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摸摸好妹妹呀,吹个啤酒;二摸摸小姐姐嘛,吹个红的;三摸摸亲阿姨哟,吹瓶二锅头…

谭章一推开包厢门的时候,葱头五正摸着凳子叫亲亲。付海彪穿着黑西服带着红领带,光头亮锃锃的坐在两个小姐中间,一手搂一个,笑得猥琐而壮观。

“喝酒!喝酒!今天谁不喝到尿裤子谁就是不给我付海彪面子!”

谭章一霎时觉得裤子一紧,缠着纱布的脑门疼的更厉害了。

弟兄们却都看到他了,纷纷提起酒瓶酒杯或者汤碗筷子冲着他大笑大叫:“谭哥,来一首!”、“谭哥,来一瓶!”、“谭哥,来一根!”

谭章一同手同脚走了两步,也跟着哈哈大笑,暗地里把手脚纠正过来,一屁股到桌子边:“付哥,我先干为敬!”

付海彪摸了把边上小姐的胸脯,摆手:“你这脑袋因公受伤,付哥特许你不尿裤子!”

谭章一还是很尽职的喝完了一整杯红酒,倒过杯子,放在桌子上。

付海彪满意极了,这个章鱼,进了几回医院,声音变好了,脾气也变好了,唔唔…酒品也变好了!

有素质,有潜力,是个人才!

大胖子又开始唱歌了,辣妹子辣妹子辣妹子啦啦啦啦…辣妹子辣妹子啦啦啦啦啦!

喝酒喝酒!

唱歌唱歌!

付海彪很高兴,同时又有点不痛快,怎么就这么俗呢?

“都学学章鱼!看看,有点素质!看看人家!”

一帮人全部转过脑袋看脸上包着纱布,正举着筷子夹鱼丸的谭章一。

谭章一筷子抖了一下,然后很坚定的夹起鱼丸——不能掉!不能掉!不能掉…他实在还没有习惯用筷子夹球体,咕咚一声,鱼丸掉进冬瓜汤里了。

第十六章、访友

包厢里霎时一片寂静。

谭章一筷子停顿了一下,往汤碗里一沉,噗地戳起鱼丸:“操,在付哥面前也敢耍滑头!”

说着,张嘴把水嗒嗒的丸子吞了下去。

付海彪咧开嘴,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哈!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弟兄们纷纷应和着笑,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什么啊?

付海彪狠狠地踢了一脚离得最近的葱头五:“就知道吃,吃死你们!谁他妈再鬼哭狼嚎的我把他脑袋塞裤裆里去!”

无辜的葱头五早喝的不知东南西北,脑袋里他这么一晃,竟然哭了出来。呜呜呜,眼泪与鼻涕齐喷,还挺委屈的。

付海彪大手指向谭章一,跟带领迷途羊羔似的:“看看人家章鱼,这就叫随机应变,懂不懂?”

这下,连谭章一都傻眼了——自他有思想有意识依赖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黑白不分的胡夸海赞,不禁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再瞟一眼付哥油亮的光头,他又觉得这“宠”估计也不是什么便宜货。这帮流氓没一个是好东西,搞不好明天就要集体去跟人火拼拔刀子…

谭章一想起刚才抖脚小青年的话,心里一阵忧郁——抢女人、抢地头…怎么尽是些流血玩命还特没脑子的事儿呢!

顺风倒的弟兄们却适应比他快,立即举杯子拍马屁:“还是我们大哥有学问,慧眼识英雄!”

欢呼声高就不说了,中间还夹杂了不少掌声,乐得付海彪连抬了三次肥手,一个劲的往下压声音。

“吵什么吵什么,素质!素质!”

觥筹交错的作乐气氛就又起来了。这也是付海彪奉行的一个原则,叫做棒子与蜜糖共用政策。

一直到聚会结束,这个棒子蜜糖掀起的□影响也没能结束。

最叫谭章一觉得神奇的是,竟然真有人喝尿裤子了!

“吴锤子,哈哈哈!”

“吴锤子你裤子装满了没有?哈哈哈!”

“尿出来了,真尿了!”

“哎呀,讨厌!一股骚味!”

看着那个大大咧咧瘫在地板上打呼的倒霉汉子,弟兄们笑得牙都没了。付海彪更加得意,连说要给他涨待遇升职:“笑什么笑?吴锤子这是忠心,老子要他尿他就尿,哈哈哈…”

边上的小姐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两下:“付哥你坏死了——”

付海彪酥酥地扑过去亲她胸脯:“哪儿坏了?让付哥瞧瞧,给你主持公道!”

谭章一也给众人起哄着连灌了不少酒,出来的时候腿都有点打颤。

他踉跄着走到马路上,边上还有个半死的一直拉着他:“谭哥,你这回可是威风了!你、你看看…呃…付哥晚上,呃,把你夸的跟朵花似的…”

谭章一强忍住呕吐感,把他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揪下来,推到一边:“你他妈的给我滚远点!”

