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扬头,叶鹿看着他,“你也去?”别看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对于人家沈夫人的秘密,他简直急不可耐。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便举步先走,叶鹿立即拄拐跟上。

申屠夷尽管走的不快,但毕竟步伐大,出了大厅,就将叶鹿落在了后面。

叶鹿拄拐跟着,尽管也想快些,但毕竟不如自己的两条腿。

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人,叶鹿冷哼,“喂,等我一下你会死呀!”

一嗓子出去,前面的人果然停下了脚步,叶鹿一下一下的追上去,“我拄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走慢点儿。你看看你的腿,你再看看我的,用脚趾头也能知道我肯定走得慢呀!”

嘟囔,申屠夷却看也没看她,继续向前走,不过这次步伐小了很多。

“我也不求你有绅士风度,但最起码得有点人性啊!我给你做事,还没有工钱,连你的下属都不是。每天让我做这做那,我应该再多长一双手出来,才能应付的过来。”抱怨,又像老和尚念经。

蓦地,申屠夷忽然停下脚步。叶鹿也停下,扭头看着他,脸上仍旧是不满。

转过脸来,申屠夷垂眸盯着她,“从现在开始,闭嘴!否则,我就把你的嘴缝上。”

抿嘴,两颊鼓鼓,叶鹿用眼睛抗议,他太残暴了。

成功让她住了嘴,申屠夷淡淡转身,继续走。

叶鹿跟着,尽管还在骂他,不过这次用的是腹诽。

沈夫人没有被关到府衙大牢,反而一直关押在沈府西厢的一个小院儿里。小院儿重兵把守,不止有黑甲兵,还有山城的官兵,可谓里三圈外三圈,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叶鹿跟着申屠夷走进小院儿,也不禁感叹,这沈夫人的确是重犯。

她那时被申屠夷关押,门口也不过只守了两个人,有时他们有事,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窗子半开,用作通风,房门则紧闭。

黑甲兵将房门打开,申屠夷先一步走了进去,叶鹿跟随。

沈府的房间,无论是东厢还是西厢都装修的特别好,这房间也一样,各式家具极其高端上档次。

此时此刻,沈夫人坐在床边,一身华贵的长裙,除却脸色有些憔悴外,看不出一点重犯的模样。

申屠夷于窗边坐下,他什么都没说,单单是坐在那儿,便让人感到压力颇大。

叶鹿拄着拐,一步步走到床边,上下看了沈夫人一眼,她这个状态实在是难懂。

“沈夫人,听说你一句话也不说,没办法,我只能来让你张嘴了。”坐下,叶鹿将拐放到一边,轻声道。

沈夫人恍似没听到,只是盯着一处,如若她不是还在呼吸着,还真像死了。

看了一眼申屠夷,叶鹿伸手抓住了沈夫人的手,叶鹿眉头微蹙,指尖在她的手指间移动。

轻捏,叶鹿神色愈发惊讶,申屠夷看着她的脸,眸色幽深。

大约五六分钟之后,叶鹿放开了沈夫人的手,她看着她,澄澈的眸子一片恍然。

“如果你真的是这个目的,那你成功了。只不过,有点可惜。”沈夫人仍旧不说话,叶鹿微微摇头叹道。

“可惜什么?”蓦地,沈夫人说话了。

“可惜了你的命,还有你和傅舒的一片情。”叶鹿眨眼,她是真心实意的。

垂眸,沈夫人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申屠夷看着她们,随后起身,便走了出去。

叶鹿叹口气,一边拿过拐,一边道:“和大晋勾结,罪同叛国,我想申屠城主是不会轻判的。不过,你若是能说出来的话,兴许能让世人都知道沈家丑恶的嘴脸肮脏的人性。而且,你才是受害者。”看着她,叶鹿是有些可怜的。

沈夫人没应答,叶鹿也没有等她回话,拄着拐,一步步挪出了房间。

院子外,申屠夷正等在那儿,他双手负后,身姿魁伟,煞气磅礴。

挪到他面前,叶鹿仰脸儿看着他,“她没什么秘密,你要是想宣判,那就开始吧。”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的眼眸深似幽潭,“说。”说她看到的。

噘了噘嘴,叶鹿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亭子,“我要去那儿坐着,我累了。”

