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师团:骑兵、步兵、弓箭兵的混合编制单位。一般来说圣蓝亚帝国的军队编制都为单一划分:骑兵团、步兵团、弓箭兵团…等等。但是作为一军之主的直属军队却往往属于混合编制,各种兵团集中在一个军事单位中,再在这个单位里面进行职能划分。这样的编制使得这些直属军队拥有极强的独立作战能力,在切实保护上司的安全的同时也大大提高战术上的灵活性和主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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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勘破连环

“芭露丽小姐,尼古拉大魔法师的弟子已经在厅里等你了。”一个旅店的伙计走进饭厅,恭恭敬敬地说道。

“知道了。”芭露丽点点头,放下手中碗筷。

昨天晚上她连夜去找同门,尼古拉也很够义气地马上就跟她一起去见宇安·越,可惜在门口以“越侯已经休息,有事明天再说”的借口被赶了回来。双方于是约定今天一早再去拜会,务必要使宇安·越尽快放我们出城。

帕特里夏看了看我,说道:“流云小姐,你不去看看吗?”虽是问话,但想要我去的意味非常明显。

“就算我去了也说不上什么话,还是免了吧。”我笑道,但是语意中拒绝的意思很坚定。

宇安·越我是见过的——在皇宫的舞会中。现在我只是化了点妆,并没有彻底改变形貌,要真跟他面对面,难免不会被认出来。如果被他发现我是宰相巴比斯·斯卡因的女儿,不知道会扯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看见我语意坚决,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转头叮嘱芭露丽小心从事。

我看向特雷姆,也许是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变成记录我的一言一行,所以这两天特别安静,凡事只是静静看着,并不插嘴。

“你不用帮帮越侯的忙吗?毕竟你的主子可是他的儿子啊!”我不怀好意地笑着,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低声说。

他苦笑一下,说道:“别开玩笑了,从主人交给我新的任务开始,玄彩晶石就不再是我的注意对象,如果我擅自插手,被主人知道了可是要严惩的。”说话中,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如果不是我一直注意他的动静,肯定就会忽略过去了。看来他口中的“严惩”必定是什么非常可怕的刑罚。

有些心惊于清·越的驭下手段,我淡淡地转换了话题:“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这回宇安·越的留难究竟有没有清·越的插手?”

他笑了笑道:“没有,至少我从来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

我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望。没有清·越的插手,那不论宇安·越有什么动作我都不怕。但同时也意味着清·越并没有在短期内跟我交手的意思,他究竟是谁?这个问题看来还要困扰我相当一段时间了。

“珊华呢?”我听见岚令宏问着他的夫人。

“她说她要练习魔法,晚点才来。”岚令夫人的声音中满是困惑,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开始对魔法产生兴趣了。

岚令宏的脸上也浮现出相同的疑问,艾尔鲁沙似有意若无意地提了一句:“说起来,可亚小朋友也不见呢。”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他也在练习魔法,早饭我待会儿给他送去。”

“昨天晚上,你好像跟他们两个讲解了光明魔法的原理吧?”艾尔鲁沙脸皮够厚,无视我的冷眼继续爆料。

“没错,他们两个都拜我为师了。”原本没打算告诉别人,但是他似乎并不打算称我的意,我干脆自行招认,省得他学那三姑六婆啰嗦个没完。

饭桌上的人齐齐吃了一惊,我突然醒觉犯了个错误。特雷姆是清·越的眼线,如果他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主子,又假设清·越是是我的仇人的话,他们两个岂不是变成了我的弱点?

