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倒是真的愣了一下,知道他口味比较淡,已经专门交代了老妈要少放盐。“是吗,那我下次让她少放点盐。”

“不用,别麻烦阿姨了。”白经池敛下眼帘,“有时间了我再去看她。”

“好。”南嘉笑笑。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明达婉容他们张罗着要给我接风,约了以前我们那些朋友,你来吗?”南嘉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翟域他们都在。”

“好。在哪里?”

南嘉很开心地笑起来:“就在明达开的那个夜店,下班我们一起过去吧。”她笑得俏皮,“方便搭一下白总的顺风车吗?”

白经池淡淡“恩”了一声。

午饭时间,几个秘书相携出去吃饭,方硕依然被留下来值班,一边啃面包一边跟余尔汇报。

彼时余尔正在家里自己做炸薯球吃,看到短信的时候瞬间瞪起了眼睛,油锅里一颗颗金黄可爱的小薯球也顾不上了,立刻擦了手噼里啪啦回复。

余尔:[疑问]什么情况?!

方硕:有女人来给总裁送饭!

余尔:谁?杨秘书?[大怒]

方硕:不是,是公司新来不久的同事,她叫南嘉,在设计部,还是总裁亲自招进来的!

余尔:她啊…

方硕:???夫人认识她?

余尔却没有再回复。

放下手机,看着锅里已经快变成黑色的薯球不停翻滚,关了火,心绪纷乱。

菠萝包啃完的时候,南嘉也从总裁办公室里出来了,方硕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南组长。”低头的瞬间打量了一下她手中的餐包,恩,很普通的保鲜盒,跟他上次用过的那个高级实木餐盒没法比,哼!╭(╯^╰)╮

自南嘉空降设计部以来,她跟总裁的八卦一直在各个楼层的茶水间里流传,方硕因为暂时并没被大家接纳,倒没怎么听说,看他们之间互动默契,还一直坚信他们只是普通的老朋友。

不过现在,他心里对南嘉多了几分鄙夷。

南嘉并不知道他内心的那些小九九,点了点头说:“麻烦把里面打扫一下。”

“好的。”

方硕敲门,得到允许后进去,看到里面的人正拿着毛巾擦桌子,白色衬衫的袖子随意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听到声音看过来一眼,便放下了毛巾。

英俊斯文的长相、沉稳从容中带着几分禁欲的气息,正是容易吸引女人的类型,方硕想。

夜深人静之后,城市中的另一个地方反而喧嚣起来。

吕明达是白经池的大学同学,家里只是个普通的小康家庭,但他很有经商头脑,大二时就背着父母把学费拿去做了投资,很快就赚了个盆钵满盈,成了一群朋友中的“富翁”。大三的时候和家底儿丰厚的女朋友冯婉容一起成立了一家小公司,现在也算小有规模。

这家夜店是他几年前开的,如今在圈子里已经小有名气。

白经池跟他的关系其实一般。冯婉容在跟吕明达在一起之前曾经追过白经池一段时间,因为行事作风很张扬,闹得几乎人尽皆知,不过那时候白经池已经有了红颜知己南嘉,冯婉容久攻不下,慢慢放弃了。因为这个,冯婉容跟南嘉一直不太对付,不过南嘉和吕明达的关系却很不错。

这事儿吕明达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介意的,他不说,白经池也感觉得出来,每回聚会的时候冯婉容多跟他说两句话,吕明达就会往这边飞眼刀子。冯婉容是个热情开朗的主儿,白经池这些年跟他们断断续续有些联系,其实全靠冯婉容在维持着。

他和南嘉到的比较晚,冯婉容正跟另外一位不认识的女士聊得热火朝天,估计是她的朋友。另一边几个男人已经吆五喝六地喝起来了。

他们一进门,冯婉容就跟花蝴蝶一样扑过来了,热情地给他来了一个拥抱:“嗨,老白,怎么几天不见又变帅了啊?”

