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亮,叶鹿没想到沈夫人会坦白,“真的?她都说什么了?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报复,报复沈家。”

“没错,她的确在报复。而且,沈二公子沈四公子是被那几个大晋人杀害的,但这是沈夫人授予的。她的条件就是,杀了他们二人,她便将铁朱二城内的沈家商行转让给大晋人。”申屠夷面色微冷,在他看来,这还是和叛国无异,更重要的是侵犯到了他的利益。

单单叛国一罪,申屠夷似乎不会有太多感觉,但涉及利益,他就会立即变得冷血起来。

叶鹿边听边点头,“真是够狠,不止要把沈家的产业都卖出去,还要给沈家冠上叛国的罪名,够狠。”她倒是想竖起大拇指,报复的漂亮。

“但她失算了,没想到我会更快一步的来到山城。”申屠夷眉眼无温,淡淡道。

“那倒是,沈家的产业都落在你手上了,最大的受益者是你。哎,申屠城主,既然你都得到这么大的便宜了,就不能放过凄惨的沈夫人么?”叶鹿很同情沈夫人,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不能。”干脆的拒绝,叶鹿立即翻白眼儿。

“所以,到头来沈夫人报复了沈家,还是把自己也搭上了,真是可怜。”托着头,叶鹿一边赞叹,她并非同情心泛滥,只是她深切感受到了沈夫人的不容易。

“你也很可怜。”看着她,申屠夷低声道。

“我可怜什么?”不爱听,她又没被人害的连孩子都死了。

“多处受伤,还有心思可怜别人,你说你可怜不可怜?”同情心太多。

“我这不都要好了嘛,现在这只脚落地也不疼了。手腕呢,也结痂了,脖子呢,也结痂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没照镜子看不到什么模样,但依据手感,差不多已经好了。

伸手,申屠夷以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仰头,她脖子上的伤痕进入视线当中。的确结痂了,印在白皙的脖子上,很是碍眼。

仰头,任他查看,叶鹿一边道:“我皮肤愈合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是不是已经好了?”

“嗯。”淡淡回应,申屠夷便转开了眼睛。

“看我受了这么多伤的份儿上,城主大人又赚的盆满钵满,不知道能不能给我点奖金什么的。”想想沈家的产业,那可是无数的钱,哪怕甩给她一丢丢,那也好呀。

“想得很美。”和申屠夷谈钱,他会立即变得极其清醒,而且六亲不认。

哼了哼,叶鹿拿起他磨好的那块石头,“唉,就当做是我想得美吧!而且城主大人,你磨得太狠了,再抛光,它还得瘦一圈,镶在腰带上会掉下来的。”不合格。

无表情的看着她,下一刻申屠夷站起身,“自己做吧。”他还不帮忙了呢。

撇了撇嘴,自己做就自己做,又不是没做过。

最后看了她一眼,申屠夷转身离开,风雨肆虐,他走出去,却一时没有离开。

叶鹿盯着房门,房门一直在动,很显然有些关不上了。

申屠夷正在外面弄那房门,但被狠踹了两次,它已经歪了。

缓缓摇头,叶鹿觉得他再这样下去,今晚这门就得碎了。

麦棠曾说过,叶鹿的嘴开过光。麦棠诚不欺人,这边叶鹿刚赞叹完,只见那边房门整个一晃,唯一连接的一处断裂,掉下来了。

睁大眼睛,叶鹿撑着桌子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

“申屠夷,你到底是把我的房门拆了。”可怜的房门,寿命到此终结。

下一刻,房门缓缓移开,门外,申屠夷一只手拿着门,一只手撑着门框。面上没什么表情,他背后风雨萧瑟,他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无辜。

“明天重新安装一个。”拿着门,申屠夷淡淡道。

“我不管明天,今晚我怎么办?外面在下雨。”叶鹿眼睛睁得圆,今晚她怎么办?

“钉上。”那门在他手里好似很轻,申屠夷的主意很是好。

“好吧,随你。”无言,叶鹿也是被他打败了。

不过片刻,两个黑甲兵过来,将房门放回它原来的位置,下一刻乒乒乓乓的钉了起来。

叶鹿站在里面,眼瞧着门被封死,她直翻眼皮,现在她好像个囚犯一样。

转身,叶鹿几步挪到窗边,将窗子推开,探出脑袋,“喂,你们别钉的太狠了,不然明天拆开还得费一番功夫。”

那双手负后站在一旁的人转过脸来看着她,“进去。”

