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幕谨的电话,一定是他到家了,今天晚上,我特别盼着他能打来电话。我拿了手机往包厢外走。

“默默,我到了。”慕谨温润的声音传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好好值班,我过两天就回来了。”这个人,才分开两个小时就催我回去,我心里甜的不得了,听得出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很温柔,慕谨一定也听出来了,“小丫头也会这样嗲兮兮地哄人了!”他笑着问:“在和同学一起吃饭?”

“是的,好多人都认不出来了,老师也老了。”我感叹道。别人我不管,可是林老师老了,我有点伤感。

“学生长大了,老师当然就要老了。”他听出了我的伤感,安慰着我,他的语气充满了宠爱,我好像是被他抱在怀里。“少喝酒,别太晚,到家给我打电话。”他叮嘱道。

“好的。”我挂了电话,心情大好地回到包厢,发现座位上的包不见了。

“默默,让你过去呢,老师们生气了,说怎么不见你这个班长去敬酒。”女生们没能保住我的位子有些抱歉,抱歉中又有一丝嫉妒,我无奈地朝大家笑。

我当然会去敬酒,只是不想那么早,等大家敬得差不多了,比较容易打马虎眼。我不信老师们会那么计较,肯定是有人挑唆的,没办法,苦着脸来到主桌,其实也没有多不情愿,在那张桌上我都快坐得闷死了,还要担心叫不出别人的名字。

主桌上是四位老师,做东的秦始皇,方博,廖冀东,还有在D市高校当老师的孙启明,以及一个在本市市政府工作的男同学,加上我,刚好十个。我的包被放在廖冀东和方博中间的空位子上,我只好坐下来。

“怎么弄的都是我们这几个D市回来的坐这桌?”我嘀咕道。

“秦始皇以为在D市的都在当省长呢!”廖冀东转过头来悄悄道,“再说他对你旧情不忘,拉我们陪绑。”

“哦,那我得找机会跟他旧情复燃才是,听说他现在家财万贯。”我认真地点点头,转向方博文,“陈熙来了,留她一个在那边不好,这里加个位子吧。”我说的是真心话,这么明显的排斥,以后在D市难道不见面了?可是又不敢再去惹廖冀东,方博也算是我们D市这伙人的领头人吧。

方博瞪我一眼,“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先去把酒敬了。”

我们这伙人中,属廖冀东和方博年纪最大,都是29了,听说廖冀东小时候体弱多病,家里宝贝得不得了,所以上学晚了一年,方博是因为中途病休一年。一来一去,我比他们俩小了整整3岁,在D市,都是我听他们的,在廖冀东那里还可以耍耍赖,方博一瞪眼,我就闭嘴,他就像是我的哥哥。

其实大多数男生都已经在到处敬酒了,只有女生还乖乖坐着。我倒了一小杯酒走过去先敬林老师,混在陆陆续续来敬酒的同学中。

“默默要干了这一杯!”秦始皇道:“中考复习的时候我们没完成作业要罚站墙角,只有你,天天不做语文作业还坐在下面看着我们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指着我对旁边围过来的同学道,“我有一天做值日发现她忘了拿练习册,还想给送家去,结果发现上面一个字没写!把我气得!”

有人叫道:“你气什么!人家还不是照样考上F大!”

“我气的是好不容易有个追她的机会又没法用!”秦始皇笑道,“林老师多偏心!”

林老师在学生的一片哄闹声中无奈道:“老师也没办法,这丫头又聪明又懒惰!”

我赶紧道:“谢谢老师因材施教,雕了我这块朽木!”一仰脖把一杯酒喝了,很辣,我忍不住咳了一声,但是喝下去又觉得甜。

廖冀东拿了酒瓶过来替我倒满酒杯,“每个老师敬一杯,懒丫头!”

