想,我这么一个只上了半年多课的三脚猫外行都能听出那么许多破绽,你们到底是要多虚伪收了多少钱才能在摄像机前面听的那么陶醉啊!

但是方妍虽然出尽了洋相,其他同学也没有比她好多少,有一个男生,舒丽霞的点评是:“你不是唱歌的料,花钱到这里来学习纯属浪费。”后来那个男生干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舒丽霞惊奇的发现,方妍只被她指点了一次,再检查她的唱功时,竟然已经没有大的破绽了,只要好好地稳固就行,舒丽霞对她说:“你知道齐豫吗?齐豫实际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声音,堪比天籁,这种人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你声音也很好,不要浪费了这样与生俱来的才华,以后记得不要喝冷水冰水,尽量喝温水,没事练习的久了,声带疲惫就含着温水在喉咙里咕噜噜吐两口,像冒泡一样,大的缺点没有了,你下次换一首歌来唱,我检查你的气声,能不能灵活自如的面对不同的歌。”

方妍说好,下了场以后,坐在第一排的男生转过头来对她说:“你唱的真的是不一般的好听啊,要知道你第一次唱我笑了很久,因为被舒老师打断了,直到你一直唱到后面副歌,真厉害。”

方妍腼腆的微微一笑。

很快,一个学期眨眼就过去了,方妍知道还剩下最后两节课,她在艺校的学习就要告一段落了,必须面临甄选,选中的可以留下来免费升入中级班,没选中的基本上就被淘汰,但如果还要坚持下去的话,就得自掏腰包,而且这次不再是2000块了,而是翻倍的4000块。方妍心疼的要命,想怎么一转眼2000块得学费就到头了呢?她还想在这个学校多呆一会儿,哪怕一直上初级班也好,她为了钱的事愁了好一阵子。

舒丽霞见她唱歌的时候心不在焉,又看她家庭地址填的是彩虹老街心里就有数了,这个地方‘声名在外’,舒丽霞是本地人,岂有不知的道理?

她嘴上没有,暗地里把方妍划到了被选中的五个免费名额里,并且让她代表他们班去竞选整个艺校上电视台直播的名额。

歌手班六选一的比赛,地点在贺绿汀音乐厅举行,可以容纳600个人。

方妍安慰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多人来,因为星辉艺校的歌手班总共才300人,但是她没料到租借音乐学院教学楼上课的还有谢晋恒通的学生,于是星辉艺校的比赛就有点儿想要炫耀一下,出风头的意思,顺便广邀谢晋恒通的人一起去观赛,最好把人才都挖过来,因此等真的比赛的时候,整个音乐厅就挤满了人。

方妍的手里本来有三张入场券,结果一张给鲍蕾了,还有两张被同学给‘劫’走了,搞得方静江本人没有票。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一早问月茹和静江去不去的时候,月茹径直回答说没有空,要去照顾菊苼,静江则说要去面试找工作。

既然爹妈都不去,她当然只有把票给别人,省的浪费。

但是谁知道那天静江还是出现了,他这段时间已经和公司人事办理了辞职,要说辞职也不恰当,他的档案还在单位里,只不过凭借着自己和司徒的关系,司徒把静江的劳保金额一直加到了退休,在这样一个大面积下岗的年代,司徒对方静江算是有情有义了。而且考虑到公司真的只能承受每个月900块的工资,方静江也可以选择继续呆下去,但是司徒知道白月茹在家一直找静江的茬,说他男人家家的没出息,每个月工资不到1000块,还不如她一个女人,如何如何……司徒体谅静江,告诉他要走也没关系,900块照发,劳保金也交了,静江可以不去来上班,在外面挣到的钱就算他方静江自己的。为此,静江很感激司徒。

司徒说:“我也没什么可以帮你的,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当年我让你甩了那个糟心的娘们你不听哥的话,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坦白告诉你,要不是你老婆总给你惹出那么多不大不小的麻烦,今天偷窃案,明天又是什么搞外遇的,你也不会一直升不上去,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静江欷歔不已,但是时过境迁,往事多说也无异了,只得谢过了司徒,和他道别。

之后,静江去过很多单位面试,那些单位都是刚进中国的外企,例如惠普,微软,还有一些港台的设计广告公司,可惜的是,人家财大气粗是人家的事,甚至都不愿意给方静江一个学习的机会,外企的说法是:“我们没有时间来培养一个人,我们讲究的是效率,我们要的是服务,是能为公司做什么?带来什么收益?你会用电脑吗?会打字吗?什么都不会?那你来干什么?!”