“拆了我的门你还有理了,我告诉你,明天要是不给我修上,我就半夜扒你窗户,吓死你。”话落,她收回脑袋,啪的关上窗户。过于用力,窗框发出吱嘎的声音,吓得叶鹿立即扶住它们。门坏了已经很惨了,要是它们也坏了,她就得彻底被钉在房间里出不去了。

这一夜,风雨不停,山城鲜少会刮这么大的风。但叶鹿一夜好眠,她最喜欢在下雨的时候睡觉了,而且这个时候她会睡得特别香。

翌日一早,她是在撬门的声音中醒来的。

翻身坐起来,长发散乱,叶鹿掀开床幔朝着房门的方向看,外面的人正在拆昨晚的钉子。

“哼,叫你们别钉那么多钉子,不听。有你们费劲的。”下床,洗漱,随后她爬上桌子,推开窗子,上窗台,然后从窗户钻了出去。

“叶姑娘,你的脚刚好,小心些。”想往下跳,但立即想到自己的脚不行,她便转身爬了下来。脚落地的同时,姬先生的声音也从脑后传了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转身,叶鹿拍拍手,小事一桩。

姬先生几不可微的摇头,“饭菜在厨房,叶姑娘饿了便去吃吧。”

“申屠夷呢?”点点头,却又发现某个人不在。其实不用去看,若是能细心感觉一下,就会发觉这院子里煞气没那么重,就说明申屠夷不在。

“城主去沈府了。”尽管沈夫人已经坦白了,不过还有很多后续需要处理。

说起沈府,叶鹿不禁叹气,“看来,他还是不打算放过沈夫人。”

“倒私盐本就是重罪,又勾结大晋,无法网开一面。”姬先生几不可微的摇头,以申屠夷的脾气,他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点点头,叶鹿自然明白,申屠夷是有法可依的,并不是随心所欲。

只不过,她心底里仍旧觉得可惜罢了。

“不过,姬先生无事可做么?”往厨房走,叶鹿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按理说,申屠夷那么忙,姬先生也不会闲着才对。

姬先生微笑,“城主吩咐在下保护叶姑娘,听说最近有些歹徒出没于叶姑娘身边。”

“申屠夷居然让姬先生负责保护我?”叶鹿很是惊奇,姬先生这般能干,是申屠夷的左右手。如今居然派来保护她?她深度怀疑申屠夷是不是又想剥削她。

“没错。”姬先生点点头,这任务对于他来说,似乎和其他任务是一样的,他神色良好。

微微噘嘴,叶鹿满腹狐疑,尽管她的处境是有点危险,不过居然把姬先生折腾的来做她保镖,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叶姑娘就别多想了,快去吃饭吧。若是一会儿姑娘觉得无聊想出去走走,只要有在下跟随,去哪儿都可以。”姬先生笑道。

“还能出去走走?姬先生果然深得信任。”申屠夷明明已经禁足她了,为了她的安全,不让她乱跑。如今有姬先生在,想出去走走也成。

吃饱喝足,那边房门还没修好,叶鹿与姬先生离开四合院,出去转转。

昨晚一夜风雨,今天天气倒是不错,太阳跳出来,暖融融的。

街边有些积水,但并不影响行路,这申屠四城,无论是道路还是城市的下水涵洞,绝对是良心工程。

尽管山城不经常下大雨,可是下了大雨,也不会对这个城池造成多大的影响。

慢行于街,阳光和暖,叶鹿抬起一只手遮挡太阳,一边笑道:“尽管剥削,但我还是挺感谢申屠夷的。我现在处于凶险之中,他能派出姬先生来保护我。就算以后做不成朋友,我也是感谢的。”

姬先生笑看她一眼,随后道:“城主并不似看到的那般冷血无情。”只是他的多情也少得可怜。

“这世上没人生来就冷血,环境所致,我了解。”尤其是申屠夷,她就更了解了。

“叶姑娘,若危机解除,你最想做什么?”看着她,姬先生忽然问道。

闻言,叶鹿转了转眼睛,“当然是走遍大江南北了,然后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定居下来。”她和麦棠的愿望就是这样。

“如果留在城主身边为他做事呢?”姬先生问,更像试探。

“啊?给申屠夷做事?不要,那我这辈子都别想赚大钱了,他那么抠门,一分一毫的工钱都不会给我的。”摇头,叶鹿几乎连思考都没有。

姬先生几不可微的点头,没有再言语。

街上,人来人往,不时的三两人擦肩而过,说的话题无不和沈家有关。

叶鹿竖起耳朵听,却是发出不小的唏嘘声,“姬先生,申屠夷把沈夫人报复沈家的事情昭告天下了?”

