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麒的眼睛渗透进一丝光,他周身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撑开眼皮,一个肥硕的人影映入眼中,看起来有点熟悉,但白麒记不太清楚。

罗南城双手抱胸站在面前,让手下递上一根烟,咧开嘴巴笑笑。

白麒想起在那里见过他,像是那场金碧辉煌的舞会上,他也是和现在这般,油光瓦亮,用一种看动物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这么对待小客人?”罗南城笑笑,弹弹烟灰,示意手下的人上前,那个小弟慢慢上去,拔下白麒口中的白布条。

白麒顿时觉得口中呼入新鲜空气般,使劲地呼气吸气,整个胸口一起一伏,稍稍平静下来便睁大眼睛狠狠地朝罗南城瞪去。

“这是哪里?!抓我来做什么?!”

罗南城哈哈大笑,大手摸摸自己的脑门,像是醒悟般嘲笑道:“顾逸轩的小BOY竟然这般泼辣。”

白麒听到顾逸轩的名字,一时不敢开口,罗南城慢慢逼近他,蹲下身,轻佻地挑起白麒的下巴,呼出一口烟气在白麒脸上,白麒呛起来。

罗南城微微撇过头去,慢悠悠地笑:“姿色到底是差了一截。”

白麒已经不去想罗南城在说什么,在拿自己和谁比,现下摸不清罗南城的心思,更是惶恐。

“我不认识你。”

白麒试探道。

“可我认识你。”罗南城笑着用手指指指白麒的鼻尖,“顾逸轩养着的,他的小床伴。”

“不是!”白麒立刻否认,“我和他不是那样的关系。”

“哦?”罗南城眯起眼睛。

“所以…你就算寻他仇也不要拿我要挟他,我和他没有关系。”白麒脸色苍白,只感罗南城摩挲在自己下巴的手指一个个老茧突起。

“谁说要拿你要挟他?”罗南城凑近白麒的脸,另一手拍拍他的脸颊,“小朋友,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你要做什么!”白麒豁出去般嚷着。

罗南城突然用力将白麒的下巴重重地撇到一边,眼神变得狠厉,起身笑道:“顾逸轩那不识想的,敢给我戴绿帽子,搞了我的人,这口恶气不得不出。”

白麒面色晄白,本能地看着周围几个粗壮的男人,想到了最坏的地步。

“当然,要用你这个小家伙来偿还。”罗南城看看周围的几个男人,互相交换一个淫靡的笑容,盯着白麒像盯着一块砧板上的肉。

白麒再傻也明白会发生什麽。

几个男人悄然逼近,开始解开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让白麒的心落入悬崖口。

“你这个老头子!下流无耻,你自己对付不了顾逸轩就拿我开刀!”白麒绝望地嚷出来。

罗南城面色铁青,突然快步贴近白麒俯身给他两大耳掴子。

白麒的头一下子转向左,又一下子来到右。

罗南城暴怒,从未有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我没有说错!”白麒睁大眼睛,嘴角是血迹,目光铮铮,“你这个缩头乌龟自己对付不了顾逸轩就来捉弄我!你有什么本事,还充老大!”

罗南城那架势一看便是老大级的人物,这点白麒早就深信不疑,当然他也知道罗南城一定是最好面子,万万放不下身段,输不了身风的。

罗南城静静地看着白麒,看着这个喘着气很害怕却装出镇定的小男孩,嘴角陡然出现一抹笑容。

“哈哈哈。”罗南城笑起来,“说得也对,我何必拿你这个小鬼开刀?我罗南城还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身边几个粗壮的男人见状收了毛手,又是毕恭毕敬地垂首侍力。

“不过…”罗南城又是阴险一笑,“我也不会全上你这个小鬼头的当…

白麒蜷缩了下身子,又靠近了那石灰的墙,面色和墙色融合在一起。

“给我拔干净!”罗南城一声令下,眼神阴鸷。

几个男人迅速逼近白麒,扯开白麒的衣服,裤子,等扯到最后一条内裤的时候白麒狠命地挣扎,却还是随着一声撕裂,完全曝光在这逼仄的小房间内。

几个男人撑开白麒的手和腿,迫着他做各式各样羞耻至极的动作。

罗南城笑着摇摇头,又是眯起眼睛,看着白麒的私处,欣赏般啧啧出声:“怎么和小雏儿似的,那么嫩?”