从前只有他面试别人,没有别人面试他的!现在倒过头来,要他看别人的脸色,静江唯有忍气吞声道:“我会修车。”

对方一口回绝道:“我们又不招司机。”

无奈之下,静江只有从别人手里捣腾了一辆二手的桑塔纳在外面跑起了出租,每天没日没夜的干,忙得时候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只好随手带个塑料袋在身上。

饿的时候只干面包,困的时候就在车子里打个盹。

方妍知道父亲的情况,心里难过的要命。

她曾经想过,倘若她没有免费名额的话,她就不学音乐了,特别是静江面试过后回来告诉她,现在什么都要跟上时代的步伐,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大学生的工资都是几千块,但是像他们这些靠技术吃饭的人……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家门口的裁缝铺关了,大家都喜欢买现成的,样式新又好看;买米打酱油的粮店也关了,变成了农工商联锁超市。理发店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只有老年人光顾,小年轻去的都是那种里面的理发师开口闭口讲日语的。

方妍目睹这一切,知道父亲说的没错,那种只要存一门手艺这辈子就保住饭碗的想法已经过时了。

她看到他英俊的父亲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态,带着挫折感,额角上也隐隐有了皱纹,却没有人可以倾诉,心里对白月茹愈加不满,因为在她外婆家有危难的时候是她的父亲挺身而出,而当她的父亲呈现颓势的时候,不但没有人来帮他,反而还落井下石。

可以说,她对白月茹的情绪已经从不满逐渐上升为一种怨恨了。

第192章莫须有的罪名

特别是偶尔静江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候,在家闲着可以买一瓶黄酒,小酌两口,若是刚好被白月茹看见了,好好地一顿饭就非要被她变成硝烟弥漫的战场。最常出现的局面就是白月茹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酒瓶就冲到屋外往地上砸碎了,嘴里嚷嚷道:“让你喝?让你喝这些夜污水,喝了上头之后就可以打老婆了,我让你喝死好了,你怎么不去死啊!最好你出门被车撞死!”

但凡不是那么过分,霭芬总是不插嘴的,能忍则忍,她也知道她越是袒护儿子,白月茹越是骂的起劲,或者说白月茹就是故意当着她的面存心骂的那么难听,好逼霭芬开口,这样就能连带着把她一起骂进去了。

可霭芬的心里,她觉得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要靠他吃饭的,怎么能这么作践他呢?即使静江的确有过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但诅咒他出门被车撞死,她这个当妈的实在是听不下去,当即插嘴道:“小白啊,你不要这样说话,他好歹是你老公啊,他死了你也不是没着落吗!”

“我怕什么,我有工资,我养活自己!我会没着落?他死了我不要太开心哦!”白月茹趾高气昂的双手环胸。

“是啊!你着落可多了,估计下家都找好了吧?”方妍冷冷道,刚好放学的她,一边从外面走进来一边凉凉的觑着母亲,“你就只会在家里作威作福,你怎么不去你娘家撒泼呀?你闹给谁看呐?行啊,你要是真把我爸诅咒得死了,你不死我也砍死你,我要你陪葬!”方妍恶狠狠的一字一顿的把话说完,最后‘嗤’的一笑,“说你白痴你还不信,你家里那些钱还欠着吧?还不是要我爸还?现在你那么有钱,要不然你自己还?你还回来干什么?你牛你滚回去啊,谁稀罕啊。”

“谁说我们家欠钱了!”白月茹昂着下巴,死要面子,她是最不愿意在方家承认白家目前的落魄的,谁让菊苼之前那样看不起霭芬和明忠呢,现在被他们知道了,岂不是看笑话?她盯着方妍道:“你不要以为有你爸在我就不敢动你,我告诉你,你爸要是死了,看谁理你,我是不会要你的。”

“哈!”方妍觉得好笑,“说的好像我多要你似的!你有种别赖在这里不走啊,你赶紧的,麻利的收拾东西回娘家去。咱们这里不欢迎泼妇!别说我不稀罕你,我也不用你操心我将来的生活,我没我爸还有我姑姑,没我姑姑,我还有奖学金,大不了我出去要饭,我去打工都不会要你的钱,但我也跟你说了白月茹,你到时候老了,没人要你了,那会儿才来想到我,巴巴的回来要我认你这个妈,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滚!别在我家给我撒泼!”

“你个混账东西!”白月茹抄起手来就要打她。

“你敢!”静江大喝一声制止她,眼睛瞪得老大:“你要敢在我面前动她,我就叫白家来给你收尸,现在给我滚,你家不是很有钱吗?你不是说你家里钱都还清了,以后侄子会养你吗?那就别在我家闹,走吧。我们家需要清净。”

白月茹气的跺脚:“好啊,你们三个联合起来欺负我?”

“我们没那么多空闲的时间。”方妍放下书包,淡淡道,“你以为我们都吃饱了饭没事做成天跟你一样到处骂人找人茬?我们只要过日子,你既然不想好好过日子,就给我出这个门口吧。”

白月茹气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悻悻的出了家门,然后一路哭着回到了白家。

菊苼见她那样子就问怎么了,白月茹哭诉道:“这臭丫头现在跟她奶奶还有两个姑姑一个德性,直接把我赶出来了。”

“小方呢?”