我暗暗叫苦,却也不能轻慢了其他任课老师,这个廖冀东,也不容人歇一歇。只好一杯又喝了下去,很淡,掺了水,我也不看他,心里却很高兴,那感觉很诱人。一本正经地喝完四杯,还豪情万丈地和秦始皇喝了一杯,引来一片喝彩,我心虚地回到位子上。

廖冀东侧过头来悄悄问我:“还喝吗?”

我摸摸自己的脸,微微的热,一定满脸粉色,比上了妆还好看,便含笑看着他摇摇头,“谢谢了,不过弄虚作假的事哪能一而再再而三?”

他招手让服务员倒了一杯热的玉米汁给我,轻声道:“这么没用,才一小杯脸就红了。”

“陈熙在那边呢,我去把她换过来吧,她酒量好,你们俩还可以去敬一圈。”我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话里微微的酸味。廖冀东一定闻到了那酸味,但笑不语。我狼狈地想站起来,对面秦始皇道:“默默,说真的,当年我们班就你年龄最小,林老师让你当班长,我们还真不服呢!”

“不服?”我朝他一翻白眼,“怎没见你造反哪?”老师同学笑成一片。

“不是冀东在那儿压着吗?他是我们大哥,他护着你,我们怎么敢?他什么事都替你安排好了,运动会、演出、值周、劳动,你操过什么心?叫谁谁就去,你以为那么容易?”

“我还以为自己魅力无穷,却原来做了三年傀儡!”这样一清二楚地被说出来,陈熙就坐在边上一桌,我万分懊恼,只好装作听不懂忽略过去,用自嘲来掩饰。

“当然有魅力,我可是给你写过好几封信呢,这里好多人给你写过信吧?冀东有没有给你写过?”

我不敢去看廖冀东,但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舒默默,你还真是没用,陈年旧事还自作多情!我在心里骂自己,却笑得无所谓,“秦始皇,你喝多了,忘了当年谁是我们班的大美女了,陈熙在那儿呢,我去把她叫来当堂审问,廖冀东有没有给她写过情书?”

廖冀东直接过滤掉我的问话,侧过身在我耳边轻轻道:“知道我对你的好了吧?知道了就想跑?”

我的心仿佛失重一般往下坠,深渊,我警告自己,舒默默你千万要清醒!于是面不改色道,“你喝多了。”

廖冀东,别想来跟我玩暧昧,你的正牌女友就坐在斜对面,我觉察到她嫉妒而愤怒的眼光几乎要杀了我,她总是在我毫无防备之时这样盯着我看,一如多年前在那趟火车上。

还是读大三,假期结束返校,坐火车的人并不多,车厢里空荡荡的,突然就遇见廖冀东。其实也不奇怪,半途中的一个城市的旅客上的是规定好的两节车厢,一走动就会发现熟人。他走过来坐在我对面,讲他在Z大的生活,并充满兴趣地打听F大的情况,他说想考F大的研究生,让我帮他找资料寄过去,很认真地写了地址,还有电话和电子邮箱。我真佩服他的雄心壮志,考F大的研究生,连本校的学生也是要掂量掂量的,不过真心地鼓励他,而且想,自己其实也可以试一试。正聊得开心,陈熙从另一节车厢走过来,我叫她,她硬着声音和我打招呼,沉了脸对廖冀东道:“我等你半天了呢,原来你在这儿!”拉了他就走,她看我的目光,嫉妒而愤怒。

我对廖冀东将要喷薄而出的怒火视而不见,笑道:“就到D市了,快去准备一下。资料我会替你找的。”

F大所在的S市在这趟车的终点,D市在中间。他们下了车,而我一个人继续往前,我知道我不会给他寄资料,更不会联系他。

四、冒牌女友

“默默,冀东她妈妈生日,请我们几个晚上去吃饭。一会儿我来接你。”方博的电话。

“他妈妈生日怎么要我们去?”我奇怪道,“总该是他们家的亲戚朋友吧。我晚上还有事。”

“是他妈妈打电话给我,说我们就这么几个在D市,平时互相照应,过年了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又凑巧她生日。”

