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夷看着她,薄唇微抿,“好。”

“那不知申屠城主的婚期定在何时?没听到一点动静。”杨曳转着茶杯,一边道。

“定在正月十六。”那是新年后了。

“还有很多时间,不过我看这城主府都已准备的差不多了。新年之前参加我的婚礼,新年后,参加申屠城主的婚礼,唉,朱大少爷要备好礼金了。”杨曳笑的牵强,他对自己的婚事一点也不期待。

听着杨曳说话,叶鹿也不禁叹口气,他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结婚。但是又没办法,谁让他是城主呢。

那毒医下的方子果然遭到了田大人的反对,其中数种有毒的草药,田大人不敢给叶鹿用。

将此事与申屠夷说了,申屠夷也同意了,毕竟他也不敢承担危险。

“没关系,那方子就先放着吧。若是到时那些其他的方子都不管用,再用这个方子不迟。”叶鹿不甚在意,但是若是要她试,她也不会拒绝,但现在全凭申屠夷做主。

“用了这么多的药,你真没觉得眼睛痛么?”修长的手捧住叶鹿的脸,手心温热,温暖的叶鹿不禁缩起肩膀。

“没觉得痛。”她没有任何感觉,那些药似乎毫无用处。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蹙眉,若真的如她所说那些药没有一点效用,最后还真的要试试那带毒药的方子了。

“你就别犯愁了,我一点也不急。”叶鹿任他捧着自己的脸,他的手热乎乎的。

“好。”以拇指摩挲着她的眼角,申屠夷无声的长叹口气。

看了她半晌,申屠夷有一些想问的话还是没忍住,“你今日在朱大少爷那儿看到了什么?”

听着他的语气,不是特别好。

叶鹿抓住他的手,顺势在他手心轻吻了下,“我什么都没说,你倒是看出来了。的确看出了点东西来,可是又不是很确定。”

“什么?”申屠夷不眨眼的盯着她,很想知道。

“朱大少爷命里无煞,其实也是个很难得的命格,所以,我看他也不是那么清楚。就像看你,我也是不行的,任是道行再高,在你们面前都得睁大了眼睛才行。什么姻缘之类的我没看到,却是看到了一些刑杀之相,但又不明确。”说着,叶鹿边摇头,天生命贵的人就好像带着一层保护罩,让人看不透。

“刑杀?”按照申屠夷从叶鹿这里无数次听来的,这两个字代表的可不是什么好意。

“不太确定,过些日子我再试探一下吧。”叶鹿也并非不理会,只是现在看不清,只能过些日子再查看了。

几不可微的点头,“也好。”

“朱大少爷是个君子,他从不做亏心事,若说他会染上血光之灾,其实我倒觉得不太可能。但世事无绝对,总是会有一些意想不到发生。”这些不确定的意外,叶鹿也很忌惮。

“所以,你还是没看出他的姻缘了?”黑眸如渊,他淡淡道。

“嗯。”点头,叶鹿表示完全没看到。

不眨眼的注视着她,申屠夷恍似在扫描一般。

不过叶鹿一如既往的笑眯眯,没有任何异样,最后申屠夷也放弃再询问了。

无声的叹口气,其实叶鹿倒也不是没看出来,只不过,让她有些震惊罢了。

记得以前朱北遇就和她说过,君子不夺人所爱。那时他的意思她就明白了,只不过没想到一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是那般想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可不认为她是什么特别迷人的女人,能把申屠夷迷倒,那是因为他是天煞孤星,她是九命人,莫名其妙的有吸引罢了。

而朱北遇,他则是另外一种人,完美无缺的人。

所以,当今天意识到的时候,她分外惊讶。都说初心难改,原来这就是不易更改的初心。

许老头这一场病可谓来势汹汹,田大人亲自下了方子,而且都是重药,但是他吃下去没有一点的好转,一时之间让田大人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但许老头自己心里清楚,无论他吃多重多名贵的药,也是不会起作用的,这不是寻常的病,吃药根本不管用。

需要的是时间,待得时间到了,他也就好转了。

整个府邸之中,只有他自己与叶鹿心里清楚,但田大人似乎是和自己较上劲了,不断的重新调整方子,许老头一时间反倒成了试验品了。

龙治派人来接麦棠回去,顺带着,送来了许多珍贵的草药。

这些草药大部分只有宫中的御药房才有,明目效果格外强效,田大人看了连连说好,翻遍这申屠城所有的药房都没找到这几味药,龙治不可谓雪中送炭。

“回去吧,到时我去看你。这帝都,我总是要去的,你别着急,我若临去之前肯定先通知你。”叶鹿话里有话,她总是要去帝都,为何?