“嗯,还有沈夫人做这些事的缘由。沈夫人在坦白之前,提了这个条件,她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沈家人的真面目。”姬先生点点头,这沈夫人恨意滔天。

“这次申屠夷倒是说话算话了!也好,免得大家都骂沈夫人。这世人就是有这个本事,但凡有坏事,就都往女人身上推。”哼了哼,叶鹿就不信史上那些红颜祸水都是坏女人。

“不过,沈夫人与傅舒的事,的确是情理难容。”姬先生几不可微的摇头,这件事就是错的了。

“在道德上的确站不住脚,不过在感情上没人能说他们是错的。姬先生,这话你可说错了。”叶鹿立即反驳,她不觉得是错的。

“叶姑娘的说法想必很多人在心里是赞同的,但却肯定无法附和。”姬先生笑容依旧。

眨眼,叶鹿也承认,“所以,像我这么耿直的人已经不多了。”人人心里都向往不羁的生活,可是嘴上还得做着道德卫道士,活人很累。

“叶姑娘和城主的想法很相似。”姬先生这话似乎另有他意。

“怎么,申屠夷也说沈夫人和傅舒相爱是自由?”这话估计申屠夷不会说。

摇头,“城主什么都没说,对于沈夫人和傅舒的事,他一句话都没说,连提都不曾提。但就是因为一字不说,才证明他心里并没有认为这是错的。”姬先生很了解申屠夷。

眉眼弯弯,叶鹿倒是没想到申屠夷有这般有境界。

尽管他不会放过沈夫人和傅舒,但是他心里肯定了他们的爱情,叶鹿还是很高兴的。

如同姬先生所说,其实申屠夷没有那般冷血,不是只知道金钱的铁公鸡。在他身体里的某个部分,还是有感情在流动的。

下午时,山城官府就贴出了关于沈氏商行勾结大晋倒私盐的罪证,沈氏所有的管事全部被关押进牢房,包括坦白报复罪行的沈夫人。

对于百姓来说,这些事情与平日里那些八卦没什么区别,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沈氏一族的人性。本以为是外表看到的那般,谁又能想到如此残忍变态。

这沈夫人虽说最后掌管了整个沈家的生意,但说来说去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她还是赢了,不止报了仇,还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也不算白来这世上一趟。

百姓关注的是这些,但申屠夷就不是了。沈氏的产业尽管落入了他的手中,但倒私盐是一条利益链,这沈家只是中间的一个节点而已。

若是要查,就要往上查,那上面才是一条大鱼。

叶鹿深知,所以,这山城只是一站地,而且应当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

沈氏商行遍布全国各个城池,若是想一一收回查封,还得与各个城池的城主进行协调,这些事儿麻烦着呢。

鼓捣着那几盆盆栽,在她屋子里这么多天,已经完全痊愈了,不再有发黄迹象。

用制作腰带时用的改锥给盆栽松土,叶鹿一边晃动着扭到的脚丫子,自在的很。

那膏药太好用,现在她的脚已经完全不疼了,她自如走路,只要不蹦蹦跳跳,便一点感觉都没有。

到时,她再找个推拿师父给她推推筋,这脚就彻底好了,病根也不会留下。

时近傍晚,天地一片安宁,她这小盆栽也显得愈发玲珑。

蓦地,院子大门被从外打开,叶鹿转眼看过去,随即弯起红唇,“回来了。”

从今儿一大早就离开的申屠夷回来了,还有随身跟随的黑甲兵。

一袭暗色,煞气磅礴,申屠夷看起来更像是天边滚滚乌云,席卷而来,压势惊人。

他一步步走过来,满身的压迫力却好似根本影响不到窗边懒散的人。

歪头看了他一眼,叶鹿眉眼弯弯,甜美的恍若一颗蜜糖。

“看城主大人这脸色,刑杀过重,今天杀人了。”她一天没出门,外面什么动静她也不知道,但是不代表她不会猜,因为她有一双极其好用的眼睛。

没有否认,那便是承认了,叶鹿看着他,一边缓缓点头,“沈氏商行上下的管事,包括沈夫人和傅舒。”到底是砍了。

“腰带做的如何了?”没有说那些话题,申屠夷淡淡问道。

“哪有那么快,今天刚刚镶上了两颗,你瞧瞧。”放下改锥,叶鹿将桌子上的腰带拿过来,沉甸甸的,货真价实。

看了一眼,申屠夷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在叶鹿看来,他是满意的。

“这东西很难弄,你看我的手,被改锥扎了一下,都流血了。”举起自己的左手,食指指腹上,果然一个小红点儿。

“笨。”看着她的手,申屠夷低声轻斥。

若是以前,他语气没啥温度的说这种话,叶鹿肯定会反唇相讥。

不过现在,叶鹿却没有生气,反倒抿嘴盯着他,似笑非笑。

她这个表情,即便申屠夷想视而不见似乎也没办法,“脑子也被扎坏了?”