没有话,申屠夷转身便走,叶鹿眉眼弯弯的跟随。

亭子里的桌椅皆是汉白玉,打磨擦拭的光滑。叶鹿一屁股坐上去,发出舒服的喟叹。

申屠夷于她对面坐下,随后便不眨眼的盯着她,那视线恍似具有穿透力。

看他那样子,叶鹿笑眯眯,整张脸恍若开放的蜜糖花。

“城主大人,你现在特别像个听先生讲课的孩子,这么认真。”真是好笑。

“沈夫人到底想做什么?”面不改色,叶鹿的调侃他好像根本没听到。

“唉!我以前跟你说过吧,沈夫人以前是沈家的丫鬟,然后被沈大公子强奸了。想她一个穷苦出身的丫头,就算做了大少爷的妾,也和下人没什么区别。沈家这些人呢,没一个好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坏的很。她受了很多的苦,被打骂,被凌虐。后来生了个儿子,不过还没满月,就被毒死了。”叶鹿没做过母亲,也不知道做了母亲之后是什么样。但是自己的孩子被毒死,她单是想想都觉得可恨,沈夫人当时肯定伤心欲绝。

“所以?”申屠夷看着她,还是只想知道沈夫人到底要做什么。

“你听这些都没感觉的么?多可恨呀,要是我我也肯定恨死了。沈夫人当然恨,即便现在她也恨,所以,她要把沈家推到万劫不复。”也可以说,这是沈夫人的报复。

微蹙的眉头舒展开,申屠夷转眼看向别处,似乎在思量叶鹿的话。

看着他,叶鹿抬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申屠夷,沈夫人挺可怜的。她和傅舒也是真心的,你能不能不要砍了他们俩呀。”若是个男人,叶鹿肯定不同情。可是沈夫人,让叶鹿不由自主的想同情。

“她不止勾结大晋倒私盐,还严重侵害到了我的利益,不可能。”申屠夷看向她,语气果决。

叶鹿看着他,澄澈的眸子有几许祈求在里面,“现在沈家所有的商行都被你封了,那些产业也都是你的了,你被侵害的利益已经被弥补了。沈夫人和傅舒只不过是想要自由的在一起,做布衣也甘愿,你就放了他们吧。”

“你是城主?”淡淡反问。

转了转眼睛,叶鹿噘嘴,“我不是。”

“那就闭嘴。”申屠夷满面冷硬无情。

继续噘嘴,叶鹿果然不再说话了。心里头,其实还是想成全沈夫人的。

傅舒尽管已经不是当年的翩翩佳公子了,像个小地缸,但是他对沈夫人满腔真心。

在这个世界,叶鹿从未见过神仙眷侣,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哪个女人不是多少哀怨。若是能找到心中的如意,就算年龄差距很大又如何?

别说年龄不是问题,性别都不是问题。

亭子里一时陷入寂静,叶鹿托着下巴盯着申屠夷,眸子澄澈,相信她这种视线一般人都承受不住。

不过,申屠夷却恍似没看到,根本无法被打动。

就在这时,黑甲兵快步走来,进了凉亭,便俯身禀报,“禀城主,齐川求见。”

“何事?”申屠夷微微皱眉,对于这个杀破狼,他颇为谨慎。

“他想出城,但不知现在可否自由行动,特来询问城主。”

叶鹿微微歪头,“他出城干嘛?”他来山城是为了和沈家谈生意的,结果现在生意根本不用谈了。所以,他现在应该着急回家才对。

申屠夷看过来,眸光如刀:“他为何出城,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呀,我就问问。”问问还不行了?

“不许问。”三个字,满是不容置疑。

叶鹿无言,“成,你城主大人说了算。既然用不着我,我先回去了。”拿着拐站起来,叶鹿冷哼着,小脸儿也绷了起来。

拄着拐,叶鹿走出亭子,边走边骂申屠夷,尽管伤害不到他,但也算解气了。

挪腾到了前厅,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齐川,他依旧是那白衫出尘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圆润无棱角。

而且脸色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血色,他这气血不畅的毛病似乎挺严重的。

他也看见了她,薄唇微扬,脸庞染上笑意,看起来就更俊美了。

拄着拐,一步一步走到他近前,“你要出城?”杀破狼离开山城,兴许这里就不会有那么多见血的事情发生了。

“你听说了,没错,我要出城。”齐川单手负后,一边轻声回应,他眉眼间带着笑意,异常和善。

几分狐疑的点头,叶鹿挪上台阶,“沈家的案子告一段落了,这杀人凶手是谁估计也不用查了。你和沈家的生意看起来也没办法再继续谈了,你什么时候回铁城?”

