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叶鹿摇头,她也不知道。若是之前她能摸一摸那小宫女的手,或许就能知道了。

“这帝都总是有各种奇怪的事儿发生,初来乍到者,无不惊奇。”朱北遇几不可微的摇头,边叹道。

“你还不如说这里是脏祟聚集地。”繁华又邪祟。

朱北遇笑,爽朗坦荡,为叶鹿添上茶,继续谈笑风生。

“你住的这地方真是不错,申屠夷就可怜了,好不容易回了帝都,居然被赶到了道观里。你说还有没有天理了?”看向外面,回廊清水,美不胜收。

“没什么可羡慕的,只要申屠城主喜欢,他在申屠城建个皇宫出来也轻而易举。”朱北遇缓缓摇头,这帝都便是再富丽堂皇,他们也看不上眼。

“朱大少爷,我就喜欢你的坦诚。和你说话一点儿不费劲,完全不用费心思的去猜。”举起茶杯,叶鹿以茶代酒。

朱北遇也拿起杯,与她碰了下,“同勉。”

天色彻底暗下来,这驿馆灯火明亮,依稀的还能听到隔壁的喧闹声。

和隔壁比起来,朱北遇这里就要安静多了,这也正是叶鹿所喜欢的。

晚膳很是丰盛,不过叶鹿不敢吃肉,看的朱北遇甚是稀奇。

他见过叶鹿吃饭,专门挑拣肉食,而且还会和申屠夷争抢,丝毫不惧。

如今避肉而改吃素,着实新奇。

“朱大少爷也觉得好奇了?没办法,我也不想吃草的,我是食肉动物。奈何,最近不得不吃草。”她满眼生无可恋,这些肉摆在眼前又不能吃,这种心情是没人能理解的。

朱北遇看着她,还是有疑惑的,不过他最后什么都没问,反而动手将桌子上的肉菜都撤了。

叶鹿眯起眼睛笑,“朱大少爷,你当真是君子。如若此时坐在我面前的是申屠夷,他定然会专门吃肉来气我。”人比人,气死人。

“申屠城主与你玩闹罢了。”朱北遇几不可微的摇头,申屠夷还有如此幼稚的时候。

“玩闹?和他玩闹会出人命的。”和天煞孤星玩闹,占不到便宜。

“天煞孤星,即便申屠城主是天煞孤星,也不可否认他的才能。不过,皇上似乎并看不到,只是担心他会伤害自己。”说起来,朱北遇倒是也不禁鄙视。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明明父子是排在前面的,不过他看到的只是淡如水。

“不用申屠夷伤害,这皇帝老子再纵欲无度,离死不远了。”她也不怕被听到,直言。

“在我面前,你可以随便说。若是到了外面,可要慎言。”朱北遇笑着警告她。

“我知道。”眉眼弯弯,叶鹿咬着筷子,和朱北遇说话就是轻松。

蓦地,就在此时,朱北遇忽然敛起笑意,微微抬眼看向房顶。

叶鹿也不禁紧张起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房顶,一些细微的声音进入了耳朵里。

她立即往朱北遇身边挪,连喘气儿都不敢大声。

“呆在这儿。”看了一眼明显慌张的叶鹿,朱北遇随即起身,快速的掠出了房间。

剩下自己一人,叶鹿转动眸子四处观瞧,以防有人忽然出现或是再放什么迷烟。她领教过多次,现在只要想起,就不禁感到心慌。

就在这时,房顶上响起砰地一声,震得好似房子都要塌了。

叶鹿瞪大眼睛盯着,不过下一刻却没了声音。

眼角余光一闪,扭头看向门口,朱北遇回来了,而且还拖着一个黑衣人。

不禁唏嘘出声,叶鹿站起身,“太夸张了,这么轻松就抓住了。”若是这般,她雇佣朱北遇做保镖好了,谁也抓不住她。

“三脚猫的功夫,不过两招便擒住了。”朱北遇不敢夸自己功夫高,而是对手太弱。

看着那已晕过去的黑衣人,叶鹿微微眯起眼睛,“这不是大晋人。”

“大晋?不是,这是太子的人。”朱北遇摇头,“来到帝都这几日,已抓住数个了。”

“他还真是不死心,你称病,他就派人来打探。只不过,派个这么弱的来,着实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你说的是谁?”叶鹿这句话,把他也骂了。

