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江自然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是稍微一抖,便退了开去,德成扑了一个空。

静江气急败坏的看着月茹:“什么意思?就因为我家孩子说的几句话,你现在横了,干脆关起门来叫你弟来对付我?知道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拼了是吧?”

“哪里的话呀!”菊苼摆手,“不是。”

“不是?”静江眉毛一抬,“不是,你们放这头疯狗朝我扑干什么!”

“你敢骂我是疯狗!”德成闻言又扑上前,朝着静江二话不说就挥出拳头。

静江抓个正着,一把握在手里,而后手腕一个反转,就将德成的手扭在身后,整个人绞的像麻花一样。

德成大骂道:“他奶奶的,你个不要脸的,竟敢调戏我媳妇。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静江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哎哟我的儿子啊!”菊苼突然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痛哭,“我就这最后一个儿子了呀,打死了我也不活啦!我到下面去陪我的老头子啊!”

静江忍耐再忍耐,还是没有下手,只是制住了德成而已。

趁这时,菊苼便推搡月茹道:“快,快去拉住你老公,把你弟弄出来。”边说着自己也爬起来,和月茹两个人一人一边紧紧地扣住了静江的手臂。

静江道:“你们干什么?”

毕竟是两个女的,静江不可能打女人。

德成恶狠狠的看着静江被妈妈和姐姐制住双臂,狞笑道:“好啊,你方静江也会有今天!”

话音一落,便抡起一拳朝静江的脸上挥去,正中鼻梁,一绺鲜血从鼻腔里滚落。

静江顿时火起,朝拉住她手的月茹道:“你松手!听到没有?!”

月茹踌躇了一下子,却还是没松,摇头道:“你别打他了,算了,他打不过你的,行吗?他是什么料你还不清楚?别吵了,我们好好说。”

“说?他这是要和我好好说的样子吗?”静江气的额头青筋都暴起。

“对!”德成得意洋洋道,“我呸,你个臭东西,老子瞧你不爽很久了,自以为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彩虹老街来的穷瘪三吗?你也敢调戏我老婆?今天看我不狠狠地教训你!”

说完,专挑刁钻的地方打,连着两拳击中静江的眼睛,致使静江蓦地眼前一黑,怎么都看不清楚,连着肚子上也挨了好几拳。

而自己的两条手臂由于被菊苼和月茹死命的拉着,静江知道自己处于弱势,但他从小打架打到大,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身上的狠劲一下子激发出来了,气的火冒三丈,眼睛上的视力虽然模糊,但是他也不管不顾了,两手一甩,把月茹和菊苼甩了出去,这下没有了束缚,赶忙上前一脚就将德成踢飞,德成撞在墙壁上,后背重重着力,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静江飞快的走过去,拎住他的领子把他吊起来,朝着他的肚子又是几拳,才几下,德成就趴下了。

静江抹了把嘴角的血迹,道:“亏你还是当兵的,就只会偷袭这一套,丢不丢人?还要你老妈子帮你拉着我?出息!”

“有种你跟我单打独斗呀!还说我调戏你老婆?他妈的我又不是眼睛瞎了,我能看上你们家那头母猪?”言罢,回头狠狠的瞪着菊苼和月茹,两人都不禁的瑟缩一下。

菊苼指着他大骂:“流氓,流氓,你打我儿子!”

静江懒得和她这种贼喊捉贼的人说话,大踏步的走出去,临行前,剜了月茹一眼道:“你既然那么喜欢自己家,你就呆在这里吧,永远别回来了。女儿我会照顾的好好地,她不需要你这样的妈。”

月茹愣在原地,张了张口,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193章家为什么伤人

静江出了白家的门,便径直回了彩虹老街。

周日的缘故,方妍做完了功课,正在家里看乐理书,音乐欣赏和声乐课她都掌握的不错,唯独是乐理让她头疼,那五线谱啊——那些长得跟蝌蚪似的音符啊——她怎么都分不清,唯一能让她记住的方法就是把五线谱上的位置和钢琴对接起来,这样心里才有数,拿着谱子唱不会走调。

听到了脚步声匆匆,抬头一看,竟看到方静江一张破损的脸,鼻子这里有凝结的血块,这倒不碍事,关键是眼睛受了很严重的伤,眼球里布满了血丝,眼皮也发青,肿了起来。

方妍吓得脸色发白,忙问:“爸爸,你怎么了,爸爸!”