深秋的天气,她还穿的超短裙,深v低胸的设计,一低头就是一大片好风光。这样的美人恩真是难以消受,白经池哭笑不得地推开她,幸亏吕明达不在。

冯婉容被他一推,顺势抱住了他手臂,拉着他往里面走。

南嘉被她完全忽略,抽了抽嘴角,自己跟了过来。

“来这儿坐,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让明达去隔壁订餐去了,你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让他点。”冯婉容紧挨着白经池坐下来。

“我随便。”白经池面上保持着疏离的微笑,朝另一边几个男人看去。

翟域看得正乐呢,收到他求救的目光,这才慢悠悠晃过来,却是走向了南嘉的方向:“南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南嘉笑着抱了抱他,两人一起在白经池对面坐下。

“怎么样,在美国待了这么多年,镀金镀够了?”翟域开了两瓶酒,一瓶递给她,一瓶放到白经池手边。

南嘉笑着跟他碰了碰杯,“你可别取笑我了。”

翟域笑笑:“我哪敢取笑你啊,你现在可是我们这些人里最有学问的了!不过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放着美国最好的事务所不做,突然跑回国来了?”

“这不还是舍不得你们,回来跟你们一起报效祖国嘛。”南嘉开玩笑道。

对面拉着白经池的冯婉容“哟”了一声,语调暧昧道:“是舍不得我们,还是舍不得某人啊?”

这话在这种时候说就有些不合适了,南嘉和白经池当年那一场郎才女貌的爱情故事无人不知,不过两人几年前就已经分手了,白经池也已结婚多年,如今提起来,只会徒增尴尬。

她说完,包厢里一时就安静了下来。

白经池仿佛没听到一般,垂眸喝酒。南嘉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Chapter 11

打破这场尴尬的是携美食前来的吕明达,他没察觉到里面诡异的气氛,一手拎着一个大袋子,招呼道:“来来来,把桌子腾一下,牌和色子都收一收,开饭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桌子腾出来,饭菜摆好,每个人分了餐具。吕明达举着酒瓶站了起来:“来,咱们走一个,庆祝我们的大才女终于摆脱万恶的资本主义,回归社会主义的怀抱,和我们一起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几个人都乐了,冯婉容笑得最夸张:“为中华民族之崛起干杯!”

要不说物以类聚呢,吕明达刚坐下,就来了一句:“诶,南嘉,听说你博导是那个,那个什么,就那个很有名的什么教授来着…”冯婉容边吃菜边提醒了一句,吕明达一拍大腿,“对,就是教授,就是大三来我们学校办过讲座的那个对吧,我记得当时还是经池给他做的翻译,然后得了人教授的青睐,还盛情邀请他过去读研来着,不过可惜经池他…”

冯婉容捅了他一下:“诶,给我剥个虾。”

吕明达啧了一声,一脸不耐烦:“你要吃不会自己剥吗”,手上却还是动作利索地剥起来,把干净的虾肉一颗颗扔进她碗里。

翟域忙挑了别的话题来说,谁知没说两句,吕明达又捡起之前的话头:“诶南嘉,那个教授人怎么样?这种牛逼的教授对学生是不是都挺严厉的,你挨过训没?”

南嘉不动声色地看了白经池一眼:“没,教授人很温和,讲课也挺风趣,他很博学,对专业问题的见解总是很独到而且很透彻,我受益很多。”

翟域皱眉看着吕明达,又瞅瞅白经池,他正低头慢条斯理吃着菜,安静恬淡的姿态,仿佛周边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但是谁能看得到他心里的难受呢,痛处被人家这样一下接一下戳着,搁他早掀桌子摔酒瓶了。

吕明达也不知道对美国究竟多好奇,一个劲儿问着:“那美国那边的大学,跟我们国内有什么不一样啊?都说美国大学‘宽进严出’而我们是‘严进宽出’,差别很大吗?”

南嘉言简意赅地回答:“氛围不同吧。”

吕明达还想再问什么,被冯婉容在桌子下狠踩了一脚,这才闭了嘴。

年纪越大,同学能相聚的机会反而越来越少,一见面总免不了要喝酒,男人对酒总是格外情有独钟,永远喝不够似的,从饭桌转移到牌桌,依然你来我往地不停歇。

白经池一向很有自控力的,开车不喝酒,喝也从不喝多,只是今天,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吧,到最后竟然有了醉意。

翟域几次劝说无果,还被嫌弃管东管西太烦人,他索性开了两瓶酒推到白经池面前,“好心当做驴肝肺!喝喝喝,今天看老子灌不死你丫的!”