转了转眼睛,叶鹿耸耸肩,“比喻错误,抱歉。”

朱北遇不计较,再次看向手里的黑衣人,“大概夜半时分还会有这种人冒出来,你别害怕,都是小毛贼而已。”

“好。”点点头,叶鹿也算先吃了定心丸了。

不过片刻,朱北遇的手下过来将黑衣人处理了,跟着他这样的主子,他们根本不用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保护,甚至害怕他会被人杀害。

休息,朱北遇就在隔壁的房间。这驿馆的风格别致,睡榻距离地板不过半米高,躺在上面,和直接躺在地上没什么区别。

有朱北遇的正气震场,叶鹿倒是安心些,尤其这里经常有太子的人走动,若敢随意来去,怕是会碰上。

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叶鹿便犯了迷糊。

依稀的,她好似听到外面的水在响,就好像被搅动了起来,发出阵阵响声。甚至,叶鹿都感觉到了那水纹涟漪,荡漾出去,又折回来,好看的紧。

水声越来越大,那水下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翻覆。

蓦地,一只苍白的手从水下钻出来,冰冷无温,直接扼住了叶鹿的喉咙。

她随即喘不上气,心跳加速,恍似要蹦出来了一般。

那只手越收越紧,叶鹿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爆炸了。

温热覆盖在额头,叶鹿刷的睁开眼睛,灯火幽暗之中,一个人就蹲在她床边。

原来她在做梦,吓死她了。全身都是冷汗,刚刚的梦真实的很,直至现在叶鹿都觉得自己胸肺疼的要命。

“做恶梦了?”熟悉的声音响起,叶鹿抓住覆盖在额头的手,闭上眼睛长长的吸口气。

任她抓着自己的手,申屠夷看着她,眸色幽深不见底。

“几乎将帝都翻过来了,但是并没有找到他。大概,他已经离开帝都了。”低声说着,在这夜里,他的声音很好听。

不语,叶鹿抓着他的手,还是冷汗淋漓。

“宫中之事或许是个预兆,若是不想蹚浑水,就要尽快离开。明日,便启程。”申屠夷又道。

“什么预兆?”终于忍不住开口,叶鹿声音沙哑。

“夺权。”很简单,那便是太子和五王的争斗。还有许多皇子或许都会参与,但是他不想被卷进去。

“好。”真是麻烦不断,这帝都的水更深,还是申屠四城更简单些。

“睡吧。”说着,申屠夷欲挣出自己的手。

叶鹿反而更抓紧,“别走。”

“你打算做什么?”看着她,申屠夷低声道。

“只想让你留在这儿,不想做什么。”噘嘴,叶鹿用他的手背擦自己鼻子上的汗珠,刚刚做恶梦,她真的很害怕。

即便朱北遇正气浩荡,似乎也镇压不住她的恶梦。她的恐惧与日俱增,不知何时,她兴许就会崩溃。

脖子上悬了一把刀的感觉,无人能知。

“陪你过夜?你知道你需要拿出多少钱来,才能‘买’我这一夜么?”申屠夷的语气很平静,没什么情绪,可是听起来却不禁让人发笑。

“那时拿你和南风馆的男妓比较,你还不乐意,现在反倒要卖自己。”趁着幽暗的光线,叶鹿不眨眼的盯着他的脸,那般冷峻无情,可是却怎么看都顺眼,载满了安全感。

“以前有一个人,她意欲调戏我,然后她就死了。”收紧手,申屠夷亦看着她,淡淡道。

“噗!申屠夷,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忍俊不禁,叶鹿眉眼弯弯,刚刚的恐惧烟消云散。

062、步步危机,斗嘴

“不好笑?我说笑话时,你不配合大笑,你知道是多大的罪过么?”他如此说,而且很让人信服,在申屠四城,即便他指鹿为马,也没人能反驳。

“吓死我了,你要定我什么罪过呀?”叶鹿满不在乎,从认识他开始,他就用这种话吓唬她,她现在已经免疫了。

“罚你今晚在地上睡。”申屠夷松开她的手,随后站起身,示意她滚下去。

眨眨眼,叶鹿躺在那儿看着他,“你来真的?喂,我是女人,干嘛睡地上?”