“我真有事,你帮我带份贺礼过去,顺便解释一下。”

我怎么肯去赴廖冀东母亲的寿筵。那天同学会散后,陈熙挽着我的手对廖冀东道:“冀东,把你的车子开过来,送默默和我回家好不好?”我就知道,当了那么多同学的面,她哪里肯放弃表明他和她关系非同一般的机会。我有刹那的愣神,那秦始皇总算没有喝醉,惊讶之后反应过来,一把把我拉了过去,“陈熙你什么意思,在我秦始皇的地盘还抢人,十几年好不容易等到一次默默,还不给我机会。”

我转身笑着对陈熙道:“原谅我吧陈美人,默默不喜欢做电灯泡。”引的一群薄醉的同学在旁起哄。我不用看也知道廖冀东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还有陈熙的脸色,也定好不到哪儿去。

路上秦始皇问我:“默默我以为你跟了冀东呢,怎么还是陈熙那女人?”

“F大的高材生怎么肯轻易跟了人,秦始皇你还真是封建啊!”我笑道,“怎么你们这帮男生都不喜欢陈熙?她多漂亮啊!”

“漂亮个屁!假模假式讨人嫌。默默你比她漂亮多了!冀东这是什么眼光!比我差远了!”

我开心起来,因为他说我比陈熙漂亮。我真是虚荣。

“默默,你在顾忌谁?陈熙已经回D市了。”方博又在电话那头说。

我回过神来,不悦道:“说什么呢!我难道是为了她才不肯去?”

“你自己心里知道,不过默默,这可是冀东她妈妈邀请的你,起码的礼节你总该懂吧?”

我没有退路,烦躁地把手机狠狠砸到床上。想了想,开始在妈妈的柜子里翻找贺礼。我都忘了问他妈妈是几十岁的寿诞。

午睡醒来,我细细地描了妆容,很轻很薄的妆,但是很精致。舒默默,我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为什么要化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为什么?另一个声音在说,因为有个陈熙,你舒默默哪一点比不过她,她虽然有廖冀东,可是廖冀东更在乎你,只要你肯点头,廖冀东随时会抛弃她,是你自己不肯点头。是,我对自己说,我不肯点头,我不要她陈熙的男人,我不要和陈熙上过床的男人,我更不要身边有个女人又对我贼心不死的男人。另一个声音又说,可你总是不甘心,你忍不住地靠近他,他进你退,他退你进,你是在玩火,你已经有了颜慕谨,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廖冀东?为什么为什么?我叹口气,是,我忍不住,明明知道不对,可还是忍不住被他吸引忍不住地朝他看,因为我的心底有个挥之不去的梦。这个梦,已经害过我一次,也许终将害死我。

慕谨的电话进来,“默默,明天晚上我下了班过去接你。”

“你上班也太累了,不要再跑长途。”我柔声道,“会有同学回D市,我到时搭个车就可以了。”

“默默,你这两天是不是特别想我?”慕谨的声音含了担忧,“出了什么事?你很寂寞吗?似乎很难过,我听你的声音都听得出委屈。”

我摒住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我的妆化得很好,在廖冀东母亲的寿宴上我要惊艳亮相,我不能哭,否则一个小时的妆就要重化,我已经没有一个小时了。“嗯,我很想你,今天有个同学的妈妈过生日,请我们大家过去吃饭,我很不想去,慕谨,我答应了,现在想反悔。”慕谨你不要让我去,让我安安心心回D市,然后我们就结婚。

“答应了怎么能反悔?又是小孩子脾气,老人家的寿筵不可以马虎,贺礼备了吗?少喝点酒,乖乖的吃点东西就是了。”

“我没想好送什么礼,我等会儿去买花。”

“行,有病人了,没便车的话告诉我,我去接你。”

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舒默默,这么好的男朋友在等你,你还在等什么?