方静江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听到她的问话只摇头。

半晌,他一个人走了出去,说需要静一静。

没多久,霭芬进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气的方妍立刻就要打110报警,被霭芬制止住了,说:“你舅舅也受伤了,不止你爸爸一个,你爸爸还要开车,别给你爸爸惹麻烦了。”

后来静江抽完了烟回来以后,方妍气哼哼的追问他:“是不是在我外婆家搞得?”

静江垂着肩膀,失落道:“你知道了啊?奶奶告诉你的?”

“要不是奶奶告诉我,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爸——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他们家了,一家子都是贱人!”方妍气的口不择言。

“别这么说。你外公人还是不错的。”静江道。

“再不错他老人家也作古了,现在留下的都是渣滓!我们还要被他们欺负到什么时候?离婚!这次你不离我也要让你离,这哪是人过的日子?要钱了就回来扯着你的皮带又哭又闹,没钱了就把你打成这样?你知道我和奶奶看在眼里心里该有多疼?”方妍说道最后哽咽起来,“你知道前些天奶奶去公园都想干什么了吗?”

“干什么?”方静江怔楞的望着她。

霭芬有每天早上去晨练的好习惯,一年365天,风雨无阻,五点就起床了,然后去平安公园散步,有时候做一些运动,但大部分时间,遇见了别的老太,也会闲聊一阵子。

有一天,她去的时候,刚好在湖边遇见一个老太,年逾八旬了,老太正要跳下去的时候,霭芬眼明手快,赶紧把人给拉住了,老太哭的泣不成声,直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媳妇在家里可劲的糟蹋她,馊掉的剩饭剩菜给她吃这种小事已经不算什么了,最受不了的是动辄脾气上来了就拳打脚踢,儿子在一旁也不管,老太想不通,她活了一辈子都是为了养儿育女,好不容易孩子们大了,怎么最后竟落得如斯下场?!

便跑到平安公园投湖来了。

平安公园的湖很大,说句不好听得,每年投湖自杀的老头老太不知道有多少,霭芬亲眼见过好几次工作人员打捞尸体,但见着大活人的,还是头一回。

霭芬心里很难受,也把自家的情况跟人说了一说。

她心里也有结,也想不开,可回来后,含着眼泪对方妍道:“孩子啊,奶奶不是没想过做这种事儿啊,可你还那么小,奶奶要是离开你,你可怎么办?想想人活到七老八十了真没意思,一点儿用都没有,是个废物,不能帮上你爸爸什么忙,你爸给我点儿钱,还要受你妈妈的气,可我又想,跟人家比比,我的媳妇嘴巴是坏,脾气是爆,好歹,这不是还没发展到动手打我吗?我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得为了你和你爸忍着呀!”

方妍听的眼泪直流,此刻跪在静江跟前道:“爸,奶奶都这样了,白天我上学你上班,她一定还受了很多委屈,可她什么都没说,但我们还要忍下去吗?我真的受不了啊!今天无端端的把你叫到她家去,什么也不问就上来打一顿,我知道我们家现在不像从前了,但即便是这样,也是有恩于他们,做人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说着,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静江的眼睛,静江忍着疼,将眼底的泪缩回去。心里又难过又欣慰,难过的是,猫猫竟然来劝她离婚,欣慰的是,猫猫长大了,成熟了,懂得为他着想了,可正是因为如此,猫猫才来劝他离婚。再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

静江道:“没有妈妈的日子你可以承受的住吗?”

方妍擦干了泪苦笑:“我现在过的日子像是有妈的吗?爸,跟你说句难听的话,这话本不该和爸爸讲,但我月经来了,我妈都没管我,裤子上弄得一塌糊涂,是奶奶给洗的,回头还是奶奶让姑姑给我置办的东西,教我怎么用!那时候,她身为母亲,人在哪儿?”

静江闻言,终于忍不住决堤,双肩抖动着抽泣,他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在女儿面前流下了眼泪。

“是爸爸没用。”他的声音沙哑。

“不是的。”方妍用力的握着静江的双手,“我的爸爸最厉害,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为了我,都是为了我不是吗?可是你为什么不还手呢?”