“我是城主。”很简单,他是城主,他必须睡床。

“不要,我睡床。”全身用力的躺在床上,叶鹿坚决不让。

她不让,不代表申屠夷没法子把她弄下去。

倾身,他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一手掀开被子抓住她的两个脚踝,提,恍若要被送屠宰场的猪一样,就那般提了起来。

“申屠夷,你这个冷血怪物!放开我,我要床。”嘶声抗议,手脚被制,她根本动弹不得。

申屠夷恍若未闻,提着她,一直将她转移至地板上,松手,她啪嗒掉了下去。

转手将床上的被子扔下来给她,“赏给你了。”很是大方。

翻身坐起来,叶鹿极其无言,“申屠夷,你真是我见过的极品中的极品。”

不理会她,申屠夷翻身躺下,看起来极其舒服。

诅咒,叶鹿不眨眼的瞪着他,不过他毫无所觉,更好像已进入了深眠之中。

噘嘴,将被子盖在身上,叶鹿躺下。身下就是地板,尽管不是硬邦邦的,可是她实在心气不顺。

极品,冷血,刻薄,自私。

任何词语放在他身上都不过分,因为他实在太过分了。

故意冷哼,在寂静的室内听起来很响亮。不过申屠夷毫无所觉,看起来似乎真的睡着了。

看来这厮是真的累了,在整个帝都折腾了大半晌,想来不轻松。

算了,看在他是帮她忙碌的份儿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一张床而已,让给他了。

为自己海一般壮阔的心胸鼓掌,叶鹿弯起红唇,闭上眼睛。

有申屠夷在,她真的心里比较踏实,即便是恶梦,她似乎也不怕了。

翌日,叶鹿是被说话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发觉身上好沉。

撑着身子坐起来,叶鹿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盖了两床被子,怪不得这么沉。

钻出来,她几步走到门口,拉开门,看到的便是申屠夷和朱北遇。

俩人站在小桥上,临水而立,恍若一幅画。

听到了声音,俩人看过来,视线一致,却各有不同。

“早。”挥挥手,叶鹿走出来,扶着对面的栏杆往下看,清水倒映出来的就是一颗长发乱糟糟的脑袋。

“哎呀,形象真糟糕。”长叹一句,她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照着水面,把下面的鱼儿都吓跑了。

朱北遇笑,在他看来,如此不拘小节的女子也是少有。

而申屠夷的脸色则不怎么满意,看着叶鹿,似乎能挑出无数的毛病来。

“不是说咱们今天要离开帝都么?何时启程?”弄完了头发,叶鹿再次看过去,瞧见的便是申屠夷不满的眼神儿。

噘嘴,叶鹿横了他一眼,把床抢走了睡了一夜他还不满意?

“马上启程。”朱北遇回答,他也是要走的。

“要走尽快,鉴于我昨晚做的梦,不是很吉利。”叶鹿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她并非胡说八道。

朱北遇看了一眼申屠夷,“如何不吉利?”毕竟昨晚朱北遇听到的都是他们俩人说话的声音,似乎他们并没有睡多久。

“反正就是不吉利。”那朝着她伸过来的手越来越紧,并非只是一场梦而已。

申屠夷看着她,眸色幽深,更像是要透过她的脸,看到她的心底。

就在此时,朱北遇的护卫快速从外跑进来,“少爷,驿馆被包围了。”

叶鹿心头咯噔一声,睁大眼睛看着申屠夷。

她这嘴莫不是真的开光了?刚刚说完不吉利,这就忽然出事了。

朱北遇皱眉,“谁?”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包围驿馆。

“说是奉太子之命,调查宫女被杀一案。”护卫显然也觉得荒唐,宫女被杀,怎么也调查不到这里。

“宫女被杀?那日我根本就没进宫,此事与我有何干系?”朱北遇微怒,随即便与护卫大步离开,他倒是想看看,这龙昭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这边,叶鹿快速的跑到申屠夷身边,“都怨我的嘴,说什么来什么。”

