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打起来了?这是大晋的地盘,赢颜这厮若是反复无常,咱们就吃亏了。”叶鹿说着,一边抬起手。

下一刻,手被抓住,那手修长略粗糙,而且很热。

“早就想动手,明日就离开了,今晚是好机会。”申屠夷淡淡的开口,但是却能听到一些疲累。

“你没受伤吧?”抓着他的手,她也看不见他。

“没有。”申屠夷看了一眼自己另外一只手,微微发抖。

“那就好,赢颜武功也很厉害,这厮看起来还是很有天赋的。尤其抢走了我两条命,他更牛了。”叶鹿说的讽刺,若不是抢走了她两条命,现在他肯定已经挂了。

“他厉害?”不爱听,申屠夷捏住她的手指头,让她重说。

“你厉害你厉害,申屠城主最厉害。”立即改口,果然这厮高兴了。

“睡吧,明日一早启程。”新年马上就到了,即将而来的是大事。

虽然久居皇宫的那位归西了,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婚礼,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

翌日,雨还在淅淅沥沥,整队前往黄江码头,待得他们离开这儿,估计这大晋就会云开雨散了。

上了码头,缓缓的登上了大船,远处,那塔楼的建造还在继续,速度很快,眼下已经高出水面三四米了。

赢颜没有出现,谁知道他干嘛去了,不过他派来了手下的心腹前来送行,诚意也挺足的。

这次,叶鹿带走了赢颜手下的那个亲卫,还有那神医老头。

眼睛上敷着药,叶鹿顺着申屠夷的手走进船舱,于横榻之上坐下,船微微摇晃,但是相比较以前的颠簸,这已经算是平稳了。

将她安置好,申屠夷便出去了。

倚着横榻的扶手,叶鹿优哉游哉,眼睛不疼了,她舒坦了很多。

不过片刻,有人进来了,听着脚步声,叶鹿就知道是谁。

“其实这药不拿下去也行,敷着很舒服。”清清凉凉,好像被清水洗过一样。

“两个时辰过后这药膏药效尽失,毒性就起,自然不能再敷着。否则,你的眼睛必会烂掉。”那老头洋洋洒洒,说起这些来,他一向很是得意。

闻言,叶鹿心头一跳,“这么说,两个时辰之后这玩意就是毒了?”

“嗯。”拉长了音儿,然后那老头动手将纱布解开,从她的眼睛上拿了下来。

“快拿开,快拿开。”是毒还了得,叶鹿擦了擦眼睛,幸亏没有过了时辰。

看着叶鹿闭着的眼睛,老头伸手拨开她的眼皮,试图让她睁开眼睛。

条件反射的躲避,叶鹿不想睁眼睛,因为现在睁开还是稍稍有些刺痛。

“不要躲,睁开。”老头非要她睁眼,手上的劲儿就更大了。

“好了好了,我自己睁,你拿开手。你这手啊,多长时间没保养过了,粗糙的和干树皮没什么区别。”叶鹿打开他的手,拨的她眼皮疼。

试探着,叶鹿想要睁开眼睛,堪堪掀开一条缝,她眼泪就流出来了。

不过,伴随着眼泪,她看到了朦胧的光,甚至还有站在眼前的这老头的影子。尽管看不清楚,可是她真的看见了。

“我看见光了。”叶鹿认为这次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恢复都在计划之中,闭上眼睛吧。接着用药,不过半个月,保你睁开眼睛。不过,到时兴许你看的可能不会很清楚。”老头收拾着那药膏,一边说道。

“什么意思?你是说,以后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皱眉,叶鹿无言,这算什么。

“总比一片黑暗要好得多。”老头恍似看不见她不乐意,继续道。

“你还真是神医啊。”无言,叶鹿扭头面向一侧。

“哼。”老头哼了一声,转身欲走,不过下一刻又转了过来,“对了,殿下让我给你带个话,他看上你了。”

“啊?”叶鹿一愣,“这话是赢颜说的?”她怎么不信呢,赢颜那厮可不会说这种话。

“原话当然不是,但就是这个意思。男男女女,情情爱爱,浪费时间。”老头十分不屑,然后转身就走了。

无言,叶鹿倚靠着横榻的扶手,这老头,说的什么跟什么?

