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午夜昙花

作者:咸咸

我的初吻给了沈立遥,我的初恋给了廖冀东,只是他不知道。26岁,我准备和颜慕谨结婚。

沈立遥说:“要幸福,默!”

廖冀东说:“默默,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到我身边来,行不行?”

爱是午夜昙花,昙花如此美丽,可是,午夜已过去。

却是什么,还在让我们留恋?

一个都市女孩的一段感情迷茫。原名《我是一个坏孩子》,怕被误会成青春校园文,故改之。欲看纯情,请绕道。

一、恋人之间

“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去?”慕谨一边咬着我的耳垂一边微微喘息着问,滚烫的身体贴着我冰凉的肌肤,我忍不住更紧地搂住他,“还冷!”房间空调还没打热,也不肯让我先去冲个热水澡,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有时也会那么迫不及待。

他笑出声,手轻轻地在我冰凉的背上来来回回地抚摸,很暖,感觉得到掌中薄薄的茧,嘴唇移到了脖子,我感觉到那湿润,有点不舒服,我从来不喜欢脖子被舔得湿湿的。“不要!”我扯了雪白的被套的一角去擦他的吻印。

他从我手里拉开那被角,“挑剔!”在我的锁骨处轻轻地咬了下去,我忍不住哼了一声。

“默默你不能呆这么长时间,大过年的把我一个人孤零零抛下。”慕谨抬起头来,他的手在我的胸前慢慢地揉搓,手法很好,力道适度,引起我全身一阵阵的酥麻。“好像又大了呢!”他暗哑了嗓子含笑望着我,“免费给你做按摩,该怎么谢谢我?”

我低头在他胸前咬下去,还不忘用舌头舔了几下,果然听到他倒吸凉气,“默默!”

我抬头笑着问:“这样谢你,够不够?”

他白皙的脸上有明显的欲望的火焰,不过我不会让他这么快得逞的。

“这可不能怪我,全国人民都把双休日调在一起度长假,偏医院还是分开休,三天就要把人叫回去。” 我在他胸前抚摸着,他有很好的肌肤,光滑细腻,这让我很喜欢,我不喜欢皮糙肉厚的男人。肩宽腰窄,结实匀称,平时也没见他做什么运动,真让我嫉妒。“我一年都没回来了,不休完7天说不过去,你没看到妈妈整天围着我,快要被她看破我们俩的奸情了。”

他抓住我的手放到他的腰上,我一直觉得他的腰是他的敏感处,因为每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喜欢我把手放在那里轻轻地捏。“到我上面来。”他把我抱过去趴在他身上,我喜欢这个姿势,这让我B罩的胸更显得玲珑有致,软软地趴在他的胸口如两只小白鸽,我自己看了都觉得充满了诱惑。

“你妈妈竟然还让我们分房睡。”慕谨微微不满道,含住了一只小白鸽轻轻地吮吸,我全身绷紧起来,可还是强装镇定,笑道:“我们只是朋友,当然要分房睡。你不是叫我爸妈叔叔阿姨吗?”

他恨恨地使劲一吮,我差点叫出声败下阵来,还好他放开了。“我们回去就登记,行不行?”

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一点没激动,如果这算求婚,他已经跟我说了不下三次了,可我始终没有答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我想我是爱他的,而且不是一点点,他也是爱我的,这一点我也可以肯定。慕谨是很认真的男孩,我毫不怀疑他对我的专一,是不是有恃无恐,仗着他对我的痴心一片,所以不肯答应?夜深的时候我也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我和他接吻,和他上床,我不是随便的女孩,他是我26岁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可我为什么只肯答应他的求欢而不肯答应他的求婚?我们相遇、相爱、彼此没有承诺却有意无意地准备结婚事宜,一切都那么完美,直到突然有一天方博打电话给我,好像找到了一只失散多年的流浪猫一样把我拽入D市同学会。

拉着窗帘,房间里只剩下落地灯柔软暧昧的光,我无法回答,只好心虚地吻上他的唇,他回应着我,他总是这样地宠我,不肯拂逆了我的心思,我想讨好他,把我的吻技发挥到极致,忘我的唇舌相缠,最是能挑动情和欲,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默默!默默!”他叹息地叫我,把我搂得紧紧的,我们拼命地吮吸着彼此,真是美妙的舌吻。唇是人体全身最柔软的一块肌肉,这是慕谨告诉我的。真的很柔软,很甜。我放纵自己尽情享受他的温柔。

我悄悄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慕谨,一张白皙斯文的脸,很挺的鼻梁,眼睛不是很大,双眼皮,虽然韩剧风行,我还是一点不喜欢单眼皮男生,不浓不淡的眉,眉形很好,脸有点瘦削,是我喜欢的样子。

“把眼睛闭上!”他感觉到我的神游,不满地腾出手来拍了一下我的头,“专心一点!”

