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易修珍日夜加急,提前了数月把大谷关东的事先暂时扫清,终于腾出了时间来接易玉宜回王府,与她一同待在王府待产。

狄禹祥本该因他的提前回来松一口气,却因遥在千里之外的舅兄之事,这口气又吊了上来。

易修珍来狄府不久就听萧知远的人来了,还小讶了一下,听狄禹祥回来说了萧大人的近况后,哑着这几月就没正常的嗓子与狄禹祥道,“秦南有先太后的母族,岂是那般好扫平的,他那计声东击西把人给惹毛了。”

就是因太后母族太凶悍,他皇伯才给现在的皇兄娶了不理朝政之事的暮家女儿当皇后。

“秦南武家,那硬骨头可难啃得很。”萧大人本该要代皇上巡查江南,轮阵却调了个头,直杀秦南,秦南那帮老家伙不慌才怪,心急之下,有什么事是做不出的?

易修珍敲了敲自己僵硬的肩膀,满脸胡子的疲惫男人朝狄禹祥道,“好了,我先把王妃接回去,清了王府那堆烂事,再来找你好好喝一通,说上会话,有事你来王府走找我。”

说罢就起了身。

“不歇息两天再回?”狄禹社跟上他。

“不了,早完早了事。”易修珍说到这,停下步子,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次多谢你了,永叔。”

不仅替他护好了王妃,也查出了他府里那两个他断定不了的内贼。

“客气了。”狄禹祥摇摇头,语气也有些轻松,“把人接走了就好,内子为着您托付的她这事,操劳得人都不成形了。”

“她还是如珠似玉啊。”易修珍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脸面,“你看我当王爷当成这个样子,你落忍吗?你那娇妻貌美如花一年胜过一年,你还好意思说她累得不成形。”

说罢,想了一下他刚见到的王妃,长胖了不少,但脸上因着母性的光彩,整个人都明媚了许多…

他不由笑了起来,“算了,不跟你耍嘴皮子,我接人回去。”

“嗯。”狄禹祥知道珍王所做决定之事,不是谁能改变得了的,他说送来就是送来,他们得接受,他说接回去那就是接回去,肯定是有法子保王妃世子平安,所以他也没再多言废话。

“对了,”易修珍王走到门口,大拍了下狄禹祥的背,朗声笑道,“再给你三千精兵,皆由你调谴,你看如何?”

这一次,易修珍带了大队人马回来,狄禹祥还想着要拐弯抹角去讨,哪想易修珍自行开口要给他三千,他不由笑着朝易修珍看去。

易修珍看着他的笑脸,微微一笑,抬头往天看去,“我皇兄说我性子有些像他,现在看来也是的,就是以前不像,进了京跟他学了点本事,还是有些像他了…”

所以,萧知远能从他皇兄那得多少,他就也能给狄禹祥多一些,只要他多留在大冕这边多一点时日。

“永叔啊,我的大冕两关之地现在不仅仅是缺人才,还缺活人啊…”大谷归了皇上,关东关西却是他的地方,而他的地方现在太大,但百姓太少,现下他关东辖地里的百姓是到处都有活做,有饭吃,饿不死,但很多的活计都没人干啊,连造个屋子都空有地没有人。

关西永叔治理得不错,易修珍见关西都有南方经商之人了,就知道他从那边引了不少人过来,他是真想把这个人多留在他的辖地里个十年二十年的,最好,不走了。

至于他想把关西治好,他的铁矿挖好就走的心思,那是想都别想了。

易修珍完全不想把这么个能做事的人放走。

他皇兄那,有处之才比他的多了去了,多一个永叔不算多,但少一个永叔也不算少。

狄禹祥知他言下之意,还是只笑了笑。

**

知萧玉宜要走,事挤在了一块,萧玉珠没空悲伤,与婆子们一道收拾萧玉宜的行李。

萧玉宜对她有些抱歉,因她要带走萧玉珠的几个婆子。

这几个婆子皆是八面玲珑照顾人的老手,有了她们的帮忙,她回府生子也安全些,所以她在王爷面前提了一句。

萧玉珠知晓她要带走婆子后笑了笑,道,“应该由她们送你回去的,你信她们,也是我们门府的荣幸,就由她们跟你去罢,等你生完了再回来就是。”

“多谢姐姐。”这次,萧玉宜用了十分的诚意在道谢。

萧玉珠微笑垂首。

等送走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的易修珍夫妇,萧玉珠瘫坐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竟像软成了一滩烂泥一样,已无力站起来。

狄禹祥在外头又与郑非说了一通事才回大屋,见妻子坐在那张他常坐在上面看她绣花的椅子上,眼神呆滞,他不由急步向前,蹲□去问她,“怎么了?”