头疼啊!我恨恨地蹬了一眼罪魁祸首的艾尔鲁沙。

正在考虑是否给特雷姆来个“失忆”,岚令宏已经高兴叫道:“太好了,小女有幸师从流云小姐,真是天大的福气啊!”我的能力他们都是知道的,对于岚令宏来说,自己的女儿能够成为大魔导士的弟子,那是求也求不来的福缘。

“哪里,我所学的不过是皮毛,还怕教不好小姐呢。”我皮笑肉不笑,敷衍道。

岚令夫人似乎并不是很高兴,抿着嘴没有说话。这时芭露丽已经准备停当,向外走去。

各人没有了说话的心思,急忙开始忙着自己的事情。出发的准备必须在芭露丽回来之前做好,一旦他们顺利完成任务,我们就得马上出发,一刻也不能在这座城里多做停留。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可亚还在冥想中没有醒来。昨晚自从我把他和岚令珊华从“初”里面唤回,便教给他们正常的冥想方法。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再伟大的魔法也必须从基础练起,现在的他们不过才刚刚迈出第一步,只能从冥想、感受自然正极能量做起。

还有些时间,我也就没有打扰他,想来岚令珊华也是差不多的状况,我收拾好不多的衣物,就躺在床上打盹儿。

再也没有事情来打搅我。帕特里夏他们忙着商队的整理,特雷姆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全天候跟着我监视,而那个超级厚脸皮的艾尔鲁沙,经过昨晚的对峙,验证了想要对付我绝对不容易的事实后,便一直在为我把光系魔法传给他们两人的事情生闷气,所以很反常地没有来烦我。偷得浮生半日闲,一上午的时间一晃就过了,终于,芭露丽带回了好消息——

宇安·越答应让我们出城了!!

真是普天同庆啊!!

我心里讥嘲一笑,看着兴奋莫名的岚令宏一行人,连老谋深算的克洛伦斯都不自觉有些心急焦躁。看来他虽然心机深沉,但毕竟对于官场和官场中人的习性不大了解。像我这种出身官宦世家的人,根本就不相信一个地方团体居然可以这么轻易影响一方大豪的决定。官方对民间的势力团体是有些忌惮没错,但自古以来就是官压民,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屈服于民间势力,那宇安·越凭什么坐大北方?

看来真正的麻烦要从我们出安岳以后开始。

商队集结完毕,在排队出城的过程中,我看见许多面生的魔法师。

“他们是什么人?”我问向帕特里夏。

他看了看我眼光落处,淡淡说道:“是芭露里的同门。他们认为我们还没有脱离宇安·越的势力范围,所以决定随行一段路途以进行保护。”

原来如此!

我的眼中不由得浮现出讥诮。

“流云,你去探探芭露丽的口风,她这些同门的背景究竟是怎样的?”帕特里夏淡然说道。

“探口风?我?”我讶然问道,同时发现我们两人四周已经被罩上了一层隔音罩。他有什么秘密的话想对我说?

“对。你们同是女孩子,你又是比她高阶的魔法师,你们之间的沟通容易一些。”他看了我一眼,“我想你也不认为这次的事件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尼古拉他们说一声就能轻松过关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审视他半晌,我终于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口。能够看出这些,非要有一定的政治经验不可,而面对有大魔导士实力的我,他还能不卑不亢,指挥我指挥得如此理所当然,这份镇定,更是非常人所能。所有的一切都显示他不是一个单纯的佣兵,而他的身份资料却偏是最最普通不过的佣兵。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他看了看我:“这句话我也很想问呢。”

我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好吧,既然他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我对挖人隐私不感兴趣,要我以自己的身份换他的秘密更是划不来。这种生意不做也罢。

“那我就去问问吧。”我动了一下,突然顿住。

“芭露丽可是在骑马诶!我怎么跟她谈?你把她叫上马车啦!”我打死不肯离开安逸的马车。

帕特里夏愕然看着我,说道:“你让我怎么让她到马车上去?难不成跟她说‘流云要探你的口风,你去马车上呆着’吗?”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骑马!”我耍赖。

他无奈地看看我,苦笑一下,拍马走过芭露丽那边,跟她说着什么。不一会儿,芭露丽下了马,向着马车走来,坐在前面的板子上。

“听帕特里夏说,你对我们这一门很感兴趣,想知道什么?问吧。”她大大方方地说。

我一下子明白了帕特里夏的招数。既然我也是魔法师出身,对大魔导士贝拉·弗一门感兴趣也是很正常的。

我微微一笑,说道:“你的老师的事迹我就听得多了,但是他一共有多少个弟子啊?你们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清楚,能跟我说说吗?”