“人家是喜欢你,看不够!”我只好这样讨好他,见鬼,我在这样的时候竟然还能耍心眼。

“等下再看!”他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脖颈处,“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也不枉我这样喜欢你!”他在我耳边喃喃地说,我听出来有一丝丝的不甘。

“嗯”我咬咬他的耳垂,其实我不喜欢咬耳垂,那薄薄软软的一片让我有无处着力的感觉,可是他喜欢,我要弥补刚才的错误。

他的手滑到了下面,他是外科医生,有一双灵巧的手,我马上绷紧了身体。他笑起来,“看你再不专心!”

“让我下去吧。”我在他的耳边娇声道。

大概男人都是喜欢尝试不同的刺激与新奇,我不知道别的女人怎样,可我只喜欢一个姿势,任他的手燃起我的欲望之火,我是一个很被动的女孩。

他顺从地把我压到身下,手没有停下来,我的背上细细地出汗,“进来吧。”我忍不住催他。

他没理我,只是撩拨,“真嫩,我的默默!”他在我耳边开始放肆。

我绷紧了脚尖,嘤嘤不已,“慕谨,快一点,受不了!”我终于开口求他。

刹那间虚空被填满,滚烫,但我知道我的身体还是冰凉一片,外冷内热,正应了那句话。

“痛!”我忍不住叫起来。

这回他不听我的,一下一下地惩罚我刚才的不专心,“默默,别紧张,你太紧张了才会痛!”

我还是觉得痛,双手死死压住肚子,身体微微蜷起来,我想我们俩肯定不是最契合,要不然我肚子不会这么痛,我们做过很多次,大多数的时候都没事,他顶得太深我必疼痛不已,原来我承受不起一个男人太深切的爱。

慕谨只好轻轻退出来,他的手又悄悄地抚摸我,我重新有了感觉。我搂住他的腰,急切地去寻找他的唇,他躲了开去,“默默,我会受不了,我不想那么快结束!”他喘息道。

可我不管,我像个任性的孩子那样追着索要他的吻,他只好屈从于我的任性,我咬着他的唇,戏卷着他的舌头,享受无比的快乐。

“默默,宝贝!今天是什么日子?放在里面行不行?”他的身上全是汗。

“不行!”我赶紧去抓床头的安全套,三下两下撕开。

“快点!”他催我,一定快要失控了。

他抓了我的手放在一边,迫不及待地进入,也没忘了用他的手爱抚我。我想他是爱我的,每一次都希望和我一起达到快乐的巅峰,这样体贴的男人,我为什么还不肯嫁给他?

两个人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他搂着我。慕谨总是很照顾我的情绪,再疯狂再累也不肯结束之后独自睡去,因为知道我总是会很长时间睡不着。

“默默,年也过完了,我30岁了,是不是考虑一下,我们结婚吧。”他又老话重提。

“现在这样不好吗?”我蜷缩在他的胳肢窝下,闷声问。

“不好,我想我们在一起。白天晚上,每天每时每刻。房子也装修好了,还等什么呢?如果你还没有玩够,我们可以先不要孩子。”

是啊,我还在等什么?以慕谨的条件,不知道有多少女孩趋之若鹜,省级三甲医院的普外科医生,导师在学界很有名望,科主任很赏识他,几个课题跟下来,以后论文、职称都不是问题。他本人勤奋好学,技术上一丝不苟。最主要的是,他一心一意等着我,从不沾花惹草。我们两家父母都不在身边,但家境都还算殷实,称得上门当户对。我的父母看他,他的父母看我,也都满意。他家里早早给他买好了婚房,以我们俩的收入,小资生活绝对没问题。那么我还在等什么呢?这个社会,肯早早结婚的优秀男人并不多。我举目四周的昏暗,如同我的心,走不出一片澄明。