“好,虽然在这儿更方便些,但若论物资,还是帝都齐全。你若缺少什么,急需什么,就通知我,我一定给你找来。”若说别的本领她没有,但现在这个能力还是有的。

“嗯。”点点头,叶鹿握紧了她的手。

她们俩相依为命,现今各自幸福,岂是一句安慰就能概括的。

几分不舍的上了马车,推开窗子,麦棠看着叶鹿,那双眸无光,她心里还是不好受。

队伍缓缓离开城主府的门前,听着马蹄声车轮声,叶鹿挥了挥手,尽管自己看不见,可是方向都是正确的。

麦棠也挥了挥手,但又想叶鹿看不见,不禁鼻子发酸。

希望老天能厚待她,尽快的复明。

“已经走远了,回去吧。”牵着叶鹿的手,申屠夷低声道。

“好。”点点头,叶鹿欲转身。可是脚下一动,她却猛地停了下来。

立即看向她,申屠夷微微皱眉,“怎么了?”

叶鹿一动不动,小脸儿紧绷,整个人恍似被定住了。

朱北遇与杨曳也看过来,不知她这忽然间的是怎么了?

缓缓的,叶鹿转过身,面对着偌大的申屠城,她死死地抓住了申屠夷的手,“衣筑,衣筑这个老王八来申屠城了。快,就在那个方向。”伸手一指,她明确的感受到了衣筑的气息。

申屠夷面色一凛,随即吩咐铁甲兵去捉人。

铁甲军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叶鹿站在原地,呼吸略急促,她整个人略显激动。衣筑,这个老王八,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不将他弄死,魂飞魄灭,她是万万不甘。

握紧她的手,申屠夷看了她一眼,“别急,只要他在申屠城,插翅也难飞。”

叶鹿皱紧了眉头,虚无的‘望’着远处,她蓦地道:“不好,他要跑。”有人要抓他奔着他去,他知道了。

申屠夷随即召唤来人马,命他们立即去守住申屠城的各个城门。

“这个老东西,我和许老头都没死,他是十分不甘。”申屠四城不比别处,尤其是这申屠城,由申屠夷坐镇,他是天煞孤星,让衣筑想要推测他人生死变得困难了。所以,他不惜的进城,就是要探测她和许老头的生死。

“别着急,他逃不了。”立即低声安慰,申屠夷看她情绪激动,很是不安。

她现在在养病,大忌便是情绪起伏严重大起大落,对她的眼睛恢复影响严重。

杨曳与朱北遇均满目慎重,不时的看着叶鹿的脸色,一边等待着黑甲兵回来禀报。

蓦地,叶鹿脚下一动,她面朝的是南城门的方向,“完了,他出去了。想要抓住他并不容易,千年的狐狸,太狡猾了。”

申屠夷面色不佳,派出去那么多人,居然还是被他给溜了。

“不行,我得去找许老头。申屠夷,你把我从赤璃带回来的那根腿骨给我拿来,眼下,我势必得找出解决他的法子。”否则,即便是抓住了他也只能是杀了他了事,想让他魂飞魄灭,根本不可能,更况且,现在想要抓他很困难。

“好。”牵着她的手回府,叶鹿脚步很稳,就好似她看得到脚下的路一般。

府外,朱北遇与杨曳对视一眼,二人皆眸色深沉。

“这种争斗,我们帮不上任何忙。”杨曳倒是有心,而且他杨城内也一直都在注意衣筑的踪迹。

但凡是缺了一臂的人,均会严密的查探一番。

“叶姑娘之所以会双目失明,便是这衣筑引来了天雷造成地震,有些本事。”朱北遇还是很难想象,凭借一人之力,是怎么办到这些的。

“的确有本事。”杨曳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让他瞧见了,他必好生研究一番不可。

拿上从赤璃带回来的那根腿骨,叶鹿便去了许老头的住处。

他还卧床,而且看起来气色很差,完全一副重病的模样。

但他们俩心里都清楚,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待过了七日,便没事了。

申屠夷将叶鹿送过去,随后便离开了。

黑甲兵回府,的确没有抓住衣筑,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申屠夷颇为恼怒,这么多人抓一个人不止没抓住,连影子都没看到,蠢不可及。