“你这个变态!”白麒闭上眼,死命地喊出来。

“放心,你这种料子,我还看不上,我这些兄弟也看不上。”罗南城说完笑着走出去,临走前轻轻地吩咐手下好好对待白麒。

白麒没有被凌辱,却又如同噩梦重现般被拍下了一连串的照片。

直到清晨,罗南城打了个哈欠,才挥挥手,意兴阑珊地叫手下放开白麒。

“罗先生,要不要告诉姓顾的?”

“不用。”罗南城笑笑。

白麒被车子载到江边,随便一抛,衣衫不整地滚到地上,远处是江水的寒烈气味,船鸣汽笛的声音滚滚而来,夹着一团团刺鼻的寒风,白麒咒骂一声,慢慢起身,四处看看,没有人也没有车。

什么也没有,像是这个世界已经将他抛弃。

家在哪里?母亲呢?韩肖杰呢?白麒看看远处的一个小黑圆点,知道那是要启程的轮船,那辆轮船是驶往广州方向的,青烟升腾,缓缓地移动开来,一种呜咽般的鸣笛声,慢慢朝那个人所在的地方而去。

白麒睁大眼睛,盯着那艘船眼睛都不眨,脑子里,心里全是韩肖杰。

他知道自己现在被人欺负着吗?知道自己在想他吗?知道吗?

他不知道。

白麒低下头,看着自己脚踝上的小口子悲哀的心情弥漫开来。

白麒不敢回去,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一定把母亲给吓死,自己也没能力圆谎骗她,难道告诉她自己和顾逸轩的真正纠葛,自己被罗南城羞怒拍下不雅照的事情?

白麒简直不知所措,索性坐下来脱下鞋子,将鞋子里的小石子全部清理干净。

顾逸轩!这三个子从白麒脑中浮现,他的心情从空无悲哀转到了愤慨!一切都是顾逸轩害的!没有他就不会有任何事情!

白麒握紧了拳头,起身慢慢往前走,拼了命地往前走,直到出现一个红色的加油站,清晨的薄雾中有一辆墨绿色的出租车。

白麒立刻挥手。

车子开到了顾家酒店,白麒就那样坐在门口,一动不动,像个铜铸人。

旋转门一摇一摆,住酒店的客人进进出出,外面车子慢慢多起来,白麒死命地看着,盯着。

相反的是顾逸轩反倒是从酒店内悠悠地出来。

白麒的眼睛差点漏掉这个恶人。

“顾逸轩!”

顾逸轩揉揉头发,一副酒后懵懂的状态,回头看见一个灰扑扑的人竟然蜷缩在酒店门口的角落里,脸上脏,身上脏,像是流浪猫。

“白…麒?”顾逸轩蹙眉,“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白麒疯般冲上前给了顾逸轩一拳。

顾逸轩满是疑惑,硬生生地承下这一拳。

等第二拳的时候顾逸轩轻而易举地握住了白麒的手。

“一大早发什么神经!”

“是你!是你这个禽兽!”白麒伸出如利爪的手,挥向顾逸轩。

周围的人止步,嘴巴张成鸽子蛋形。

“行了!要发神经别在这里!”顾逸轩制住白麒。

白麒此时怒火攻心,哪听得了顾逸轩的话,两手狂魔乱舞般砸向顾逸轩。

顾逸轩发现白麒和疯子没什么两样,顾不得什么脸面一把扛起白麒,走向自己的车子。

“放我下来!”白麒踢着腿,看得周围的人一脸惊诧。

顾逸轩将白麒扔进车子,锁上门。

白麒又是一耳光撇过去,顾逸轩一动不动。

又是一耳光,又是一耳光,一耳光加一耳光,不知多少耳光,顾逸轩的脸都肿起来,白麒的手心热腾腾。

“行了?解气了?”顾逸轩拿出方巾擦擦自己的嘴角,“现在可以说了,你这条疯狗出什么事了?”

“顾逸轩!”白麒颤抖着食指,“你害我!”

“我害你什么了?!”顾逸轩也怒了,提声。

“你害我被那个肥佬…被那个肥…

白麒喘着气,说不清楚话。

“肥佬?”顾逸轩嘀咕,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罗南城?你被他…怎麽了?”

白麒不说话,随即要求下车。

“你被他怎麽了?!”顾逸轩一把掰过白麒的肩膀,凶神恶煞道,“你被他上过了?!”