“他什么都没说。”

菊苼看好戏似的瞅了她一眼:“活该,我让你当时别跟这种混账,你自己要跟,现在生了孩子,就被绑住了,你怪谁?”

“那您也不能这么说。”白月茹用毛巾擦着眼睛,“咱们家的债有多少是小方还的?!没有他,这些年能熬过来嘛!”

“那你既然在我这里说他好,你还回来干嘛?”菊苼气不过。

“我……”月茹有点茫然。

人到中年,一些往事总是计较在心头,明知该越过去,可就是过不去。虽然静江一再的忍让,可愈是忍让,愈加让月茹觉得他是心中有愧才会这样,今日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在为以前的行为弥补,她理所当然的接受。

再想到方妍就更加扯火,她是她的孩子,本来好好地,现在却离的她远远地,甚至还用鄙夷的眼光瞧着自己,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那目光真是有如一桶冷水朝她兜头而下,最叫她难堪的是,每次方家吃饭的时候,方妍总是坐在桂芝旁边,时不时的站起来替桂芝夹菜,热切道:“娘娘,你多吃一点呀!你看这牛肚,是我爸专门为你做的。还有——”她转向另一边的桂英,“小娘娘,你不是喜欢吃门腔吗?多吃一点!”说完还给两个姑父斟酒。

相形之下,他们白家则可怜的多了。

从前过年络绎不绝的景象悄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冰冷而麻木的脸,菊苼嘴里不断念叨着对德华的思念,说他如果还在该多好啊,他们家一定还能像从前一样风光!听的白月茹心烦意乱。

这些年来,方妍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不肯到白家来,每次都是被静江强带来的,所以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弄得月茹面上也很难堪,心里恨道:连小孩子也那么势利眼。

当下,菊苼听她又来说自家的那些破事儿,眼珠子一转道:“有件事,妈最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你。”

“怎么了,妈?”月茹不解的问。

菊苼像是难以启齿,支支吾吾的,打了好几次嗝楞后才道:“是这样的,前两天德成跟我说了一件事,我跟他说不可能,但是德成非说有,他是气的要死,要去找静江算账,被我给拦了下来。”

“什么事儿,妈,你告诉我。”月茹急了起来,她最禁不住别人跟她玩这种招数。

菊苼了解她,每每都使得得心应手。

在月茹的再三恳求下,菊苼总算说出来了,她握着月茹的手道:“不是妈要破坏你们夫妻感情啊,实在是……这种事还是要提前告诉你让你好有个防范,妈也是为了你好。是这样的,德成跟我说,上次静江来的时候,好像和珍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什么意思?”白月茹不悦的看着菊苼,“妈,你直接点说。”

菊苼尴尬的笑道:“这个……你别怪妈多事?你们最近夫妻生活还好嘛?”

月茹‘嘁’的一声翻了个白:“我们夫妻好不好,和德成齐珍珍有什么关系呀?”

“是这样的。德成来找我呀,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上次珍珍来的时候,楼底下就只有她和静江两个人,静江嘴上对她不规矩不算,还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动手动脚呢!珍珍碍于大家是亲戚的面子忍气吞声,但是静江却还问她家里什么时候没有人?他要去看看她。”菊苼一口气说完。

“放屁!”月茹怒道,“绝不可能。”

菊苼讪讪道:“哦,妈也只是把这事告诉你,你弟可是气了个半死,说非要找方静江拼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妈就是给你提个醒。”

月茹冷笑道:“帮帮忙好伐!齐珍珍是什么样的货色?我们小方别说以前有很多女人追着跑,就说我生猫猫的时候吧,腰围也才只有1尺2,她齐珍珍嫁进来的时候就140斤了,她娘家的两个姐姐,哪个不比她漂亮?她这两年干脆都快破150了,你说我们小方会吃饱了撑的去睡一头母猪?”

“我这也是一说嘛!”菊苼道,“这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他们各执一词,谁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形?妈呢是最公平的,谁也不帮,你们几个我也都看在眼里,齐珍珍人是长得不怎么样,可好歹也是个女人,你要是和小方日子过的不顺畅,难保他不——”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月茹打断她,“我要睡了,德成要是再找你,你就让他来和我说。我把小方叫来当面对质。真是什么东西!”

月茹气哼哼的睡下,饶是她嘴上说的那么强硬,心里却有点没谱,毕竟就像菊苼说的那样,她和静江确实有好一阵子不怎么同房了。静江一直忙着工作的事,回到家夫妻两个也是净顾着拌嘴,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白月茹在这种胡思乱想里辗转难眠。

后来方静江在出车的时候,bb机上收到了月茹的呼叫,说有急事,便抽空去了一趟白家。

没想到等在那里的除了菊苼和月茹之外,还有德成,德成一见到静江,不由分说的便上来揪住静江的领子要动手。

可德成哪里是静江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