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上车的时候是8点半，过了十个小时，我竟然还在车上！该不是车子出了什么事？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马上吓得坐直了身体，身上盖着的羽绒服滑了下去也顾不得去拉，我扭头看驾驶座，廖冀东正好笑地看着我：“醒了？”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吻，微微地脸红，强自镇定地问：“我们的车子出问题了吗？”
“出什么问题！一大早乌鸦嘴！”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帮我把羽绒服捡起来，重新盖在我身上，“刚醒过来，别着凉。”
“那你开了十个小时的车，开到什么地方来了？”我紧张地问，周围是一幢幢的小别墅，人影儿都不见一个，洁净的小路，远望过去，小桥流水，亭台楼榭，一看便是一个高档别墅区，车子停在大柏树下，遮住了晨曦。我的睡眠向来不好，我奇怪自己竟然会在车上睡得这么熟这么久，如果不是廖冀东放了迷香，便一定是我潜意识中不愿醒来面对一些人一些事
“你猜猜十个小时我能带你到哪儿？”廖冀东饶有兴味地问，他精神好得很，眼睛贼亮，似乎昨天晚上偷到了宝，这会儿还兴奋着呢。
这个疯子竟然没有开回D市！今天早上，所有的厅长们都会挨个儿办公室走遍给大家拜年，而我现在无故旷工，事先不请假，我赶紧摸出手机，想给办公室吴主任——我的顶头上司打电话，看来只能说我生病了。摸出手机才发现，昨天和方博置气把手机关了，到现在还没开机。不知道慕谨昨天晚上有没有再给我打电话，要是发现我家里没人，手机关机，一定急死了，还有爸爸妈妈，没等到我的消息，会不会电话打到慕谨那里去，我皱起眉头，这个解释起来可有点麻烦。
“默默你要干什么？”廖冀东按住我的手，笑着问，“要报警？”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请假请假，廖冀东你真害死我了，快把车开回D市去。”
他一愣，随即认真地望着我，“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昨天我真应该带着你一直往前开。默默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天涯海角的是不是？”
我迅速反应过来，兴奋道：“我们就在D市，是不是？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不认识？快快快，快把我送回去，我还要赶去上班呢！”他的天涯海角，我只能听而不闻，包括昨天晚上的那些表白那个吻，今天的太阳又出来了，云开雾散，那些暧昧，也该一起散去。
“这里是我的别墅。”廖冀东沉了脸，有点生气。也对，他说“天涯海角”我却置若罔闻，哪个男孩都会觉得挫败。
“你的别墅？廖冀东你可真有钱！这里看起来好高档啊！不过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还让我在车里睡了一个晚上？”我莫名其妙地问，伸手去捏自己的腰，“我的腰都快要断了。”
“你一上车就睡，睡睡睡，到了也不醒，我也不知道你住哪里，只好带到我这里来了。你可真是头猪啊，睡得这么死，我就算抱得动你，也腾不出手开门，只好陪你睡在车上了。你的腰要断了，我的腰还要断了呢！”他没好气地说。
“你才是猪吧？你叫醒我不就得了吗？睡在车上多危险你知道吗？报纸上老是报道说有人睡在车里闷死了！”我说的是真的，我看到过好几则这样的消息，男女偷欢后睡死在车里。就算我们俩是这样地纯洁，死后也一定会被人误会成偷腥。
“哦，好象都是奸夫淫妇这样死在车里的！”廖冀东痞痞地笑，看着我，“我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做，想想真是亏，死了都不甘。”