方博的车准时来接我,路上我买了一大捧花,很好,送的时候喜庆,人走花枯,什么也不留下。“方博,明天走不走?带我回去。”

方博想了想,“肯定要走,后天要上班,可能会吃了晚饭走,路上空一点,你理好东西等着,到时候来接你。”

我安心了,给慕谨发了个短信。

我和方博到的时候,廖冀东在酒店门口等我们,穿了西装,很正式的样子,又高又挺拔,真有点玉树临风的感觉。我悄悄对方博笑道:“是他妈妈生日,怎么他倒穿得像个新郎倌似的!”

方博瞪了我一眼,“你就贫吧!”

廖冀东走过来,“在背后嘀嘀咕咕说我什么呢!”

方博笑道:“默默说你穿得像个新郎倌!”

我跟着调侃地笑,他打量了我一下,满意道:“今天果然是隆重了一点,知道要化点妆,这捧花很漂亮,人更漂亮。”

我撇撇嘴反唇相讥:“今天我想做庸脂俗粉,在脸上刷墙呢!”

“刷得好!孙启明过来,给我们拍个照,竟然敢说我像新郎倌!”他一把搂过我的腰,“和捧着花的新娘,刚好!”

我大惊失色,侧过身去推他,无奈他把我搂得死死的,在酒店门口,人来人往,我又不能大发作,一时尴尬万分。

孙启明跑过来,得意道:“看看,我的抓拍水平越来越好了,表情多生动!默默,这张照片要是摆在婚嫁摄影店的橱窗里,一定抓眼球!”

我夺过相机一看,里面的两个人,一个微噘着嘴含羞带嗔,一个笑着哄得眉目含情,我惊出一身冷汗,我怎么会在廖冀东怀里如此撒娇,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忙想找出垃圾箱删除,廖冀东的手覆在了我的手上,“这张照片我喜欢。”

“我不喜欢!”我生气道,“这让人看了像什么样子!”我穿着那套灰色的阿玛尼,他穿着灰色的西装,情侣一般,百合玫瑰在我们胸前绽放。

“默默!”他低下头,握住我的手,大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抚,似乎想说什么?我慌起来,赶紧把照相机塞给他,朝四周一看,哪里还有方博和孙启明的人影儿,懊恼道:“这个方博,到哪里去了,我羽绒服还在车里呢!”原来我舒默默只有那么一点胆子。

“里面暖和得很,快进去吧,等下我让方博给你拿来。”廖冀东拉了我往里走,我使劲挣脱出来,他也不坚持,看着我笑得暧昧万分,我恨不得把那捧花砸到他脸上。颜慕谨,我回去就要答应他的求婚。

我又上了他的圈套。我们俩这样并肩进去,落在今天众多客人的眼里,每个人都是一付了然的神情。廖妈妈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花,眉开眼笑道:“默默来了,默默越来越漂亮了!”

我刚想谦虚一下,廖冀东接过话道:“人家本来就漂亮,傲气得不得了!”

我被他抢白得竟说不出话,只好闷闷地看他一眼不吭声。幸亏廖妈妈打圆场道:“说的什么话,默默从小很乖巧,哪里有什么傲气。”我想不明白廖妈妈怎么会这么说,记忆中她只见过我一次,还是初中的一个暑假,有一天和陈熙一起上门找廖冀东,她给我们吃了味道很好的冰淇淋雪糕,我都怀疑那次她根本没搞清楚我和陈熙的名字。

我看到了方博他们在的那张桌子,便对廖妈妈道:“阿姨您忙,我看到我们同学了。”

廖妈妈拉了我的手不舍道:“跟阿姨坐一起,阿姨向你打听打听冀东的事。”

我慌道:“我到D市也才和大家联系上不久,他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个漂亮女孩清楚得不得了,可惜回D市了。”我不知道陈熙是不是早就在他们家名正言顺,这么多年,应该是差不多了吧?我再讲出来会不会贻笑大方?

