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白麒笑笑,“你现在生意做得很大,真是好事情,哥,我早就说过你是最棒的。”

韩肖杰看着白麒那强撑的笑容。

“真的,我也很自豪,在杂志上看见你的照片我也觉得很牛。”

“傻瓜。”韩肖杰笑笑。

“真的,真的。”白麒不断重复,不让自己的嘴空下来,不让空气停滞。

“先吃东西。”韩肖杰将咕噜鸡肉夹在白麒碗里。

白麒这才住了口,慢慢吃着东西。

两人又是默默地吃着。

“为什么离不开顾逸轩?”韩肖杰突然面色有些黯然,“他很好吗?你舍不得?”

“他不算是待我差。”白麒放下筷子,对上韩肖杰的眼睛,“我也是男人,我也会寂寞,也会有生理需求,哥,我知道这样不对,但白麒的确是这样的。”

他的白麒已经和以前不同,没有以前那样的执着劲道,没有以前那固执憨厚的脾气,现在的白麒被这座城市浸染,有了一个男人的本能和需求。

“离开他,白麒。”

韩肖杰的眼睛直直看着白麒。

“哥,你别管我了,我真的就是这样了,我喜欢男人,也需要男人。”白麒慢慢地说,“我就是这样,改不了了。”

“喜欢男人没错,但要找真心待你的。”韩肖杰说。

“哪会有真心待我的人,还跟我一辈子…”白麒笑笑,“都是假的,哥,人不可能心想事成,我不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切都无所谓了。”

“白麒。”韩肖杰正色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

不可否认,这一刻,白麒的心顿时一亮,单单这一句话就点燃了他一直来黑暗中的仅有的一道光。

可是只是一刻。

“你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白麒问。

“你知道的。”韩肖杰笑得温柔。

“你已经有老婆了。”白麒说,“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说。”

韩肖杰抿了一口酒,笑容有些飘忽:“我知道给不了你…但是除了这点,白麒,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们可以在一起。”

“不行!”白麒起身,脸色苍白,“哥,你怎么说这样的话,这不是你该说的,你是男人,应该要承担自己必要的责任!”

韩肖杰也缓缓起身,两眼凝视着白麒,半晌后笑笑:“我的确是自私了。”

“我要走了。”白麒拿起外套走向门外。

“白麒!”韩肖杰伸手拉住他,将他控制在墙上。

两人动作有些暧昧。

白麒闻到韩肖杰身上属于成熟男人特有的味道,微微辛辣的雪茄皮革味道。

“白麒,我知道我不该…”韩肖杰声音低低的,“但没想到看见了你,又控制不住,我向你道歉。”

“没事。”白麒低头。

韩肖杰的手轻轻抚过白麒的脸颊。

“这么久了,你瘦了。”

“我要走了。”白麒撇过头去。

韩肖杰像回神一般,收了手,慢慢松开白麒,送他出门。

之死

韩肖杰回到别墅,一进门便听见菲佣的尖叫声。

“太太…”

何灵苑正在对着菲佣发火。

韩肖杰快步走过去。

“做什么?!”

何灵媛一看韩肖杰来了,猛然坐下,一脸忿恨。

韩肖杰垂眸看看地上一堆雪白的碎瓷片,菲佣赶紧拿来扫帚。

何灵媛忿忿地冷哼一声。

韩肖杰坐下,吩咐菲佣端上一碗米饭,然后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韩肖杰!”何灵媛含泪嚷着。

韩肖杰连头也不抬。

这么久了,自结婚到现在韩肖杰一直是这样的态度,对何灵媛态度冰冷,连同床共枕也越来越少。

何灵媛一个起身,夺过韩肖杰手中的饭碗,重重摔在地上。

韩肖杰拿出纸巾擦擦嘴角,淡淡道:“发什么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哪里错了?!我是你妻子…”何灵媛哭起来。

“你自己心里明白。”韩肖杰起身离座。

何灵媛面色一滞,不敢和他阴鸷,冰如刀子的眼睛对看。

韩肖杰还是没有忘记半年前的那件事,而何灵媛自己也常常从噩梦中惊醒,看见黎同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但是她后悔吗?也许没有。

当看见那个妖媚风骚的黎同一个劲地凑在韩肖杰耳畔私语,何灵媛全身的怒气被点燃,那刺眼的一幕提醒她,自己的丈夫喜欢的是男人,而且心里已经有一个男人。

她恨他们!恨一切接近,企图夺走韩肖杰的人,于是她派人去收拾了黎同,也许是故意,也许是失手,总之黎同被丢到河里的事实已经改变不了了。

从那以后韩肖杰看何灵媛的眼神便如同刀子般犀利,那种忿恨,厌恶几乎让何灵媛无法承受。

“肖杰…算是我错了…”

“哦?你有什麽错?”韩肖杰对着她笑,笑脸如魅。

他们早已经是貌合神离。

韩肖杰闭目在皮椅上休息,脑子里浮现出白麒的脸,那样真实的脸,很多个夜晚他都会想起,他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白麒住进了自己的心里,总之他那张倔强的,傻气的脸就那样刻在自己的左胸口。