白经池嗤笑:“就你?呵…”

“!!!”先被嫌弃又被鄙视,翟域彻底火了,伙同吕明达一起开始灌白经池。

他来者不拒。

“别喝了。”他们这些男人有个最基本的原则,就是永远不灌女生喝酒。南嘉原本和她们在另一边聊着天慢慢小酌着,时时留意着白经池,实在看不过,过来按住他拿酒瓶的手,“你太多了。”

她脸上的担忧多么真切啊,白经池有一瞬间的茫然,还以为回到了那段青葱的岁月,每次班级聚餐的时候大家都要互相灌酒,她那时候自然是每次都坐在他身边的,偷偷在下面扯他的袖子,让他少喝点。

直到身边男人的喊声将他从回忆里拽回来,脑海中单纯美好的画面被眼前的灯红酒绿取代,他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没关系。”他轻松地挪开自己的手,“我有分寸,醉不了。”

南嘉还想再劝,那边有醉了的男人不满地指着她:“南嘉你,你让开,别耽误我们,管,管那么多干嘛,嫂子都没管,有你什么事?”

南嘉脸色一沉,攥了攥手指,一言不发地走开。

那个男人马上就被擂了一拳,打人的那个也说起胡话:“你特么会不会说话!南嘉怎么不是嫂子,前嫂子也是嫂子,新嫂子也是嫂子,都是嫂子,分什么你我,你是不是傻!”

白经池到底还是喝醉了。

再稳重自持的男人,在面对曾经被迫放弃的理想和爱情时,也难免脆弱。

-

薯球糊了,被余尔全部扔掉,心情欠佳,午饭也懒得做,煮了碗面,拌着牛肉酱吃。

这个牛肉酱是她自己做的,牛肉很大颗,又香又辣,很下饭。不过她和白先生口味都很淡,也只是偶尔吃一次解解馋,她当时做的一大盆牛肉酱,一大半都打包送给了梁乔,她嗜辣,爱这个爱的要命。

吃完饭,喂过白球球,嫌待在家里闷得慌,开车出了门。

依稀想起,南嘉的父母好像就住在老城区广场附近,所以,庙会那天,白经池驻足凝望的时候,也是因为看到了南嘉吗?

那他最近的温柔体贴,是因为心虚吗?

她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把这块硬石头捂热了。

余尔把车开到了附近最大的购物中心,原本想逛街纾解一下心中烦闷的,不过效果不佳,她没什么兴致,最后只买了一套情侣运动服。

逛完商场,在楼下咖啡店休息的时候,接到了白经池的电话,说晚上有事,不回家吃饭。心里还是有点失落的,虽然他以前工作忙,晚上也常常有应酬,但大概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按时下班回家,她突然不习惯了。

也不用赶回家做饭了,余尔搅了搅加了三块方糖的咖啡,喝一口,皱眉又放下。

还是苦。

商场里不少餐厅,中餐、西餐、泰国菜、印度菜、日本料理什么都有,余尔随便吃了点东西,上四楼影院看电影去。

最近上映的电影挺多的,海报贴得眼花缭乱,她看了半天,最后挑了一部国产喜剧片,微博上很多人推荐这个,影评都挺不错的。她买了票,还有爆米花可乐,周围一对对的情侣和好友,像她这样独自一人来看电影的实在不多。

这部片子真的挺搞笑的,余尔从头笑到尾,爆米花撒了一地。

从影院出来,天已经黑了,不知道白经池回家了没有。想打个电话问问,又怕打扰到他,手机掏出来解了锁,最后还是作罢。

一想到南嘉,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好端端的,她为什么突然回来,还进了余氏工作?

白先生呢,亲自把南嘉招进来,他又是怎么想的?