什么都没做？假惺惺！我在心里气愤地骂他，敢做不敢认！我想起那个吻，很轻柔，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很惹人遐想。
“我什么都没做你不高兴？”廖冀东凑到我面前，柔声道：“你睡得那么香，还说梦话，真是可爱，我舍不得叫醒你。腰痛？我帮你捏一捏！”说着伸手扶到我的腰上。
我一掌把他打开，“不痛不痛，我练瑜伽，这就算小菜一碟！快把我送回去。”
他皱了眉道：“这里到市区要40分钟，你回住的地方再去上班来来回回折腾可能就来不及了，在我这里洗漱一下，我直接送你去上班！”
“不要！”我拒绝道，“我办公室里牙膏牙刷毛巾都有，我回厅里洗漱一下，很方便的，省得待会儿堵车，我们快走吧！”
“我自己也要洗漱一下，我也要去上班。”
“那我在车里等你。”我不肯进去，那是他和陈熙的地方。
“默默，”他叹了口气，“没有别人来过这里，你放心，里面很干净。”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不能矫情，他如果对天发誓，我的麻烦就大了。我翻下遮阳板上的镜子，里面的女孩，睡眼惺忪，一头乱发，睡了这么长时间，脸色倒是不错。
廖冀东笑道：“小猫一样，虽然可爱，可是一只睡眼惺忪的猫是不能去上班的，你的领导问起来你晚上在干嘛，你总不能说和一个帅哥在车里混了一夜！”
他说得对，我垂头丧气地跟他进了门。他把我领到二楼洗手间，洗手间很大很豪华，我心想这廖冀东怎么会这么有钱呢？毕业没几年，看来做广告的真的不可小觎，广告行业是暴利呀暴利。匆匆忙忙洗漱完毕准备下楼，刚到楼梯口，就听到门口有人争执的声音。
“她在里面是吧？我知道是她，这扇门除了她谁进得来！廖冀东，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找别的女人也就算了，你找舒默默，我们是同学啊，以后我们三个人怎么见面？怎么见老师怎么见同学？”是陈熙的声音，我马上停住了脚步。
“那是你的事！”廖冀东冷冰冰的声音，“我告诉你，我妈很喜欢默默，她这次生日特地请了几桌，就是为了见一见默默，陈熙，公司我不要了，就当是分手费，够不够？”
“冀东，我那是气话，你原谅我当时口不择言，我不要这个公司，我只要你。”陈熙在求他，我想起她同学会上刻意的笑容，她说：“冀东，咱们先送默默回家。”在我面前款款地骄傲着。
“拖了这么长时间你还觉得有意思吗？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吧？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给你就是给你了，放心，以后你生意上需要什么我还是会帮你的。快回去吧，我还要送默默去上班，你这副样子，难道想让她看笑话吗？”
他难道要在此时此刻跟她分手？我暗暗地吃惊，听起来好像不是第一次谈这个问题。廖冀东，实在太狠了，他知道陈熙决不肯在我面前示弱。可是，陈熙的话惊醒了我，我们三个是同学啊，以后还怎么见面？怎么见同学见老师？城市不大，风言风语还要涉及到我们的父母！舒默默，廖冀东设下如此圈套，你竟然那天晚上酒桌上还为他打圆场！你可真是个笨蛋！
“陈熙！”我一边下了楼梯一边故作惊喜地叫道，门口的两个人同时吃惊地抬头看向我，一个愤怒嫉妒，还有那么点自惭形秽，另一个尴尬懊恼，简直气急败坏，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管是陈熙还是廖冀东，想欺负我舒默默，那就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智商！
“一大早就来迎接我啊！”我笑着对陈熙道，“你们家还真是豪华呢！有时间的话我得好好参观参观，叫上方博他们在你们这里开party！可惜我只看了5分钟，也就借用了一下你们的洗手间。”我指着廖冀东对陈熙诉苦道：“你老公，太差劲了，昨天晚上车子开出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错，今天早上才到这儿，害得我在车上睡了一夜，下次我要好好向大家宣传宣传，都什么破车什么车技啊！”我笑眯眯地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她：“陈熙，我要赶去上班，你回市区吗？要不搭你的车也行？”她一定昨天晚上打遍了电话，那么，还不如由我来说出真相。这样一个事实摆在那里，随她怎么想去。