闻言,齐川几不可微的眉尾,“你在盼着我走?”听起来,她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叶鹿眨眼,随后摇头,“没有呀,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尽管咱们初次的相遇是有些不愉快,但都是误会。不过叶姑娘,好似还心存芥蒂。”垂眸看着她,齐川叙述心中疑惑。

叶鹿哽了哽,其实她不是心存芥蒂,只是他是杀破狼,就算他是个好人,没有坏心,但还是距离他远些比较好。

呼吸忽然憋闷,叶鹿扭头,只见申屠夷正走过来。

她几乎不用眼睛去观察,只要自己感觉不对,那就说明这两大绝命是都出现了,否则她不会忽然憋闷不畅。

“申屠城主。”微微俯身拱手,齐川拘礼适度。

走过来,申屠夷的视线于齐川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叶鹿的身上。

“不是要回去么,在这儿做什么?”他的问话如同训话,没有一点温度可言。

叶鹿仰脸儿看着他,一边噘嘴,“这就要回去,你别再撵我了行么?”好像她在这儿很碍事一样。

“姬先生,将叶鹿送回去,抽出两个人手来看着她。”盯着叶鹿,申屠夷便扬声道。

还在大厅里的姬先生立即快步走出来,“是。”一边挥手叫了两个黑甲兵。

龇牙,叶鹿无声的嘟囔,这架势好像把她当成犯人了一样。

“叶姑娘,咱们走吧。”姬先生走过来,他把她接来的,这次又把她送回去。

“好。我走了,再见。”看向齐川,估计从此后就不会再见到这个杀破狼了。不见是好事,免得被他牵连的流血。

齐川看着她,几不可微的点头,“你好好养伤。”

拄着拐,叶鹿转身离开,出了大门,这呼吸顺畅了一些。和两大绝命同处一处,于她实在不利。

坐进轿子,姬先生护送,一路返回了四合院。

两个黑甲兵守在院子里,申屠夷的命令,那是绝对好使。尽管今天天气还有些阴暗,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会下雨,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即便下雨他们也不会挪动分毫。

回到房间,叶鹿看了一眼院子里那两个黑甲兵,她缓缓摇头,其实这样也有安全感。

若是真如申屠夷所说,会有人来抓她,起码这里有人保护她。

昨天傍晚的时候宝林堂的大夫来过,给她切脉,而后断定没有任何病症。

所以,看起来将她手腕划破,并不是为了给她下毒,而是另有目的。

她只要想一想申屠夷所推测的,她就不禁觉得毛骨悚然,若借她的命那般简单,不知道她的命是不是已经被借走了。

坐在桌边,叶鹿开始研究那些风水石。各个好看,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品,打磨好了镶嵌在腰带上,估计会很好看。

动手打磨,叶鹿可谓相当勤劳。如同那时给申屠夷做那串手链一样,打磨的十分精细。

对照着腰带上镂空部分的尺寸,叶鹿觉得自己这手艺足够去开个店铺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外面突起大风,吹打的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叶鹿赶紧关上窗子,顺便喊外面那两个黑甲兵也进屋躲雨,她又不是重刑犯,没必要冒着雨在外面守着她。

不过,那两人并没有听从,更恍似根本没听到一样。

叶鹿无奈,随后也不再管了,申屠夷是他们的皇帝,她这个平头百姓又怎能说的算数。

风愈大,雨也下来了,一颗颗恍若豆大,估计打在身上特别疼。

这种天气,在房间里是最爽的,叶鹿起身,扶着桌子,两只脚落地的挪移。用力在那只扭了的脚上,居然没什么感觉。这膏药贵是贵了点儿,但真的效果奇佳。

转到屏风后,叶鹿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衣服,打算擦洗一下。

外面有人在守着,门窗紧闭,不用担心会有坏人放迷香把她迷晕。

衣衫尽除,只余一条通透的长裤以及裹胸,腰肢尽露,叶鹿晃了晃,恍若跳肚皮舞一般。

将长发顺到一侧肩膀,叶鹿将毛巾浸湿,随后擦拭自己,水微凉,凉的她不禁抖肩膀。

红唇噘起,口哨声飘出来,甚至连贯的还是一首曲子。

尽管说女人吹口哨不太雅观,但叶鹿生来就会,而且颇引以为豪。

吹的正起劲儿,房门猛地发出砰的一声,叶鹿手一抖,毛巾啪的落在了地上。

扭头,眸子瞪得大,门口,一人魁伟英武,因为他的出现,这空间似乎都变小了。

他看着叶鹿,叶鹿看着他,都停顿了几秒,只有外面风声雨声在肆虐。

“申屠夷,你不会敲门呀!”吓死她了!