芭露丽点了点头说道:“你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因为自从老师隐居以来,作为他的弟子,我们几个的行事作风都是颇低调的。老师的弟子,连我在内一共有七个,我是最小的一个。大弟子你应该知道,他拜在老师门下已经二十多年了。”

“是目前住在西方的洛金·塞玛吗?”我问。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作为贝拉·弗的大弟子,而且是唯一一个在归隐前收的弟子,不论是在他们这一门,还是在整个大陆中,都是有一定影响的人物。

“对。现在跟大师兄在一起的,还有三师姐洁西·卡洛,四师兄韦尼克·范。”她说道,“五师兄拉德·科特和小师兄断空现在住在南边,而这次帮助我们的则是二师兄苏曼·韦斯的弟子。”

后面的几个人我是不大清楚的,贝拉·弗归隐以后行踪不知,他的弟子们也多不扬名,我更不会花心思去查这种事情,所以就算他们有什么动静我也是多半不知。

“这么说来,你们几个人都不在老师身边了?”我问。

“嗯,老师说我们学有所成就应该出去历练一番,所以除了我因为入门最晚、不够水平以外,所有的师兄姐们都在外面,也各自招收了一批弟子门生。”她有些泄气地说。

我抿嘴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聊表安慰之意,接着问道:“你们几个的魔法水平都怎么样啊?”

她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师兄姐们离开了之后就很少回去,而他们出去的时候都是大魔法师的水平,至于在外面提升到什么水平就不好说了。不过照他们回来的时候显露的能力来说,应该都有魔导士以上的水平。大师兄的能力又在其他人之上,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已经达到了大魔导士的水平。流云,你说魔法究竟怎么样才能练好呢?我出山已经一年了,却一直没什么进展,师兄姐们都很厉害了,你更是几乎与我师傅一样。你们都是怎么提高的呢?”她一脸迷茫,看来是真得很困扰了。

我笑了笑,说道:“不管是什么技能,在达到了一定水平之后就会出现瓶颈,魔法也是一样。实际上当一个魔法师达到大魔法师的水平之后就面临着一个很大的瓶颈,如果能够突破它,就能升上魔导士的等级。你们老师之所以让你们在成为大魔法师之后就出山历练,我想他的本意就是要你们在历练中突破自己的瓶颈,魔法师的修炼在大魔法师的阶段就已经没有什么好教授的了,剩下的只能依靠个人的领悟和锻炼。不要着急,你才出来一年,只要有耐心和毅力,总有一天能够突破你自己的瓶颈的。”我搂着她的肩膀拥着她,给她无言的鼓励。

她的脸色好了些,眼神也不像刚才那样无神,我看在眼里,于是笑着说道:“好了,我们继续说说你的师兄姐们吧。你刚刚说的二师兄苏曼,他住在北方吗?”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吁了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郁闷从心里面赶出来,这才说道:“没错。二师兄现在住在邪罗王国。”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瑟兰恩。

“你二师兄的门生很多吗?”我问。

她点了点头:“在几个师兄姐里面,二师兄的弟子是最多的,多亏了这样,这次宇安·越才不敢多找我们的麻烦。”她说话间,掩不住对师兄的崇拜和羡慕。

原本模糊的猜测现在已经有了清晰的线索,我大概把握到这一连串的脉络。

又说了一会儿话,芭露丽终是坐不住,又跳上马背去了。

走出安岳城,我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感觉松了口气。帕特里夏走到马车旁,说道:“今天天气不错,风景也好,你不出来欣赏一下吗,流云?”

我知道他是要问我打探的情形,叹了口气,不甘不愿说道:“好吧,那你负责载我。”

他有点哭笑不得的表情,伸手揽过我的腰,稍一用劲就把我安置在他前面的马背上。

我动了动身子,咕哝了一句:“不舒服。”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总不能老是用隔音罩说话吧?会惹人疑窦的。——话说回来,你也未免太懒了吧?!”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怎么?有意见啊?”说着顺便掐了他一下。

这一下对他来说是无关痛痒的,不过他还是配合地作出一个疼痛的表情,同时告饶道:“哪里,我哪儿敢有意见啊!”