“默默！”两个人同时叫我，都想阻止我继续说下去，我听了笑起来，“你们俩可真有默契呀！”
“我送你去上班！”廖冀东面无表情道。
“默默，我今天还要去外地，公司里有点事，让冀东送你吧。”陈熙勉强笑道。
我在心底可怜她，这么花容月貌，这么精明能干，在同学面前趾高气扬撑足了场面，怎么就在自己男朋友面前这么吃蹩呢？这样的委曲求全也太不正常了吧？他们这种藕断丝连的相处方式，在我舒默默眼里简直就是场笑话，如果是我，这个男人我再喜欢再需要，他不要我的时候我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心再痛也不会回头了，可是陈熙，就有这样的能耐，依然笑脸相迎，不惜低声下气，真是跟她母亲有得一拼。所以，舒默默是赢不了陈熙的，从开始，就输掉了廖冀东。
“陈熙，我那天聚会听大家说才知道你自己开了公司，真了不起啊，开张也没去给你送花篮，下次周年庆的时候一定补上！”
陈熙僵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看向廖冀东，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廖冀东，我们可以走了吗？”
廖冀东站在那里没动，低了头，半晌问道：“默默你生气了？”
“现在还没，不过你再不走我就要生气了！”我笑道，“快点，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肯定堵车。”
他手里还拿了一个玻璃水杯，刻花，非常漂亮，一定价值不菲。我催道：“快去把杯子放好，这么漂亮的杯子。”便率先跨出门口。
然后，我如愿地听到杯子砸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金属般的效果，清脆悦耳。这下不能成对了，我遗憾地想，对走出来的廖冀东嫣然一笑，“岁岁（碎碎）平安！”
五、暧昧归途（三）
廖冀东阴沉着脸开车，我却心情好得很。一大早，奚落了那么自以为是的两个人，打落人家牙齿还逼着人往肚子里咽，舒默默实在太有才了。
我研究生毕业回到D市两年了，开始的时候也没和谁联系，我天生是个冷漠的人，过年回到家也总是闭门不见人，拒绝参加同学会，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我回到D市工作。 我觉得同学会顶没有意思，看到人家一本正经地拉老乡同学的关系，总觉得很可笑，这年头，很多人跟亲爹亲妈的关系也没多少好，非得拉上十几年没见面的同学套近乎，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喜欢走在无人认识的街头，多自由，不用化妆、蓬头垢面也行、趿拉着凉拖买一串炸鱿鱼在街头啃也没关系，看到帅哥偷偷咽口水，转过身去吹口哨也没关系，摘小公园里的花，掰了柳枝装饰自己的房间，偷池塘里的荷叶回来泡茶减肥，总之，干尽坏事都没关系，最多写检讨，罚款，但是没有人认识我，多好，多自由。其实没做过这些事，但是想象一下自己可能也可以这样做，便很高兴，骨子里我是个不安分的孩子。
后来不知方博是怎么找到我的，大家开始同学会，我才知道我们这个据说是我的母校有史以来最好的初中班现在有5位亲爱的同学在这个省会城市日夜奔波辛苦赚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挺兴奋，不过不是因为友谊地久天长，倒是很想看看过了十几年大家都长成了什么样。陈熙，她可真是漂亮，妖媚动人，穿着紧身衫，曲线勾勒得让男人冒火让我这个女人都不好意思多看两眼。不过那天晚上，那几个人都对她淡淡的，这样让我很不解，他们一起在这个城市读大学工作，这么多年一定很多联系，况且我一眼就看出她和廖冀东的关系非比寻常，方博和孙启明也太不给廖冀东面子。男人，有时候真是不通人情世故。所以那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忙着和陈熙说话，觉得自己都快成知心姐姐了，回去后我在电话里向慕谨撒娇，“累死了，下次再也不去了！”