但,这又侧面印证了,衣筑的确很厉害。

想要抓住他,很难,必须得计划好一切,否则连他的衣角也抓不住。

掌管申屠四城,任何难题都难不倒申屠夷,而这一次,的确让他感觉到了力难及。

直至下午时分,叶鹿才离开许老头的住处,那根腿骨她依旧拿着,双眸无光,一时间她看起来满身都透着一股诡异之气。

迎面走过来,申屠夷抓住了她的手,握紧,“可研究出了法子?”她与许老头二人合力,定能斗过衣筑。

“嗯,有法子,但是需要时间。”叶鹿回应,同时抓紧了手里的那根腿骨。

“需要怎么做?”看着她的脸色,并不太好。

“我今日便说早晚要去帝都,那并非说说而已,因为之前我便想到了一个法子,但必须得去帝都才行。今日,我们又添了一个新法子,还是要去帝都。”她语气中透着决绝,申屠夷不由得皱眉。

“所以,我们要即日启程前往帝都?”前往帝都也不是不行,但听叶鹿的语气,申屠夷却隐隐觉得不妥。

“这个方法有些阴毒,但,却也是唯一对付衣筑的法子。申屠夷,我若是向殿下讨个国师做做,你觉得他会给我么?”‘看’向他,她双眸无光,却抓准了方向。

“国师?”看着她的脸,申屠夷黑眸如渊,“不会拒绝。”

“那好,七日后,我们就启程前往帝都。待得我找到了六个三方四方无煞的人,就能围捕衣筑了。”到时,让他无处可逃。

虽是不解她所说的是什么,但申屠夷也看得出,找到她所说的人并不容易。而帝都,龙气极盛,能接纳并包容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命格的人。

抓紧申屠夷的手,叶鹿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不止要找到那六个命格不同的人,还需要杀破狼。而她至今为止,只认识一个杀破狼,那就是赢颜。

129、国师

帝都,近些日子不断有大消息传出,先是太子妃有了身孕,然后便是皇上突发重病,当朝厥了过去。

不过几日后,又有大消息登出,太子龙治为皇上祈福治病,特敕封太子妃的胞妹为国师。

这太子妃的胞妹,说起来帝都人人都知道,是个方士,而且有些道行。

据民间的各种传言,太子龙治能这么快的掌握大权,并清除异己,她功不可没。

齐国的历史上均没有国师这个职位,无论是祭祖祭天等事宜皆是由钦天监监正来做。而当朝皇上信任紫极观的清机道长也是近几年的事情,而且那清机也的确有些能耐。

如今,又出现了一位国师,可是越来越热闹。

不过,太子敕封的这位国师,貌似是专门为皇上祈福的,单不说她可有这个能耐,但太子的这份心倒是天下可见。

敕封叶鹿为国师,而且龙治还送了她一座府邸,国师府。

坐落在太子府的西南,隔着两条街,虽不似太子府那般大,但胜在安静。

府中丫鬟小厮数十个,院子正中摆放着一个偌大的香龛,但凡下人路过,皆垂首噤声,任凭那檀香袅袅。

这是第二天,叶鹿就收到了数个朝中重臣夫人的邀请,邀她去府中看风水。

这种事情她真的懒得理会,可是,如今她成了国师,若是真不理会又说不过去。

于是乎,她只能差遣府中的管家将规矩说给前来拜访的人,每天她只看一事。

希望这样就能消停了,但送来的拜帖排成排,一下子排到了半个月后去,让她颇为头疼。

辰时一过,便有软轿停在了国师府的门前,今日是礼部侍郎的夫人邀请,她夜夜做恶梦,怀疑是自己的居室有问题,特邀叶鹿去看看。

一袭白裙,披着拖地的白色披风,兜帽罩在头上,只露出半张脸来。扶着丫鬟的一只手,她缓步前行,看起来清冷又透着些许奇诡。

坐进了软轿,轿夫随即抬起轿子,平稳的离开了国师府。

兜兜转转,很快到了侍郎府,侍郎夫人亲自到大门前来迎接叶鹿。

不冷不热,叶鹿双眼看不见,就更无需虚假的热络了。

进入侍郎府,叶鹿便直言这府邸的水井有问题,根本无需去夫人的卧室去查看。

“水井?”一众人面面相觑,唯独那夫人有些心虚。

“正北的水井里有尸体,将尸体捞上来送到紫极观超度,超度走了,就没事了。”淡淡言语,越是没有表情没有情绪,她看起来就有些吓人,好似一切遮遮掩掩的事情她都知道。

一众人还是不明所以,水井里怎么会有尸体呢?