满嘴青椒味的醉鬼哼了一声,瘫倒在地上:“嘿嘿,小妞屁股贼白嫩,也跟朵花似的…”然后转过身,呜里哇啦的大吐特吐起来。

谭章一摇摇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巴一弯,忍不住笑了起来。

醉鬼也是分品种的嘛,像这种光让人觉得恶心,但还有一些…就挺可爱的。

一边笑,一边迈步往前走。

冬夜的寒风呼呼地吹着,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他却觉得的舒服,吹得心都要飘起来了。

又一天过去了,他还占有着这个身体——被叫做谭章一的男人忍不住又同手同脚起来,动作自然而协调,在昏暗的夜色中快步行进。

先是左边往前,再把右边挪过去;再挪左边,再挪右边。循环往复,就能稳步前进…

他现在是人了,是不是…该去跟那个唯一的朋友…再解释解释呢?

这勇气来的这么突然,催得他越走越急。

穿过一条条街道,连红灯都闯了好几次,眼前的建筑物也一点点熟悉起来了。

明明都是没有见过的地方,却因为耳边一遍遍热切的描述而熟悉的不行,甚至,还带了点亲近。

拥挤的写字楼、漂亮的绿化带、花花绿绿的霓虹,绕过巨大的手机广告牌,就能看到几十层高的泰亨大楼,一楼是营业厅,二楼是电脑公司,三楼…

“六楼是海盛在线科技,也就是我工作的公司!”

谭章一手插着裤袋子看了一会,脑海中猛地闪过一条狭窄热闹的小街,行人寥寥,隐约着还有黄包车夫快步跑过的背影。

他愣了一下,这是哪部民国剧里看过的场景?

记忆却和他开起了玩笑,怎么想都没个头绪。

谭章一又往前走一会,忍不住想起那唯一的朋友靠在他身上捏着铅笔画草图的样子:

“泰亨对面是家元祖蛋糕店,步行一分钟就有站牌——28路车,夏天二块五冬天一块半,在花苑新街下车就到家了。又或者,直接步行从城隍巷进去,经过天禧大酒店的后门,转两个弯,横穿耶稣弄…”

画纸上的简笔地图一点点实物化呈现在眼前,那个“家”,也就越来越近了。

谭章一仰头看向还透着光亮的二楼,摸了摸还缠着纱布的后脑勺。

这么直接上去,估计又得是一顿好揍。

“我其实很贤惠的,你看,洗衣做饭扫地拆电脑,我什么不会?”

“滚!你当我不敢砸你是不是!”

“哎,生气了?说说话嘛…”

谭章一呼出口热气,冷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天变得可真快,热的时候三四十度的高温,一冷下来就零下好几度了。

元旦那天,他真是冒雪赶过来的,还花掉了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打车。

刚到门口,就给保安拦住了,借着傍晚的大人流量才终于混了去来,跟做贼似的。

一楼空荡荡的没人住,三四楼的热闹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靠在楼梯间的黑漆漆的墙壁边等人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甚至,还得在有人经过时候蹲下藏到更不容易暴露行迹的阴影里…爆竹姑娘的反应也真是精彩,大拎包差点甩到他脑袋上…

二楼的灯光还亮着,那点儿酒精的刺激也被冷风吹醒了。

谭章一下定决心——不行,不能这么直接上去!

第十七章、邻居

年关将近,大街小巷上都是张灯结彩的喜悦。

弯弯哼着小曲趴在阳台上看对面楼顶的鸽子打架,黑框眼睛几乎滑到鼻子上。

咕咕咕,咕咕咕!

她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摘下眼镜进屋:“天想,你老家是东北的?”李天想窝在她被子里打PSP,眼皮也没抬一下。

弯弯巴巴地走过去:“你也不回去吧?那咱俩一块过得了,我给你做羊肉火锅!”李天想嫌弃的往里面挤了挤,紧贴着墙壁:“谁说我不回的,大过年的留这儿干嘛?”

弯弯吸吸鼻子,也钻进被子里:“那你还不走?”

“走啊,明天晚上的火车票。”

弯弯踢了她一脚,叛徒,没劲!李天想反踢回来一脚:“哎,你和姓周的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哥们呗。”

李天想瞪她:“你这人怎么不开窍?女追男,隔层纸,发骚总会吧你。”弯弯脸绿了,眼睛红瞪瞪的:“你骚给我看看!”

李天想迅速的伸出一只穿着红色秋裤的大腿,腾出一只手,狠狠地从脚踝摸到大腿根部。

弯弯折服,从床头柜上拿了只橘子剥着吃。

李天想挤过来抢走一半:“要不然就走清纯路线——一水清汤挂面的长头发,小裙子白袜子,粉嫩死他!”

弯弯呛了一下,转移话题:“你那秋裤哪买的,挺厚实的,颜色也亮眼。”李天想得意了一下:“南街的批发市场,三十块钱四条,颜色随便你挑。你想要啊?”