我“扑哧”一笑。好现象啊!他开始对我打开心扉了。

玩笑一阵,他面色一整,问道:“你刚才跟芭露丽的说话,发现什么没有?”

我靠着他,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说道:“据她说,她二师兄苏曼——也就是那个尼古拉的师傅——是他们几师兄弟里面门生弟子最多的,也就是说,是势力最大的一个。”

他想了想,说道:“贝拉·弗一门理论上来说都是很淡泊名利的,但是这个苏曼好像并不是这样。”

我点点头道:“没错。如果真的淡泊名利,收这么多弟子干什么?况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跟宇安·越很熟的样子,这就有些蹊跷了。”

他赞同地说:“且不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好,不论如何,宇安·越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步,这出戏做得太假了,我想不光是我们,飞羽骑士团那边应该也有所察觉才是。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打算,居然让那个尼古拉的人同行,万一那些人跟宇安·越勾结、里应外合,事情就麻烦了。”

“因为承了别人的情,而且他们又是一番‘好意’,所以不能拒绝吧。”我玩着发梢,漫不经心地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看飞羽骑士团他们不是把那些人团团围住了吗?”

他顺着我的话向尼古拉一行人看过去,果然,一群魔法师把他们围在中间,似乎在探讨什么问题,外圈一圈全副武装的骑士以保护之姿围住他们。

嘴角勾起一个微笑,他说道:“原来如此,我倒是看走眼了。不过这宇安·越也够狠的,让芭露丽的同门来作内应,飞羽骑士团必然顾忌到她的面子和贝拉·弗的名气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想要先下手为强也做不到。而且不管事情成不成,都可以把话说成是贝拉·弗一门的内部矛盾,以绝众人之口。”

“是啊。”我伸了个懒腰,他急忙扶住我,以防我动做过大翻下马去。

“你以为宇安·越真的认为靠这些魔法师就能成事吗?”我淡淡地问。

“当然不会,所以他们在前面肯定会动手脚。…你似乎有不同的看法?”他敏感察觉我脸上不屑的表情。

“宇安·越能够称雄北方不是偶然,他不会想不到我们能够看透这个诡计并作出防范,所以前面的计划是预定要失败的。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什么意思?!”

“尼古拉不过是吸引我们注意力的一颗棋子,真正的内应另有其人。”我淡然说出杀伤力无穷的话语。

他的脸色一变,急问:“是谁?!”

我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知道无法改变他根深蒂固的骑士信念——忠诚、守诺,他是必然要拚死保得这一路平安了,我还能怎么做?不想他死,就不能明哲保身。

“是飞羽骑士团的高层。”

他默然,半晌,看向我的眼神似乎有所了悟。

“他想浑水摸鱼?”他皱眉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他会在我们都以为危机过去、放松警惕的时候下手。”

他想了想说:“有道理。”

我摇着他的手说:“我累了,要回马车上去。”

他默默停下马,扶我坐回马车。在我就要钻进马车时候,突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流云?”

我回过头来,笑了笑:“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要做好准备就不枉我特意告诉你了。”我拒绝不忘施恩,如果真要说明就不得不把我跟艾尔鲁沙的关系和恩怨牵扯进去,我无意多生事端。

“帕特里夏!”在他策马就要走开的时候,这回换我叫住他。

“什么?”他转过头来问。

“不要死了哦!”我笑着看他。

他一震,眼神瞬间迷茫,仿佛想起了久远的过去。

汗,想不到居然还有比我还急躁的人,各位先别急,丝兰这次的旅程就快走到头了,你们且少安毋躁,听我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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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问世间情为何物