“默默,睡着了?”他叹了口气,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这两天没睡好吗?”他总是这样善解人意,不肯让我为难。

“嗯。”我正好借机躲避话题。

“我也是,把我一个人扔在书房。”他侧过身更紧地拥住我,“你不在我身边,我天天晚上睡不着。”

“不准撒娇!” 我“噗哧”笑出声来,平时我们也不是天天在一起,当然了,节假日总是不同。我着迷地抚摸着他光滑的背,“一向沉稳斯文的颜医生,怎么几天的定力也没有,竟然带女朋友开豪华套房偷欢,太奢靡了!我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今天早上送走的颜公子这会儿还赖在这个城市里,勾引他们那个据说是约了同学逛街的女儿在宾馆开房,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马上就让你嫁给我了!”慕谨笑道,“要不要现在给他们打电话,说我已经到了?”这里到省城D市只有1个半小时的车程,而我们早上离开家到现在已经2个小时了。

“快打吧,晚了我爸爸妈妈会担心。”我说着去拿床头柜上慕谨的手机,却先看到了自己的手机在震动。

抓起来一看,是方博文,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这位方博士大声道:“舒默默,这是第十二个电话了!你在干嘛呢?也不在家。”

声音太响了,我把手机举远了一点,道:“方博,我在逛街,震动,没发现。”

慕谨坐起来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咬着我的肩头。我只好尽力稳住自己的呼吸。

“下午四点,同学会,花都酒店,一定要去。”

“什么同学?”我累得不行,靠着慕谨,让他一起听电话。

“你在哪里做梦吗?这还问?初中!”

明知方博看不到,我还是翻了个白眼,“初中?索性开小学同学会得了,谁还记得啊?”其实我们这几个要好的就是初中同学,高中,记忆中就是高考集中营,浪漫的事一件也没有,当然,记住的人也没有。

“舒默默,这可不是在D市,我们几个聚,你可以推三阻四。今天林老师和几个任课老师都要来,毕业后第一次同学大聚会,别找借口了,一定要来,别忘了你还是班长!”他毫不理会我的不屑。

“全班同学都到吗?”

“不知道,反正我们D市的由我负责通知,每个人都到,你要是敢不来……”

“我去我去!” 我马上乖乖答应,虽然我很不想去,我都躲到了这里,可有些人还是避不开。

放下电话,我吻了吻慕谨,“回去我会好好考虑结婚的事。”

我想我可能确实该安定下来了。

二、同学旧事(一)

下午,慕谨的车把我送到花都才离开返回D市。因为中午在宾馆好好睡了一觉的缘故,这会儿神清气爽。我已经养成了熬夜的习惯,所以上午的气色一般都不是很好,非要午睡以后,才能玉有光泽。我知道自己称不上美女,凑合着中等之姿,仗着皮肤好,所谓一白遮百丑。平日里一支口红随身带,很少化妆,兴致来了画点眼影。今天出来的时候也没画,跟慕谨在房间里翻云覆雨,他最不喜欢我在脸上涂涂抹抹了,这家伙是狗鼻子,平日里他甚至不肯让我早早抹了晚霜,总是抱怨说他亲我的时候吃了我的晚霜长此以往会得胃溃疡,“默默,你自己可比那些润肤露润肤水香多了。”他这样哄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向颜医生的洁癖投降,我喜欢他,所以很多时候我也很迁就他。现在,我就这样清汤挂面地走进这家豪华的五星级酒店,等到稍稍推开会议室的门,见里面艳风阵阵,香影憧憧,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未免太有失轻率,十几年后相见,还敢于素面朝天,我是否对自己过于自信了?

我赶紧合上门退了出来,看看时间,三点半,城市小,我打车回家化妆再赶回来应该也没问题,这样的聚会无所谓迟到不迟到,其实真的不来也不会被追究。同学会,不过就是混得好的同学显摆显摆,混得不好的同学拉上些关系,混得实在太差的根本就不会来。 这样一想,我转身快步往外走去。班长?过了十几年了,我自己都差点忘了什么时候当过班长,还要那么有责任感干什么,现在不过是当了个小公务员,也没什么好风光的。

“舒默默!”有人在背后叫我,很有磁性的男声。他妈的!我在心里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叫我的那个人!然后笑吟吟地转过身去,“廖冀东,真巧啊!”