萧玉珠本在发呆,见到他来,心里有了主,眼睛就又红了起来,“我担心我爹,担心哥哥嫂嫂,大郎,可怎么办才好?

**

这时值七月末时,大易秦南。

为了不让媳妇当寡妇,让他爹能抱上孙子,萧知远痛不欲生地每日灌四碗黑漆漆,奇臭无比,奇苦无比的汤药。

这还不是最让他头疼的,最头疼的是这天他收到岳父谴急令送来的的急信,信中告知他如若还想他爹抱上壮实的小子,他这老头子还能抱上他小女儿的小儿子,就最好在半年之内别行闺房之事。

萧知远接到信后,摔了信就跟他媳妇发飙,“我看我是把你当娶回来当菩萨供的,这下连碰都碰不得了。”

暮小小好脾气地笑笑,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地哄,“哪是这样,我爹也是为我们好,你身体有着余毒,要排干净才行,回头我就给你生好几个大胖小子,个个都壮壮实实的。”

“那也不能,那也不能那事都…”萧知远气得话都说不出了。

“咳。”暮小小轻咳了一声,笑眼看他,示意他可别再孩子气了。

“算了…”萧知远见她娇颜似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奄奄一息地倒在了枕头上,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他睡后,一脸笑意的美艳女子脸上的笑就褪了下来,她一脸心疼地把她夫君的手放入被窝,又走到床尾摸了摸他的脚,见脚不太热,轻脚走到门边,在丫环耳边耳语了让她去灌汤婆子过来。

她刚走离了几步才一会,就听床上的人含糊地在喊,“小小,小小…”

暮小小连忙笑着轻声回应了一句,“在这呢,就来。”

“听话,别乱跑。”萧知远抓到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刚喝了药有些迷糊不清的人又抵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暮小小轻声地答了一句,“知道了,不乱跑。”

说罢,她偏过脸,让眼泪顺着脸颊掉了下来,无声地掉落在了地上,一点回音也没有。

秦南的人都疯了,不顾他们是谁,不择手段只想让他们死,那天因轿子翻倒,如若不是他扑来把她护在了他身下,那箭刺穿的就是她的背而不是他的手臂了…

一会,丫环送了汤婆子进来,暮小小放入他的脚边,又坐在床边看着他好一会,直到再三确认他沉睡了后,这才轻轻离开了屋里。

屋门前,青花领着她的三个大丫环站于门前。

暮小小已有几月没见她们了,她随夫郎落下山谷后,就一直跟着他在山林间东躲躲避追兵,直到回来,她的十二个大丫环只剩八个,前几日一役,现在就剩四个了。

“在门外守着,大人一有声响,就来叫我。”暮小小淡淡地说了一句,朝青花点了下头,示意她跟上,就下了台阶。

台阶下嵌着青石砖的大坪上,站着以大捡为首的众多大小将军。

“夫人。”她一下来,大捡领着众人沉声地道了一声。

“叫你们来,是让你们帮我办一件事…”暮小小微笑了起来,咬紧了那个“我”字,“前几日那群刺客,你们可是每个都抓着了?”

“是,除了死的,活口都抓着了。”

“可问出什么来了?”

“问出一点。”大捡低着头,有条不紊地答。

“谁指使的问出来了没有?”

大捡没有言语。

“问出来了没有!”暮小小怒声喝斥,艳光四射的脸变得威严了起来。

“问出来了。”大捡稍稍往后一退了一步,再度恭声道。

“谁?”她目含凶光,直直往大捡看去。

“武家外子,武解…”

“武解?很好。”暮小小回过头,看向了青花,语气徒然恢复了平静,“皇上赐我的宝剑尚在罢?”