接到翟域电话的时候,她正开着车在街上游荡,想透透气,绕远路开到了江边。当时她已经快到家了,听完电话,什么也没说,调转车头,往翟域给的地址开。

白先生喝醉了。

真难得。

Chapter 12

余尔没料到这么快就会碰到南嘉。白天才听过她的名字,晚上就见到本人。

真是巧啊。

吕明达的夜店她曾经来过,不过她很讨厌这种又喧嚣又拥挤的地方。高考之后的那个夏天,她就是被封淼淼约在了这种地方,在门口等了她半个小时,然后等来了一群混混儿。

要不是为了白先生,她一步都不会再踏足。

当她进到包厢里面,看到坐在白先生身边的南嘉在昏暗灯光下那毫不掩饰的目光时,对这个地方的厌恶达到了极点。

“南嘉姐。”她走过去,喊了一声。

“余尔啊。”南嘉转过头来,看了她几秒钟,才笑了下,将手里盛着温水的玻璃杯搁在桌上。又看了闭着眼睛仰躺在沙发上的白经池一眼,顿了顿,把杯子往余尔的方向推了推,“喂他喝点水吧,这样会舒服些。”

“这个没用的。”余尔把白经池搭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来,细白的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轻揉了几下,“回家喝醒酒汤就好了。”

白经池醒来,疲惫地撑着眼皮,看着她:“小鱼?”

“恩。”余尔应了声,握住他发烫的手心,“回家吧?”

白经池握了握她的手:“好。”

另一手撑在桌子上,想要站起来,却使不上力,今天真的喝得有点多。余尔的小身板可扛不动他,只得向另一边还在打牌的翟域求助:“翟域哥,帮我扶一下他。”

南嘉刚准备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今晚翟域也喝了不少,不过神智还算清醒,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几张扑克牌,瞟了烂醉的白经池一眼,“不扶。”还记着之前被他鄙视的仇呢。

“翟域哥…”余尔有点无奈,软着声音又喊了一声。她跟别人都不熟,不好开口。

翟域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站起来,过来将白经池扛起来的时候,还十分没有兄弟情地抱怨了一句:“真麻烦!”

白经池的外套就搭在他身旁的沙发上,余尔拿起来,走了几步,顿住,转身看向南嘉:“南嘉姐,我们先走了,再见。”

南嘉抿唇笑着:“再见。”

夜店里热烘烘的,一出门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只穿着衬衣就出来的翟域打了个寒战,余尔急忙拿着外套上前,给白经池披上。

幸好醉了酒的男人多少有点迟钝,翟域也没发觉,帮忙把白经池塞上了车,搓了搓手臂,还不忘交代她:“小鱼饵,他今天心里不舒坦,就多喝了几杯,你回去可别骂他哈。”

余尔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不舒坦”三个字给拽走了。不舒坦…为什么不舒坦…前女友回来了,有什么好不舒坦的…

“知道了,外面冷,你快进去吧。”她轻声说。

翟域点了点头,小跑回去。

白经池应酬喝酒一向都很有分寸,醉酒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酒品很好,醉了也都是安安静静地睡觉,乖得很。不过到了家把他扛进屋的过程还是相当费力,把他弄到卧室扔到床上之后,余尔的背上已经沁了一层汗。

也顾不得休息,先把他身上沾了酒气的衣服换下来,然后洗了一条热毛巾过来,给他擦脸和手。怕灯光刺眼,她只开了床头的壁灯,弄好之后把他塞进被窝里,坐在床边看了他半晌,才又起身出门。

家里备的有醒酒茶,泡好一杯端进来,扶他起来的时候,他醒了过来,支撑着靠在床头,伸手去接杯子:“我自己来。”

余尔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喝完,把空杯子拿出去洗。

白经池看着她出去,仰着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好像不高兴了。

余尔收拾完回来的时候,他还靠在那儿没动,一听到她的脚步声,就努力撑开眼睛瞅着她。余尔瞟了他一眼,收回视线,顾自拿了衣服去洗澡。

白经池捏捏眉心,轻叹一声,她真的生气了。

衣服脱到一半,身后的浴室门忽然被打开了,余尔被吓了一跳,一回头看到白经池动作缓慢地走进来,手臂上搭了一件白色浴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