他懒洋洋地走过来,其实就是慢了一点,不知为什么我就觉得他懒洋洋的,看得我心头火起。健康的小麦肤色,挺拔的身材,深刻的五官,可就算你以前是校篮球队的中锋,就算你是我们学校1500米纪录的保持者,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这么显吧?还穿了件衬衫,真是不肯浪费了星级酒店的空调!

“巧什么巧,不是同学会吗?”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眼里的戏谑掩也掩不住。这让我很不爽。180的个儿,而我穿了高跟鞋也才勉强超出1米7,我不喜欢他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你到哪儿去?”他问。

“哦,去洗手间。”我只好装出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洗手间在那儿,你要乘电梯去找吗?”他毫不客气地戳穿我。

我正站在电梯口,我总是在他面前这样明目张胆地撒谎。

“嗯,还早,我去外面逛逛,反正时间还没到。”

“我陪你去,我也正在里面呆得没意思。”他伸手去按电梯的按钮。

我为难地看着他,“我其实是想回家去刷刷墙化个妆,保证4点前赶到。”对天发誓我这会儿说的是实话,虽然有那么一刹那我想过不再回来。

“没化妆?让我看看真的假的!”他玩笑着把我拉到走廊窗前,仔细地看我的脸,我穿了很显我肤色的烟灰色的高领羊绒衫,阿玛尼的同色长裤,是慕谨送我的过年的新衣服。他真是这么说的,说小孩子过年要穿新衣服。我想起他看我试装时眼里溢出的欢喜,连我那对服装甚为挑剔的母亲大人也直夸他有眼光,我知道这套衣服我穿着一定很清雅得体。我还练瑜伽,可以称得上很苗条,所以现在站在廖冀东面前,虽然他在广告公司看得多的是美女,我也不用怕自己逊色到哪里去。我在心里狠狠骂自己,舒默默,你就那么在意在他面前的形象!

他就这样拉着我的胳膊一声不吭地看着我,眼里的光明暗不定,看得我渐渐不自在起来,我的心跳得飞快,当然神情依旧平静无波,不敢泄漏半分,我知道要是被他看出了丁点儿端倪,他就不会放过我。

可是他看了太久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就要到了,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我终于心慌起来,拉下他的胳膊,红了脸道:“看够了没有?真没化妆。”

“没看够!”看到我脸红他似乎很高兴,“我们多久没见面了,这么一会儿就舍不得了,小气!”

我转身朝电梯间走,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我送你去,车子在下面。”他在后面笑道,“底版就这样了,再怎么抹也白搭!”

我心里气得要命,伸手狠狠地摁电梯按钮。我自己可以整天说自己不漂亮,可是不能容忍别人来说,更何况这个人是廖冀东!更何况我也没他说的那么糟!他陪我回家?前脚走了一个颜慕谨,后脚来了一个廖冀东,这么招人眼球的两个人,我们家住的是老妈公司的集资房,多少熟人的眼睛盯着,我可不想被家里盘问半天。

“好了,开个玩笑,还真生气,默默你还真长不大!”廖冀东走过来拉了我往会议室走,“就这样很好,跟那些庸脂俗粉比什么!她们谁比得过你!”

被他这么一折腾,已经没有时间再回去了,我甩开他的手,笑道:“陈熙来了没有?廖冀东你也太过分了,拖着时间不让人回去刷墙,明摆着想让我们都做你那位大美女的陪衬人!”

廖冀东沉了脸,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我。我睁大了眼睛奇怪地问:“怎么了?你们不是一起来的?方博说我们在D市的5个今天都会来的呀!”

“她家里有点事,晚一点过来。”他移开目光,闷声道。

我在心里冷笑,对她的行踪如此了解,还在这里跟我说这么多废话。我突然后悔起来,我为什么刚才不坚决地走掉,我应该跟慕谨的车一起回D市,这一刻,我在想他,我要自己想他。

“哦,我好久没见她了。前两天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饭桌上碰到一个也是纺织公司的女孩,好像还认识你们,说是毕业刚进去的时候和陈熙住隔壁寝室的。”我笑靥如花,“廖冀东,你真是到哪儿都能出名啊,那个小姑娘对你念念不忘,把你和陈熙的两情相悦点点滴滴记在心头,饭桌上讲得不亦乐乎,惹得好几个MM私底下向我打听你这个大情圣呢!”我笑出声来,“别得意,我不会做陷害同学的事,跟她们讲你早已名花有主了!”