白麒“呸”一声吐在顾逸轩身上。

顾逸轩不避开,只是静静地看着白麒,看他一脸受伤的表情,浑身脏兮兮还有一股霉味,心底不知出了一丝什么感觉,像是有些怜惜。

“被欺负了?”

说着手慢慢摸上白麒的脸颊。

白麒立刻撇开头要求下车。

“我要下车!立刻!”

白麒说着去撞那玻璃窗。

顾逸轩立刻打开门,看着白麒像鱼一样滑下车,又重重地摔上门。

白麒小跑起来,还撞到了几个衣香鬓影的男女,他们嫌恶似的赶紧避开。

顾逸轩的心尖像是被针扎一样,慢慢看着白麒消失在自己视野里,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他刚来城,那眼神里的清亮和懵懂,浑身的质朴和乡土味,到现在这般落魄,连走路都不稳。

他还是个孩子,说到底,不过是个牺牲品。

自己曾经笑他傻,笑他痴,但何尝又不希冀有他这样一份真挚无二的情感。

不知什么时候,白麒那个身影悄悄撞进了自己的心里,自己是寂寞的,但拖上同样寂寞的他倒也减了几分寂寞。

顾逸轩想着轻轻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看看镜子中的自己,那眼神里微微的一抹,说不出是什么东西。

车子突然启动,突然追了上去。

左拐右拐找不到人,直到看见白麒在一根电线杆边上呕吐。

顾逸轩下车,走到白麒背后。

白麒警觉似的回过头来,看见顾逸轩那沉静的脸。

“你这样回去你妈妈会疯的,呆子。”

白麒浑身虚弱,像是力气耗尽在打顾逸轩耳光上,在渐渐明亮的阳光下看见顾逸轩的脸,还是充血般发肿。

“怎么?我破相了,你解气了吧。”顾逸轩笑笑。

白麒没力气说话,又是一吐,一地的酸水。

“好臭。”顾逸轩笑笑,“别逞强了,你现在这样回去,你母亲肯定立刻晕倒。”

白麒呼了呼气。

“来。”顾逸轩用尽温柔揽过白麒。

白麒撇过身。

“别倔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否则刚才也不会任你打成这样。”顾逸轩笑笑,“我这张脸可值很多钱,不知多少名媛千金着迷,现在被你毁成这样。”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白麒连生气都没力气,但说实在地,看见顾逸轩这张脸心里倒是真有出气后的舒坦。

温柔的白麒?

顾逸轩递给白麒一杯牛奶。

白麒静静地接过,他已经洗过一个热水澡,身上穿的依旧是那套被扯破的衣服。

“给。”

顾逸轩又丢过来一筒饼干。

白麒饥渴难当,一下子喝完了牛奶啃起了饼干,直到摸到最后一点饼干渣还放进嘴里舔舔。

顾逸轩又扔过来一筒。

“有的是。”

白麒这才抬头,苍白的脸上恢复了点生气,抿着嘴看顾逸轩。

“看什么?被你打成这样…

“活该。”白麒嘟囔。

“嗯?”

白麒又塞进嘴里两块饼干,囫囵吞枣地乱吃一通。

刚才已经打电话给母亲说是临时出差要一两天后才能回来,电话里母亲声音怜惜,叮嘱白麒好好保重身体。

菲佣给白麒的伤口上了药水,贴了绷带,十分细致。

白麒这才觉得胃里暖和了点,看看这个奶油白色的房子,顿时拘谨起来。

顾逸轩起身,拿起车钥匙。

“我出去了,你好好睡一觉。”

白麒松了口气,说实在的,跟顾逸轩到小别墅来已经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要是再对着他那张被自己打肿的脸绝对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菲佣在一边清扫屋子,白麒将桌子上的饼干筒,牛奶瓶收拾了一下便起身,有些熟门熟路地来到二层的小房间。

毕竟这也是来过两次的地方,虽然前两次都是逼着,诱着而来,和这一次不同,饥饿难耐的白麒终于是屈服了,只想快有一处地方可以休息,吃点东西。

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没多久,白麒就睡着了,这房间里隐隐透着一股迷迭香的味道,还有柑橘,木香,绿茶和甘草的味道,从枕头里缓缓透出,白麒简直是被熏得舒服透了,就这样睡过去。