笑出声,叶鹿摇头,“没有,我脑子好得很。”

“收拾一下,明早离开山城。”面无表情,申屠夷淡淡命令道。

“好呀。不过一会儿去宝林堂请个推拿大夫过来吧,推一推我的脚踝。”既然要走了,自然要把该做的都做了,免得别处没好大夫。

“你付钱?”她不提出诊费的事儿,不见得申屠夷不提。

一哽,叶鹿翻起眼睛,“申屠城主,到了这会儿你就别剥削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钱,钱袋比脸都干净。”鸡贼。

“既然没钱,这大夫也无需请了。”没钱,免谈。

“喂,你不用这么狠吧?”他认真的?

没有理会,申屠夷转身离开,背影冷硬无情。

叶鹿龇牙,无声的骂了一串脏话,周扒皮!

黑甲兵晚饭做好,叶鹿为了表示抗议,晚饭是在自己房间吃的,而且还吃了很多。

申屠夷铁公鸡一毛不拔,她在他身上也搜刮不到钱,那就只能在吃上解恨了,吃的越多越好,让他心疼死。

夜幕降临,门窗关闭,叶鹿身着中衣,坐在床上,打算自己揉一揉脚踝。

不过,手劲儿不足,捏了捏也没啥感觉。

忍不住又咒骂申屠夷一番,铁公鸡。

就在她嘟嘟囔囔之时,房门发出吱嘎一声,叶鹿歪头往外看,只见房门被从外推开,下一刻她刚刚咒骂的那个人进来了。

眉头皱起来,叶鹿脸色不善,“天黑了,城主大人你进我房间不太好吧!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闻言,申屠夷的眼色也变得不好,他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让她住嘴,随后便在床边坐了下来。

叶鹿立即往床里侧挪了挪,“你还打算上我的床?”城主还真是了不起。

“闭嘴。”冷斥一声,申屠夷伸手将她的右腿拽了过来。

“干嘛?”往回挣,不过根本不是申屠夷的对手,完全大腿拧不过胳膊。

没有理会她,申屠夷捏住她的脚踝,微微用劲儿,叶鹿立即惨叫一声,“疼,你轻点儿!”她的脚没扭断,要被他捏断了。

手上的劲儿松了点儿,申屠夷缓慢的捏着,叶鹿恍然,他是来给她推拿的。

真是抠门到了极点,舍不得花钱,他就自己动手。还说自己高高在上,如今为了省钱居然连推拿的活儿都做了,这才是铁公鸡之神。

叶鹿真觉得自己应该对申屠夷刮目相看,他实在太极品了!

脚在他手里,叶鹿坐在那儿看着他的手,尽管他不是专业的推拿师父,但揉的也挺舒服的。

“哎,就这儿就这儿,有点酸,是个筋包,把它揉开。”申屠夷捏对了地方,叶鹿立即指挥起来。

扫了她一眼,申屠夷面色不善,但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

弯起眉眼,从叶鹿的脸上就看得到舒坦二字,“能得城主大人亲自服侍,我也算圆满了。城主大人,我能在外宣扬这件事儿么?”估计没人信。

“若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看着她,幽深的眸子几分慑人。

“凭啥?外面的人都能听到。”他们的耳朵特别好使,这么大的动静没听到才怪呢。

“因为他们不会说。”所以,要是再有人知道,那肯定就是叶鹿说的。

用很不屑的语气轻嗤,叶鹿抬起左脚踹在他的大腿上,硬邦邦的,没踹动他,自己反倒向后挪了一寸。

申屠夷的动作一顿,随后抬眼看向她,“袭击我?”

“不是。”立即摇头否认。

冷眼警告她老实点儿,申屠夷动作继续。

叶鹿撇嘴,谁知道一个响亮的嗝从喉咙钻了出来,她一把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有抬眼看她,申屠夷薄唇微抿,“撒谎。”撒谎的人就会打嗝。

捂着嘴不吱声,叶鹿眸子左转转右转转,灵动异常。

手上的劲儿大了些,不过叶鹿并没有叫,想来那筋包是被推开了。

申屠夷缓缓放手,抬眼,叶鹿还在捂着嘴,除了眼睛别处恍若定住了一般。

一巴掌拍在她脚背上,“拿走。”

皱眉,叶鹿将自己的脚从他的大腿上拿开,不过半路扭转,一脚踹在他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