弯弯点头,一脸诚挚。

“我那还有条水红色的没拆包装,叫声姐姐我就送你。”

“叫一声送一条?”弯弯来兴致了,不等她拒绝立马开口,“姐!姐!姐!姐…”

李天想扑上面捂住她嘴巴:“够了啊够了啊,送你六条,六六大顺!”

弯弯笑嘻嘻的:“真的?”

“骗你我跟你姓!”李天想嘟囔着捡起扔在被子上的PSP,“我这是看你没爹没娘可怜见的,就当给你补压岁钱。”

弯弯变脸了:“谁没爹没娘了!李天想我打死你!”说着,掀开被子扑过去。李天想举高掌机,抬起一条艳红的大腿乱踢:“来啊来啊,我踢死你!”

正闹得厉害,楼下响起轰隆隆的引擎声。

李天想蹭地竖起耳朵:“咱这小区也有改装车?嘿,声儿够劲的!”一边说一边就想爬起来。

弯弯趁机压住她,死命的挠她痒痒。

李天想哈哈直笑,一边笑一边还记得把PSP塞枕头底下:“你行了啊,哈哈哈,我也没说…哈哈哈…没错啊,你爸妈不早离婚了…哈哈哈…人现在一人一个家…你不是没爹没娘是什么?”

弯弯停手了,瞪着她:“你成心的,什么话到你嘴巴里就变味道了——血缘是割不断的,你懂什么呀你!”

“割不断?那你回他们那过年去!”

弯弯抓抓头发:“不合适,他们…有自己的生活…”

李天想受不了的站起来,把扯到膝盖的秋裤拉好,披上外套往阳台跑:“我看看那大家伙去啊,这声儿,啧啧,跑300码都没问题!”

弯弯也跟着出去:“什么车?”

冬天的夜晚来的快,才不过五点,天色已经差不多全黑了。一楼空地上停着几辆重型摩托车,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男人正往楼里搬行李。

弯弯乍舌:“这个时候还有人租房子?都年底了。”李天想瞅着其中一辆摩托车□:“看到没有,黄色轮胎那车!”

弯弯跟着看了两眼,眯起眼睛又瞅了瞅,转身进屋:“我拿眼镜去。”

李天想切了一声,继续盯着那车——二冲啊二冲,够烈够劲!

弯弯戴着眼睛出来了,还给自己加了条大围巾:“你冷不冷,裤子都不穿…”

“操!”

弯弯愣愣的:“抽什么风啊你…”李天想把她拖过去,指着刚从楼里出来的一个人影:“你看那个人像谁!”

弯弯扶着眼睛往下看,看完,也跟着操了一下。

“那个□犯搬这里来干什么?”

李天想咽了下口水:“这王八羔子!”弯弯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咬着牙咕哝:“冤家路窄…”要不是他,墙壁先生也不会香消玉殒…

“咱们报警吧!”

李天想看怪物一样看她:“怎么报?”

弯弯也沉默了,明明全身都是罪孽,却没一条能有真凭实据拿来告的。

“他侄女那事…”

“死心吧你,人家女孩还要嫁人的,早搬远了。”

弯弯又打了个喷嚏,被李天想一把捂住,但时机已晚,楼下的男人们飞快的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其中带头盔的两个还做了个飞吻的架势,李天想竖了竖中指,拉着弯弯进屋。

临进门前,谭章一也仰起了头——白纱布似乎拆的差不多了,仅仅在脑袋上松松的箍了一圈。

然后嘻嘻哈哈的笑声就传上来了。

“哈哈哈,谭哥,楼上住着俩妞哎!”

“笑屁,是那个姓李的小x货!”

“老熟人就更好了!谭哥,走走走,咱们上去跟小姐们打个招呼嘛。”

“是嘛,是嘛,这都邻居了——嘿,楼上的妞!嘘嘘——嘘嘘——”

李天想找了个脸盆,接了半盆水冲了到阳台上,哗啦往下倒。调笑的声音没了,楼道里脚步纷乱,很快就到门外了,玩命似的开始踢砸防盗门。

弯弯煞白了脸,一边打110一边把沙发往门边推。一直闭着眼睛的大宝也给震醒了,拍着翅膀重复李天想教过的流氓话:

“亲爱的,来一发!”

“亲爱的,来一发!”

李天想冲它飞了吻,哗啦哗啦扯开屋子角落的纸箱纸,抱起一大块破墙就要往门边搬。

弯弯掐断电话,冲过去拦住她:“放下!”李天想愣住了,然后推她:“发什么神经,让开让开。”

弯弯急白了脸,也伸手去抱那几块砖头:“你放开!”

“你才放开,快,别给我捣乱!”

“…我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你放开就对了…”

砸门的声音却低下去了,似乎有人轻轻的在说着什么。

李天想努力分辨,也只听见“算了”“走吧”之类的几个词。

没过一会,果然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居然就这么走了?!

李天想舒了口气,弯弯抱着她的宝贝砖头往纸箱子放,一脸的严肃。

“我说,你留着这么个玩意儿干嘛,还能生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