“在。”

“去拿来。”

“奴婢这就去。”青花急施一礼,急步而去。

暮小小这时一笑,低头摸了摸自己洁如白玉的柔荑,声音越发轻柔,“那么,一并把他住在哪也告知了我罢。”

第132章

大捡又往后退了一步。

“说罢。”暮小小淡淡地道。

主母是恩威并施之人,大捡不敢违逆她,但实在怕她再出事,大人宰了他,又犹豫了一下。

见他怔仲,暮小小也不催促,由他去想。

青花很快双手捧着宝剑急步而来,暮小小从她手中拿过宝剑,展颜一笑,“许久没碰过了,不过,皇上赐给我的宝剑就是好,非同凡响…”

说罢,把住剑鞘一抽,剑身展露在了日正当午的阳光中,寒光四射…

大捡不由眨了眨眼,不敢再推三阻四,偏头往后看去。

小捡感受到了他的示意,没出息的老幺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道,“就在凤坪街,离咱们不远。”

“凤坪街,好一个凤坪街。”暮小小笑了,“好名字。”

言罢与大捡他们温和道,“趁你们大人在睡,咱们快去快回罢。”

几位将军相视了一眼,就在此时,暮小小就已迈步下了阶台,容不得他们多想,三位将军留下了中捡留下,大小两捡跟在了她的身边。

有了两个将军,暮小小带着人走闯进了武解在凤坪街的门府,武解正在用午膳,闻讯出来的时候,嘴里的肉还没咽下。

两位将军一言不发,上前就把武解一脚踢倒在了地上,踩住了他的脚跟,把他的上半身拿了起来。

暮小小上下打量了武解一眼,点头小赞了一句,“挺人模狗样的。”

暮小小抽出宝剑杀武解的时候,武解吐出口里的残肉,厉声喝道,“你敢!”

暮小小好笑,“你们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说罢,拿剑确了他的头,鲜血四溅…

暮小小要去捡地上的人头的时候,被大捡拦了一下,暮小小摇了头,淡道,“没事,我来。”

说着她就又捡起了人头,对着武解嘴边还挂着肉沫的人头淡道,“我胆小,你别吓我。”

说完,她把人头抛到了前来围观的女眷中,吓得她们闭眼大声尖叫…

暮小小接过青花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去给老武家报个讯罢,虽是外宅生的畜生,到底是武家人,觉得有问题就来找我,我在州衙南面那处府里候着。”

她走时,除了跟着他的萧家军,武家的人无人敢看她。

暮小小上了马车,与跟上来的青花讲,“先前以为你们姑爷是个凶的,震得住我,不过我还是看走眼了。”

她确是看走眼了,她回去萧知远已醒了,听了大捡说了在武家的情况后,他看了看身边微笑不语的媳妇,打量老半天,就好奇地说了一句,“你不是老嫌我脏不爱洗沐么?怎地别人的头都敢摸了?”

“擦了手的。”暮小小伸出手让他看。

萧知远瞧了瞧,还拉过来看了看,笑道,“你们女子的手,就是这般漂亮,白白嫩嫩好看极了。”

“你还看过哪个女子的手?”暮小小淡问,艳红的嘴角一勾,眼神妩媚地看着他。

“珠珠的啊,”萧知远摸摸她的圆润的手指头,叹了一句,“不过她的手指瘦长没什么肉,没你这个当嫂嫂的有福气。”

“这个作不得准,她也是个有福气的。”暮小小微微一笑,“没福气咱们就让她有福气就是,事在人为。”

萧知远听了大笑,“对,事在人为,正是此理。”

他见她一眼就喜爱她至深,他就知道他没喜欢错人。

**

萧知远这次给狄家送来的人,大半都是他的老将,狄禹祥听说暮家派出了人去秦南帮忙,但到底还是担心,不敢大意。

萧玉珠本想让这些人再回去,但大冕与秦南一西一东,相隔实在太远,他们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兄长要是担心他们,再打发他们来,不过是让将士在路上来回奔波折损了元气罢了。

“我又做错了事。”如若不是她求救,这些人就会好好地呆在兄长身边,萧玉珠心下愧疚难当,只能夜晚的时候跟狄禹祥说说。

“你都是为了我。”狄禹祥摸着她柔顺的黑发,淡道,“兄长给我们的人,要是留下,不知能帮我们多少大忙,珠珠,我私心甚重,还是想让他们留下,他们是自己人,我信得过,孩儿们有他们保护,还是铁矿也好,有他们,我才放得下心。”

事实确是如此,珍王缺人,他更缺,他连土匪都用,那些都是身上戾气难训的人,如不是无人可用,他怎会铤而走险选择此道?