返回齐国,傍晚之时船才靠岸,下了船,坐上马车直接前往朱府。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朱大少爷担心不已,连城外的兵马都调回来了。”杨曳还是那笑起来千树万树桃花开的模样,成了亲也没改变他什么。

“朱大少爷你能下床了?不愧底子好。”感觉到了朱北遇就在大厅里,尽管还有些虚弱,但比前些日子好太多了。

“还要多谢叶姑娘,否则我此时怕是已经归西了。”朱北遇站在那儿,脊背挺得直,但脸色有些苍白。

“行了,别客气了,大家都没事就是最大的好事。”叶鹿红唇弯弯,自己做了这些事,现在也并没有觉得了不起。

“叶姑娘现在当真是谦虚又客气,不过我却是要谢谢你,并且还有谢礼。”杨曳说着,然后挥了挥手,他的护卫托着一个小匣子走了过来。

将那小匣子接过来,打开,里面是金灿灿的黄金,码的整整齐齐。

尽管看不见,可是味道叶鹿是闻得到的,嗅了嗅,“金子。”

三人不禁都笑,申屠夷揉了揉她的头,“狗鼻子。”

“用金子谢我?哦,我知道了,杨城主迎来喜事了。”恍然,叶鹿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距离杨曳成亲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喜事自然来了。

“没错,承蒙国师大人的指点,喜事来了。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国师大人笑纳。”说着,杨曳将小匣子放到了叶鹿的手里。

“哎呀,最近我大概是来了财运了,都送钱给我。多谢了,杨城主一掷千金啊。”摸了摸小匣子里的黄金,这手感,真是不错。

“客气客气,日后有事求国师大人,还希望国师大人不要推脱才是。”杨曳言外之意,以后有的是事情要求她呢。

“这话说得,只要有谢礼,我肯定尽力。”叶鹿连连点头,一切好说,有谢礼就行。

杨曳看向申屠夷,一边摇头,以眼神儿示意,他这媳妇儿没救了。

“别背着我做小动作,我都知道的。”没声音,可不代表叶鹿不知道。

“成成成,国师大人你最神。”杨曳无奈,眼睛看不见也一样什么都知道。

莞尔一笑,叶鹿很是得意,别想瞒过她。

朱北遇情况好转,他们也无需在这里帮忙了,短暂商议了一下,申屠夷和杨曳都准备明日离开。

房间里,叶鹿摸索着金银珠宝,心情大好。

赢颜那时送来了两大箱,杨曳又送了一小匣子,短短时间内,她手里就有这么多钱了。

越是摸索,她就越是开心,而且,十分想看看它们的模样。

想着,叶鹿不禁用力的睁开眼,朦胧之中,金光闪闪,货真价实,绝不是虚假。

“哇!”仅仅是短短一瞬,可是叶鹿仍旧不禁赞叹出声,真是好看啊。

即便被这些金银再闪瞎一次,她也心甘情愿啊!

不过,她现在已经依稀的能看到金银珠宝的颜色了,这眼睛,恢复有望。

141、就地正法

黄江风波已过,前来铁城助阵的各城人马皆陆续离开。

朱北遇身体不舒服,但仍旧相送至铁城城外。

车马前行,申屠城与杨城的人马在官道上拉出去很长很长。

“皇上的登基大典日期已经定了,二月初二,要说这日子还真是好,龙抬头!而且,这日子定在你们的大婚之后,皇上还真是贴心。”马车里,杨曳坐在一侧,倚靠着车壁,万分舒坦。

主座那里,申屠夷正襟危坐,身边是叶鹿,她和杨曳的姿势差不多,均懒懒散散。

“皇上能为别人着想,很是不容易。大概,历史上也没这样的皇帝了吧。”叶鹿也认同,龙治的确比想象的要细心的多。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若是被他人听去了,可是会给你安个不敬先皇的罪名。”杨曳赶紧摇头,他可是不敢乱说话。

“可是也会哄得当今皇上高兴呀?死人的事情谁管,我只管活人。”叶鹿哼了哼,不甚在意。

反正现在的皇上是龙治,哄好了龙治他们好过,麦棠好过,皆大欢喜,就是这么简单。

“国师大人就是有底气,在下佩服。不过,恕在下不能再配合国师大人说下去了,否则我可遭殃了。”杨曳话落就闭上了嘴,可不敢顺着叶鹿继续往下说了。她是国师,又是皇上的妻妹,胡言乱语也没人计较。

“杨城主,你用得着这样么?好像我和你说完话转头就能告诉别人似得。你呀,想得太多,太不干脆。这一点呢,你应该向我家申屠城主学学,是吧城主大人?”说着,她抬手拍拍申屠夷的胸膛,又不过瘾的摸了几把。

“现在在国师大人的眼里,申屠城主处处都好,我呢,是比不了的。”杨曳嘴上这么说,但显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申屠夷这天煞孤星,能有女人敢喜欢他本来就是个奇迹。