静江整理了一下情绪道:“你妈妈拉着我呀,我总不能打她,会伤到她的。”

方妍心的一下子揪起来,随即又被愤怒淹没。

静江看着她扭曲的表情道:“好孩子,爸爸妈妈的事情你不要管,爸爸想让你快快乐乐的长大,可从你小时候至今,我就一直没能做到,其实爸爸没你说的那么能干,爸爸很没用。”

方妍坐在沙发上哭的泣不成声。

静江离开后没多久,月茹就回来了,看见方妍只是冷冷的问了一句:“你爸呢?”

“死了。”方妍回道,“你还回来干什么?你给我滚。”

月茹知道自己理亏,没有和她吵,只是坐在她对面道:“有些事你不清楚。”

“我都清楚。”方妍大叫起来,“他妈的就是你们家在欺负人。”

“以为我爸没钱了就这样对待我们是吧?行,我告诉你白月茹,等我长大了,我要你们家好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白月茹摇头:“不是,是你爸爸做错事在先,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爸爸他……他确实,调戏了你舅妈。”

“放屁!”方妍怒骂。

“你听我说。”月茹按住她手臂,“我知道你和你爸爸感情好,可是你舅妈说了,亲口说的,我和你爸也有一段时间不怎么要好了,他要找别的女人,其实也……”

“放屁——”方妍大叫起来,胸膛因为激动而起伏,“我爸会去调戏那头猪?我告诉你吧白月茹,你这个没脑子的,怎么你们家人说什么你都信,他们让你吃屎你怎么不去吃啊?他们让你死你怎么不去死啊?我们呢?我和爸爸,我和奶奶,我们为了你,哪怕做再多事,都是无济于事,你根本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啊!”

“你胡说什么。”白月茹不悦道。

“不是吗?”方妍说着哭了起来,“我爸会打不过白德成那个混球?我爸会打不过他?他算是什么东西?!你就知道帮着你弟弟,拉住我爸,结果任由你弟把我爸打成这个样子,我爸现在去看医生了,我告诉你,我爸要是眼睛瞎了,我就宰了你们全家,将你们眼珠子全都挖出来,我爸身体也不如从前好了,他胸前那么大一个肿块你知道吗?”方妍说着,嚎啕大哭起来,“你尽过当妻子的义务吗?我告诉你,我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把火烧了你们家,我要你们给他陪葬。姓白的,我什么前途都不要了,我跟你们拼了!”

月茹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方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件事没有比我更清楚地了。我爸就是人老实,他会调戏齐珍珍?我告诉你吧,是上次在外婆家吃饭,齐珍珍也在,硬问我爸什么时候休息,让我爸带着我去他们家吃饭,还说舅舅不在,不要紧的,这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我爸没告诉你,是怕你难堪,给你弟弟面子,也给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面子,结果呢?以怨报德!你们家就是这样的人!齐珍珍那个贱人还反过来咬我爸一口,她也不怕天打雷劈?!再说你今天干的这叫什么事儿?!你以为我爸真的这么一个大男人就甩不掉你和外婆?我爸就是在挨打的情况下,也不舍得伤你,那是为什么你自己想想?想不出来?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他始终记着自己当年用茶壶扔了你的手臂,害你骨折了,你死命的拉住他,他怕伤了你的手,才会被白德成活活这么打,宁肯挨打也怕你受伤,任凭白德成打在他眼睛上,多下贱啊!专挑眼睛下手!你们家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还有你,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爸的?他将你当老婆,你把他当老公了吗?你只知道听你妈的话拉着我爸,让我爸活活的被你弟弟打,你说!你自己说——我爸该有多伤心啊!这比拿刀戳他心窝子还叫他心痛啊!”

“你以为我爸真的找不到女人了?外面那么多女人她不找,年轻的,漂亮的什么没有,就非要找那只母猪?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好不好?你大脑是长在屁股里的吗?他不找女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啊,你这个没脑子的!”方妍说完,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番话于白月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呆坐在床沿,浑身发冷,脑子里一团乱,她听到了太多种说法,都是说静江不好的,唯独静江没有开口解释过,而他们的女儿却是字字句句的说的条理再清楚不过了。

月茹颤着嗓子问:“你,你爸呢?去医院了?新华医院?”