自然醒来,睁开眼睛,白麒软弱无力,只觉得自己陷入一滩云里,看看墙上的那幅《丽达与鹅》,富贵华丽的壁纸。

窗外已经暮色四合,外面的木棉与天边的朝霞融合成片,红色颜料打翻似的倾泻下来。

白麒不禁有点看呆了。

小房间里一应俱全,有一套音响,音响架边有许多外国钢琴曲的CD,肖邦,舒伯特,柴可夫斯基,一张张名CD上都贴着小小的便签,上面是秀丽清隽的蝇头小字,很是漂亮,不知是谁写的。

眼睛瞟到一边的木箱盒子,里面有一叠叠书籍,杂志,还有几个木架框子。

白麒好奇心驱使,拿起一看竟然是顾逸轩的照片,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漂亮尤物般的男人,白麒当然知道这是谁。

照片上,夕阳下他们共骑一匹马,他们靠在小山坡上,他们在滑雪场…

顾逸轩竟保留了那么多的照片,张张上面有裂纹,想必是撕了后又粘起来的。

白麒看看照片上的两人,应该是热恋期的时候,顾逸轩伸臂搂住甄梦林,而那时候的甄梦林看上去比现在要稚嫩些,笑得很清新,轻轻靠在顾逸轩肩膀上也没有多余的黏腻。

他们是幸福的。

白麒手一颤,突然脑子里涌出这个想法。

立刻将东西放回原处,白麒又躺回床上,两眼睁着看那吊灯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去。

水晶吊灯突得变亮,白麒本能地望门口一看。

顾逸轩颀长的身子靠在门口,他全身西服括挺,一脸疲倦地站在那里。

白麒弹起身子来。

顾逸轩慢慢走近,轻轻将手上的东西丢给白麒。

白麒这才发现顾逸轩的嘴角带着残破的血迹,还有他的眼睛,两颧都是青紫。

“看看。”顾逸轩仍不失优雅地笑笑,笑容中更多的是疲惫。

他真的很疲惫。

白麒知道那个信封里是那些不堪的照片,他竟然替他拿回来了。

“还有这些。”顾逸轩又从西服口袋里掏出零散的照片,“我没兴趣收藏了,全部还给你。”

照片轻轻地掉在床沿边,还有底片。

白麒惊愕,一直以来顾逸轩都是用这些来遏制自己,而此刻全部还给自己。

“为什么?”白麒冲口而问。

顾逸轩耸耸肩膀,低声道:“只是觉得你挺可怜的,不想再捉弄你了。”

白麒迅速收拾起那些羞耻,不堪的照片,紧紧攥在手里。

顾逸轩笑着摇摇头,转身下了楼。

白麒立刻跟着下去,顾逸轩突然转身回头,下巴磕上了白麒的额头。

白麒蹙眉。

顾逸轩伸手狠狠地在白麒脑门上敲了敲,又摇摇头下楼。

菲佣端上菜来。

白麒坐在顾逸轩对面。

“你为什么要替我拿回那些照片?”

顾逸轩不语。

白麒静静地看着顾逸轩,他满面狼狈,先是被自己打了那么多记耳光,现在又添了这些那些的伤口子。

“我是可怜你。”顾逸轩抬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白麒瞪大眼睛,直直地说:“我没什么可怜的,我很好。”

“你很好?”顾逸轩笑了,“你这个小土包子怎么总是逞强?”

白麒语塞,他的确是够悲惨了,自从到了城里,一没钱,二没权,单相思,被人欺负…

什么晦气倒霉的事情都被白麒碰上了。

“算了。”顾逸轩低头喝汤,轻轻说着什么。

白麒默不作声,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一时拣不出什么话来,反倒是冲口而问:

“你很喜欢那个叫梦林的?”

顾逸轩呛了一口,温热的汤差点喷出来,用餐巾擦擦。

“你开始关心我了?”

白麒不语,只是睁大眼睛,想听到点什么。

“梦林?梦林么…”顾逸轩反复咀嚼这两字,眼神若有所思。

“你喜欢他,但是他跟人走了,你很难过。”白麒说。

“你懂什么?”顾逸轩冷笑,“我都不确定自己喜欢不喜欢他,你这个小土包子知道什么?”

“你藏着他的照片。”白麒说。

“那能说明什么?”

白麒语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顾逸轩关于甄梦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