闭上眼睛,明日还有许多应酬。

夜色迷离,韩肖杰正举杯和一众人斡旋,彼此间谈笑风生,敷衍得风雨不透。

“韩先生,还满意吗?”一肥胖的男子摸摸下巴,指指陪酒的几个袅袅婷婷的小姐。

韩肖杰只是笑笑。

“我们这等姿色,又怎麽能是韩先生看得上眼的呢?”一个艳若桃花的小姐吐气如兰,半娇嗔地撒娇道。

肥胖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慢慢凑近韩肖杰,小声地说:“韩先生,等会一起去新世界开开眼界。”

新世界是本市一个顶级会所。

“哦?那里有什麽好东西?”韩肖杰懒懒地笑,任由小姐那双纤纤玉手在肩膀,背脊上挪动。

“秘密,秘密。”肥胖男子眯起眼睛,卖着关子。

饭局结局,两辆加长型轿车停在门外,韩肖杰一出门便有人接送。

一行人来到新世界。

高级会所之所以为高级,不仅因为设备,环境,服务一流,还有别处没有的东西。

来到顶层,空旷的大厅,这才发现有个密道般的门,用卡感应,一行人便进去。

韩肖杰对这样的销金窑已经是见惯不惯,被前后左右簇拥着,进去一看果然是别有洞天,一派豪华。

几个日本人正坐着,等着好戏上场。

韩肖杰蹙眉,明白了这里和其他一些城市的会所一样,藏污纳垢,有着情色买卖。

肥胖男子熟门熟路,吩咐侍员打开一瓶波尔多的顶级红酒。

醇美无暇的酒味萦绕鼻尖,韩肖杰轻轻抿了口,便垂眸若有所思的样子。

肥胖男子看着韩肖杰情意兴阑珊的样子,开口笑道:“现在还没开始,等会的表演精彩绝佳。”

灯暗下去。

几个衣着暴露的男孩在升腾的舞台上翩翩起舞,他们无一不是唇色殷红,皮肤白皙,扭动着腰肢作出各种大胆撩人的动作。

“他们都多大?”韩肖杰眯着眸子问。

“都是新鲜货,最大的那个不过才二十。”肥男笑笑,又指指舞台左边的那个纤瘦的男孩,“现在这个最红,花名叫小旋子,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正说在兴头上,只见韩肖杰眼神淡漠地看着自己,肥男干笑两声,摸摸下巴,不再开口。

到高潮处,青涩的男孩褪下衣服,露出的竟是粉红色的内裤,薄如蝉翼的一块羞答答地遮住那敏感的部位。

不远处几个日本人操着粗浑的声音,笑得淫靡。

韩肖杰把玩着打火机,一扣一关,完全没将心思放在台上。

“韩先生若是有看中的,就挑一根玫瑰。”

一个女侍员抱着一束玫瑰过来,有白有黑,白玫瑰一支代表一千元,黑玫瑰一支代表一万元,当然这些玫瑰是情色交易的工具。

韩肖杰摇摇头。

“韩先生莫不是一点兴趣也无?”肥男笑起来,“也对也对,何大小姐以美艳盛名,这些小雏儿又怎么入得了韩先生的眼…

还未说完,韩肖杰轻轻吐了一个烟圈在肥男脸上。

“我去那边吸根烟。”

话毕,韩肖杰起身,快步离开这个声色犬马之地,走过一条昏暗的过道,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擦肩而过,那人也像是看到什么,眼神微微闪烁,速度很快地侧身过去。

“等等!”

韩肖杰叫住那人。

那人微微一怔,立刻快步向前走。

韩肖杰追上去,伸臂拉住那人的手。

果然是他。

将近两年多未见面,此刻蓝朗那憔悴不堪的面色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入了韩肖杰的眼睛。

“蓝朗,是你。”韩肖杰沉声道。

蓝朗眼神中那仓促的一抹慢慢消失,取之的是一种凄惶。

“是我,又怎么样?”

“你在这里?”韩肖杰凝视着他。

“你不也在这里吗?”蓝朗讽刺地笑笑,“韩老板,现在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照顾照顾小弟。”

“蓝朗!”韩肖杰有些心痛,手掌里握着的是蓝朗纤细欲折的手,“我可以帮你。”

“帮我?怎么帮?”蓝朗笑起来,“不过也好,帮我和这里的头去说说,我已经好几个月都没得到机会上台表演了…我吧,虽然年纪有点大了,还不至于差到不能见人的地步吧…钱可以少算点…

“蓝朗!你醒醒!”韩肖杰松开他的手,心痛道,“不管之前你做了什么,从这刻起不要糟蹋自己。”

“糟蹋?什么是糟蹋?我这身子…早就是…多一个人上,少一个人上,都无谓了…”蓝朗笑起来,两颧突出,眼眶凹陷。

韩肖杰不语。

“我还有事。”蓝朗转身就走。

韩肖杰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那帮日本人面前,从怀里抽出一支烟给那个日本头头点上,那日本头头面无表情,只是伸手轻轻摸摸蓝朗的头发,像摸一只养着的狗。

灯光一亮,台上的男孩退去,那个水嫩嫩的小旋子被一个富商拍走。

韩肖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日本男人搂着蓝朗往门口走去。

隔着一片黑色的海一般,他与他再不是曾经那般的少年之爱。

回到座位上,肥男正翘着腿喝红酒,一看韩肖杰来了,又是咧嘴笑:“今晚可是大手笔,那小旋子被十二朵黑玫瑰拍走。”

韩肖杰垂眸,阴沉着脸,什么话也不说。

“韩先生?”