廖冀东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还来不及分辨清楚那眼里是失望还是恼怒,他便头也不回地径自走进会议室。

我满不在乎地微笑,站在走廊上,左顾右盼,没有人。我不想跨进那门,里面有我不愿看到的人,不愿听到的话,我走进洗手间,慢条斯理地在那面巨大的镜子面前把头发重新挽起,很好,天鹅一样修长的脖子,几绺卷发垂下来,衬着素颜,清纯又妩媚。陈熙一定会来,我在心里说,她怎么会放心把廖冀东一个人留在这里。重新细细地描了一遍唇彩,我对着镜子里的人说,舒默默,你已经有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在身边爱着你,过去不值得计较,所以收起你的遗憾和不甘,风采翩然地进去,只要你愿意,你仍然可以征服全场,那些人,从来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我缓缓推开会议室的门,F大的高材生,就职省级机关,长得清秀可人,气质从容典雅,舒默默又回到曾经光芒四射的学生年代,永远的第一,周围都是崇拜爱慕的目光,轻轻地说话,静静地微笑,从不灰头土脸地备考,在毕业班的书包里还塞着课外书的舒默默,低调又骄傲。

角落里射过来灼热的目光,我当然知道是谁的,不过我目不斜视地朝正中间走去,看到了我最尊敬的老师,我加快了步子,恭敬又快乐地叫,“林老师!”

“默默来了!”林老师的头发白了许多,比以前胖了一些,还是黑框边的眼镜,笑起来眯缝着眼像孩子一样纯真。他在课堂上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风姿,至今让我记忆犹新。他的身边是一群男生,和老师在一起抽烟。我禁不住弯起了嘴角,“林老师,这帮坏蛋当年躲在厕所里偷偷吸烟,你总是气呼呼地去把他们抓出来,现在竟然师生同流合污!”

“舒默默,当年是你告的密吧?”一个很魁梧的男生冲我叫道。

我不记得他是谁了,便上前挽住林老师的手笑道:“不是,我怎么会知道发生在男厕所里的事!你们以为就那点小把戏,能逃得过如来佛的眼!”

林老师笑着摁灭了烟蒂,拍拍我的手,“确实不是默默告的密!”

大家笑起来,有人凑趣道:“林老师最偏心默默了,看着她笑起来都和看着我们不一样!”

我更紧地挽了挽老师的手,确实,这是一个对我多么宠爱的老师,因为他,我的初中生活自由而嚣张。“默默,林老师老了吧?”老师轻轻的如叹息的声音,我们全听到了。

我的眼睛酸胀起来,我想说“老师一点都不老!”,可是说不出口,十二年,老师确实老了很多。我想大家一定都看到了我眼里隐约的泪光,因为一下子没了声音。我恨自己这么矫情,可是没有办法,原来在老师面前,我还是保留了一颗很纯的心。

“林老师不疼默默还疼谁啊,看,老师多了两根白头发我们默默就要哭了!”廖冀东拨开人群挤到我身边,“默默,你都快赶上倪萍大姐了!”

我没有去接他递过来的面巾纸,直接拿手背擦了一下眼睛,他笑着把纸塞到我手里。魁梧的男生叫道:“冀东,你和舒默默什么关系啊,怎么是‘我们默默’啊?”

廖冀东不回答,笑着瞥了我一眼,他绝对是故意的,报刚才门口的一箭之仇,小人!我瞪了那男生一眼:“还能有什么关系?同学关系!你尊姓大名啊同学?”

“舒默默,等会儿看我怎么灌你的酒,我是秦始皇啊!我还给你写过那么多信呢!”他开始咬牙切齿。

“哦,秦世煌啊,你可真是长大了,”我想起来了,那个瘦瘦的男生怎么长成运动员一样的身材了,“皇帝陛下,您写情书用的是小篆体吧?叫我怎么看得懂!”舒默默读书时候收到的情书可不少,可惜没有一封是我真正想要的。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我看到廖冀东眼里的光芒几乎要把我燃烧起来,我挤出人群,走向旁边有点冷清的女生群,这个班级,过了十二年,竟然还画着幼稚的三八线。

三、同学旧事(二)