廖妈妈大感兴趣地问:“哦,是谁?我们冀东讲起过的女孩我只知道你一个,难道还有别的人?”

“有有有,我只是那烟雾弹。他们这帮人,总是爱把女朋友藏得好好的,竟然连自己妈妈也瞒着,实在过分!”我笑道,“我要告密,阿姨,你准备好奖励的红包,我可以把电话、单位、住址、甚至照片都提供给你。”

廖冀东揽过我的肩,笑道:“妈,你别问了,默默都紧张了。我带她去那边坐。”

廖妈妈笑出了声,“去吧去吧,鬼丫头!”

我目瞪口呆地被廖冀东挟持到方博旁边的位子,桌上还有几个年轻人,似乎是他父母朋友的孩子,彼此热络地打着招呼。我冷着脸坐在那儿,方博皱了眉低声道:“默默,给冀东留点面子!”

我毫不客气地瞪回去,他怎么就不想想我被人卖了呢!

“默默,老妈的生日非要我带女朋友回家,我也是没办法,事先跟你说了你肯定不干。”廖冀东在我耳边软声道,“饶了我吧,下次一定好好陪礼道歉。”

热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我转开脸去,“骗谁呢?陈熙呢?陈熙到哪儿去了?明明正牌的有在那儿,还这么戏弄我!”

廖冀东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见旁边的人开始注意我们,便不再吭声,闷闷地坐着。对面一个年轻人不明所以地笑道:“冀东,你女朋友?怎么不给介绍一下?”

我忍无可忍,想站起来走人,廖冀东在桌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抓得很紧很紧,手有点凉,我感受到他的紧张,突然就不忍起来,缓了脸色,朝对方微微一笑,“你好,我叫舒默默,这位方博文,那位孙启明,我们都是廖冀东的同学。”

“哦,你好,我叫何力。”他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可我的手被廖冀东拉着不放,我想挣开,却怎么也不行。方博赶紧笑着站起来,不着痕迹地接过名片,把自己的名片也递了过去。

“阿力,干嘛呢?默默这里的殷勤就免了吧!”廖冀东笑道,“这么多小姑娘,去好好找一个吧。”

这天晚上,他这样拉着我的手,不管我愿不愿意,我知道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五、暧昧归途(一)

很多时候,你觉得老实人可靠,其实老实人最狡猾,我上了老实人的圈套后才知道,聪明人常常被老实人欺骗。我们在D市的5个同学,我最相信方博,可是方博到晚上7点多才告诉我,他因为研究所有事早上8点已回到D市,要我搭廖冀东晚上8点半的车回去。我忍无可忍地对着话筒喊:“方博你什么意思,你早上8点回到了D市,需要过十二个小时等车站最后一班车开走了才告诉我吗?孙启明还在放假不回去,陈熙早就走了,你想干嘛?你非要逼着我去求廖冀东你才高兴?我知道你们是好哥们,好吧,从此我们相逢陌路。我今天晚上打的回去!”

方博一听着急道:“默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忘了,回到所里事情太多。”

“事情太多?”我冷笑道,“大过年的你们研究所有什么急的事?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出发前就不能给我打个电话?我也可以跟着你一早回去,我想晚一点走的话我可以去买车票,你现在逼得我走投无路,我告诉你方博文,我要是今天晚上出了事,就是你害的!”

“默默!你千万不能去打车,这么晚了,万一碰到个坏心眼的司机,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办?”方博几乎在求我,“默默,你一向都很听话的,冀东会来接你。”

“哼,我听话,我就是太听话了,太相信你了,我要被你害死了!”我难过道,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我想起慕谨的求婚,想起廖冀东死死抓住我的手,我的心慌得不得了,“方博文,我要被你害死了!”

“默默,别着急,我现在回来接你,你等着,千万别去打车,千万千万。”

我掐断了电话,让他去着急吧,他们把我舒默默当什么了!