“不要你管!”方妍大吼,“我爸死了也不要你管,你给我滚,你这个贱(*女人,我爸现在对你而言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我知道,你就在等他死了好出去勾引汉子了是不是?你以为我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你干的那些丑事!”说着,方妍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告诉你,我记性可好着呢!”

“你胡说什么东西!”月茹脸色大变。

“臭&……婊(*子!”方妍大吼起来,“你这个臭……&婊*(子,你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吗?你天天在家里胡闹不就是因为我爸用我绑住了你不肯离婚吗?我告诉你,现在他不肯离我也非要他离,我不要你了,你那么脏,脏死了,我跟你一起吃饭都他妈的怕得艾滋!我不要你这样的妈,丢尽了我的脸,你和你单位里的那些男人在电影院干的好事你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有俱乐部里你都忘了?妈的,隔壁还有一个小四呢!每次出去偷&情都把我带着,我恨死你了!”

方妍说完,狠狠地挨了月茹一个巴掌。

月茹含着泪道:“你怎么能那么说我?谁都可以这样说我,唯独你不能!我——我都是为了你才会被你爸爸误会到现在,我们……”

“你就是下贱,下贱,下贱!”方妍冲着月茹的脸跟前大喊,“你还不承认!我为了你,瞒着爸爸到现在,这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爸爸!”

话音一落,月茹朝她又是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跟着一个,方妍都来不及开口,更来不及抬头。直到白月茹打到自己手心都发麻了,才停下来。

那些往事是白月茹心底的痛,是不能被扒出来的,更何况还是从方妍的口中。

方妍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晕晕的,昏倒在地。

月茹呆了一下,正要伸手去扶她起来,方妍却咬着牙自己站了起来,她右边的耳朵嗡嗡的,脚步踉跄,但是她用尽了力气挺直了脊梁,站在白月茹的跟前,恨恨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臭婊子——你给我滚!”说着,大手朝月茹一推,将月茹推搡出去。

以前无论月茹怎样对她,她都不还手,那是她作为女儿一个后辈不能忤逆大人所作的事,而今不同了,她再也不拿她当妈了,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边歇斯底里,几乎把心里的气都吼出了喉咙,骂着‘臭#婊#¥子’,一边把白月茹推出了家门。

白月茹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招架,直到被推出了大门,才意识到方妍已经把她赶出去了,她缩在大门前,哽咽道:“你把门给我打开,你也赶我走,你也跟你爸爸一样动不动就要赶我走了是不是?”

“滚!”方妍高声吼道,即便有过一秒钟的心软,也只是一秒钟,她告诉自己不能像爸爸那样心软,轻易就被她的眼泪骗了,然后再让她进门,这个家就会永无止境的丧失安宁。

她受够了,朝着门大喊:“滚!你给我滚出去,滚到你的一三六弄,滚到你们那个有钱的白家,臭婊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妈,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要看到你!”

方妍喊完,彻底的脱力了,再也站不起来,沿着门缓缓地滑落在地。

霭芬吓得把自己关在房里,直到此时才出来,看见方妍红肿的半边脸,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哭着把她扛起来扶进了房里。

晚上静江从医院回来,眼睛已经检查过,没有伤到眼球,只是一些皮外伤,方妍的心稍稍安稳下来。

静江一回来,霭芬就把事情跟他说了,静江不忍心责怪她,但还是说:“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妈妈说话呢?你——唉,你这个孩子啊,你还把她赶出去了?你不可以这样对妈妈。她毕竟是你的妈妈,她生你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妍打断,她躺在霭芬的床上,头疼欲裂,耳朵还在轰鸣,哼哼道:“你不要来烦我,我不要她了,你要是还要他,就一起滚吧,给我几天安生日子。你们再这么闹下去,我都活不成了。”说完,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想起了叶声,自打她有意识以来,对她最好的就属叶声了吧?有些人还会因为她的流言蜚语而疏远她,可叶声却始终没有。他无论什么时候都站在她这一边,还会帮她赶走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她是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习惯成自然,对他产生了依赖……她还想起了鲍蕾,想起了陶盈盈,想起了祝怡,还有远在大洋彼岸的我,于她而言,这世上最亲近的,最能信任的不是她的父母,反而是这些只有几年情意的同学,她心里既觉得庆幸又觉得不幸,不幸是她为什么不能随意的对父母撒娇呢,像其他同学那样,像同龄的孩子那样,像敏敏对桂英那样,而幸运的是,还好有我们,是她不快乐的少女时代唯一值得开心的地方吧。