在男生的大呼小叫中热热闹闹地开了席,你拉我扯,我早早地逃到外面接着给家里打电话躲开了,跟妈妈瞎聊了半天才回来,如愿地在清一色的女生一桌找到了位置,这种场合,我可不想做出头鸟,我更不能让自己被灌得醉醺醺。

班里的女生这两年混得还好得并不多,除了我和陈熙在外面,几乎都留在了本地。以前没觉得,离开久了,乍一见,似乎都染上了小城市女子的羞涩和局促,还有些微的土气,我不禁有些失望,但表面上还得亲切有礼地彼此交谈。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发现大家竟是友谊长存亲如一家,以前几个比较谈得来的,现在更是亲热得不得了。宴席才开我便觉得无聊了。

28岁的女子,在这个城市里,很多结婚了,有的还有了孩子。我感谢我老妈走后门让我提前一年上学,小学里还跳了一级,这样26岁单身的我才不必遭受大家同情的目光,因为我看到几个还是单身的28岁已经在如坐针毡。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什么都要比,比容貌、比服装、比男朋友帅不帅,比老公有没有钱,现在还要比谁先嫁得出去。我其实不喜欢和女孩子做朋友,这样的攀比让人透不过气。但是我必须坐在这里,否则会被说成是交际花。女人的嘴最是不留情面,女人的嫉妒心你无法想象。现在我安安静静听她们讲家长里短,她们就会说舒默默还是没变,还是以前的好孩子。所以我慢慢地吃着东西,五星级酒店的餐饮也不过如此,我无聊地啃着鸭舌,听他们用方言聊得火热,而我早已习惯了说普通话。

“今天这个活动谁出的钱啊?”旁边一个穿了黑毛衣的女同学在问。我很奇怪,虽然搽了粉,也看得出她的皮肤暗黄,为什么还要选黑色?这年头,所有的女人都喜欢穿黑衣服,都当自己是安纳?卡列尼娜了吗?

“秦始皇,他家开了好大的厂,现在当老总了呢!

我微笑,原来皇帝果然在哪个朝代都是有钱的。我们这个年龄,工作都不久,手上还没什么资源,想假公济私还没那个权力。

“看,陈熙来了。”又有人悄声道,我没抬头,兀自啃鸭舌,越啃越好吃。

“傲气得不得了的样子!有什么呀,不就是自己辞职单干开了个公司吗?才一年,装得多有钱似的!”有人开始气不平。

原来陈熙已经不在纺织公司了吗?这个公司是廖冀东帮她开的吧?还有他的人脉。我一边想一边吃。

“默默!”陈熙走到我面前。

我只好站起来,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陈熙!”我亲亲热热道,“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陈大美人!”可惜了我的夸张,桌上所有的女生都不迎合,我不经意中挑起了她们的嫉妒之心。

她朝大家点头致意,大概跟我一样也忘了很多同学的名字,见大家冷淡,有些尴尬道:“这里没位子了。我去那边坐吧。”

我点点头,复又坐下,马上有人道:“多神气,都不肯叫一声名字!”

“谁记得你呀?陈熙只记得男生的名字!”

我吓了一跳,赶紧心虚地啃鸭舌。确实是男生宽容得多,我不记得秦始皇,秦始皇就笑着骂我,毫不在意。换了女生,我哪敢问“你是谁?”

“就知道往男生桌上坐,陈熙的脾气还真是没改啊!”又有人在嫉妒了。

我微微侧脸看去,陈熙已经和那桌的男生在推杯换盏,怪不得啊!心里暗笑,女孩子的嫉妒可以延续十二年,甚至更长。

“默默,陈熙有没有结婚?”对面的同学问我。

我心里微微一惊,她和廖冀东应该还没结婚吧?便摇摇头道:“不清楚,我们很少来往,我都不知道她自己开公司,那得多少钱啊!”

“她怎么会搞不到钱,听说她和她以前公司的老总还不清不楚呢,所以进去没多久就调到了最好的分公司。”

明星一样的女人,即便不在同一个城市,还是有人关注八卦的。我笑笑,继续低头,那盘鸭舌只有我一个人在啃。她和老总?我不相信,她这么紧张廖冀东,八爪鱼一样缠着他还来不及,如果真的红杏出墙,廖冀东会毫不犹豫一脚踹飞了她。我想象了一下踹飞的镜头,禁不住有点促狭地乐。很奇怪陈熙没坐到廖冀东那桌,她不是最喜欢让人说他们俩是天生一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