第二十六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出奇地,接下来的两天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动。飞羽骑士团尽心地护卫着,商队的人没有察觉任何异样,反而认为在飞羽骑士团和贝拉·弗门人的保卫下这样的平静是理所当然,心安理得享受着这顺遂的一路。尼古拉一行人中规中矩,谁也看不出来他们有什么异样;帕特里夏他们自然是全心戒备着,虽然岚令宏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戒慎,但是出于对帕特里夏的信任,仍然是全力配合。以前最容易出问题的岚令珊华因为沉浸在魔法的世界中不可自拔,让这两天的行程安静了许多。

说起修习光系魔法中的两人,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资质确实不凡。两天下来,他们已经能够调动少量的自然能源,凝聚起一点光系魔法能量。然而也许是两人性格的区别,他们两人的能量显示出不同的发展方向。岚令珊华在光系防御、辅助魔法上进展稍快,她的魔法应该会向着治疗、防御这方面发展;而可亚在攻击魔法上显示出来的天分令人吃惊,照这样发展下去,他很可能会成为上千年来学会光系禁咒魔法的第一人。

安排了两人的晚课,我走出帐篷,此时天色已晚,除了守夜的人之外大家都已睡下,为明天的跋涉积蓄精力。一堆堆篝火将整个营地映照得明灭不定,燃烧的木材在夜色中“噼啪”作响,温暖中带着萧索,平静中蕴藏着心悸。

帕特里夏一个人坐在火堆旁,愣愣出神,连我走到他身后到毫无所觉。自从两天前我们的一席谈话之后,他便一直有些神不守舍,我敢肯定当时一定有什么话触动了他心底深藏的过去,虽然并不想多管闲事,但如果他不恢复正常,岚令宏他们没了主心骨,麻烦可就大了。况且对于他,我一直有一份好奇存在,我并不想否认和压抑。

很难得的,我主动走到他身边,默默傍着火堆坐下。

“你有心事。”肯定的语气,我说得笃定。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何以见得?”

我撇了撇嘴:“这两天你的失常,是人都看得出来。”

他的嘴角带起一抹苦笑:“是吗?原来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我看了看他,拨动着篝火让它燃得更旺:“要不要说出来听听?”

他奇异地看着我:“原来你对这些也会感兴趣。”

我笑了笑:“好奇心人皆有之,尤其是能令你失常的理由,更加吊人胃口。不过我也不强迫,你不愿说就算了。”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火焰出神,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准备说了,正想起身睡觉去,他却突然开口:“‘不要死了哦’,是她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没头没脑的话语,我却在一瞬间了解了打开他回忆之门的那把钥匙。静静等着,我不想打断他,任他的回忆在深藏的过去里飞驰。

“我出生在婆兰国,我们一家本来是非常显赫的贵族,教皇曾经亲自为我的祖先赐名‘蒂姆瑟’,在婆兰语里,这是‘荣耀’的意思。不过,现在我的家族已经没落了。”他涩涩一笑。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讶异。他自有沉静高雅的气质,并不因为佣兵的身份而有任何影响。这种气质如果不是从小接受高级教育是绝对不会凭空出现的。

他继续说着:“在我小的时候,我们家还是教廷的高级贵族,而我,从小就为了成为神圣的教廷骑士而努力着。你应该知道,要成为骑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出身、文智、武功、自身的修养,这些都是成为一个骑士所必须具备的基本条件,而教廷骑士对这些的要求更是严格,通常一年里面,全婆兰国会产生八千至一万名骑士,而其中只有数百人能够通过神殿的考核成为教廷骑士,你可想而知这有多艰难。所幸,我的出身并不低,智力也不算差,父亲更是为了我请来了知名学者武士担任我的家庭教师,就这样,我在家人的期盼中向着自己的梦想一步步迈进。”