而他的族人都是寻常的平民百姓,头脑好的还能帮他管管领着族人的事,但他自家的事,一来他们没那个能力,二来,究竟这是他自家的东西,族人虽知道这是皇上与珍王对他的荣赏,但亲眼见到与知道还是有区别。

狄禹祥一直在为亲族谋事做,且也不会放下对族人的提拔,但该与族人分开的,还是先分开,毕竟他给他们找的路是为着子孙后代着想的长久之计,他们安心于他们所能做到之事才适合他们。

他无法保他们个个都荣华富贵在身,但会为他们开条衣食无忧的路出来,至于能不能出人头地,就要看个人造化了。

狄禹祥想得久了,又轻叹了口气,他虽多方谋划,事事力图周全,但也不知老天会不会成全他的这些心思,但愿就算不是事事如愿,也别尽生波折的好。

萧玉珠见他叹气,她抬起眼看向他,狄禹祥摸了摸她的脸,“兄长的事,我去信再问问,你放心,嫂子乃暮家之人,暮家虽不插手朝政之事,但暮家在野能干之人可不只一个两个,有暮家的帮忙,他们定会化险为夷。”

武家连暮家之女都伤,当今皇后还是暮家之人,先太后就是武家之人,但她已仙驾,皇后可还是活着。

先太后与皇后娘家,现在两家一明一暗,而武家跋扈太久,大兄与大嫂不是去江南而是去了秦南,未必不是皇上之意。

皇上生母可不是武家太后,皇上立了他为太子之后,生母和妃娘娘就过逝了,外面也传过太后娘娘与和妃娘娘只言片语的不和传闻,想来无风不起浪,再怎么着,太后与和妃娘娘绝不是好姐妹就是。

狄禹祥把他想的与萧玉珠说了一道,萧玉珠听后,半晌轻叹了口气,“哥哥说他就是皇上手中的刀,此言真是不假。”

狄禹祥听了轻点了下头,闭眼深思。

兄长的路太险了,而他远在大冕,不到而立之年就已是关西知州,看来,这代知州之名,不能真的落实。

他应该再与珍王爷商量商量,解决一下几地官员就任之事。

**

珍王爷那边也是血风腥雨,易修珍是个不管事则已,一管就必言出令行之人,大谷与关东目前稳定,无需他过多花费心神,他有了时间,把先前揪出的探子五马分尸,且下令追诛其六族内之人。

此事一出,几地内闻风的百姓心下敬畏不已,而有那害怕的,听风就是雨,就是与那被诛六族的人不同族只同姓之人,也惶惶不可终日,怕有牵连被砍头,大冕内就有不少人准备收拾包袱要去逃命。

关西也有这样的愚民,诛六族中的人有一个姓常的人,关西赏姓多,萧玉珠听桂花说,这几天,天天都有常姓之人在城内奔走相告,说珍王要杀光姓常之人,让大家都逃命去…

“真是稀奇,”桂花炸舌道,“公子明明下了令说不是凡姓常的人就会杀,可还是有人信,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

“怕死罢。”萧玉珠绣着手中的花淡道,眼睛看着窗外,长南领着长生他们,正跟几个护卫在玩耍。

“可不就是如此。”桂花点了头,但还是叹道,“就是好的不听,光信坏的,也不知这些人怎么想的。”

“怕,心里没底就什么都怕,坏事经多了,就总觉得坏事会再降到自己的头上…”萧玉珠收回眼神,朝桂花一笑,道,“但不会有事的,等歇停了,百姓就会安宁下来,只要在关西有他们的活路,他们就不会背井落乡。”

这传得再凶,怕死的能躲到哪里去?顶多就是去乡下罢了,至于离开,连盘缠都没有,怎么走得出去。

狄禹祥那厢差人抓了传谣的人过来,审问过后也是好笑,这人是关西的一个做黑炭买卖的小富商,他是走过中原的人,知道在易国买官成风,他在狄禹祥手里没买得官做,就觉得这个知州不识趣,打算给他这个年轻书生一点厉害瞧瞧,他首先就是造谣,同时还给土匪送了银子,打算教训狄禹祥一顿。

那银子送到了狄禹祥相熟的土匪头子头上,那土匪头子听了钱是要了,人是没打算教训的,一看官兵来提他,他还以为事犯得自己头上,装了一路的孙子过来,一到狄禹祥跟前就跪地喊够求饶。

关西果然是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关西的人身上都有一股蛮气,连知州都要给点厉害瞧瞧,土匪明知是要教训他,但收起银子来那手可一点也没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