“这话说得对,申屠城主就是最好的。无论从品格、长相、样貌、身材、尺寸等等等等,都是最好的。”叶鹿连连赞赏,可谓口不择言。

杨曳当即笑出声,他还第一次听见这么夸人的。

申屠夷抬手罩住她的脸推了一把,“口无遮拦。”淡淡轻嗤,但听起来并没有生气。

“哎呀,说真的,叶姑娘,我还真是从未见过你这种姑娘。申屠城主,你真是好福气。”杨曳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朝着申屠夷拱拱手,笑的桃花开。

申屠夷薄唇微抿,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上如同小猫似得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申屠夷,你找死呀。”抚摸他胸膛的手立即改为拧。

抓住她捣乱的手,申屠夷黑眸中的笑意依旧。

杨曳亦是笑不可抑,如今看来,只有两个人的两情相悦也不是那么无聊。当然了,前提是那个姑娘得有意思,否则依旧枯燥无味。

路过杨城,杨曳便告辞了,叶鹿趴在窗口,缓缓的将眼睛掀开一条缝。

有些疼,但已不似之前那般疼痛难忍了。

这一条缝,叶鹿却窥见了些光亮,以及一些朦朦胧胧的身影,逐渐远去。

眼泪流出来,叶鹿闭上眼睛,心下有些激动,她真的能看见一些了。

“回来吧,睡一觉。”手臂从她腰间穿过,然后将她搂了回去。

低头看向她的脸,却发现在她脸上有些泪,申屠夷不禁皱眉,“哭什么?”

“没哭,我只是想试试睁眼还会不会疼,结果还是疼。”能看见一些光亮的事情叶鹿闭口不言,她决定能在真正睁开眼睛时再告诉他。

“不要着急,慢慢来。”擦掉她脸上的泪,申屠夷低声安慰,其实着急的是他。

“嗯,不着急。不知道申屠城准备的如何了?结婚前还四处忙碌的大概只有咱们俩了。”还跑了一趟大晋,虽说也算得上是公务,可确实再找不出第二对了。

“都准备好了,回去之后就等着嫁给我吧。”声线冷淡,申屠夷的声音似乎很没有热情。可是,他有没有热情,他自己却是十分清楚。

“成啊,我做梦都想嫁给申屠城主。我要是在梦里笑,你别见怪啊。”叶鹿笑嘻嘻,说的话十分浮夸。

不过,她这种浮夸却是有人喜欢,申屠夷薄唇微弯,“笑吧,绝不管你。”

队伍行驶的不快不慢,几天之后才抵达申屠城。

帝都换天,黄江水患,对申屠四城都没什么影响,这里亦如往时,而且因为马上新年了,城中十分热闹。

并且因为城主即将大婚,这多年来,这是城主府的第一件喜事,不禁人人乐道。

城主府装饰一新,地面的大理石恍若镜子一般,都能照人了。

即便闭着眼睛看不到,可是叶鹿也感觉得到,“不止装修一新,还种了花。闻味道,是雪梅。”

“狗鼻子。”申屠夷牵着她的手,垂眸看着她那闭眼笑眯眯的模样,淡淡嗤道。

“眼睛看不见,鼻子耳朵自然好使。我说的对不对?雪梅还是很漂亮的,只可惜我看不见。”叶鹿轻松的说着,其实她认为,只要想看,睁开眼睛还是能依稀看见一些的。

闻言,申屠夷微微垂眸,听到她说的话,他自是心里不舒服。

原来的居室也装饰一新,小院儿里的大理石也更换了下,从院门口直通房门口的大理石砖都被刻出了细小的横槽,免于叶鹿来回行走时会滑倒。

大厅的地毯更换一新,万分柔软,即便跌倒了也摔不到。

许多摆饰都撤掉了,反倒在墙上挂了不少的画,桌子边缘也被打磨成圆弧,免于磕碰。

楼梯上的地毯是防滑的,旁边的栏杆包裹了一节一节的毛毡,正好是叶鹿走一步手移动的位置。

踩着楼梯,手搭在扶手上的毛毡上,叶鹿一步步往上走,不禁笑,“申屠城主,你还真是观察细致。”手挪动,抓住的地方都是毛毡,正好供她一手抓。

“喜欢就行,去看看上面。”跟在她身后,申屠夷不焦急,随着她的速度走。

上了二楼,迈进房门出现的还是那扇宽大的白玉屏风,有它在能将房间里的一切都遮挡住。

绕过屏风,眼前便是一张大床,四周挂着鎏金色的纱幔,窗边横放一张贵妃榻,窗子大开,外面还摆放了碧萝草,散发着清香的气息。

地毯很厚,在上面睡觉都不会难受。

叶鹿红唇弯弯,“虽然看不见,可是却摸得到。这地毯换了,床也换了,被子好滑,料子特别好。”摸着床,叶鹿转身坐下,屁股下特别软,她不禁笑出声。

“这床真好,弹性极佳。来来来,申屠城主,你站在这儿。”站起身,叶鹿推着申屠夷让他背对着床站好,然后她用力一推,申屠夷便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哈哈,你有没有弹起来?”看不见,叶鹿弯身摸索着爬上去,压在了申屠夷的身上。