后来时不时地有大伙儿的聚会，我却不肯再去，我是个懒散的人，一想到要挖空心思应酬就觉得没意思，况且我跟慕谨都挺忙，两个人只觉得在一起的时间不够，不愿再匀给别人，所以想出了种种理由推托，有一次实在被逼急了，就对电话那头的方博说：“方博，是你有问题还是孙启明有问题？大家是同学，挖墙角的事可不能做。那陈熙明显就是廖冀东的菜，再漂亮也不能觊觎。虽然都说开开同学会，能拆一对是一对，那是指人多的时候，我们总共才5个人，我不能来做帮凶。”把方博气得哑口无言。
其实我哪里不知道，那一天，廖冀东看着我的眼神，对我说话的口气，我就察觉到他的心思。可是，他是陈熙的男人，很多年前我便知道，我舒默默虽然以前对他有过好感，也不会傻到和一个漂亮女人去争一个男人。况且，我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很优秀的男人。
“默默，刚才我和陈熙的话你都听见了？”廖冀东在明知故问。
“我什么也没听见。”我笑道，我才不要听他的解释。如同每次他打电话来，跟我东拉西扯，害得我拿了手机只好躲到楼道上去接电话，办公室里的同事便会怀疑我在听男朋友的甜言蜜语。其实慕谨从来不会在上班时间给我打电话，他自己上班比我忙得多，他要是想我了，就会给我发短信，“想你了，默默。”让我可以一遍一遍地看，偷着乐。廖冀东从来不会顾忌这些，觉得上班打情骂俏是天经地义的事，“默默，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他每次都会这样半真半假地说。而每次我也都会嬉皮笑脸地回答：“我吓死了，廖少爷，我怕陈熙会杀了我！”
“默默，我和陈熙……”
“怎么了？吵架了？廖冀东你真是太小气了，还和女人计较。陈熙这人挺不错，又漂亮又能干，对你还这么痴心，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多少人在羡慕你呢！”
廖冀东黑了脸，“你倒是真了解她啊，我记得以前在学校你们也没多要好啊！”
“我那是嫉妒她，她那么漂亮，女人总是嫉妒比自己漂亮的人。廖冀东你知道我这个人很小心眼的。”
“现在呢？”
“现在也小心眼，只是想通了，有些人你这辈子怎么努力也比不上，索性别比了。安安心心过自己平凡的日子。”
我真是虚伪啊，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比陈熙差，她怎么跟我比，除了美貌，而我又不是丑得无颜见人。我们俩人同时站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我敢保证，不开口，那人也许会选她，一开口，一定会选我。不是说我有多巧舌如簧，而是她那势利又无趣的腔调，男男女女谁受得了。秦始皇说得对，廖冀东什么眼光啊，我忍不住有点鄙视他，这是不是在一次证明，男人看女人，很多时候看的是身体？当然了我不屑跟她一起站在廖冀东面前，我没那么掉份，我得让廖冀东站在我的面前，就像现在，折尽他的骄傲。
“口是心非！”廖冀东笑起来，“舒默默什么时候把人放在眼里了，说得那么低微，鬼才信！”
“你就是那鬼，倒霉鬼，讨厌鬼，所以求你信了吧！”我大笑道。
“我不信！”廖冀东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早饭想吃什么？汤圆？生煎包还是蟹黄小笼？”
我惊讶道：“廖冀东你信不信我昨天晚上做梦了，就梦到这三样！”
“当然，你都说梦话了，默默你跟我这么个大帅哥一起，除了吃能不能想点别的？”