教廷骑士?我是知道的。在宗教国婆兰,最高权力者并不是皇帝或者国王,而是教皇。神殿高级僧侣和贵族构成的教廷不仅把持着婆兰的国政,而且作为艾因大陆唯一信仰的创世神——芙蕾坎地蓓拉的最高祭祀机构,拥有庞大的教众。只要教皇登高一呼,以“圣战”的名义立刻可以聚集起上千万的信徒,这也是婆兰国能够在弱肉强食的艾因大陆上站稳脚跟的主要原因。说起神殿和教廷,各国权贵显赫都不得不卖他们三分面子,可见其势力之大。不过近年教廷倒是显示出出奇的冷静,在不断变化的政治风云中始终保持沉默,以一种出尘的高姿态作壁上观,至于究竟是不是“超然世外”,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而作为教廷的核心战力,教廷骑士团的实力令人高深莫测。教廷骑士团人并不多,只在一万之间,然而他们的战斗力非凡,据说跟现在大陆闻名的四大骑士团齐头并进甚至凌驾他们之上,真实情况则不得而知,因为教廷骑士团身负保护神殿的职责,甚少在大陆战场上出现。然而只要他们出手,那对方必定会被全歼,不留一个活口,至今没有例外。这样一来,没有任何中立评估者可以对教廷骑士团的实力作出正确评价,而他们的恐怖却通过这种血腥的方式流传在世间,于是世人们知道,他们的能力有多高——能够每场战斗都全歼敌人,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

想当然,像这样的精英部队,想要加入需要怎样的严格选拔。在婆兰国,成为骑士固然是一种高贵的理想,成为教廷骑士则是许多年轻人一生的梦想,而“教廷骑士”这几个字所代表的,本身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婆兰国的贵族们无不希望自己的家族能够多出几个教廷骑士,如果能进一步成为教廷骑士团的官员,则更加能给个人和家族带来巨大的名誉和利益。如果帕特里夏的家族真的是教廷贵族,那他和他父亲的举动是值得给予充分理解的。

他的回忆继续着:“十五岁那年,我终于通过了骑士团的考核,成为一名真正的‘教廷骑士’,能够在十五岁之前成为教廷骑士团的一员,这在之前也就只有神骑士基尼·劳利一个人而已。三年之后,我突破了勋骑士的瓶颈成为光骑士,并成为骑士团的千夫长,跻身高级军官之列,不仅给我的家族带来了极大的荣誉,更被世间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集天地荣宠于一身,显赫天下。”

说话间,他的眼神迷茫了,沉浸在那昔日的荣光之中,意气风发的少年仿佛跃然在我眼前,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我完全可以想象那人间的宠儿,集天地之灵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在金光大道上一步步走向人生的巅峰。这不由让我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颗众人眼中的新星坠落?

“就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她。”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好温柔,柔得出水的眼波在那英俊刚毅的脸庞上不仅没有半点突兀,反而形成一种奇特的魅力,就算是我,如果被他现在的眼神凝视,也难免不会心跳加速、心甘情愿沉溺在那一汪深渊之中吧?

“她很美,但最令我心动的并不是她的容貌,而是那似水的心性,温柔中带着坚强,文静中不乏活泼,出身高贵的她有着世所难及的善良,她就像大海,有着包容一切的心胸。醉心武道的澎湃,在她的身边就能沉静下来;汲汲于名利的心累了,看见她就能消除所有的疲惫。十八岁的我,为她醉了,我突然发觉,武功、魔法、名利、荣誉,这些曾经是我最宝贵的东西,在一霎间都不再重要,我只要她!然而,她是那么的高贵亮丽,为了她,我必须要获得更大的成功,我要把一个骑士所能得到的最大成就奉献给她,在那个时候,我将会娶她为妻。

“我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向我抛出了爱的花环,我们一起出游、一起听风、一起看雨、一起分享彼此的所有心情。但是,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誓愿,而她也想要成为一名神圣的大神官,于是我们一起研习魔法,互相激励。我更加勤练自己的武功,积极参加各种训练、狩猎、出击任务,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提升自己的机会。每当我离开执行任务的时候,她总是微笑着,用玩笑的口吻掩饰真心,告诉我‘不要死了哦’。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她的担心、她的不舍,但是我不能放弃,我发过誓,要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所以我强忍着离别的哀愁,啃噬着锥心的相思,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努力。”