“刚才那几个日本人是谁?”

“哦,那些啊…是芥川大雄那伙人…

“他们在哪里?”

“啊?”

“我问他们现在在哪里?!”韩肖杰提声。

“哦,就在会所七楼的客房,怎么了…诶…韩先生…你去哪?

韩肖杰已经快步追出去。

“妈的!不识相的东西!”肥男喝着红酒,低咒韩肖杰。

七楼,电梯一开,韩肖杰便快步出去。

听说日本人很是迷信,只住单数号的房间,一路找去,701,703,705.…

709

房门虚掩着,里面虚浮着光,点点透出来,却还是显得阴沉不已。

推门而进。

一抹血色映入韩肖杰的眼里,顿时血色溢满,像是爆炸一般,贱在雪白的墙上,一切一切在韩肖杰眼里只剩下血色。

蓝朗就直直地躺在那里,身上全是血,赤着身子,衣服,裤子全被剥落在一边,他的胸口没有起伏,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韩肖杰走过去,脱下大衣紧紧裹着他的身体,将他抱起来。

“肖杰?”蓝朗眼皮沉重,隐约中闻到那股熟悉的,让他魂牵梦萦的味道。

“是我。”韩肖杰紧紧抱着他,“走,我们去医院。”

蓝朗嘴唇干涩,像是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头贴在韩肖杰胸口,渐渐地,觉得那强有力的心跳离自己越来越远,那股熟悉的味道也越来越淡…

濒临在没有意识的边缘,他最后开口,声音孱弱。

“我…错过了。”

他错过了。

永远地错过了。

一念之差,使他与他深爱的人永远错过。

他会永远记得那年,那个夜晚第一次躺在韩肖杰胸口上,听着爱人强有力的心跳,落下泪来。

“我想和你一辈子。”他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

但他不知道他时常在半夜里哭泣。

他彷徨,他恐惧,他和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孩子一般。

他知道自己的肮脏,知道自己的寡廉鲜耻,知道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爱是什么?

他在心里无数次地自问。

他不懂,他不会爱,他轻视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爱,他轻视了他的疼爱与尊重。

堕落,沉沦,深陷,在丑陋的情欲释放中他才能在一片空白中暂时忘记他与他之间的问题。

而他错了,他没有料到自己已经不能没有他,等到他走了,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远到再也看不见…

他才明白这一辈子自己都会在梦里想着他。

“我想和你一辈子。”

那么多夜里,他在梦里依旧会听到当时那如此甜蜜,神圣的诺言。

他们的父亲

夜很浓,外面的天冥冥中有一丝暗金色。

他的眼眸闪过一抹碎痛。

“韩先生,已经处理好了。”

韩肖杰抬头,捻下烟,手指微微颤抖。

“好,辛苦你了。”韩肖杰疲倦地笑笑。

隔日的晚报下角注明来华投资大华电子的武田中郎醉死在本市一家底下舞厅,死者口吐白沫,分泌物检测出大量的毒品成分。

有人笑笑,有人唏嘘,很快便忘记了这事。

白麒下班的时候发现韩肖杰的车子停在下面。

“白麒!”一身风衣的韩肖杰下车便快步走向白麒,握住他的手臂。

“哥,你怎么来了?”

“白麒。”韩肖杰紧紧握住白麒的手臂,“跟我走。”

“什么?”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韩肖杰面色沉静,“白麒,离开顾逸轩,那个人很可怕。”

“哥,你别管我了。”白麒费力笑笑,耸耸肩,“顾逸轩也没有怎么伤害我。”

“他没伤害你?你都委身于他了!你竟然讲得那么潇洒?!”韩肖杰提声道。

“我们都成年了…哥,你也知道,我喜欢男人。”白麒说着低下了头。

他和顾逸轩的确是肉体关系,彼此汲取快乐,满足生理需求。

韩肖杰没料到现在的白麒将感情看得那么淡,他变了,彻底地变了。

“哥,我知道你对我失望,但怎么办呢?我又不可能和男人结婚…我就这样了。”白麒笑笑。

“白麒。”韩肖杰抱住他,“我来照顾你,和我一起。”

白麒心一惊,垂眸慢慢道:“可是,你已经有老婆了。”

韩肖杰不语。

“哥,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现在我挺好的,你也挺好的…实话说,你就应该生活在那样的圈子里,正常人的生活才适合你。”

韩肖杰喘着气,微微俯身,一种无措感涌上。

“如果我离婚的话,是不是就可以?”

白麒垂眸笑笑:“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说明我在你心里还有分量,我知足了,但离婚真的不行,你会后悔的。”

静默片刻。

韩肖杰松开白麒,转身回到了车子,发动,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