“民以食为天，帅难道能当饭吃？我当然要小笼包不要你！”我笑嘻嘻道，“我是很现实的，不是我的那道菜我不会要的，否则吃了会噎死！”
“那么谁是你的那道菜？”
“下次端出来给你看，色香味俱全！”我想起慕谨斯文俊逸的样子，很得意，“你是陈熙的那道菜，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再趾高气扬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廖冀东的脸色渐渐难看。我在心里说，舒默默你怎么就那么别扭呢，让气氛轻松一会儿都不肯，你就见不得他开心，他一开心你就巴不得地打击他，他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默默你记不记得我们读书时候，每天中午打饭吃？”他总还算是有风度，又开始对我和颜悦色。
“记得，每天中午你们男生去抬饭，好大一桶，我们女生就说饭桶来了！”那真是开心的日子啊，等到初三的时候，每天都是功课压得紧紧的，中午吃饭成了最快乐最放松的时刻。“我想起来胳膊还酸呢，林老师总是让我坐在那里给大家打菜，50个人的菜打完，我自己勺子都拿不住了，他还哄我说每天这样练，扔实心球就会及格了，不过后来好像真的及格了！”我笑着对廖冀东道：“水滴石穿，十年一剑，我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你总是给我打好多菜记得吗？”
“我对你有那么好吗？”我嬉皮笑脸道，“难道你垂帘听政被我发现了，我只好偷偷地巴结你？”
打好多是不可能的，多打一点是真的，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我真的喜欢他吧？学习优秀，体育尖子，长得又那么帅气，平时一起做团的工作，出板报、组织活动，像个大哥哥一样呵护着我，青春年少，怎么会不动心？即便懵懂未开，也会有丝丝好感漾在心头。只想在他面前表现得更出色，只想偷偷地对他好一点，小女孩的心思。可惜这一切都随着时间流走，了然无痕。
廖冀东失望道：“原来你都忘记了？只记着你的实心球？”
我笑道：“现在是信息爆炸年代，科学家说人脑的储存量是有限的，我们得保存有用的信息，把无用的都剔除出去，这才是明智之举。你不能要求我把初中打饭打菜的事都记得，那样信息量太大，我的脑袋会爆炸的。”
“默默你真是长大了！”他的语气冰冷，我知道，其实他是想说“默默你真是变心了！”
“我们都长大了。”有些回忆，只能让我们徒增伤感心怀不甘，实在是美酒毒药。
“那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推开我？”他面无表情看着前面，前面是红灯，车子停了长长的一队。
原来他知道我没睡着，我心慌起来，这下我该怎么办？我只能装出莫名其妙的样子，但是脸却微微地红了，我真是没用啊，诚实得像个傻瓜一样。
“别装了，你脸红了，默默！”他得意道，“你是个诚实的孩子。”
那一霎那我愤怒了，他以为他是谁，稳操胜券，刚刚他的女朋友还来纠缠不休，现在竟然敢跟我提这样暧昧不堪的事，还是以为我舒默默跟陈熙一样，可以任他随意挥遣？ 我脸上的红潮退了下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这个人一上车就忍不住要犯困，是一种晕车症状。”好吧，大家彼此留一点体面。
“晕车？”他冷笑道，“你既然把没用的信息都删了，当时为什么不躲开？”他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我，目光咄咄逼人。
我无法再装下去，好吧，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吧。
“不然你想我怎么样？甩手给你一个耳光？大叫着非礼跳下车去？”我的嘴角翘起一抹冷笑，“我要是知道一整夜将会睡在车里，真应该在服务区拦一辆车回Ｄ市。”我冷冷地回瞪着他，“廖冀东，别跟我玩暧昧的游戏，我不会奉陪的。”