第194章流光一速至此

第二天是周一,方妍照例去上学。

她发现弄堂口有个人鬼鬼祟祟的等着她。

定睛一看,竟然是隔壁的小四。

方妍冷着一张脸漠然的从他身边经过,眼看就要走出弄堂了,小四终于没忍住,喊住她道:“猫猫啊——!”

方妍浑身巨震,停在原地,脑袋缓缓的转过来,死死地瞪着他道:“不许你这样叫我!听到没有?”

小四尴尬的点头道:“是,是,我知道了。那我……我不这样叫你,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就几句话,几分钟,不会耽误你上学的。”

方妍冷哼一声转过头:“你和我有话说?你能和我有什么话说?好笑!有屁快放吧!”

小四局促的搓着手心道:“是这样的,你……听说你把你妈妈赶走了啊?”

方妍‘哈’的一声:“果然啊,我把我妈赶出去这件事,我爸肯定是不会告诉你的,那自然就是我妈说的了,看吧,我说的没错。你们就是一对奸(*夫淫*&妇。”

“不是的,不是的。”小四忙解释,“你别这么说你妈,你妈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方妍无语的摇头,这大约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真的是为了你,如果不是为了你,当年你妈就和你爸离婚了。”

“帮帮忙吧,你个傻帽!”方妍不屑的看着小四,她如今长高了,有1米67的身高,由于体形修长,人显得愈加纤细,尽管如此,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妈不和我爸离婚那是她离不开他,你懂吧?她要钱,死要钱,和他们家那个老太婆一样,掉进钱眼儿里了。你见过我妈抠着我爸的皮带涎着脸要钱的样子吗?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就你这种傻帽还相信我妈说的话,我妈一定在你跟前痛苦流涕,把自己说的特委屈了吧?然后把我爸说的特凶恶,到他们家随处打人,是个流氓,没有钱还要拿她出气,是不是?是不是这么说了?”

小四的神色很尴尬。

方妍道:“你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只有你们这种人才会相信她说的,她怎么不告诉你我外婆家有多穷,欠了多少钱,连个锅碗瓢盆都是我爸花钱买的,结果还反过头来给我爸脸色看,真好笑,还说我爸调戏一个150斤的女人,我说卓小四啊,你也是男人,那种肥猪你会要吗?你都看不上的女人,你觉得我爸能看上?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我外婆打的什么主意你们谁都不知道吧?她就最好我妈现在跟我爸离婚,再去找个大款,榨光人家的钱给他儿子还债,好让他儿子以后不要再东躲西藏了。懂吗?我爹妈到现在没离婚也是奇迹,是我爸有出息,可现在我爸不如从前了,就是这个待遇,我说卓小四,你不是挺看的上我妈的吗?去呀,去给我妈分担分担债务,忠不忠,看行动。”方妍的言谈里尽是讽刺和揶揄。

小四不是傻子,沉默的听完道:“这样子啊……”

方妍干笑了一声道:“我就知道我妈肯定不会告诉你,我妈可要面子了,这周围的邻居听她吹嘘的,还以为她家里有个几百万的存款呢,是我爸高攀了她,我爸不解释,那是他人老实,给她面子,不想拆穿她西洋镜,但我是不会再让他们家的人来欺负我爸和我奶奶了。”

小四说:“你不能这么说你妈妈,你们家里人也不好,就好像你奶奶吧,总和你姑姑说你妈的坏话!”

方妍眉头一挑:“那也是我妈跟你说的吧?我问你,卓小四,咱们将心比心,如果你们家人都在吃饭的时候,你老婆冲进去要钱,要不到就说‘哟,今天来吃饭的都是死人呐’,你说人家听了能高兴嘛?是个人都有情绪的呀!我两个姑姑能忍着她到现在也算是奇葩,我大姑姑非但没说过她半句不是,还总劝着我爸,我小姑姑是看她不爽,可被我妈这么冲过,谁心里能舒坦?谁天生活该受她的闲气呀!”