然而夫人却没有反驳,可见这事儿她知道。

“夫人无需愁苦,小小冤魂,翻不了云覆不了雨,超度了便是。来人,我们回府。”伸手,身后的丫鬟过来将手臂垫在她手下,随后转身离开。

离开侍郎府,又坐上了软轿,一路的返回国师府。

时间都浪费在了路上,回了府里,叶鹿便长叹口气,她忙着找人,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给看风水。

这帝都人多,而且各种人都有,稀奇的命格也无数。但,想要从人群中里找出来还是不容易。

丫鬟扶着她回到大厅,帮她解下披风,她摸索着桌子,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如今这国师府只有她和一群下人,许老头不在,申屠夷也不在。

她来帝都,而申屠夷则在将她送到帝都之后便离开了。他和许老头离开了帝都,前往北方的蒙山去挖掘山萃。

这山萃乃极品的镇邪之物,蒙山之中就有,不过需要挖掘,并不容易。

而蒙山处于北方大赤城的境内,若是真的要挖山,需征得大赤城城主的同意。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需要申屠夷亲自跑一趟。

而山萃具体在蒙山何处,这需要许老头去找,确定位置,再挖山,需要很多时间。

府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儿,蓦一时风向不对,就会飘来汤药味儿,这是因为府中的厨房在不间断的熬药。

太医院的太医有一大半都在这府上,院令田大人亦是每天都过来,这里反倒要变成太医院了。

时近晌午,终于有人回来了,是申屠夷留下的黑甲兵,他们身着便衣,但仍旧挡不住那一身的杀气。

他们回来了,而且还带着三个人回来,按照叶鹿所述,他们找到了那个时辰出生的人,翻遍了大半个帝都,只找到了这三个。

听到了动静,叶鹿站起身,尽管看不见,但是却能听得到。

“姑娘,人带回来了,一共三个。”而且,他们也不确定是否正确。

“叫他们过来。”伸出一只手,她的手白皙细腻,手心没有纹路,乍一看很是奇怪。

那三个人走过来,虽是有些忐忑,但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叶鹿随即便蹙起了眉头,“这个不是。”

随后,她去抓另外一只手,继续摇头,“这个也不是。”

抓住最后一个人的手,叶鹿的脸上几分失望,“他也不是。”

便衣黑甲兵对视一眼,费了好大劲儿找到三个,但都不是。

“机月同梁,时辰不能有分毫偏差,他们三人虽是同一天的生辰,但时辰却千差万别。再继续找吧,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她要找的六个人,皆是三方四方无煞的人。

机月同梁,日出扶桑,日月同宫,七杀朝斗,日朗天门,天府守桓。

除却这六个人,她还需要天煞孤星和杀破狼,以及极向离明。

申屠夷是天煞孤星,赢颜是杀破狼,而极向离明是龙治,他是天子,君临天下。

最难见的她都认识,偏偏那六人不好找,可是要费一番功夫。

不过,申屠夷和龙治这里好说,赢颜那儿却是个问题。

衣筑曾帮他续命,若是找他对付衣筑,叶鹿猜想他有七成的可能是不会同意参与。

所以,到时她还得想办法将赢颜糊弄来,但这法子得稳妥才行,否则不止糊弄不了赢颜,说不定还会惹得申屠夷生气。

想起申屠夷,她不禁红唇弯弯,分开了这几日,她还真的想他了。

那时她是怎么都不想和他分开,但现在却不得不分开一段时间,而且申屠夷临走时明显很期待,期待他不在的时候,她的眼睛会有所好转。

不过,看样子要让他失望了,这几天用药不间断,她的眼睛没有任何的感觉。

加强了药量,她也没觉得眼睛发疼或是怎样,完全没有感觉,好像根本没用过药似得。

一时间,她都觉得自己用药很浪费,皆是名贵无比的药材,价值不菲,用在她身上却毫无用处。

但,这也仅仅是她的想法罢了,她没办法说停止用药,单不说申屠夷会不同意,麦棠就会第一个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