我拉开车门下车，前面就是我的单位，我刚好可以买一份蟹黄小笼做早餐。我得吃好，长足精神，如果他无法停下这个暧昧的游戏，那么我只好奉陪到底。因为这个吻，我们之间难以和平相处，这一发现让我后悔不已。事情的发展有点脱离我的掌控，我原本只是想站在河边看风景，因为很久前迷恋那景色，我想看一会儿，看够了就转身走开，没想到河水漫了上来，湿了我的鞋。
八、红豆甜汤
春节过后的第一天，上班就是大家互相拜年，聊一聊节里的趣事，机关，热闹的都是节前，请客吃饭送礼，节后不过了元宵一般不会有人来办事，顶多也就是年前欠下的饭局年后补上。年轻人还有一个重要话题就是过年吃胖了没有，厅办公室就我和刘晓薇两个女孩，她比我大一岁，原来就有点胖，过了一个年，脸又圆了一圈，机要秘书张大姐进来的时候随口一句“哟，晓薇过年养得很好嘛！”把她郁闷得中午都不肯去吃饭，硬拉着我躲在办公室里啃苹果，一边啃一边问我：“默默，你过年干吗去了？怎么好像瘦了一点？”
“别光说好听的哄我了，既然瘦了为什么还不让我吃饭！”我故作气愤道。我当然是瘦了，我被廖冀东心烦得吃不好睡不好，吃下去的也都消化不了。
“默默我真是羡慕你啊，过个年都会瘦，我一回到家，我妈就整天问我男朋友的事，问得我烦了，我就只能吃东西，她问个不停，我就吃个不停，痛苦啊！过两天我和你一起去练瑜伽吧。等练得和你这样的身材，我也去勾搭一个颜医生那样的帅哥！”
我笑起来，颜慕谨还真是我勾搭来的呢！要不是刘晓薇家在外地，要不是她得了急性阑尾炎，要不是办公室吴主任派我去照顾她，我可能也不会遇到慕谨。
那是刘晓薇开完刀的第二天下午，她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我便也百般无聊地趴在床头睡着了，等听到响声抬头，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吓得惊叫起来，“晓薇，我看不见了！”。我难道突然要瞎了？我惊慌失措，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不要怕。”一个沉静的声音对我说，有人走到我身边，我记得那只扶上我眉头的温凉的手，记得他身上淡淡的药水味，他说，“闭上眼睛。”我就真的不怕了，闭上眼睛，把眼泪生生忍住，过了一会儿，那只手移开了，“好了。”他说。
我小心地睁开眼，室内一片明亮，我就那样含着眼泪对他笑。他很认真地看着我嘱咐道，“不能这样趴着睡，起码也得支在额头，怎么可以压在眼睛那里，视神经压迫时间过长会受损，真的会看不见哦！”很温和很专业的样子，白净的面孔，薄薄的唇，挺直的鼻梁，微微瘦削的脸，是我欣赏的男孩子的模样，我忘了擦眼泪，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觉得赏心悦目，他的脸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转过去问已经醒了的刘晓薇：“感觉怎么样？”
刘晓薇还在犯迷糊，“还好。默默你怎么了？”
“默默！”年轻的医生转头看了我一眼，用很轻的声音念了一遍我的名字，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刻喜欢过自己的名字，“默默”两个字被他说出来就好像是吐出了一朵莲花，那么美。
“嗯，我叫舒默默。”我看着他，“谢谢你。”
“颜慕谨。”他指指自己的胸牌，“病人如果有什么情况就来找我，是全麻，今天还会有点难过。”他的眼睛很亮也很温暖。
我点点头，想起刚才的惊慌失措，有点不好意思，随便扯了一个话题问他：“为什么要全麻？阑尾不是很小的一段吗？就在那个位子打点麻药不行吗？”
“默默，你该在我开刀之前说啊，现在说还有什么用！”刘晓薇叫道，“我难受得要命，出了很多汗，快帮我绞块毛巾来！”
这个家伙开了个那么小的刀却把我指使得团团转，好像我是她奴隶市场买来的丫鬟。
“哦，好的！”我端了盆笑着往盥洗室走，在颜慕谨医生面前表现出我的乖巧，“颜医生不用回答了，如果因为我的启发导致其他病人不用全麻，她非杀了我不可！”