“我有这么个妈,我该多丢人啊!你知道为了她我又受了我大伯和姑姑的多少气?”

小四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根本无法反驳。

方妍继续道:“怎么,不帮我妈解释了?还有呢,这些她都不会告诉你的,既然她不说,我来替她说,因为最好笑的就是你那句‘你妈都是为了你’,我真是……我妈为了我?我妈什么时候为过我?!我7岁的时候,她为了要和我爸离婚,和别的男人跑路,故意把我丢在汽车站头上,回去好和我爸说我自己走丢了,这事儿她告诉你了吗?”

小四一惊,猛的抬头:“真的?”

方妍苦笑:“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去问她呀。你问问她,一次没丢成还丢第二次,是不是她干的?别说她是把我忘在车站了,我又不傻。”

小四恍然大悟道:“我就说你小时候对你妈妈可好了,你为了妈妈是会拼命的,你一分钟都不要离开你妈妈,怎么现在会这样对她,我也想不通。”

“那是因为她自找的,她咎由自取。”方妍冷冷道,“有一天夜里,我爸和她吵起来了,我爸还没动手呢,你知道她怎么着,她拎起我奶奶,一个70多岁的老人就往我爸跟前推,害的我奶奶差点摔死不算,我爸还差点踩到她老人家,这是一个当媳妇该做的吗?我奶奶可没招她惹她!要不是这一下,我爸能气成这样?!赶忙要抓她过来,结果你猜怎么着?终于轮到我了!她把我往我爸爸身上推,你说,她还好意思说是为了我?当时她手里拿着剪刀,也不怕捅死我,小四叔,那时候我为了这个哭了不止一晚上,你说这是亲妈该干的事儿吗?她当时哪怕安慰我一句,骗我一句现在也不至于这样!可她人呢?她为我做过什么?我小时候的旗袍裙子是姑姑做的,现在的衣服是姑姑买的,身上的包都是我爸出车的时候看见随手捎回来的,我妈连一块蛋糕都没给我买过!我一条牛仔裤穿了两年,以前嫌长,用针逢起来,现在拆了线放下来,这些是我奶奶做的。你让她掰着手指头算算,她为我做过什么!我也不巴望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成天要这要那的,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因为我还要上学,我还要考试,可她找茬从来不管什么日子,哪怕第二天我升学考她也一样一闹一整夜,把我爸的衣服都剪烂了,让我爸大冬天穿着睡衣在外面跑,这是一个好女人该做的吗?我们家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宾馆,她回来就是睡一觉,第二天就走,周末了下班直接去外婆家呆着,你问问她,我成绩多少分?排名在第几?身高体重是多少,她能说的上来吗?还有那19个耳光,请你转告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小四呆愣在原地,呐呐道:“这个我倒真的不知道,你妈没有告诉我,她真的……真的把你奶奶和你往你爸爸身上推呀?”

“难道还是我胡编的?”方妍反问。

“小四叔,你知道吗,我现在是半个聋子了。”

小四‘啊’了一声,方妍随即垂眸不再说话了,道:“算了,不说了,你爱信不信吧,反正我们家的事他们两夫妻可以各说各的,但我心里自有一杆秤,以前我或许还会哭,现在不会了,我要好好保护我爸爸和奶奶,她要是还敢来捣乱,我不单会赶她走,我还会捅死她,只要妨碍我的人,我一概不留着。”

说完,方妍背着书包脚步沉重的走了。

小四看到不远处有个男孩子在朝这里张望,以为是她的男朋友,实际上不是,是夏梓峰。

方妍见到他也挺意外的,原本打算不理就这么绕过去,但是夏梓峰喊了她一声:“方妍。”

“嗯。”方妍随便应了一下,把因为情绪激动而差点流下的眼泪给逼回去,天气还算凉爽,吹得她脸上干干的,很快连想要流泪的*也没有了。

直到方妍走出老远,再也不见踪影,小四才朝对面小区里栽的一棵桂花树喊道:“嫂子,你出来吧。”