我先给慕谨发了短信,告诉他自己已安全到达。因为我昨天告诉他会搭方博的车,他今天在代人值夜班,我不想他为我担心。

“好好休息,等会儿给你讲故事。”他马上回复过来。我睡眠一向不好,经常失眠,平日里他也常常在电话里陪我聊天哄我睡觉。

“不用了,我现在就困了,我要睡觉。”我一边发短信一边掉眼泪。我被他们这样欺负,回去一定要抱着他痛哭一场。

拎了行李出门,外面很冷,站在马路边打车,连着拦了好几辆车都不肯晚上去D市,我越想自己越可怜,眼泪劈劈啪啪掉,手机一直响,有方博的,也有廖冀东的,我可以断定是他们两个人联手设的圈套,气得索性把手机关了。

一边冷得跺脚一边等在路边,这里不像D市,出租车本来就不多,还是过年期间,冬天的晚上,街上更是冷清,我对自己说,实在不行,我就赶明天的头班车回去,虽然可能会迟到一点,但节后第一天,也没什么大碍。这样一想,便镇定下来,我看看时间,再等10分钟,没车我就回家,大不了被爸爸妈妈笑话一顿。

我在路边冷得正捂着脸跳啊跳,一辆车停在我身边,廖冀东拉开车门下来。

我冷冷地看着他,他伸手来拿我的行李,我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碰到我冰冷的手,一愣,脸上显出歉疚懊悔的神情,反手握住,低声道:“默默,对不起。”

我使劲甩开他,“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廖冀东,我已经和方博文说了,我们从此就是陌生人。”

我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他,我们班所有的同学都惧他三分,包括方博,不是因为他年龄比我们都大,而是因为他身上的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他那股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气势,轮到别人面对他的时候,便只好屈服。可是我从来不怕他,我是班长,我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学生,我是聪明又漂亮的女孩,这些都不是理由。因为我是舒默默,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廖冀东,他喜欢舒默默。

他也沉默地看着我,昏暗的路灯,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是我感觉得到他的紧张,他的无奈,甚至颓败。他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赢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的心里甚至有小小的得意,他越难过,我就越开心,我看着他在我面前一筹莫展,我把寒冷都忘记了。

“默默!是我的错。”他一把把我搂在怀里,他刚从车里出来,身上暖暖的,而我则快被冻成冰块,我其实很需要有个人这样温暖我,可是这样的对比只会让我更拼命推开他,我要表明我的态度,我舒默默不是他可以玩弄于股掌的人。“廖冀东你干什么,你这样故伎重演只会让我更生气。”这里是我妈妈公司宿舍的门口,我这样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被熟人看见了怎么办,廖冀东他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你原谅我我就放开你,我们一起回D市。”他低低地说,无数的情绪在里面,原谅什么?不只是原谅他这次设的圈套,还有其他,我听出来了,听出来的时候我的心微微颤了一下,虽然只有那么一瞬,可是仍然让我难过。我多么希望自己听不出来,然后推开他,潇洒地跳上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可是没有出租车经过,他抱得那么紧,我也推不开他。

“你放开我,我上车。”我只好妥协。

一路上我闭了眼睛装睡,不肯说话。听到方博的电话进来,廖冀东告诉他我们已在路上,原来他今天晚上陪他父母在朋友家吃晚饭,接到方博电话说我气得要打车回来,匆匆告辞了来追我。我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点,但还是懒得理他。一会儿陈熙的电话进来,好像在嘱咐他晚上开车小心,被他不耐烦地挂了,我在心里冷笑,做给谁看呢!却也替陈熙不值,去找个疼她的男人不好吗?非要这样被人轻视。这个廖冀东,在广告公司那样美女扎堆的地方混,又对哪个女人能常性。我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跨越了那条三八线,否则只能自取其辱。

“默默!”他在叫我,我不想睁开眼,他刚刚接完了陈熙的电话,我不想听他讲任何话,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要去找颜慕谨结婚。