他微笑跟着我走出来，“有的医院确实不用全麻，我们这里采用的是国外的做法。百分之百确保病人不感受到疼痛。”
“难受也是一种疼痛。”我皱眉道，“全麻醒来后的难受程度我看着比疼痛更糟糕，我要是以后开刀，一定不要全麻。”
他惊讶又好笑地看着我，“但愿没有这个机会。”
我点点头笑道：“嗯，不能增加医院的负担。”
侧过脸悄悄地打量他，比试了一下我们俩的身高，估计他超过180，声音也好听，还是个很负责很耐心的医生，心里暗暗给他加了很多分。
到盥洗室门口，他停下来，犹豫了一下，轻声地叮嘱我，“别再趴着睡，那样对心脏也不好。”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乐开了花。
回到住处，很干净，没有离开了七、八天的感觉，我知道慕谨一定来给我打扫过房间了。桌上有一张纸条：“被子晒过了，炖了红豆汤，没放糖，想吃的话微波炉里热一下。”
我现在租的这个房子离单位很近，在市中心，虽然房子才５０平米，但结构不错，一室一厅都不小，也亮堂。慕谨租的房子在城西，离医院近，两室一厅。他曾经提议过让我住到他那里去，“默默，你这样不是可以把房租省下来，还有水费电费上网费，买衣服好不好？”他这样诱惑我。
“阴险啊阴险，颜医生，你这样不仅色诱我而且利诱我，我如果不是革命意志比较坚定，早就被你的糖衣炮弹击中，灰飞烟灭了！”我搂着他的脖子甜甜地冲他笑，“我不能居无定所寄人篱下，万一哪一天我们吵架了，你把我赶出家门，我不是要流落街头？”虽然是玩笑话，但我觉得也不是没可能，这个年代的爱情，又有多少坚持到底的。周围都是诱惑，忠贞不渝天长地久简直成了笑话，慕谨虽然现在爱我，以后呢？医生周围有的是漂亮的护士ＭＭ，还有漂亮的女病人及女病人的看护，我不就是这样勾搭上他的？而我自己，对爱情又有多少坚持？当初和沈立遥也不是没有感情，他一说要出国我就放弃了他。爱情不是时间的对手、不是距离的对手，不是金钱、权力的对手，不是很多很多因素的对手，我是个爱情悲观主义者。
“即使我们吵架了，我也宁可自己去流落街头，你这个路盲，我到时候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把你找回来。”男人在这个时候总是甜言蜜语，慕谨这样的好男生，也不能例外。
“我们家很传统的，万一我爸爸妈妈来看我，见我们俩住在一起，非打断我的腿不可！”我只好这样说，说的也是实情。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想未婚同居，虽然我们在彼此需要的时候也在一起，但那不一样，我始终不能接受真正意义上的未婚同居。我想我们有各自的时间和空间，各自的朋友圈，经济上独立，思想上也独立，如果有秘密，也不需要说出来，说出秘密这种事，是傻瓜才干的事，只会破坏和谐，给好好的一锅甜汤加了盐。我不肯结婚的理由之一，是我总觉得结了婚似乎道义上得给甜汤加盐，那真是太煞风景的一件事。
慕谨不再坚持，我知道他的那些同事，有女朋友的都是一起租房的，他这样搞不定我，肯定会被笑话，但是没办法，谁叫他喜欢我呢，他从来不肯拂了我的意。
我从锅里盛了一碗红豆汤，加了两勺糖，在微波炉里转。中午没吃饭，还真有点饿了，慕谨发短信给我，晚上会过来一起吃饭，我得赶紧吃完了做饭，我现在已经开始不习惯吃老家的菜，倒是慢慢适应了慕谨的口味。慕谨的家在海边，我们俩恋爱后，他老是带我吃海鲜，我提抗议道：“人家都是很迁就女朋友的，你怎么就非逼着我吃不喜欢吃的东西。”他会一边哄我吃一边认真道：“现在河里的东西污染太严重，海里的稍微好一点，再说，海里的东西吃了聪明，你看，我多聪明啊，骗到一个又可爱又漂亮的舒默默。”他那样微微一笑，真的很倾城，我就屈服了，慢慢地也喜欢吃黄鱼、昌扁鱼、青蟹、白虾，现在几天不吃便有些馋了。