那边,申屠夷缓缓转身背对她,“无事吹什么口哨?”语气几分恼怒。

“我吹口哨怎么了?我高兴呗。”捡起地上的毛巾,叶鹿这才发现他背对着自己。瞬间恍然,她没穿衣服。

054、大腿拧不过胳膊

将屏风上的外衣扯下来包裹住自己,叶鹿盯着依旧背对着自己的人,眉头皱成一团。

“吹口哨,在军中,是打暗号的行为。而你刚刚吹得口哨,故作轻松,就是处境危险的意思。”背对着她,申屠夷字句冷厉,他正好回来,便听到从叶鹿房间传出来的口哨声。所以,想都没想的便冲了进来。

不过现在想想,叶鹿又不是军中的人,怎么可能会用口哨打暗号。

“什么故作轻松,我吹的是曲子,那是一首歌。好吧好吧,那我谢谢你了,你出去。”往时她总穿的清凉和麦棠打打闹闹,一时之间,对面站一男人,她确实极其不舒服。而且,似乎已经忘了她上辈子明明活在一个开放的世界,她这种坦露根本不算什么。

下一刻,门口的人果然转身走了出去,叶鹿长叹一口气,随后快速将衣服穿上。

外面风雨声肆虐,叶鹿挪到桌边,“进来吧。”

话音落,申屠夷从外面走了进来,顺便将房门带上了。

叶鹿看着那房门,“申屠城主,我这房门是不是马上就要碎了?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把它踹开了,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话,估计它就死无全尸了。”可怜她的房间她的门,连命都保不住。

一步步走过来,申屠夷在她旁边坐下,神色淡然,“只要你不再忽然惊叫,或是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我就不会再踹它了。”

看着他,叶鹿很不相信,“要是突然出现个老鼠什么的,我肯定会大叫。我希望城主大人你再踹门的时候动作幅度小一些,不要太用力。”

面无表情,申屠夷不眨眼的盯着她,更像是鄙视。

“好吧,当我没说。来来,你看看你给我的任务,这些石头特别硬,想要把他们磨圆了很困难的,你试试。”一把抓住申屠夷的手,叶鹿强硬的把一块石头塞进他手里,非要让他试试不可。

申屠夷似有几分不耐,不过她不依不饶,最后没办法,只能拿着那块石头在砂纸上磨。

叶鹿看着他的动作,一边笑的得意,让他再欺压她。

“怎么样,很不容易吧!这条腰带完工,估计得费些时间,你不许催我。”噘起红唇,外面风雨飘摇,可是这房间却安然的很。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继续磨着那风水石,手劲大,很快将一个棱角磨圆了。

叶鹿歪头看,眉眼弯弯,“不错嘛,城主大人你有这个手艺,完全可以自己做了,说不定更快。”

“那你还有什么用处?”声线淡淡,申屠夷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轻嗤一声,叶鹿拿过腰带,瞧着上面镂空的部分,旁边伸出四个‘爪’来,用来扣住磨好的风水石。用手指扳弄,叶鹿一边赞叹,“这条腰带要是做好了,价钱还得涨一倍。以后我要是不给人家摸骨算命赚钱,也可以用这种手艺来养活自己。”

“没人会买。”申屠夷看也不看她,语气笃定。

“凭啥?说不定得被疯抢呢!到时候再找我做,就得预定排号,排到几个月之后去。”噘嘴冷哼,他这般鄙视,让她很是不满。

“梦做的不错。”看了她一眼,申屠夷尽管还是那般脸色无波,但却没那般冷峻了。

放下腰带,叶鹿单手撑着头,几分懒散的看着他,尽管风雨声不停,可是却丝毫惊扰不到这里。

“齐川出城了?”蓦地,叶鹿问道。

动作一顿,申屠夷抬眼看向她,“嗯,你打算跟去?”

“神经病啊,我干嘛要跟去?我就是问问。他出城了呢,我就放心了。你想啊,他是杀破狼,他在山城里,肯定还会引起腥风血雨来。我可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流血了,我自己流血就很害怕了。”看着他,叶鹿解释道。

幽深的眸子没有底,申屠夷似乎在审视她是否表里如一。

叶鹿睁大眼睛,任他审视。

“你认为,沈家发生的两次死人事件,都是被他影响的?”杀破狼,申屠夷并未觉得多有威胁性。

“嗯。”点头,否则也太凑巧了。每次他在,不是死人就是流血,除了他没别人。

将手里磨圆的风水石放到叶鹿面前,申屠夷淡淡道:“沈夫人已经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