看着爬上来的人,申屠夷薄唇微弯,“嗯,弹起来了。”

“不然你也推我一下,让我试试?”摸着申屠夷的脸,叶鹿很想试试。

看着她,申屠夷蓦地翻身而起,将叶鹿压在身下。他体重在那里,叶鹿就被他压得陷在了床铺里。

“喘不过气了。”自己感觉得到,叶鹿推着他的肩膀,可是根本推不动。

申屠夷黑眸染笑,柔化了他整张脸,眉宇间的煞气似乎也都消散无踪了。

抓住她的两只手,申屠夷缓缓的压在她头顶,让她彻底失去行动力。

俯首,贴近她的脸,下一刻,吻上她的唇。

他的动作很轻,渗着温柔,叶鹿回应他,唇舌纠缠,鼻息间尽是他的味道。

他这次没有失控,也没有将她的下巴吻脱臼,不过,他的努力压抑叶鹿还是感觉得到,毕竟贴的这么近。

“申屠夷,要是我的眼睛这辈子都治不好了怎么办?”堂堂申屠四城的城主,娶个夫人是瞎子,单是想想估计也能惹得众人说风凉话。

“治不好我就做你的眼睛。”搂着她,申屠夷语气冷淡。可是,字字句句皆坚定无比。

“这段时间你一直都是我的眼睛,我都习惯了。我怕我一直习惯下去,到时你该烦了。”叶鹿抓着他的手,感受他指掌的温热和粗糙。

“或许。”申屠夷任她捏着自己的手指,淡淡道。

“什么?申屠城主,你用不用这么直接?说谎也行的嘛。”真讨厌。

抬手抓了抓她散落在手臂间的长发,“我就在说谎啊。”

闻言,叶鹿心头一动,不禁笑出声,“申屠城主,你现在说话真好听。”好听的要命。

“好听也没有多少,一两句的,对付着听吧。”申屠夷侧起身,随着话音落下,他亲了亲她的额头。

笑眯眯,叶鹿也侧起身贴在他怀中,呼吸间尽是他身上的味道,好闻的很。

新年一过,婚期将近,府中装饰好了,现在便开始准备新鲜的用品,府中忙碌的不得了。

院子两侧又栽种了不少的山茶,两把摇椅一张小几摆放旁边,阳光好的时候在这里晒晒太阳很是舒坦。

躺在摇椅上,叶鹿任那老头查看自己的眼睛,他给她用的药申屠夷已经送给几个大夫查看了。用了什么药他们大概都查了出来,诚如老头自己所说,是药也是毒。

但,这种方子的确少见,不少大夫连连赞叹,配出这药的人不一般。

有了他们的说法,申屠夷倒是稍稍放心了些,而且叶鹿也不再吵着疼了,虽然暂时还睁不开眼睛,但比以前好了很多。

“嗯,不错不错,恢复的好。来来来,睁开眼睛,努力睁,疼也睁。”老头查看了一番,然后开始要她睁眼睛。

“喂,很疼的。”叶鹿皱眉,她现在睁眼睛也疼。

“睁,别废话。”老头不耐烦,非要她睁。

“我告诉你,我眼睛要是掉出来了,我就把你身上凸出的零部件都切下来泡酒。”叶鹿咬牙切齿,下一刻,她用力的掀起眼皮。

疼,然后眼泪四溢,不过,她却瞧见了光亮。这光亮像是蒙了一层的雾,有些看不清,但是却依稀的瞧见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影。

“睁。”老头紧盯着她的眼睛,一边命令。

“疼的不是你,叫什么叫?”叶鹿泪流不止,真的疼啊,而且看见的光太刺眼。

费了好大的劲儿,眼睛终于睁开了一半儿,就在这时,一滴水滴进眼睛里,叶鹿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

“什么东西?”清凉的很,但是落在眼睛里也有些不舒服。

“药。既然能睁开了,那么往后就不用再敷药了,但是日日都得滴这药水。”给她另外一只眼睛也滴上,然后老头将那药放在了叶鹿的手里。

摸着,叶鹿不禁赞叹,“你手艺不错啊。”手中的东西圆圆的,皮质,顶部一个细管,微微挤压这皮质的圆球,里面的药水就会流出来。估摸着样子,应当和滴管有异曲同工之妙。

“哼,知道就好。用完了,这东西得还给我。”老头很是得意,估摸着长一根尾巴,尾巴就会飞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