昏昏沉沉中感觉我们到了服务区,总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其实不用进服务区,是不是连日应酬身体疲惫?我紧张起来,他可千万不能在高速上打瞌睡啊!我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和他说说话,这样他可能会清醒一点。不过似乎在服务区小睡一会儿也没什么大碍,时间还不是太晚,疲劳驾驶,谁也冒不起这个险。我于是继续装睡。

“默默,怎么办,我喜欢上你了,我每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和你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忘不了你!”他的声音在夜的黑暗里那么清晰,如深夜燃放的爆竹,把我惊得一哆嗦。

我的心怦怦地跳,这个该死的廖冀东,他把车子开到服务区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现在我更加没办法睁开眼睛了,我求上帝这会儿真的让我睡着。

过了很久,他再没说话,我准备就这样睡着,他说的我早就知道,知道了也不可能改变什么。我早已准备对他铁石心肠。

“因为陈熙,你不肯给我任何机会,是不是?”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他说了这句话。我立刻清醒起来。我很想说是,我们三个是同班同学,怎么能纠缠成三角恋,那样太可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我有很爱我的男朋友,天天盼着我能点头跟他一起步入婚姻的圣殿。可是我看到廖冀东和陈熙在一起,就是有一种被抛弃的痛,无论他对我怎么表白,我也无法释放这种痛,我真是疯了,不给我也难过,给我也难过,到底要把自己和他逼入怎样的境地?我难道要这样一边期待着他一边时刻准备拒绝他,现在我期待的来了,我却害怕了。

我只能继续装睡,这个时候我睁开眼,以后我们还如何面对?就让他痴人说梦地说完吧,然后风过无痕。不是第一次听男孩子告白,这点镇定我还是应该有的。我闭着眼睛想。突然,他的气息逼过来,我还来不及反应,下一刻,他的唇轻轻覆上了我的唇,带着清冽之气,很轻很温柔,完全不是他平时的嚣张做派,我的心紧张得要跳出来。见鬼,我一定是白天用脑过度,晚上哪里搭错了神经,我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推开他,而是想,如果他的舌探进来,我该咬紧牙关抵住还是随他任性而为,那么无论怎样我都只能醒来,然后我们怎么办?

幸好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那样轻轻触碰,如蝴蝶的翅膀拂上花瓣,我记得在哪篇小说上看到过这样的比喻。该死,你现在竟还有闲情雅趣想这些!我狠狠地骂自己,我想我该推开他,可是我一推,他就知道我听到了他的话,知道了他在吻我,事态将无法掌控。我继续装睡,又实在难以承受唇上的温柔。他的唇就那样轻轻伏在我的唇上,一动不动,却有越来越浓的缠绵之感,我死死地攥紧了手,控制着自己几乎要颤抖的身体。我对自己说,舒默默,快把所有的理由抛开,离开这个吻,不要让自己陷入困境。

我慢慢地朝车窗侧了一下身,如同睡觉时的翻身,一张脸完全朝向车窗,背对着廖冀东,自自然然地结束了这个吻。我似乎听到他无奈的叹息,我觉得自己的头脑像高速运转的风轮,一分钟几千转,却转不出一个结论,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想不出来。这样的混乱,不是我想要不是我能要的。可能因为太紧张,消耗了太大的体力,过了一会儿,我真的进入了梦乡,在睡着的那一刻,我禁不住想,舒默默,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坏孩子。

五、暧昧归途(二)

这一觉睡得很香,梦到外婆,我还拉着她的衣服撒娇,非要吃汤圆,外婆说没有汤圆,只有生煎包,我听了大喜,高兴道:“生煎包更好吃!”后来掀开盖子,发现不是生煎包,是蟹黄小笼包,我就开始唱歌,穿着很美丽的纱裙,还挂着红领巾,不停地转圈,小笼包才是我的大爱啊,便把汤圆和生煎包统统置于脑后。整个晚上都这样香香糯糯的,醒来的时候心情大好,下意识地去看时间,6点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