红豆汤煮得很糊，找个当医生的男朋友真是很好，又仔细又周到，还特别会生活。红豆汤的豆子一定是慕谨事先浸了一天，第二天用“炖之宝”慢慢熬的，我喜欢吃那种熬得几乎分辨不出豆子的豆糊，他笑话我是小时候没吃够米糊的缘故，每次都给我熬得很透。他自己其实不喜欢吃甜食，但我一个人吃提不起兴致，他便勉为其难地陪我吃，现在也慢慢能接受一点了。“慕谨，等我们老的时候，牙齿都掉光了，就吃这种红豆汤好了，我现在开始培养你，省得到时候你食不下咽。”我这样哄他吃的时候，他总是眼睛亮亮地看着我，一片温柔，我知道他喜欢听我说这样的话，说我们俩要白头偕老。
冬天，天黑得早，外面早已是华灯绽放，我吃了两口红豆汤，真香真糯真甜，回到家，有个人这样为你准备好一切，还求什么呢？我问我自己，我还舍不得什么？我还想要什么？我想起那个梦，汤圆、生煎包，都是好的，但最后的蟹黄包更好，过去的不要再想，手上握着的才是最好的，外婆是要告诉我这些吗？我怎么就不明白呢？最后的那个才是我最喜欢的呀，我不是高兴得要命吗？我还唱歌呢！难道我还想吃汤圆？谁知道是不是空心汤圆呢？这样一比喻，自己先笑起来。
“笑什么呢！傻乎乎的！”慕谨开门进来，我竟没有发现，我真是反省得太投入了。
他的身后带进来一股冷风，我看看他的脸，有些苍白。大概是昨天晚上值夜班又不安耽了。 我坐在椅子上，舀了一勺红豆汤，高高地举起来，撒娇地等他来就我的勺子，他果然笑着弯下腰吃了一口，略略皱了皱眉，我知道他一定是嫌太甜了，因为我放了太多糖。我又舀了一勺举起来，他无奈地看着我，我无辜地睁大眼睛看着他，“颜医生，你脸色苍白，气血不足，看着怪可怜的，快吃点红豆汤补补血吧。”
他笑着摇摇头，又弯下腰来吃了一口。“默默！”他把包随手往桌上一放，把我抱起来，“过了年没长大反而越小孩子了。”我轻轻地凑过去吻住他的唇，又香又甜，红豆汤的味道。随手把客厅的灯关了，搂住他的脖子。
“这么想我？”他的声音有些不稳，舌探了进来，轻轻吮吸。
“嗯。”我的手伸进他的毛衣，贴在他的腰上，很光滑的肌肤，我轻轻地抚摸，引来他竭力压制的喘息声。
“默默，我们得先做饭。”
我心里失笑，这个颜医生，明明一步步防线失守，还在这里硬撑。我的舌卷着他的舌，然后退出来，手却解开了他的皮带，按上他的小腹，轻笑着问：“颜医生，先做饭吗？”我跟他肌肤相亲的时候总是觉得很自然，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他还喜欢我表示出主动，每次我先主动的时候他总是格外疼爱我，似乎是在确认某些东西。
他咬着我的唇，手在我的胸前游弋，含糊道：“默默，你是个坏孩子。”
我想起廖冀东车上的那个吻，还有那个无比精美的玻璃杯。我闭上眼睛，拒绝再想。慕谨，他那么爱我，所以，让我忘记那一切，我要做个好孩子。我的舌灵活地挑逗着他的舌，手探了下去，“颜医生，做饭先点火。”
他一把抱起我走进卧室，铺了粉色床单，被子还保留着暖暖的太阳的味道，“默默，你回来了真好。”他的吻落在我的心口，顷刻之间点燃了我。
九、元宵记忆（一）
我走出大门，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顿时神清气爽。空调房间呆了一整天，头昏脑胀。快下班了才知道今天是元宵节，有家的都规规矩矩听话地往家里赶，过年过年，过完今天才算是真正过完了年，谁也不敢怠慢了今天。老妈打电话来，吩咐我和慕谨别忘了煮汤圆吃。我一边答应一边心里暗笑，谁在乎这个节啊，又不放假，对我来说所有不放假的节日都是空心汤圆。慕谨一定也是早忘了，我也不想提醒他，今天他值班，我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让他心怀不安。我回去自己煮一碗汤圆，然后上网看看小说，舒服惬意地过完这个春节。但是明天他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拼命地撒娇，说自己孤孤单单地过了这个节，我可以猜想他会多么内疚地抱着我，用他温暖的手掌抚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叹息地叫我“默默，默默。”我喜欢他那么好听的声音叫我的名字，百听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