“即便你不说,该来的还是要来。”垂眸扫了她一眼,申屠夷面色冷峻。

这帝都不是他们任何人的驻地,他们都属外来客,若真的有情况发生,很难施展的开。

就在这时,身着银色盔甲的兵士冲进来,叶鹿站在申屠夷身后,这群人她认识啊,这是太子龙昭的兵。

那时在辽城,她作为‘证人’上公堂指控林长博的时候,就有许多穿着这种银色盔甲的兵士。

他们冲进来,将站在小桥上的申屠夷和叶鹿围住,另一拨人开始四处搜查。

叶鹿小脸儿紧绷,“是不是冲着你来的?知道你不在紫极观在朱北遇这儿,就借着调查宫女被杀来抓你的。”显然龙昭和申屠夷有仇,虽然是兄弟,但实际上与仇人无异。

申屠夷双手负后,看起来这些冲进来的兵士都没有入他的眼。

“不知申屠城主在此,得罪了。卑职奉殿下之命调查宫女被杀一案,不得已要全城搜索,有身份不明之人亦要带走询问。卑职不敢询问申屠城主,不过这女子身份存疑,卑职要将她带走审问。”一头领模样的兵士走上小桥,在两三米之外站定,指明要叶鹿。

躲在申屠夷身后,叶鹿不禁拧起眉头,要把她带走?

“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这女人是我带来的,从始至终与我在一起,你想审问什么?”煞气磅礴,申屠夷的气势,无人能够模仿,那是与生俱来的。

那银甲头领略迟疑,随后道:“卑职得罪了。”话落,他直奔申屠夷而来,居然来强的。

叶鹿实在不懂,申屠夷这模样居然都没能吓退他,还执着的要抓她审问,到底什么意思。

申屠夷哪容他们放肆,随着那银甲头领过来,他随即一脚出去,银甲头领翻过小桥,落在了水里。

就在此时,身后的叶鹿发出大叫。回头,只见一银甲兵抓着叶鹿的左肩正在往后拖。

抓住叶鹿的手,将她重新掌控在手中,拽,她立即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嘶啦一声,那银甲兵抓住的地方布料破开,叶鹿重回申屠夷怀中,左肩头的衣服却被撕掉了。

她曾纹刺的符文露出来,异常清晰。

拧着身子将左肩头藏在申屠夷的臂弯里,叶鹿扭头瞅着那些小兵,“朗朗乾坤,你们还打算扒了我的衣服不成?”

“马上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申屠夷面色冷硬,眉目间煞气流窜,他的确要被这群银甲兵惹毛了。

“撤。”那掉进水里的银甲头领爬出来,一边下令。

将这里围起来的银甲兵快速撤退,这里眨眼间恢复了宁静。

叶鹿紧紧皱着眉头,“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你都说了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居然还要来强的。”不过想想,这里也的确是帝都,城主的话不好使。

申屠夷眉峰微蹙,垂眸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朱北遇从外面回来了,他脸色也很不好,“还在外面围着呢,我们怕是出不去了。不止我们这个驿馆,四周的驿馆遭遇相同。”各地城主都在这里,不得不让他们想到些别的可能。

叶鹿看着他们俩,“这太子到底什么意思?他不会是想抓住你们,然后咔嚓了吧。再把各城收入自己囊中?”

“哪有那么容易,各城都有兵马,岂容他乱来?”朱北遇摇头,不说别城,他们铁朱二城目前的城主是他爷爷。即便是抓了他要挟,他爷爷也不会就范。

“那调查一个宫女被杀,也不用把你们这些城主都囚禁起来,再说那个宫女本来就是自杀。”叶鹿觉得那就说不通了。

三人不语,本来还想启程离开帝都,眼下是甭想走了。

“朱少爷,咱们单独说几句。”话落,申屠夷举步离开。

朱北遇随后跟上,这俩人眨眼间就消失了。

叶鹿站在小桥上,左肩头凉飕飕,不知这俩人要单独说些什么,居然不让她听。

反手摸了摸露出来的肩膀,叶鹿忽的一诧,这帮人该不会真的是冲她来的吧。

顶着申屠夷那天煞孤星的威力也要抓她,抓住她的时候故意抓住这一侧肩膀,后来又扯坏了衣服。尽管一切看似是意外,可是,又不像意外。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或许是知道她后背上有什么,所以才扯坏了衣服。如此说来,哎呀,清机可能有危险。

跳脚,叶鹿跑下小桥,正好申屠夷和朱北遇回来了,她立即跳到他身边,仰脸儿看着他,“我觉得清机小老头可能有危险?怎么办?咱们能不能逃出去?”

垂眸看着她,申屠夷面色无波,“出不去。不过,清机你就不用担心了,他进宫了,为那宫女超度。”

“那就好,若因为我连累了他,那我就太过意不去了。”叶鹿长叹口气,但凡帮了她的人好像都倒霉,她现在是倒霉体质,不能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