白月茹泪流满面的从后面绕出来,哭的泣不成声。

她自被方妍赶了出来就哪里都没去,一晚上呆在对面的小区,坐在花坛的边上,后来被早上出来的小四看见了,小四执意要帮她去找方妍,最后就是这个结果。

小四也挺为难的,别人的家事她不好插手,更何况就像方妍说的,是白月茹和方静江的家事,他更不好插手,于是道:“嫂子,我帮你把三哥叫出来吧。”

月茹含着泪轻轻点头。

静江出来接她的时候,就见到自己的老婆哭的一张脸都成猪头了,静江心里也难过,牵着她回去,进门前吩咐道:“你和我妈打声招呼。”

月茹点头,走进去看见霭芬喊了声:“妈。”

霭芬正在喝豆浆,忙站起来道:“啊,回来啦,回来了就好,赶紧的,过来吃口早饭,还没吃过东西吧?!”

月茹哽咽道:“我吃不下。”

霭芬叹息道:“听我的话,吃饱了才有力气上班,再说了,小孩子都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啊?!回来了就算了,母女没有隔夜仇的。”

静江硬拉着月茹,两个人吃了点东西,都食不知味。

月茹道:“妈,这事儿我会搞清楚的,我会让我弟弟给静江一个交待。”

“算了。”霭芬摇头,“家和万事兴,我老太婆最怕吵了。你们小两口过日子,只要不吵不闹的,再难的坎也总能过的去,夫妻,夫妻,就是要你们互相扶持的呀,你看我和他爸,我们那个时候,多苦啊,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从乡下来海城,他爸卖过鱼,卖过菜,我带着孩子挑丝绵,再加上乡下时不时的还有人来,要给他们路费,每个月又要往乡下寄钱接济家里人,那么苦,我们都熬过来了。你们这些又能算的了什么呢?我是个文盲,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所以也只有给你们讲讲过来人的道理了,碰着事呀,心放宽点儿,了千万不要吵,好好的解决。你们看这孩子的脾气现在这样,只觉得她坏,道她以后肯定更加不得了,但我不能怪她,我必须怪你们两个,你们在她小的时候就那么吵啊打的,要死要活,你们考虑过她的感受没有?她一个小孩子呀,担惊受怕的躲在我的被窝里,哭了多少年!唉,算了不说了,不过小白啊,我们老三脾气是坏,我承认,这是我做妈的没教育好,是我们对不起你,但他是绝对不会做调戏人家的,而且还是调戏自己的家里人,这说不过去,要真是他干的,你弟弟不把他打死,我老太婆拼了这条命也跟他过不去,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他没有。只是,你为什么不相信他呢!”

“我知道了。”月茹垂着头,她其实都知道,每次和静江吵架,出来求和的都是霭芬,她这个婆婆,从来不会帮着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只会说儿子不好,可她越是这样,月茹越是觉得假惺惺,尤其是方妍和她的关系每况愈下,她总认为是婆婆在挑拨离间,她不懂得,也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找过原因。

而今方妍对小四说的那通话叫她心里抖个不停,她在想,她难道真的是干过拿婆婆和女儿做挡箭牌的事?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她问静江和霭芬,两人的神色都郁郁的,说:“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反正也没有人怪你。”

她顿时就明白,看来女儿说的是真的了,然而她没有一点印象,她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样子?那种轻而易举的伤害了别人,给对方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自己却堂而皇之的,理所当然,不以为事的人。

所以方妍恨她,真的不是没有道理。

她那天没有去上班,在家里把相册拿出来一张又一张的翻看着猫猫的照片,她发现,小时候她很爱笑,在五岁以前的时候,托儿所拍照,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中间,老师还特地给她涂了口红。可之后到她上小学的时候,一切就变了,她神色木然的看着相机,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再往后,照片越来越少了,但即便再少,也总归还有两张存着,只是无一例外,她的脸上都没有笑容,只冷冷的看着镜头,一双微微上翘的凤眼冷然,有一点阴鸷的样子。

她抱着相册痛苦失声。

是她把孩子变成这样子的,她甚至都没办法怪静江,静江坐在她的对面,一言不发,良久,红着眼眶站起来道:“我还要去上班,你……”

话没说完,他夺门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